第739章 雲海遙，杉木山，生於塵土，復歸大地

就在這節骨眼上，平日里佔據了主導權的青年，突然就要讓他來接管主意識。

對此，某恩性泥人偶自然是不會同意：

「這怎麼行？我只是兵器而已，不能夠放棄主人，身為主人，您也不應該這麼隨意才對。」

「話雖如此，但我只是在一開始的時候召喚出你吧，真正與你簽訂契約的，難道不應該是藤丸立香嗎？」

「可是，這份力量……」

「想讓員工幹活，老闆總是要發工資的。好了，你也不想在和你的吉爾獨處的時光里，有個一千瓦的大燈泡盯著吧？而且……」

「而且？」

「啊啊，沒什麼，總之提前祝你們一路順風，旅途愉快，手機沒油了，掛了！」

伴隨著念話掛斷，『朔月』睜開眼眸，瞳孔中碧色閃爍。

「既不是手機也不需要加油，但……意識真的完全沉寂了。」

「喂，廚子，廚子！」

有人毫不客氣的拍打著他的肩膀：「在烏魯克，主要的出行工具就是驢，雖然全烏魯克最好的驢車已經被藤丸開走了，但本王相中的座駕也不賴，接下來……」

「讓驢拉著貨物，然後把水瓶搬上去就行。」青年流暢的接過了賢王的話語，「既然準備南下前往波斯灣，就是要去進行海水取樣吧？」

「你……」吉爾伽美什蹙眉，「本王好像沒和你講過這些。」

但這並不代表我不知道啊，吉爾。

『朔月』笑而不語，乾淨利落的完成了出行準備。

在短暫的茫然和不適過後，嶄新的情緒已經在心底生長，最終蔓延到了身體的各個角落。

令他忍不住的微笑，滿懷欣喜。

啊啊，久違的旅程，開始了呢。

「看來開始了呢，艾蕾。」

「雖然不太理解……這就是你想要做的？」

幽藍燭光充滿的神殿里，有兩道身影靠在大沙發上，面前的牆壁投射著地上的景象，其中一位青年的面貌，與地上和王同行的『朔月』一模一樣。

而在他的身旁，冥界的女神慵懶舒展四肢，模樣乖巧又可愛，那雙漂亮的眼睛不知是在看著投影屏幕，還是在偷瞄著身旁的人。

布滿裂痕的白骨面具掛在另一側牆壁上，在燭火的映照下，眼窩裡閃爍著詭異的光。

注視著這對偷窺他人姦情的吃瓜群眾。

「被馬爾杜克之斧劈中后，你的狀態好上不少呢，朔月。」艾蕾揉搓著懷中的迦魯拉靈，好似不經意道，「竟然還有閑心坐在這裡吃瓜看戲。」

聞言，朔月收回目光，笑著向冥界女神展示臉上淡去的紋路：「多虧了藤丸，來自提媽的強制契約被馬爾杜克的神力削減了不少，終於和第三法、反逆靈子之間達成了平衡，我也就不至於每一天都身不由己。」

至少不會跑到烏魯克大鬧天宮，造成的損傷還要勞煩親愛的艾蕾小姐來收尾。

「是嗎？」鬆開手，迦魯拉靈就像氣球一般飄向天空，艾蕾也不在意，只是仰起頭，認真的端詳起朔月的面龐，「來，讓我認真的看一看。」

「多謝你的關心，但我真的沒事的……」朔月說著，話音卻戛然而止。

不知何時，女神已經湊的越發近了，長發如金色的瀑布垂落，令青年屏住呼吸，目光不自主的游移開來。

但片刻后，艾蕾便抬起柔軟的腰肢，若無其事般縮了回去：「嗯，母親的氣息卻是淡了不少，真是太好了。」

隨著她煞有介事的點頭，一雙雪白修長的，完美的長腿搭在沙發上，連同金光閃閃的腳環一同，晃得人失神。

察覺到朔月投來的視線，艾蕾就像是小狐狸般翹起嘴角，臉紅撲撲的，卻又裝作若無其事般，認真的觀察著屏幕。

「快看，他們啟程了。」

「啊，哦……」朔月下意識應著，艱難的收回目光，同樣望向前方。

在藍天與白雲之間，有兩座驢車不約而同的駛出了城門。

旅程啟航了。

繞過魔獸盤踞的密林，抵達了人跡罕至的荒野，哪怕大地單調而空曠，可天穹之上湛藍萬端，就像是一面剔透的水鏡。

清爽的風路過了驢車，輕輕擁抱了旅人的臉頰，於是無論是王還是人，就都露出了愜意的神情。

「扎格羅斯山脈上覆蓋著美麗的雲彩呢。這裡該吟唱一句。【白雪峰，雲海遙，杉木山……】嗯，這句似乎不太好。」

就像是吟遊詩人般，賢王興緻勃勃的推敲著靈感化作的詩句：「唔，那麼換一句如何？」

「來時風，去時霧；生於塵土，復歸大地。」驅趕著驢車的青年輕聲回應，「你已經說得很好了，王。」

「是嗎？」靠坐在車邊緣的賢王扭過頭來，眼底有著深意，「我只是覺得，『杉木』這兩個字可以換成更合適的。」

「這個單詞對於你而言，是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嗎？」『朔月』就像不理解似的反問道。

車廂里陷入了沉默，許久之後，吉爾伽美什緩緩出聲。

「從前有一個可以聽本王說話的人在。」他遙望著澄澈的天空，「有些不是平民所能聽的東西，本王能夠一股腦的倒給他。」

「但這又和杉木林有什麼關係呢？」

「最後那傢伙死了。」王平靜道，「在本王的親眼見證下，死在了杉木林中。」

「哦……那還真是。」握緊了手中的韁繩，『朔月』默默體會著內心的悸動，語氣依舊是平靜的，「遺憾啊。」

「對了。」青年忽然轉過頭來，「那個朋友……你口中的他，名字叫做什麼？」

「朋友？」賢王重複著這個詞語，好像難以置信般，「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居然問我那個朋友？你好像誤會了什麼吧？」

「誒？」

「就算有名字也早就忘光了，已經……早就說不出口了。」白色飄帶揚起，吉爾伽美什很不愉快似的說道，但是他的聲音里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憤怒。

「已經早就說不出口了。」

「……這樣啊。」面對王的話語，『朔月』也只是點了點頭，便將其作為事實接受了。

吉爾伽美什是否還記得那個朋友的名字，光是聽這回答就已經明白。

感到失望嗎？

那是理所當然的。

畢竟——

「我的【遺願】，完全沒能實現呢……」

再也沒有人說話，兩位青年靠在牛車上，吹著美索不達米亞的風，看著遠方的景色明媚。

如同一去不回的少年時光般。

「哦哦哦哦哦哦……完美，精彩，斯巴拉西！」

比起無聲勝有聲的兩人，冥界中的吃瓜群眾就顯得熱情多了，不止是露出姨母笑的朔月，就連艾蕾的眼睛也開始閃閃發光。

作為了解烏魯克這對組合所有八卦，卻始終沒有親自追過劇的深閨大小姐，怎麼可能不會被這兩人之間的微妙情感而吸引呢？

真好啊，這樣無形中流露出來的默契——

這般想著，她看向了身旁看得津津有味的青年，然後忍不住的癟嘴，有些小小幽怨。

相比起來，這傢伙也真不知道是遲鈍還是故意的了。

「滴滴滴！」忽然間，有迦魯拉靈衝進神殿，急切的在她面前打轉。

「發生什麼了？」艾蕾一愣，很快反映過來，「你說金固接入通訊了？不好，朔月——」

話音剛落，沙發就消失不見，猝不及防的女神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疼的皺起小臉。

怪罪的朝身邊看去時，卻發現青年不知何時已經披上黑袍，戴上假面，森冷的氣息如潮水般擴散，將投影的光幕都遮蔽住了。

「動，動作好快……」

當金固的影像現身時，所見的便是黑袍骨面的『兵器』，以及面色不快的艾蕾。

「金固，突然聯繫我，有何貴幹？」看見他的一瞬間，冥界女神便抬起下巴，高傲與嫌棄之意顯露無疑。

而金固也不在意，而是略顯急切的問道：「母親——也就是女神戈爾貢，在你們這裡嗎？」

「誒？」刻意偽裝出來的姿態冰消雪融，艾蕾眨巴眨巴眼睛，獃滯道，「她，我是說，戈爾貢死了？」

「才不是這樣！」金固一臉黑線，趕忙解釋，「在昨天母親出產了過量的魔獸，消耗過大，所以我有意讓她休息，本想著今天中午再去找她的……」

「可是當我抵達神殿的時候，卻發現她已經不見了！」

具備著『百獸母胎』權柄的魔獸女神失蹤，這樣突如其來的壞消息令金固也難免焦頭爛額起來。

「該死，如果沒有躲在你們這裡的話，母親她又會跑到哪裡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