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 準備獻出你的靈魂了嗎？

從踏入這裡的時候開始，蘇然還一直以為，這個支架只不過是一個空空蕩蕩的小空間而已，根本什麼都沒有。

直到他按照柳詩雅的說法往地面之下觀察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他離另一個新的世界，只不過隔著薄薄的一層平面而已。

透過半透明狀介質的地面，在另一面，蘇然看到那個似曾相識的世界。

藍。

藍色。

一望無際的藍色。

再仔細地觀察一番的話，還會接著發現，它也並不是一種完全純粹的藍色。

它是流動的藍色——

一片寧靜而沉寂的海。

其實蘇然也不太敢確定那究竟是不是海水，但這般清澈而蔚藍的顏色，基本上也只會出現在蒼茫的海洋之中。

但真正讓蘇然作出判斷的緣故，實際上卻要比這些都要來的簡單得多。

因為這片水域曾經出現在蘇然的夢境之中。

此時，那個龐大的身影也逐漸從無邊無際的蔚藍色中顯露出了身形來。

兩條短短卻粗壯如石柱的雙腿，在水中慢吞吞地行走著，動作遲緩得宛如一隻千年老烏龜。

蘇然獃獃地看著那個身影在水底游弋著，像是看著一個亘古而偉岸的生命。

許久后，蘇然抬起頭問道：「它是？」

「嘻嘻。」柳詩雅說，「它很可愛吧？」

「……你好像對可愛也有什麼誤解吧？」

「知道極北雪山么？」柳詩雅的話鋒忽然一轉。

「知道又怎麼樣，不知道又怎麼樣？」

蘇然玩世不恭地笑著。

他還並沒有過多地信任柳詩雅，所以對於後者的每一個問題他都試圖採用模糊化的處理方式，防止她從自己的口中得到什麼會將自己暴露於危險之中的消息。

「人們都說那是一座真正存在於世界盡頭的，白雪皚皚的山峰，但真正到過那裡的人全都是通過時空躍遷的方式到達的。」

柳詩雅沒有理會蘇然，而是自顧自地說著，

「所以說，我更加寧願去相信，它存在的地方其實是一個靈域。」

「一個只歡迎虔誠的人的，新的世界。」柳詩雅說。

「虔誠么？」蘇然挑了挑眉，「好吧，雖然不太理解你的意思。」

「當然了。」

說著，柳詩雅也在蘇然的身邊蹲了下來。

一邊全神貫注地盯著水面之下的那個龐大生物，一邊緩緩道。

「很多人都知道極北雪山是一個冰天雪地的嚴寒世界，卻不知道在那其上，多得是溫暖的人情。」

「那裡生活著一群被稱為班圖族的人，他們淳樸好客，在遠離喧囂城市千里之外的諾頓雪域里過著安安靜靜的日子。」

「到過那裡的人一定都忘不了馬奶酒的濃烈，忘不了班圖族少女的火辣和熱情。」

「在那個與世無爭的世界里，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希望，虔誠地信仰著這個世界的一切美好。」

柳詩雅說著，「你肯定想不到生活在那樣的地方究竟有多自由自在……我們所在的世界充滿了太多的焦慮和紛擾——我甚至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地睡過一場好覺。」

「有么？為什麼我覺得還挺不錯的。」蘇然聳聳肩，不以為然，「我倒是覺得，人們總是羨慕其他人的生活，卻不知自己也被別人在背後暗暗地羨慕著。」

「老鍾先生的那句話怎麼說來著？這就像是一座城，城裡的人日日夜夜想著出去，城外的人擠破了腦門也想要湧進來。」

「那是因為你從未親身經歷過。」柳詩雅說，「就像從小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孩子，根本無法理解真正的人間疾苦。」

「還好我不是你說這種人。」蘇然攤了攤手道，「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什麼口味的苦都吃了個便。」

「這麼巧嗎？」柳詩雅輕笑，「我也是啊。」

「也？」

「我也沒有爸爸媽媽。」柳詩雅輕聲說，「我從小是被班圖族的長老們和兄長姐姐們撫養長大的。」

「換言之，我大概算是一個班圖人。」

蘇然微微張了張嘴巴，有些訝異。

因為柳詩雅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從小缺少親情的人。

她一點都不自卑，人格健全，甚至可以談得上是落落大方，有著彷彿與生俱來的自信，還因此稱為了一大部分男孩子眼中的女神。

這明明就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的形象。

不過這倒不是重點

她剛才似乎說，她是班圖族的人？

這怎麼可能？

那可是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無異於桃花源的存在，她又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我知道你心裡還有很多疑惑，但是沒有關係。」

「因為關於這一切的所有事情，以後我都會慢慢解釋給你聽的。」柳詩雅說道。

「以後？」蘇然一愣。

什麼鬼？

柳詩雅這番話讓他莫名感覺哪裡不大對勁。

別以後了吧……我並不想和你有以後啊？

「是的。」柳詩雅用一種近乎於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你知道你為什麼能闖入這個地方么？」

「這座靈域雖然算不上大，卻也有我設置的防護結界，倘若沒有得到召喚的話，根本不可能輕輕鬆鬆地闖入此處。」

蘇然有些疑惑：「所以……？」

「所以你就是哪個被召喚而來的人。」柳詩雅點頭道。

「為什麼召喚我？」

「這個嘛，你問我沒用。」柳詩雅指了指地面之下，「一是它把你召喚到這裡來的。」

「……」蘇然一時沉默了。

忽而之間彷彿又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

那個瑰麗而奇怪的夢境，原來就是它的召喚。

在深藍色水域之中沉浮的龐大身影，就是它。

「它究竟是什麼？」許久后，蘇然開口問道。

「班圖族的守護之神，冰霜石巨人尤彌爾。」柳詩雅沉聲說道。

蘇然沉默了。

他下意識地沒有說話。

因為他看到了柳詩雅臉上的神情，肅穆而崇敬，像是在提及一個遙不可及的神祇。

他聯想到巴爾德爾，那位同樣被光精靈視為守護之神的偉大劍靈。

霜巨人尤彌爾，大概是同樣的存在吧。

「所以你作好準備了嗎？」柳詩雅又問道。

「準備什麼？」蘇然疑惑。

「當然是準備……」

柳詩雅的身子不露聲色地向蘇然靠近，然後湊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

「獻出你的靈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