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斯人已去，殘劍何堪
月宮墜落在了大洋彼端的美洲，準確地講應該是北美洲的中部地區，於是，某個國·家悲劇了。
碟形飛行器中，年輕男子的臉孔垮了下來。
「不惜一切代價，我要此人被挫骨揚灰！」
他咬牙切齒。
「喲，英雄所見略同啊，但很遺憾，雖然我也挺想乾脆劈死他了賬的，但我不能啊。」一個極不和·諧的聲音自空曠的天際上響起，「喏，連我都不能，你們就更不能了。」
「誰？」
勞倫斯撥動按鈕，外界的全景圖被投射到了排布在飛行器內部一整圈的屏幕上，他仰望蒼穹，蒼穹儘是漆黑，是先前核·戰掀起的浮塵遮住了日光，還是某個強大的意志降臨到了這片天空中？
兩份濃郁的不祥，以勞倫斯的水平分辨不出那一份更晦澀一些。
但那端坐于飛行器正中的寶座上的年輕男子卻分辨出了。
「走，撤，趕緊撤！」
本就蒼白的臉色越發蒼白，優雅端坐著的男子失去了自己全部的優雅，他竟是直接從寶座上跳了起來，劈手將操縱桿從勞倫斯的手中奪過。
「嗯，孺子可教也。」天空中回蕩起了一陣讚歎，不過隨即便化作一聲雷霆，「另外，先前對月宮開過火的人，現奪爾等一刻光陰作為懲戒！」
雷聲滾滾，遠擊長空。
……
月宮墜地，毀壞了無數人造建築的同時卻並沒有引發所謂的「冰河時代再臨」，因為它才落地便被重新托起、重歸了天空的懷抱，無數的碎石伴著月宮一同升起，環繞、聚攏、將月宮包裹成了一枚巨大的球體。
月宮成了月球，再不需要任何的幻術遮掩。
月宮升天，群星墜地，千百年來被人類發射到近地軌道上的衛星們被無形的手盡數掃落下來，化作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流星雨。
……
「你們似乎遲到了那麼一點·點。」
潔白的雲毯上莫邪毫無形象可言地躺著，他的肌膚已經恢復了原色、塌陷下去的肌骨也重新鼓起，從表面上看他的傷勢似乎已徹底痊癒。
他閉著眼，將頭偏向了一邊。
那一邊的地平線上湧起了一抹漆黑，朦朧，但卻是真實地存在著。
與潔白的『天堂之境』格格不入。
甚至針鋒相對。
「『他』已經走了么？」睜眼，這一雙眸子與常人無一絲差異。
尋常的黑，尋常的白，似是在宣紙上滴下了一灘墨跡。
黑白分明。
「該走的人總是會走的，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地平線上的那一抹黑逐漸匯聚、凝縮成·人形。
黑影雖形如人，但無論莫邪怎樣努力去看他看到的都只是一柄劍。
漆黑的劍。
「這的確是個淺顯的道理。」莫邪慢慢支起身子，他的上半身只著背心，下半身則是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黑布長褲。
「如何？這身行頭？」莫邪略微扯了扯松垮垮的褲腿。
「我覺得還是道袍比較配你。」黑影道。
「還能『覺得』，看來你還未晉全功。」莫邪整理完了褲腳，他直視著黑影，「我該怎麼稱呼你呢？我該叫你便宜師傅的跟班、黑師叔？還是稱你為孤燈道人斬下的屍、道的載體、所有廢棄物的歸宿？又或者你更中意『天』或者『聖典』這種稱呼？」
說著這一切的時候莫邪的眼神炯炯，黑影被印在他的瞳孔中，如面鏡。
「隨你怎麼稱呼，我沒意見。只是有一點：你是從什麼時候發現的？」黑影的面目依舊模糊著。
他不該擁有面容，更不該擁有表情，他唯一被允許擁有的只有那副奸商般的語調。
話才出口他便恍然大悟般地拍了下自己的額頭。
「是了，我倒是忘了你也算是個斬去了一屍的人，雖然仍然是弱雞的不行，但總算是達到了窺探天道的最低門檻。」黑影不明所以地敘述著，像是在讀旁白，又像是在宣告連當事人也未能明確的答案，「真是可喜可賀。」
「有時候看得太清楚也是一種痛苦。」莫邪合上了眼，再睜開時他的眼眸已變得渾濁，渾濁的像黃泥水。
「現在，言歸正傳，你想對我做什麼？」莫邪揉了揉眼，「是要我的道還是要我的命？」
「好問題。」黑影大笑，「你所悟的道確有撼天之力，是奪了你的道來成就我的天道還是奪了你的命、毀了你的道來杜絕第二個逆天者的出現，真是個好問題。」
黑影笑著，很普通地笑著，笑聲中沒有攜帶任何力量也沒有附加任何的氣勢，他只是在為可笑的事發笑，他只是在對著可笑的人發笑。
莫邪一直安靜地等著他笑完。
「小夥子，你覺得天道是什麼？」止住了笑的黑影問。
「天道如劍，懸於世人頭頂。凌然至上，無堅不摧。」莫邪一臉坦然。
「每個人都會被自身的資質、實力、眼界所局限，你將天道比作劍，那天道便是劍。」黑影沒有否定莫邪的話，「那在你的理解中，劍快樂嗎？」
「若是在合適的人手中，劍自然是快樂的。」莫邪想了想，給出了回答。
「對於我而言，那個合適的人已經不在了。」黑影道。
「我對此深表遺憾。」莫邪知道黑影指的是誰，所以他沒有多此一問。
「失去了主人的劍，僅是柄被丟在風中等待銹跡蔓延的破鐵罷了。」黑影道。
「你想我為你做什麼？」不再拐彎抹角，幾句話間莫邪對於『黑影對他沒有存著殺意』這一事實已徹底瞭然。
「人生一世，能走回頭路的機會僅有一次。他已用掉了他的那一次機會，而你的那一次機會還在。」黑影道，「我身為偽·天道自身已離不開此界、此世，所以現在希望你能盡一點為人子弟的責任，去撈一撈你師傅。」
「雖然我聽不太懂你在說什麼，但那個介於牛A與牛C之間的人還用我去撈？」莫邪撓頭，「而且我之前不是已經走過回頭路了嗎？」
「那老鬼是牛X，但那是在他沒有選擇踏上回頭路之前，在那之前他甚至可以私鑿小道幫別人打破『僅有一次機會』的定律——雖然就算他全力施為也僅能令一人返回百餘年前而已。」黑影道，「而這一次他走的是大道，你知道的，大路上的收費站往往是很多的……而且那老鬼相對於那邊而言畢竟是個外地人，那邊的天道對於黑·戶的管理制·度可不怎麼友善啊。」
「……」莫邪不知道該說什麼，在黑影極度照顧了他的理解力的解說下他已經差不多明白狀況了，感情是打算讓他給孤燈道人送錢去。
「那連那傢伙都被盤剝得這麼慘了，我要是去了怕不是會被榨·干在路上？」莫邪道。
「我有說過讓你現在去嗎？就你現在這點三腳貓都不如的水平連門檻都跨不過去！來！修行的時候到了！這張單子上的幾個人你挑一挑，趕緊上工去！努力積累因果、掠·奪資源強化自己吧！騷年！時間不等人！每在這裡拖一刻往回去的路上就會多一座收費亭！不想死在路上的話就特么快點挑一個去頂包！」黑影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張紙直愣愣地甩到了莫邪臉上，「特么跟沒文化的人說話就是累！」
莫邪默不作聲地將單子取下、一眼望去。
「豁呵！」
只見單子上自上往下分別羅列著這些玩意兒：
「曾經天才過，突然莫名成了廢柴。被退婚，被羞·辱……」
「丹田天生殘缺，文不成武不就……」
「舉村被屠，拜入仙門，只嘆資質平平，唯有燒火維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