撬鎖

站在門口牽著女兒的人正是林靜巧在鄉下的丈夫和孩子，林靜巧扔下他們跑回城裡。她丈夫特意打聽了她的消息，這才帶著女兒過來。

施廣平是農村的人，他本人也是一個比較勤奮的人，家裡條件也不算太差。不然，林靜巧當年也不可能嫁給他。

鄉下的日子太苦，林靜巧受不了，也不想去地里幹活。她跟很多知青一樣，選擇跟當地的人結婚，如此一來，他們也算是當地的一份子，也能設法干輕一點的活。

「靜巧，孩子想你了。」施廣平道。

林父等人這才看向施廣平和孩子，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林靜巧在鄉下結婚了，那個孩子看上去也有兩三歲，他們還以為是林靜巧在鄉下認識的人。

施廣平低頭示意女兒，見女兒沒有動靜，又輕輕地往前推一推女兒。

「媽媽。」小女孩朝著林靜巧道，「媽媽，你不要我了嗎？」

林靜巧確實打算當作自己沒有結過婚，也沒有孩子過。她回城了，就不打算再回去鄉下受苦。

當年，林靜巧在鄉下結婚的時候也沒有領證，很多人都是直接擺酒，再當地人的眼裡這就算結婚了。

「她是你的女兒？」林父震驚，手指顫抖著指著小女孩。

林靜巧張張嘴，想要說不是，她還等著以後再嫁人。要是有一個拖油瓶孩子，以後怎麼嫁人呢。

「爸，她……」林靜巧的話還沒有說完，施廣平就開口了。

「爸。」施廣平看上去比較老實，不代表他就不知道現實如何。

那些從鄉下回到城裡的知青，多的是甩掉鄉下家人的。

施廣平原本以為林靜巧就是回城看看親人，但是周圍的人都在說林靜巧回城就不可能再回去。施廣平的妻子要跑了，他要是再不去追，指不定妻子就在城裡嫁人了。

「你們都沒領證的，她想嫁人也不用跟你離婚的。」

「城裡的生活多舒坦啊，哪裡可能還回來。」

「隔壁村的那誰，去了城裡就沒回來，別人也不知道她住哪裡，追都沒辦法追。」

……

施廣平聽了很多這樣的話，他平時有看妻子收的包裹，也有悄悄地記下上面的地址。

這不，施廣平就帶著女兒來找林靜巧。他看出妻子的遲疑，妻子不曾帶他來過這邊，再看那些人的樣子，他們似乎也不知道他是誰。

「我先去收拾東西。」林清雅打算明天就搬出去住，也不打算留在這裡看熱鬧。

看別人的糗事，容易背鍋。

「你是該把屋子收拾出來，讓我女兒住。」林靜巧知道這一次是躲不過了，她以前不跟父親說她結婚，不想讓這些人覺得她堅持不下就結婚，還想著以後可能就不留在鄉下，「我女兒來了，你這個當姨母就不給個見面禮嗎？」

「當真是你女兒？」林父睜大眼睛。

「是，她就是我親生的女兒。」林靜巧笑了，「都是因為你們，我得下鄉。是，我吃不了苦，就找個人嫁了。你們是不是很高興，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們是不是想趕我走？我告訴你們，我不可能走，我，我女兒，我男人，就得住在這裡！」

林靜巧本來是不想要她男人和女兒的，可他們找來了。她又看見林清雅站在旁邊，那她就不能讓這些人看笑話，不能讓他們覺得她輕易就拋夫棄女。

如果這兩個人沒有過來，那該有多好啊。或許等過一段時間，她就找個人再嫁了。

「林清雅，你和你媽是不是很高興？」林靜巧盯著林清雅，「我就這麼嫁了，還是一個就只認識幾個字，連初中都沒有上過的鄉下老農民。」

施廣平也就是比林靜巧大兩三歲，就是常年勞作，讓他顯老。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林清雅真想翻白眼，又不是自己讓林靜巧下鄉。

林靜巧真要怪就該怪林父，再怪林靜巧自己。林靜巧自己不爭氣，讀書成績不怎麼樣，而林父又不想讓別人知道他耍手段讓孩子不下鄉，林父是個要面子的了。

下鄉的指標也是上面規定，不是林父能更改的。

「我死去的爸就我一個女兒，他還是一個烈士。」林清雅道，「按照規定，我可以不用下鄉。就算我媽跟你爸離婚了，我還是不用下鄉，你還是得下鄉，你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林清雅非常討厭林靜巧把一切原因都歸到她們母女的身上，按照政策，怎麼著也不是林清雅的錯。若是林靜巧的親生父親就她一個孩子，那麼就可以讓兩個長輩離婚，一邊就一個孩子，確實就可以不用下鄉。

「叔叔。」林清雅看向林父，「擇日不如撞日，我一會兒收拾東西就搬出去。正好，也能空出房間讓您的親生女兒和外孫住。」

「不用。」林父連忙道，「你就住在家裡，她的屋子還留著呢。」

「那也太擠了。」林靜巧道。

施廣平想要拉扯一下林靜巧的衣服，他和女兒剛剛來，妻子就說這樣得罪人的話，顯然不大好。

「女兒還小，可以跟我們一起睡。」施廣平道。

「你當城裡的房間跟你們鄉下的房間那麼大啊。」林靜巧猛地拍下施廣平的手，「就那麼一點點大的床，哪裡能睡這麼多個人。」

「你哥的房間……」

「我要是睡我哥的房間，嫂子回來又要說了。」林靜巧道，「就讓她搬出去，我這一巴掌總不能白挨。我都嫁人了，你還打我，還寵著她。她都這麼大了，又不是沒手沒腳，就算當初您欠了她爸的，早就該還清了。」

林靜巧今天就是非得要把林清雅趕出去，她讓林清雅看了笑話，就不能讓人再留下來。

「你怎麼就這麼不懂事？」林父皺眉。

「沒事。」林母嘆息，「就讓清雅搬出去，她都從學校畢業了，也有工作。她親爸留下來的房子也在，我把鑰匙給她，那邊也能住一住。」

林母算是看明白了，林父表面是會說林靜巧幾句，但是親生女兒就是親生女兒。等過後，林父必定又會懊悔，到時候，林父就覺得是林清雅的錯，他會認為繼女的年紀確實也大了。

林靜巧過得不好，難免就容易讓林父心疼，他就會愧疚。而林清雅在醫院工作，每個月都有工資，這日子也好過許多。兩廂一對比，林父自然就越發覺得自己對不起親生的女兒。

在這樣的情況下，林母就不能讓自己的女兒留在林家，女兒再留下去就只會成為這些人的眼中釘。林父對女兒的那一點點愧疚，很快也就會蕩然無存。

林母跟林父在一起這麼多年，她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努力地對繼女繼子好，努力地照顧好丈夫的起居。可別人都覺得她跟她的女兒就跟寄生蟲似的，就是釘在林家人身上吸血。

「這怎麼行？」林父不願意這麼快就讓林清雅搬出去，那不是讓別人笑話嗎？

「那邊離醫院也近一點。」林母道，「走個十來分鐘就到了。她說要出去租房子，我還不放心呢，就住在自己的家，安心點。她姑姑那些人也住在附近能幫襯著一點。」

「對呀，明明她有姑姑，有其他的親人，您當年怎麼還帶著她來啊，就該讓她留在那邊，讓其他人養著！」林靜巧道，「也就不用覺得我們欺負了她，明明是她佔了便宜，她還……」

「少說兩句。」林父道。

林母瞥了一眼丈夫，丈夫是不是也覺得她和林清雅佔了林家的便宜呢。

「你姑姑前幾天還說要把屋子收拾收拾呢。」林母看向林清雅，「正好你回來，這行李也沒打開，我們先過去。晚點，媽再幫你收拾其他的。」

林母推著林清雅往外走，也不讓女兒上樓了。女兒在這個家裡本來就沒有多少東西，老舊的衣服早就送人了，剩下來的那麼一點點東西，等她這個當媽的回來收拾一下就可以。

林父沒有攔著林母和林清雅，就看著她們出去了。在她們還沒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就對林靜巧道，「你啊你，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怎麼樣？是得理不饒人嗎？對，道理就是在我這邊。」林靜巧道。

林清雅差點就轉頭去甩林靜巧兩個耳光子，道理哪裡是站在林靜巧那邊。當林清雅轉頭看向林母搖頭，林母拽著她往外走，她也就沒有再回頭。

這些年過去，林母和林父又不可能離婚，林母還得待在這個家裡。林清雅要是把事情鬧得太難看，林母以後怎麼過日子。

「媽。」林清雅道，「您……」

「我現在很好，當老師，也有工錢。」林母道，「這日子很好，別擔心。媽送你過去，你大伯父一家還想借那邊的屋子，我沒答應。你姑姑還衝到你大伯父家裡說了一通，她說這屋子借出去，就很難要回來，不能借。你的年紀也大了，這屋子就該給你。」

「借房子？他們真好意思啊。」林清雅認可她姑姑的話，這房子借出去，就別想要回來。

「你堂哥要結婚了，一大家子住著擠，可不就惦記上你的房子。」林母道，「說你要出嫁，房子遲早要空出來的，倒不如讓他們住。實在不行就給你一點租金，大家都是親戚，這租金怎麼要？他們一開始給你一點，後面不給了，你怎麼辦？」

林母不是一個拎不清的人，她在繼女等人的面前溫和一點，主要還是因為她現在的丈夫確實幫襯過她們母女。

當林母和林清雅到了那一處宅子的時候，正巧瞧見林雅清大伯父正叫人要撬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