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章 不走仕途
在城北又逛了一圈,發現沒有其他的人選后,陳景才悶悶地喊了馬車,在暮色變深之前,一路趕回城南。
「宵禁!」
不曾想,難得今天走遠一些,又碰到了官坊宵禁。驚得駕車的老馬夫,少收兩枚銅板后,將陳景踹了下去。
陳景無奈,只得循著一條條的老巷子,急急跑回了家。
便如他所料,新政的改革,已經開始觸及舊黨門閥的利益,這水火不容之勢,恐怕以後要更加兇險。
跑得氣喘吁吁,待近了家門,等陳景抬頭,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在院子的牆檐下,吊著一盞燈籠,映照出四周圍的亮堂。
陳景明白,這是宋鈺掛的,怕他磕了摔了。
陳景沉默了會,借著亮光,安安穩穩地走入了院子。正好,在院子的西面房間,宋鈺一下子吹熄了油燈。
……
翌日清晨,陳景才出了房門。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刑小九已經帶著孩子,等在了院子外。
陳景目光掃了掃,發現童養媳宋鈺,也不知什麼時候出門了。
「刑小九,你來了。」
眼前的刑小九,已經換了一身武行的勁裝,再加上壯實的身子,頗有幾分高手的意味。
「刑小九見過東家,東家大恩,我刑小九以命相報。」
「不用客氣。」徐牧心頭欣慰。五兩銀子換來一個忠勇的保鏢,這生意十分划算。
「還有一間空屋,等會把裡頭的物件都整理好,你便帶著孩子先住下來。陳家院子是小了些,但你放心,我賺了銀子,便不會虧待於你。」
「我老父先前是私塾先生,等會主母回來,也能教著小秋識字讀書。」
刑小九更加感激,七尺長的大漢,躬著身子,止不住地向陳景道謝。
陳景滿意地笑了笑,「對了小九,刀磨了么。」
「磨了。」
刑小九解下腰上的刀,在陳景面前,小心地抽出半截。刀刃上,滲出片片的亮澤。
陳景舒服地呼出口氣,這以後,總算有個人護著了。若不然,連幾個閑漢打不過,這穿越的天選之子,也太憋屈了。
等整理完空屋,又安置好了刑秋,陳景才帶著刑小九,開始往青石巷外走去。
「小九,昨天突然宵禁,你沒遇著事情吧?」
「沒遇著,葬母之後,我索性帶著小秋,在城外過了一夜。不過,我在城北那會,時常聽說,平安鎮最近死了很多人。」
「是那些議政的公子王孫。」陳景皺住眉頭。這事兒,便如長了七八年的老仙人掌,誰碰誰扎手。
「東家,我們去哪?」
「我打算開個鋪子。」
還剩七十多兩,開個鋪子綽綽有餘。在陳景的打算中,是開一個珍寶類的小鋪,只賣些玻璃球,作為攢下第一筆資金的手段。
當然,一下子不能太貪,吃得太撐,會被人剮肚皮的。
「小九,你能打幾個?」
刑小九想了想,「若是普通的大漢,八九個沒問題。會武的,真是高手的話,我應當也能過上幾招。」
這屬實有點生猛。
「我在城北跪了兩三日,並不是沒有人問,都嫌要的銀子太多,但我想著,給老母置辦一副好的棺木。」
「大孝。」陳景拍了拍刑小九的肩膀。從今日起,這個有些耿直的好漢,便算他的第一個班底了。
帶著刑九,在城南的長街上,來回逛了兩個時辰,最終才選定了一個轉角的小鋪。
剛好旁邊就是春樓。
幾個胭脂塗爛臉的花娘,正搖著繡花手帕,目光含春地看著他。
「陳家小郎君,今天有銀子沒?外頭日晒風大,上樓快活啊。」
「姐姐們行行好,我只有八個銅板,過一夜成不成?」陳景平靜抬頭。
花娘們白了一眼,拉起了垂下的長衫,迅速將頭扭開。
「說正事。」陳景收回目光。
眼前的小鋪,無疑是合適的。有春樓在側,來往的恩客,偶爾也能蹭個生意。
「東家,有官差抓人。」
循著刑小九的聲音,陳景驚愕轉頭,發現長街的對面,夏崇正帶著五六個官差,在酒樓之下,將一個華袍青年撲倒,扣上了枷鎖。
「我大冉朝三百年的國祚,若不維新變革,長此以往,社稷必亂!」
「淮州士子李新,願為先行,諫蒼天,警醒世人!」
青年喊完,仰著頭,看了兩眼蒼天後,忽然五官溢血,整個人仰摔倒地。
「東家……他咬毒了。」
陳景沉默。
街對面的夏崇,在陽光下站著,看著地上的屍體。直至幾個同僚扯了扯,夏崇才回了神。
循著長街,夏崇沉默按著刀,在看見陳景的時候,猶豫著停下了腳步。
「陳兄弟。」
「夏捕頭好。」
「你剛才也見著了,要守規矩,不要沾上壞事。」夏崇似有滿腹的話,找不到人來訴說。他的那些同僚,並不像他,還在和往常一樣,繼續有說有笑的巡街。
「夏捕頭放心,我攢了好久的銀子,想拿個小鋪做生意罷了。」
「陳兄弟……你說那人,為何要這樣呢,糊裡糊塗地上了緝拿令。我認得他,前年遷到平安鎮,是個讀書的好兒郎,書院里的夫子,都說他遲早會金榜題名。」
「大抵是,心裡有一種信仰。」
「什麼樣的信仰。」
陳景搖頭,「那我就不知了。」
夏崇嘆息一聲,「官坊那邊,這幾天出了十七張的緝拿令,抓拿支持維新變革的亂黨。」
只聽到這一句,陳景便明白。新登基的皇帝,現在是玩不過舊黨門閥了。
「平安鎮的人都知道,我夏崇喜歡守規矩的人。但今日,我好像也有些——」
夏崇停了聲音,並沒有說下去。
「夏捕頭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陳景迅速開口,「小九,你聽清了么。」
刑小九懵逼地搖頭。
夏崇沉默了會,拍了拍陳景的肩膀,隨後乾淨利落地轉身,往前方的幾個同僚追去。
仵作還沒有趕來,街對面的屍體,在圍觀的嘲弄中,明顯是死不瞑目。有一個路過的富戶紈絝,惱怒地踩了幾腳屍體,又匆匆帶著狗腿家丁,急急往前跑開。
只一下子,滿街的風都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