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二五 背影
李察閉上雙眼，再緩緩睜開。
掌控了全部扭曲規則后，黑暗地域的真實一面已經全部呈現在李察面前。往昔那層遮蔽的面紗被徹底掀開。
李察放眼望去，果然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原住民不再虛化，它們是一種身高略超過一米的生命，有著四個下肢和兩個上肢。這些原住民明顯是智慧生命，李察在它們的村落中看到了祭壇，房屋，以及各種工具。但是現在，三個村子都一片寂靜，所有的原住民都已經死了。無論男女老幼，全都死了，一個都沒有活下來。
李察原本的戰力就已是諾蘭德的巔峰，聖刀月光又在黑暗地域中威力不減。在這種情況下，根本沒有一個原住民能夠逃得過李察的追殺。就連屠夫都擋不住李察的一刀，何況這些身體明顯孱弱的原住民？
在規則解析完之前，這些原住民就是一片片半虛化的光影，李察甚至都有些看不清他們的形體。不管是誰，只要是能活動的和有生氣的，李察下意識的一刀掠過，就會給切成兩段。這根本就是李察對付陰影生物時的本能反應，無須思考，依靠本能戰鬥。
可是看到了世界真實的一面后，李察心中卻不知是什麼味道了。三個村落的原住民都死了。不過李察就算不殺他們也是一樣，就象秩序之民難以在黑暗地域生存，在消除了扭曲節點后，這些原住民也活不了多久。
李察再放眼望去，眼前的荒原又是另一幅景象。
荒原上大部分區域依舊是死氣沉沉，但是在扭曲節點附近，卻有著勃勃生機。地面上不時可以看到一些如小草般的生命在茁壯生長著。離開扭曲節點越遠，這些小草就越是稀疏和脆弱。在一定距離之後，乾脆就又是毫無生命的荒原了。
「難道這些生命都是依靠扭曲規則才能生存下去的？」李察不由自主地有了這個想法。
不過李察的心境動搖只是短暫時刻。在接下來的路途中，他依舊在消除能夠夠得著的扭曲節點，只不過不再刻意多繞路去消除而已。
當李察點燃時光燈塔的時候，整個破曉之地都會回歸秩序之地，那個時候，如破曉聖城中的那些秩序之民自然歡呼雀躍。但是這些原住民就會徹底滅亡。
就這樣一路向前，在消滅了第五十六個扭曲節點后，李察終於在原住民材落的中央祭壇上找到了一棵魂寄草。這是時光燈塔燈芯的材料，也是修建時光燈塔最後所需的東西。
現在李察惟一缺少的，就是點燃時光燈塔的火種了。
按照既定的路線，應該是去時光燈塔的時候了。從伊俄給的地圖上看，這座時光燈塔已經修建了大半，李察只需要做幾處小修補的就可以了，然後就是點燃燈火，帶領整個破曉之地回歸秩序世界。
至於火種，當李察接近時光燈塔時，自然就會知道應該到哪裡去找。
李察最後確認了路線，就背起背包，向遠方最終的目的地走去。
就這樣連續走了幾天，李察忽然感覺到心中一陣微微的悸動，在另一個方向上好象有什麼特別重要的東西存在。他立刻轉身，遵從了內心的指引，就向那個方向奔去，甚至不再顧忌是否會消耗體力和魔力。
經過整整兩天不間斷的奔行，李察已經跨越了上萬公里，儲存的體力和魔力都消耗了一大半。但是在他面前，終於出現了一個扭曲節點。這是一個非常隱蔽的扭曲節點，波動異常晦澀，若不是那如同心血來潮般的悸動，李察就是在百公裡外都難以感覺到這裡還有一個扭曲節點。
連李察都難以發覺，放眼整個破曉之地，恐怕也沒有什麼人能夠找得到這裡。
這個扭曲節點周圍意外地沒有任何原住民存在，當李察消除了扭曲節點后，一個小小的村落就顯落出來。
說是村落，其實這裡就只有三間木屋和一口水井。李察向水井中看了一眼，居然發現井底還有蕩漾的水光。於是他打了一桶水上來，喝了幾口，發覺是真正純凈的水。李察連續喝了幾大口，直到覺得能夠補滿魔力，才又向井底望去。
水面之下，就是茫茫虛空了。
這口井居然打通了秩序世界，能夠從秩序之地抽取能量，凝聚成純水。若是在黑暗地域，這裡可是沒有水這種東西天然存在的。
李察來到中央的木屋前，推門而入，然後一下怔住。
木屋的陳設非常簡單，而且應該是人類的住處。裡面僅有一張木桌，一個放衣服雜物的架櫃，一副桌椅。桌子放在窗前，桌角上還放著羽毛筆和墨水瓶。
此時此刻，有一個窈窕且熟悉的身影正坐在窗前，不斷在紙上寫著什麼。
那是流砂！
李察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裡看到流砂！他心情激蕩，急忙向前走了一步，剛剛伸出手，卻見桌前的少女將羽毛筆插回墨水瓶中，舒展了一下身體，然後身影就漸漸消失了。
李察的手停在半空，許久，才確認自己剛才看到的只是一個幻影。但那又不像是幻影，真實得讓李察也有些分不清現實與虛幻的地步。他的目光落在書桌上，那裡居然真的放了一張信紙，而且墨跡未乾！
李察長長吸了一口氣，走到書桌前，坐下。然後拿起信紙，讀起來。
「李察：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應該是三千年之後的事了。你或許會來，或許不會來。我雖然早已看到了命運的走向，卻依然不能夠確定。命運的力量非常強大，但並不是不可改變。
時光燈塔已經建好，點燃它對你來說並非難事。火種就放在桌子上，你很熟悉它。
直到現在，我才覺得自己可以說，已經做了所有能夠做的。
接下來，就不是屬於我的時間了。」
一封很簡短的信，但是看過之後，李察卻是說不出的沉重。特別是最後一句話，就象一塊巨石，毫不留情地砸在李察的心頭。
當李察看完時，信紙即刻化為點點金色時光之力，就此消散在他的指尖。
這封寫自三千年前的信，好象根本沒有出現過一樣。
李察向桌上望去，在書桌一角，放著一本青銅封皮的厚書。李察對它無比的熟悉，那是流砂手中的時光之書！
無論在什麼時候，流砂從來都不會放下這本時光之書。可是現在，時光之書靜靜地躺在書桌上，流砂卻不見蹤影。即使進來時看到的影像，也吝嗇的只是給了李察一個背影。
李察靜靜地坐了片刻，然後伸手拿過時光之書，隨手一翻，居然就把它打開了。在過去，除了流砂之外，沒有任何人能夠翻開時光之書。
李察定下心，將書翻到扉頁，看到上面用雋秀的筆跡寫著一句話：「世界的真相，往往與我們所看到的相反。」
這句話的含義暫時難以理解，李察又往下看去。一行行字跡在書頁上顯現，都是如何使用時光燈塔的方式。
片刻之後，書頁上再也不顯示什麼，李察才把時光之書合上。
流砂的房間中再也找不到其它可資紀念的東西，李察又到其它兩間小屋看了看。那兩間應該分別是伊俄和奈幽的住處，有著他們鮮明的氣息。
李察默默站了一會，就離開了這座小小的村落，前往時光燈塔。
這或許是流砂在破曉之地留下的最後痕迹。很快連破曉之地將不復存在，李察也想讓這個小小的村落和破曉之地一起，成為時光洪流中一個永恆的片段。
七天之後，一座宏偉的高塔出現在李察的面前。看到這座高達數百米的巨塔，李察才明白為何修建時光燈塔，會花去流砂上千年的時間。
黑暗地域中，人們雖然永生不死，但卻沒有過人的力量。修建時光燈塔的材料，往往需要從上萬公里之外背過來，甚至還要更遠。這座宏偉巨塔，就是流砂他們三人用一塊塊磚木逐漸修建起來的。砌塔的每一塊石磚，都是從開採石料起製成的。
李察緩步登上了時光燈塔。他看到的每一塊磚石，每一處裝飾，都是流砂他們默默辛勞了上千年的成果。
在燈室中，已經有巨大的銅製火盆。但是盆下的基座還缺了一角。李察從背包中拿出七塊方藍石，填入基座，恰好將缺角補全。他又拿出皮袋，將裡面的核心黑液倒入火盆。
油塊狀的核心黑液一進入火盆，立刻自行融化，化為一汪深邃的燈油，而且自行翻滾沸騰。當一個個氣泡破裂時，李察好像聽到了嚶嚶的哭聲。
最後，李察又拿出魂寄草，將這根如蘆葦般的長草搓成燈芯，放入火盆中。黑色的燈油立刻沿著燈芯而上，將它整個染成了黑色。
此時，在時光燈塔上方的虛空中突然出現大片彩色的光帶，規則力量在涌動、沸騰，甚至是瘋狂！
光帶后，有大片模糊的虛影在閃動著。李察能夠看出，那些都是黑暗地域的原住民，數量簡直不計其數。它們似乎想要衝入時光燈塔，可是卻被一層無形的屏障所阻擋，根本沒有能力接近。
但是這些原住民卻還是瘋狂般衝擊著時光燈塔，而遠方還有更多的原住民正在迅速趕來。
灰色的天空中，突然有幾道金色的光帶劃破長空，落在時光燈塔上，立刻穩固住了有些脆弱的防護。這些光帶都來自破曉之地中的城市，最粗壯有力的一根則是來自破曉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