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仙身遺蛻

第319章 仙身遺蛻

第319章仙身遺蛻

程三五抬手一抓,輕而易舉將木鳶攝至掌心,這個小東西不斷扇動翅膀,幾次試圖逃脫,卻無法飛騰而起,只能在程三五掌上無力掙扎。

「果真精妙。」程三五誇獎道:「這麼個小東西,雖然是用木革膠漆,卻能做到栩栩如生。」

一旁赤陽扛著龍牙大刀,抬眼環顧著四周深山草木,明明遠處山樑的另一側是大雪紛飛,這裡卻是四季如春,自成一格。

「拂世鋒里有一脈,就是搗騰機關木人的。」赤陽撇了撇嘴:「之前在衡山,聞邦正叫來的那個金人,就是他們姜偃這一脈搞出來的。」

「我知道。」程三五仍盯著手中木鳶:「可機關木人這種東西,往大了做容易,往小做反而難。嗯……不僅能夠用來充當耳目,似乎還可以傳遞聲音,妙哉。」

「也就是說,我們被發現了?」赤陽一點都不慌。

「自從我們踏進此地,就已經被發現了。」程三五抬手示意周圍:「洞天門戶周圍一帶受仙靈之氣所護,四季如春、百草豐茂,而且還布下結界。若有外人傳入,洞天內中必然感應。」

「看來要有一場廝殺了!」赤陽搖頭晃腦,咧嘴獰笑。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最終在一面布滿古藤綠蔓的崖壁前停下。就見程三五輕鬆碾碎手中木鳶,只留下眼珠兩枚丹玉,在指前盤旋,引動陰陽二氣,漸成一太極圖印,朝著崖壁按落。

就見崖壁泛起一陣靈光,如水面升起幾圈漣漪,藤蔓向兩側分開,一道奇異門洞赫然浮現。

二人直接步入門洞,眼前旋即豁然開朗,原本深山密林陡然變成遼闊原野,好似置身於一片十分廣闊的谷地邊緣,極遠處還有重巒疊嶂,宛如丹青水墨,令人不得不驚嘆造化之奇。

「龍氣!」

赤陽率先反應過來,深吸了一口氣:「此處洞天龍氣極盛,天底下能與此地相比的洞天福地恐怕也沒幾個!」

程三五笑而不語,抬眼望見遠方湖泊岸邊的樓閣館舍,三隻大鳥展翅飛來。在陽光照耀下,大鳥通體泛起銀白光澤,似乎是以鋼鐵製成,十分奇妙。

「看來此地主人不太歡迎我們。」程三五話音剛落,三隻大鳥發出尖銳啼鳴,雙翅扇動,鐵雨疾射而至。

程三五沒有動作,一旁赤陽掄動龍牙大刀,平地捲起狂風龍旋,將鐵羽卷開,亂射四方。

其中一隻大鳥從旁側飛近,張口突出熔金銷鐵的烈焰,吞沒二人身影。

然而數息過後,除了地面一片焦黑灼熱,程三五二人毫髮無損,甚至沒有多看一眼。

「看來我之前的判斷有誤。」程三五開口道:「姜偃這一脈傳承,一千多年來並非全無進步,起碼能讓機關偃偶飛空翱翔。再這麼下去,難不成是要一舉衝天,直往宇外星河而去?」

「做什麼夢呢?」赤陽隨手一刀劈開飛襲而來的火球,罵道:「就這些破鳥,看我如何撕碎它們!」

赤陽縱身一躍,腳下地面驟然下陷成坑,整個人如離弦之箭飛出,只聽得鏗然一聲,其中一頭鐵鳥被攔腰劈成兩截,隨即引發劇烈爆炸。

程三五也不多看,這些機關鐵鳥固然厲害,可是在赤陽面前終究不堪一擊,他乾脆自行前往那湖邊館舍。

當程三五來到館舍大門前,經過兩座闕樓時,雙腳忽然被鐵鉗夾住,巨型鍘刀當頭砸落。

結果程三五根本沒有抵擋,任由鍘刀劈在頭頂,將巨大刀刃崩開一個缺口。

但機關陷阱肯定不止於此,周圍角落接連射出百十道弩矢,一時間箭如飛蝗。

「唉。」程三五嘆了一聲,弩矢在他周身一丈之外停頓不前,也不墜地,就這樣被無形之力禁錮懸空。

「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一個小娃娃啊,雖然有些奇思妙想,但終究未曾領教真正的生死搏殺。」

程三五足下微挪,龐然巨震如波浪般向外擴散,逼開周遭一切阻礙,埋藏地底、牆內的機關陷阱,全都受到強烈衝擊,一連串金鐵扭動、竹木斷折的聲響傳來,遠處湖泊浪花翻動,連帶著整個仙源洞天的地面都在顫抖。

「出來!」

一聲輕喝,程三五抬腳跺足,霎時大地開裂,一座圓形塢堡被開裂大地硬生生擠出,各種水車、棘輪瘋狂轉動,輪軸間甚至磨出了火星。

低頭朝地縫深處望去,隱約可見絲絲光毫延伸到這座塢堡底部,那是幾乎凝結成實體的龍氣。如此強烈的龍氣,莫說是常人,即便是先天高人跌入其中,肉體也會被瞬間銷融、化為烏有。

笑了一聲,程三五直接進入塢堡,即便眼前無門,隨他抬腳邁步,以玄鐵為筋、六一泥澆築夯實的牆體,直接被無形神鋒裁開平整門洞,任何試圖攔阻的機關陷阱、偃偶木人,全都被斬碎轟飛,留下滿地殘破碎屑。

程三五根本不用另外尋路,朝著感應所得,一路直入,將這座構造精密複雜的機關塢堡毀得狼藉不堪,幾乎是將其撕成兩截。

穿透了幾層堅壁,最終程三五來到一處球形密窟,內壁鑲嵌異金,表面鑿刻銘文古篆。而在密窟中央,一顆銀白圓球懸於半空,此刻蠢動不安,表面漣漪泛動。

此時一名鬚髮凌亂的短衫男子靠在邊緣處,對著一面銅鏡敲敲點點,渾身冷汗、焦急惶恐。

「你就是姜偃?」程三五的聲音傳來,驚得短衫男子跌坐在地。

姜偃發了瘋般搖頭擺手:「不不不!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姜偃!」

程三五見狀一愣,隨後無奈笑道:「拂世鋒居然還有伱這種傢伙,好歹學學聞夫子和洪崖先生啊,一個個都是勘破生死的高人。」

姜偃縮到角落瑟瑟發抖,甚至哭了出來,只是不敢聲張。

「為什麼不跑?還要留在這?」程三五語氣平淡,並無殺意。

姜偃過了好一陣,見對方沒有動手,這才勉強開口回答:「驪玉府是我的家,我死也要死在這裡。」

「家?」程三五環顧四周:「你管這個毫無生氣的地方叫家?這裡除了一堆機巧造物,根本沒有第二個人。」

姜偃不敢與程三五對視,低聲回答:「有、有的……」

「哦?在哪裡?」程三五問。

姜偃小心翼翼抬手指著密窟中央那顆銀白圓球,程三五抬眼望去,凝神感應片刻,喃喃道:「很奇妙,太一令就是在內中,對么?」

見姜偃點頭,程三五又問道:「此物到底是什麼東西?我感應到它是這座驪玉府的中樞。」

「這是……祖龍遺蛻,叫做帝宮。」姜偃嚅囁答道。

「祖龍遺蛻?」程三五眉頭一動,默運神識,逆見前塵,無數知見閱歷自然浮現識海,片刻便以明白。

「呵呵呵……真是緣分啊。」程三五看著這顆被稱作帝宮的銀白圓球:「服食神丹、成就仙身,崩逝之後屍身蛻變,化作此物。而拂世鋒的九道太一令,最初便是從這帝宮之中取出,我說得沒錯吧?」

姜偃發抖般點頭。

「昔年大敵,如今卻只余這點遺蛻,可惜了。」程三五無聲輕嘆,默運元功,六道太一令浮現頂上,帝宮本身鬧動越發劇烈,一枚鳥蟲古篆漸漸脫出。

「不、不要!」姜偃見狀,終究還是忍不住叫出聲來:「那是我們姜偃一脈代代守護的至寶!」

「你是在說太一令,還是帝宮?」程三五語氣尋常,毫不動容。

「若是沒了太一令,帝宮也無法轉化龍氣為用。」姜偃連忙求饒:「我們姜偃一脈全靠此物,才能不斷打造出各類機關工巧。我、我能做到很多事情的,比如……比如那些木鳶,正是仰賴帝宮,即便遠隔千里也能聯絡溝通,你一定用得著!」

「也就是說,如果我收走了太一令,帝宮崩毀,你那些木鳶就會變成廢物?」程三五露出得逞笑容。

姜偃臉色一僵,嘴巴開闔不定,一句整話也說不出來。

程三五打量著姜偃,看他穿著短衫,不由得問道:「你不冷么?」

「啊?」姜偃一臉茫然。

「也對。」程三五抬眼望向別處:「仙源洞天中四季如春,你靠著一堆機關偃偶幹活,的確不必勞累,免得風吹日晒。」

姜偃完全不明白程三五為何會說這話,隨後便聽對方說道:「但我看你,根本不懂何為機巧造物。」

「你說什麼?」姜偃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你的祖先借祖龍收天下之兵造十二金人,尚且有應對饕餮、禁武平暴的理由,可你呢?」程三五蔑笑道:「你造的這些東西,連攔我片刻都做不到,完全就是一堆無用破爛,白白耗費精力物力。」

姜偃像是啞巴般,嘴巴長大,竭力試圖反駁,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至於說木鳶能夠遠隔千里溝通聯絡,除了拂世鋒之間,可還有別人得享此等物用?」程三五的問話好似重鎚,每字每句都在重重叩打著姜偃心靈。

「恕我直言,你就是一個廢人,造了一堆廢物,全靠著別人照料活到現在。」程三五抬手一招,揪著姜偃衣領起來:「你尚且未經歷過饑寒之苦,等你吃過苦頭,才知道自身才智該用在何處。去!」

一聲去,姜偃只覺得自己被捲入一片黑暗之中,四面八方風聲呼嘯,身體四肢被無形力量拘束,沒法掙扎動彈。

數息之後,四周陡然一亮,姜偃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然後重重跌落在厚厚積雪上,自己竟是被程三五以縮地之法甩出仙源洞天。

還沒等姜偃弄清自己置身何處,嚴寒瞬間籠罩全身,凍得他牙關打顫,身上那件短衫根本不足以禦寒保暖。

姜偃這才明白,他過去一直待在仙源洞天之中,外界風急霜寒根本吹打不到自己身上。

望見遠處幾座農舍,正升起裊裊炊煙,想必有灶火取暖。姜偃原本生出怯懦之意,不敢前去叩門,但冬日酷寒讓他不得不強行邁動步伐,主動向別人求助。

……

當赤陽來到驪玉府時,內中一切機巧造物都停頓下來,陷入死寂。就見程三五雙手摶著一枚銀白圓球,提溜亂轉,好似液滴一般,漸漸變小。

「這是什麼?」赤陽問道。

「祖龍仙身遺蛻。」程三五笑著說:「在我之前,世上唯一一個能夠承載九道太一令之人。」

赤陽言道:「這看起來就像是一團汞液。」

「祖龍為御九州龍氣,服食神丹,肉體凡胎易質羽化、成就仙身,變化無窮。」程三五笑道:「可惜,縱然仙身神妙無方,想要完全運轉龍氣,仍是遠遠不足。」

「聽你這話,好像不將祖龍放在眼裡。」赤陽拄刀斜倚。

「祖龍確為一代人傑,但畢竟是奮六世餘烈,我輩不必將其奉若神明。」程三五看著變成一顆丹丸大小的帝宮,張開嘴巴,徐徐將其吞入口中。

赤陽滿臉嫌惡:「你還是沒改變饕餮本性,什麼東西都能吃進肚子里。」

程三五雄軀一震,像是消化艱難,片刻之後才吐氣開口:「難怪姜偃一脈能夠造出各種栩栩如生的機關工巧,原來帝宮本身不斷運轉龍氣、化生群靈,只是需要一個身軀加以寄託……倒不如說,整座驪玉府,就是帝宮的身軀。」

「這麼要緊的東西,拂世鋒也沒另外派人來守護嗎?」赤陽不解。

「如今的拂世鋒還有什麼人能夠攔阻我?」程三五反問。

赤陽轉念一想:「也對,但他們不可能坐以待斃。」

「我敢料定,聞邦正此刻定然極力聯絡各方高手。」程三五叉腰環顧:「所以我直接來這裡,毀了他們的耳目、掐斷他們的喉舌。」

「這算是啥兵法么?」赤陽問道。

「當然!」程三五朗聲笑答:「這可不是幾個高人飛來飛去的小打小鬧,而是關乎人道存亡的生死決戰,我可不會留手。」

赤陽卻不解:「但我總覺得,你好像什麼大事都沒幹,扯什麼人道存亡,不嫌誇口么?」

「你想要看大事?」程三五摸摸頜下鬍鬚:「正好,眼下就有一個機會,讓我們把長安城……燒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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