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五十三章 今天誰都不開心
梁乾咳嗽一聲:「你想讓我這麼做嗎?」
「你臉紅什麼?這有什麼不能問的,又沒有外人。」
梁乾開始猛烈地咳嗽,咳得臉更紅了。
林溪說回正題:「我當然不想,那個位子有什麼好,再說咱們現在已經很可以了。」
至少他們如今受到的裹挾很少,不用再每天提著腦袋過日子。
如果再往上走,也許會有得到,但也一定會有付出。
林溪書讀得不算多,經過了兄長的多年掃盲,也知道那句「一將功成萬骨枯」。
再說當皇帝未必真全是好處,她瞧著周帝過得也不是什麼神仙日子啊。
死了一個兒子,剩下的兩個兒子一個殘一個缺……
那老頭這不也是挺鬧心。
梁乾:「看來你不想我那樣干,我不會的。」
林溪拍了拍他肩膀:「好兄弟。」
若是梁乾有不臣之心,舅父定然會第一個站出來反對,討教逆賊。
她勢必會站在她舅父這一邊。兩個人會成為敵人。雖然她也不想,但也絕不會手軟。
當初的四王之亂死傷無數,她的父母皆死於這場動亂,她也流落在外多年。
全家都是這場災禍的受害者。
戰亂的最初,就是有藩王不滿兄弟能當皇帝,自己卻不能。不忿之下帶兵一路攻打到京城。
最後也成功了。
但這是很不好的示範,開了不好的頭。
後面幾個兄弟一看打下京城真可以當皇帝,也心癢難耐。
一個接一個地來攻打,都想坐上那個位子。
短短几年時間,換了四個皇帝,京城被大規模屠殺了三次,直接導致人口減少了一半。
最後反王都死了,才輪到一直很低落的周帝撿漏坐上了皇位,天下得以平定。
那些狗東西死不足惜,可惜的是死的那些人,還有那些被焚毀的建築,財寶。
若是梁乾造反,即便運氣好能坐上皇位。以他的性格也很難坐穩。
說句不好聽的,他都不忍心殺了一直不當人的親爹,只是把人軟禁起來。
這個人心狠手辣程度遠不如自己。得位不正又彈壓不住那些貴族世家,便會生出禍端。
王族公卿可能都想坐一坐龍椅,來爭一爭。
林溪自認為十分缺德,但偶爾也想講一點道德。
損人利己就罷了,損人不利己還是算了。何必把那麼多人拉下水。
梁乾又問:「那你舅父呢?他手握重兵又名聲在外……難道不想?」
林溪:「你開什麼玩笑,我舅父可是周國第一大忠臣。」
這是實話,梁境安十分忠君愛國。
不過退一萬步來說,若是舅父有那個心思。她倒是有信心壓下那些世家。
無非就是天街踏盡公卿骨。
把心一橫,管他什麼門閥土族,豪強鄉紳,最快最好的辦法就是統統殺了。
再把他們這些年搜刮的民脂充盈國庫,還能當軍費,這樣百姓也樂於看見。
雖然會動蕩幾年,但只有這樣才能從根源上解決了問題。
後面幾年大開恩科,慢慢提拔一批官員便是。
不仁不義的罵名她來背負,大不了事成后她假死脫身。她也能得一個逍遙自在。
真想這麼干,也還是有辦法的。
畢竟沈重霄登基后就是這樣做的。只是他更加卑劣,先任由世家文臣污衊她的舅父叛國,再借用為英國公平反的由頭殺權臣。
如果她全家不是這場政治鬥爭里的耗材,她都要誇對方很有魄力。
雖然是又當又立,殺世家就殺世家,何必拿著忠臣的死來作筏子。
實在令人作嘔。
再者,沈重霄殺了那些權臣只是為了他自己手中權力更集中。
後續也沒有補上來那些空缺……
原著里沒有寫這些,但想當然的會很不妙。
沈重霄當時,還沉迷於和蘇漾漾玩你追我逃的遊戲,放任政務不管。
這會讓朝廷更混亂。
但只要兩個主角能談戀愛,其他人的死活又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呢?
反正他們的親朋好友尚有許多,每年被連累死一個,也能死上許多年。
就更不用說被波及的普通人。
林溪想到這些,手癢又想馬上去弄死沈重霄了。
算了忍一忍,眼下還不是時候。
眼下四海昇平,百姓比起前些年勉強也算得上安居樂業。
瓊樓生意越做越好,她每日看著賬本數錢很開心。
正兒八經賺的錢不說,她還從許多府上募得了不少財寶。
好吧,有的人給得不那麼情願,比如說一直很小氣的皇后。
但既然到了她手裡,那就不要想拿回去了。
如今踏雪拿著這筆錢,悄悄去江南購置大量的良田和鋪子……
哪怕情形不對,她拖家帶口跑路也能安居一隅。
靠著萬畝良田,完全可以養一支自衛的軍隊。
屆時誰能奈何她?依然過自己的瀟洒日子。
林溪穩了梁乾幾句,讓他不要想太多。
這步子邁大了,不但扯襠還可能扯到蛋。
確定他是真沒不妙的想法,林溪便邀人坐下來一起吃飯。
兩個人許久未見,要好好喝兩杯。
把踏雪探聽的那些緋色八卦拿出來說,不太合適。兩人談到了這次北辰和黎國派來使者的事。
梁乾冷哼一聲:「他們這是來者不善,你待如何?」
林溪:「到時候看著辦吧,總是要想辦法敲打一下。讓他們知道周國皇子雖然不行,但周國還是有很多行的人。在發兵之前也能好好掂量一番。」
皇室不作為,還要她操這份閑心。
但是也沒辦法,和黎國接壤的南境是她舅父在鎮守,戰事一旦爆發,國公府便首當其衝。
「嗯,我都聽你的,你想怎麼做我配合你。」
林溪:「這場仗能避免要避免。若是打贏了,我舅父功高震主更勝從前,只怕周帝也會警惕起來,並非好事。」
「若是輸了,那些文臣大概會積極地割地求和,然後把矛頭對準國公府。難搞。」
梁乾鄭重其事道:「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林溪:「好兄弟,不過穩住了那些人,你也能安心當你的藩王。」
梁乾看著她:「你一直很有主見,看事情比我長遠。」
所以論親疏,論先後,都應當我們更親密才是。
你夫君……能早點死就好。
是葯三分毒,說不定喝著喝著就喝死了呢?
這些話他不能直說,只敢在心裡嘀咕。
林溪:「那是當然。」
不然就憑她一直就很背的運氣,早就青山埋骨了。
—
燭光晃動,夜色已深,院子里只能聽見夏日的蟲鳴鳥叫。
林溪剛踏進房間,陸焰便抬眼看了過去。
他走過去,低頭湊近對方嗅了嗅。
「今日字帖你還未寫,幸好你未曾喝太多,也不耽誤正經事。」
林溪一臉詫異:「啊?這算什麼正經事?不是不要我寫了嗎?」
陸焰:「總比你喝酒喝到這麼晚回來要正經許多。」
「你是看書太入迷忘了時間?眼下才戌時,夜市到處都是小販和行人呢。」
「可以不寫。今天必須寫。」因為我不高興了。
林溪:「……」
算你狠。
在陸焰的求情之下,考慮到兩人是夫妻,何持讓答應讓妹夫督促林溪練字,替他每日檢查。
林溪就鑽了空子,寫一日不寫一日的,隨著心情來。
她怕兄長,但可一點都不怕陸焰。
「別了吧,我頭暈手也有點抖,明天再寫行嗎?」
陸焰不為所動:「手抖也不要緊,我可以幫你。」
「這怎麼幫?」
一刻鐘后。
林溪真不想說話,陸焰站在她身後,握著她的手,一筆一畫教她寫字。
就算真的手抖也沒影響了,她大腦放空,任由對方帶著她寫字。
難道就是為了折磨她嗎?
兩個人靠得很近,髮絲和呼吸都糾纏在一起。
陸焰的頭再一次碰到自己頭,林溪看著他說:「要不然還是算了吧。」
「不要分心,認真一些。」
「……你可真是太愛學習了。」每個字都說得咬牙切齒。
「夫人謬讚。」
慢吞吞寫完了一張字帖,林溪徹底沒了耐心。
「我困,我手也疼,我下次喝酒一定帶上你,不把你一個人支走,也不隨意承諾削價。」說完沒什麼誠意的舉起手,「真的,我發誓。」
「是嗎?喝酒能醒神,你見了朋友應當很高興,更有精力練好字才對。」
林溪:「沒有沒有,還是在家裡更好!」
這是什麼疾苦,大半夜還得用功學習。
陸焰放下了筆:「既然這樣,不如說說你們今天聊了什麼。」
林溪心下鬆了口氣,避重就輕道:「也沒有聊什麼,就說到我舅父對皇帝太過忠誠。」
陸焰坐了下來,拉著林溪的手,自然而然地幫她按摩。
「教別人射箭未曾見你手疼,寫字就疼了。」
「……」
「你和他說這些,他能懂什麼?切勿交淺言深。英國公從小家境貧寒,看多了餓殍滿地、鬻兒賣女的世道。周帝再有過失,卻不是暴君,普通人也不至於活不下去。」
「舅父身手好還深謀遠慮,聽聞在軍營更是愛兵如子,從諫如流不結黨。那個什麼世子,自然和他……不能一概而論。」
林溪:「……」
你誇我舅父就算了,何必去貶損另外一個人。
雖然梁乾遠遠比不上舅父,但兩個人也沒必要放在一起比較吧……
這都差了輩分!
「哦?你倒很了解我舅父。」
陸焰微微一笑:「周帝對舅父有知遇之恩,他參軍沒幾年已被提拔為副將。因看不慣豪強欺男霸女,一怒之下殺了帶頭的人,被對方家族報復差點被軍法處斬。」
「當時還是王爺的周帝挺身而出,出言立保,說讓他將功折罪,這才免除一死。這麼多年來,周帝很依賴舅父。舅父自然也忠心耿耿。」
最關鍵的是英國公不想因為自己野心,和文人世家徹底對立。他很明白這麼做只會讓朝廷更加分裂,一定會被別國趁火打劫。
雖然陸焰很想對方這麼做,他好有機可乘。
林溪狐疑道:「你怎麼知道的這麼多?」
「……」
好吧,這些都是他手下探子打聽到的,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本來不應該說出來,但就這麼脫口而出了……
陸焰:「這些事知道的人少,但是想要打聽也不難。瓊樓匯聚四方來客,我也聽了幾耳朵。」
「那你很適合當密探。」林溪真心實意道。
說話間,她看向桌上的那一副字帖,雖說是對方牽著她的手寫的,但全程她都未曾用半分力。
也可以說是對方所寫。
林溪方才走神,現下便發現不對。
她拿起桌上的那張紙,邊打量邊問:「怎麼和你平時字跡不同?你還會寫兩種不同字跡?」
陸焰:「你若是臨摹了兄長的字帖,又臨摹我的,自然也會兩種。」
方才嗅著她身上的熏香,不知不覺中,寫下了他一直刻意隱瞞的字跡。
在趙國邊境那兩個月里,他留下的字跡很少。但不能保證被有心人拿到手。
陸焰做事一向謹慎,自從來了周國,便刻意用截然不同的另一種字跡。
今日不知是何緣由,竟然失了自控力。
林溪:「你抬舉我了,我肯定做不到。」
算了吧,她又不要去當書法家。
小毒菇真的……都不能說心眼是和藕節一般,那得是和蜂窩一般!
陸焰不動聲色地從她手中,拿過那一張字帖,話鋒一轉又說:「我記得當初那個算命的說你是多夫之相。」
是刻意轉移話題,也是心中一直記掛著的事。
林溪在腦中搜尋了好一會兒,終於想起了那個算命先生。
她有些不可思議:「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你居然還記得啊?」
「我的記性好,並非刻意記住。也就隨口一說而已。」
林溪:「多夫之相,也是等死了后再找丈夫,死了后又找丈夫。別人命數長短我如何能控制?如果你一直活著,那我就不會再費事重新找夫君。好好喝你的葯吧。」
今天凈給我找事兒。
陸焰唇角幅度柔和了許多:「我會好好喝的。」
「……」
你沒事吧,怎麼喝葯還喝興奮了?
這人居然沒生氣,看起來還挺開心……算了,她懶得費腦子去琢磨。
林溪只喝了兩杯助興,但架不住酒量差,還真的挺暈的。
她沒有再理會人,轉身去了盥洗室。
陸焰目送她的背景,把那一張字帖湊近燭火。
看著那張紙變成了一堆灰燼。
他之前沒想好回到趙國后要如何處置林溪。
現在想好了,他要想辦法帶人一起走。
不,是心甘情願跟著他走。
呵,多夫之相。
——
夜涼如水,也許是喝了酒,回來又被折騰了一番。
林溪躺在床上,剛閉上了眼睛就有了倦意。
朦朦朧朧,半睡半醒之際,她察覺到有濕濕軟軟東西,在親她的唇。
剛想說話,一張嘴,那濕軟的東西滑入了嘴裡。
一寸寸劃過口腔。
林溪忽然就醒了,小毒菇想做什麼?
念頭一轉,又想到他馬上會發現她嘴裡,其實長了兩顆尖尖的虎牙。
林溪本來想推開人,但是親著親著,就任由他去了。
畢竟感覺還不錯,嘴裡有點癢。
他的嘴唇好軟,他的舌頭也好軟,他身上也好香。
被親得很舒服,她模模糊糊睡著了。
也不計較一晚上被輕了多少次,只要不難受就行。
——
不到半個月,各地藩王日夜趕路陸續抵達京城。
周帝在他國使者抵達之前,先一步在皇宮宴請群臣。
這次宴會由信王來操辦,他的腿恢復得不錯,雖然走得慢,但是已經無需旁人攙扶。
這也讓一眾大臣十分意外。
此消彼長,太子倒是落魄了不少,整個人瘦了一圈,另外今日太子妃以身體不適為由並未出席,也讓他更沒有臉面。
聽說是沒放棄,還在到處找名醫,只是不用想也知道,大子痊癒的可能很小。
今日這一眾藩王里,無疑閬肆王世子受到了最多矚目。
閬肆王的封地寬廣,物產富饒,遠比其他藩王更有權勢。
說是兵強馬壯也不為過。
信王和太子都有意拉攏於他。只要得到了閬肆王的支持,那就不用爭取其他有軍權的大臣支持。
比如說一直持中不表態的崔家,又比如不涉及黨爭的國公府。
對於兩邊的示好,閬肆王世子並未表現出明顯偏好。
而且他今日表情深沉,更叫人看不透。
蘇漾漾既然醫官又是信王府座上賓,今日自然也在場。
她臉上愁容未展,沈重霄還未痊癒之下,不該走這麼久的路,這必然會影響後期雙腿恢復。
可是對方卻說今日很重要,一定要讓所有人知道他已然康復,並未聽進她的苦苦相勸。
蘇漾漾知道沈重霄想拉攏閬肆王世子。
既然勸不了對方好好養傷,她已經下定了決心,要替心愛之人分憂。
蘇漾漾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她起身整理好衣服,檢查過妝容,這才走向坐在後面的梁乾。
梁乾正用餘光打量著林溪。
她和她那個短命但就是不死的夫君,低頭嘀嘀咕咕在說什麼?
這真的很讓人生氣。
他後面幾次去瓊樓想見林溪,都被這個傢伙打發了。
今日好不容易能見面,就算不能讓旁人發現他們兩個人是舊識。但林溪也沒必要,表現得那麼冷漠吧。
眼前光線暗了下來,梁乾收回視線。
他心情很差,不太耐煩地打量著眼前的女人。
蘇漾漾把碟子放在了對方桌前,笑意盈盈道:「世子來自念州,想來不太習慣京城的飲食,這是我親手做的念州小吃,請你嘗一嘗味道對不對。」
不但是這盤點心,她還穿了雜糅了念州風格的衣衫,下了一番功夫。
梁乾心裡嗤笑,如今他哪有心情吃。
「你用這盤糕點,糊住我討厭的那張臉,那我就高興了。」
蘇漾漾一頭霧水:「什麼?」
這個人怎麼怪怪的不太正常。果然,名聲不好是有原因的。
林溪第一時間發現了蘇漾漾在和梁乾說話。
頓時心中警鈴大作:「你說……梁乾不會是喜歡上蘇漾漾了吧。」
陸焰:「這樣不正好。」
「那當然不行!」
陸焰不動聲色道:「你以前也問過我相同的問題。不必擔心。」
林溪脫口而出:「你這麼窮當然不會喜歡她,這我很放心,但是梁乾不同,他現在可是有權有錢的主兒。」
以為誰都有資格喜歡女主嗎?
好吧,以前是沒有,現在的小毒菇應該是有了。
陸焰:「呵,這樣嗎。」
你很放心,可我並不覺得榮幸呢。
夫人真有能耐,今天無論是姓梁的,還是他都不開心。
搭訕梁乾的女人,大概也不開心。
當中最不開心的人,還得是他這個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