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五十五章 是受了誰的指使?
她不就是想看自己失態?
沈重霄拿出有生以來,最大的自控力,努力去平復情緒,道:「閬肆王世子在此,林溪你別不顧場合的胡言亂語。」
林溪心裡嗤笑一聲。
顧好你自己吧。雖然你大概率不會好了。
她看向梁乾:「他說我在胡說八道,你覺得呢?」
梁乾:「……」
雖然……難道不是嗎?
陸焰:「夫人是性情中人,你說什麼我都愛聽。」
林溪:「世子覺得我比較可靠,還是信王比較可靠,亦或者剛才找你私聊的美人更可靠。」
眾人:「……」
她是不是根本不知道含蓄,哦,她是不知道。
被點到名的梁乾毫不猶豫道:「我們是一見如故的摯友。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
他表明立場后,就可以正大光明地過密來往。
退一步說,周帝在愁黎國和北辰即將到來的使者,無暇顧及他們。
沈重霄和蘇漾漾皆是一臉錯愕。
這怎麼可能!她是怎麼趕在他們之前,就拉攏了閬肆王世子?為何要這般做?
林溪看出了他們的疑惑,很大方的解惑。
「也是為了結黨。」
結比你們人脈更廣的黨,權勢更大的黨。
林溪剛開始不表露痕迹,是想著日子能安生一點。但既然讓她不開心了,那大家就一起不開心好了。
做人要學會分享。
分享出去,這怎麼也得讓他們半個月徹夜難安,無法入睡。
梁乾不算太意外。
林溪和以前好像有所不同,但又好像沒有變。
畢竟從前他們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現在境遇逆轉又何必忍氣吞聲!
戰場的那兩年,梁乾對好友也有一定了解。
林溪誇好的人,未必是真的好。但是林溪覺得不行的人,那就是真不行。
損人利己的事,她可能會偶爾干一干。
但是損人不利己的事,她一定不會幹。倒是也不擔心被她拉下去。
林溪十分遵於本心。若是他們一同遇到危險,只能活一個人的情況下,她絕不會捨己為人。
但若是辛苦點兩個人都能活,那她就很可信,大概率會伸出援手。
因為這份坦誠,他才會在戰場上放心把後背交給對方。
林溪對危險有一種很準確的判斷力。這也就是說,和她同一戰線的贏面更大。
拋開這些現實利益不談,梁乾私心裡也更願意相信她。
林溪不看好信王,一定有她自己道理。
蘇漾漾一臉不可置信:「你為何這樣?難道你覺得太子以後會是明君嗎?你全憑一己喜惡行事。這也太過兒戲。」
林溪:「你說得對,但我不聽,你諒解下。」
蘇漾漾:「……」
林溪:「信王,信王妃,你們還是快走吧。」
真沒有再聊下去的必要。這他媽的一堆破事,別逼她徹底發瘋。
蘇漾漾臉色一紅:「我還未出閣,和信王發乎情止乎禮!」
林溪:「好的,那你們接著發乎情理,我走可以吧。」
蘇漾漾十分焦躁不安,她不能看著沈重霄多年來的籌謀,因為林溪的任性妄為而毀於一旦。
沈重霄和端王、太子都不一樣。
他是個有遠見的男人……以後也會是個好皇帝。
「我不懂你為何這麼大的敵意,若是為了今日皇后的懿旨很沒必要,何況本就和你無關。」
雖然她覺得不可能,但今日也就只發生了這件事。
林溪上下打量著眼前的人。
蘇小姐今日打扮得十分漂亮,穿了念州風格的裙子,衣服顏色艷麗,為了相配她手腕戴了兩個翡翠鐲子,還用滿頭金釵來裝點頭髮。
好一個明艷的大家閨秀。
「你隨便拿下一支簪子,都夠普通宮人活好幾年。為何你不出錢為皇后解圍?」
「為什麼要我出錢?」話音一頓,蘇漾漾蹙眉又說:「也只是近來月俸少了一些,他們在宮裡吃穿都有份例,最多也就比以前過得稍微差一點,幾個月而已,不會活不下去。」
雖說人各有命,她好歹也讀過許多書,絕不會做謀害人性命的事,也未曾傷害過一個人。
沾染的人命,會變成業障,她不想夜不安枕。
蘇漾漾不信林溪因為此事而耿耿於懷……
念頭一轉,莫非這都是英國公的意思,扶持太子當傀儡皇帝,梁境安好在背後總攬大權。
嗯,那倒是有這個可能。
蘇漾漾嘆了口氣,說:「近來天氣熱,我已經寫好了涼茶方子,會每日派人煮給那些宮人喝,避免中暑。」
她也是有善心的,又不是故意找事。
林溪微笑著看著她。
有時候蘇漾漾很識時務,會察言觀色做出最正確的選擇,在關乎自身利益的關頭。
但有時候又很不識時務。比如現在。
難怪自己一直以來,不想和對方接觸。
按照往年慣例,藩王進京的這個月,宮人比平時要忙碌許多。
但是相對應的,也會得到遠比從前多的賞賜。
現在別說翻倍了,還只有原先的一半……
不過沒關係,他們會得到一碗涼茶,應該感恩戴德。
林溪好像有些懂了。
蘇漾漾如果誇一朵花漂亮,並不是真的認為花漂亮,而是認為發現了花漂亮的她自己,更值得珍惜。
她表現出的微薄善心,也都是為了好名聲。
要是擱從前,蘇漾漾不會做這樣得罪人的事,畢竟一切都有蕭閑為她兜底。
在蕭閑眼裡,她的師妹永遠單純善良,其他人都是豬狗。
蕭閑未死,她還是什麼都不用操心的高貴小姐。何必自己拼出路。
林溪不想爭執,沒有意義。這一天天的。
畢竟在他們眼裡,自己才是那個無理取鬧的人。
一個是鳳子龍孫,一個是從小嬌貴的大小姐。
她卻流落在外多年,走狗屎運才被找回來,舅父也不是什麼世家出身,只是憑著軍功出頭罷了。
梁乾是庶子,名聲還很差。
兄長是出身寒門,高中狀元后便心有不忿,多次為難世家子弟的小人。
他們這些人,根本就不能和他們的高貴身份比。
既然這樣,壞蛋就應該團結在一起。
她才不想讓這些人一直高貴下去,想要把他們拉下來。
眼下最重要的是穩住黎國使者,林溪深深的看了他們一眼,轉身上了馬車。
蘇漾漾被她眼裡的冷意刺到,心中十分不適。
不懂林溪為什麼要執意和他們作對。
沈重霄也察覺到把宮人俸減少一半的法子,有點不妥。
但又覺得沒必要揪著不放,那些本就是典賣入宮的奴婢。
蘇漾漾:「你不用擔心,不管怎麼樣,我都會支持你的。」
沈重霄握住她的手,鄭重道:「在我心裡,她遠遠比不上你。」
蘇漾漾:「我都知道的。」
兩個人相互打著氣,說著安慰對方的話,心裡的擔憂卻沒有少半分。
今夜怕是難以入眠。
——
果然覺得不舒服,那就一定要發泄出去。
難受不會消失,但會從她這裡,轉移到其他人那裡。
林溪回到國公府,馬上讓廚房送好吃的過來,她又有胃口了。
何持讓見林溪把閬肆王世子帶回來,頗為吃驚。
林溪沒有告訴兄長,她和閬肆王世子是舊識,還是關係好的舊識。
孩子大了,那都要有一點自己的小秘密,有點神秘感更好。
好吧,神秘感什麼的再說。
她被兄長不輕不重地瞪了一眼……心裡頓時有些虛,倒像是做壞事被抓包。
這次宮宴何持讓並沒有去,他官職夠不上,也不想借國公府的威風,招來不必要的非議。
今日有貴客,他乾脆在府上又擺了一桌席面。
梁乾舉起酒杯,真情實意道:「早聽知行說過無數次大哥,今日總算見到了人。大哥審的殺良冒功案我也知道,很佩服。」
「世子過獎。」
陸焰看了眼不速之客,覺得他實在是多餘。
打什麼心思一眼就能叫人看透。嗯,至少他能看透。
陸焰接過話茬,很自然說起了今日讓林溪不開心的那道皇后懿旨。
梁乾不甘被忽視,努力刷存在感:「對對對,那個同皇后獻策的姑娘,我覺得說不出的古怪。」
但也不像一般的那些壞人,明晃晃地害人性命。
他們母子當初也被剋扣過月俸,恰好母親重病……更艱難幾分。
那滋味根本沒法說,他只想一刀宰了始作俑者。
何持讓嘆氣:「惡恐人知,那必定是大惡。善欲人知,那就非真善。」
梁乾:「對對對,我也這麼覺得!」
大哥就是大哥,一下就把他心裡的感覺總結了出來!
陸焰:「若是裹了足夠厚的蜂蜜,腐屍也能聞起來甜美。」
梁乾:「對對對!我也這麼覺得!」
原來是這樣的啊!怪不到看起來不像壞人。
林溪捂住了眼睛,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著梁乾,彷彿在照鏡子一般。
平時兄長和小毒菇議論事情,她能聽得懂,也能接得上話。
不過和他們說話措辭風格,不太一樣。
原來平時她是這個樣子啊。
何持讓:「毛毛,你要引以為戒,當然,我也要引以為戒。」
林溪:「好。」
吃完飯後,林溪和陸焰一起送梁乾出府。
梁乾心情複雜,能來國公府作客當然很好。
不好的是,大哥和陸焰說話,他好像插不進去。
不得不說,這傢伙還是有些本事。難怪能讓林溪入眼。
梁乾:「今天讓我有種當初並肩作戰的感覺。」
他伸握緊的拳頭,林溪怔了下,抬手碰了下。
陸焰一邊思考除去閬肆王世子,是否會影響大局。
一邊不動聲色往前走了一步,稍稍隔開兩個人。
梁乾又問:「明日我還能來府上做客嗎?」
陸焰:「應該很多人給你遞拜帖吧,你難道就沒有其他事要忙?」
梁乾:「……」我沒有問你。
林溪:「對啊,你先忙自己的吧。沒必要天天碰面。」
梁乾:「哦,那好吧。」
這個短命的。
——
皇後下了懿旨各宮月俸減半。
四日後,太后又下了一道懿旨,以犒勞各宮各局近來辛苦為由,恢復了例銀。
林溪不意外,早有預料,皇后這個位置能憑運氣、家室坐上去。但太后這個位置不行。
接下來的十天,梁乾又來了國公府兩次。
倒也不算太勤快,不過也足以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位世子和國公府十分投契。
在黎國使者來之前,踏雪倒是先回了京城。
她花了兩個月辦妥了一切,悄然購買了上萬畝良田,還買下了數間鋪子。
這天恰好侍衛抓了一個混進國公府,想探聽消息的姦細。
林彥已經詢問過一遍了,把人綁在樹上抽了鞭子。
張福被抽的鬼哭狼嚎,叫得十分凄慘。
林彥便有點下不來手,恐嚇對方:「我勸你老實交代,不然我等我姐,國公府大小姐回來,你會後悔你娘把你生下來!那你就不是現在這個說法了。」
張福只是一味叫冤。
單武回來后,又審了一遍,他可不像林彥只會抽鞭子,有的是讓人吐口的手段。
沒想到這次遇到了硬茬,這人哀叫連連,就是不吐口,十分狡猾難對付。
單武冷笑一聲:「我勸你老實交代,要等我家小姐回來親自審問,你會後悔你娘把你生下來!」
奄奄一息的張福:「……」
你們有病吧?怎麼恐嚇人的話都一樣?一個世家小姐能可怕到哪裡去?莫非是閻羅王轉世?
踏雪剛回府,就看到庭院里審訊的這一幕。
她怔了一秒,便快步走了過去。
趴在地上的張福,聽到腳步聲,模模糊糊見到一個女子身影。
心念一動,想著女子總是更容易心軟,告饒求情或許會管用。
沒料到對方倒是先說話了。
踏雪蹙眉道:「你們為何要在院子里審人?若是血跡滲到青石板里,清理不掉留下污漬讓客人看見,那不是有損國公府顏面?」
她這才離開多久,竟然都混進來了細作?
哪怕是混進來第二天就被逮住也不行!被人知道,還是會墮了國公府的威名。
張福:「……」
踏雪:「拖去專門審訊人的地下室處理。那裡刀子、狼牙棒、鋸子,哪怕你們把他切得到處是血,是碎末,一衝水就乾淨了。」
張福:「……」
這是人說的話嗎?你這也太狠了吧。
踏雪嘆了口氣,聲音淡淡道:「我勸你還是早點交代,不然等我們大小姐親自審問,你一定會後悔的。」
話剛落音,便上來兩個人來拖他,張福哆嗦了下,伸長脖子昂起頭,一臉驚恐道:「別!別!我招了!求你們不要讓其他人來審我。」
三個人都是一樣的口徑,他如何不害怕。
那種一層疊加一層的心理壓力,真的很讓人崩潰。
第一個審訊的人好糊弄,腦子好像不夠聰明。
第二個下手可一點都不含糊。
第三姑娘說話更是嚇人,看著樣子斯斯文文的,那才更恐怖。
她語氣很平靜,一點不像是再開玩笑……
思來想去,與其被折磨的生不如死,那不如索性求個痛快。早點交代少受到苦頭。
竹筒倒豆子一般,張福把如何接近廚房採買的管事,如何混進來。又是受誰指使的都說了出來。
怕被懷疑真實性,連著枝節細末都重複了數遍。
林溪今日在瓊樓試這個月上的新菜,聽聞抓到了窺探國公府的姦細,便派單武先行回去看看。
她吃完就來,畢竟吃飯也很重要。
嫌疑人在那裡跑不掉,菜放涼了,就可不好吃了。
沒想到等她回來,這邊人都已經審完了,還全都招供了。
竟然出乎意料的順利。
林溪有些意外:「你們辦事很得力。」
單武:「多虧了大小姐。」
林溪一頭霧水,這和她沒關係吧?吃個飯也能被誇獎嗎?
不過自從她走進院子后,地上的人怎麼一直抖,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既然膽子這麼小,還做什麼細作?
算了,這也不是很重要,林溪開門見山問:「那他是受了誰的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