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倫德哈特的建議

卡麗亞拖著瓦爾維斯兄弟兩個，激動地向著巷子路口一路狂奔，衝到圍在告示欄前的人群中，踮著腳尖艱難地閱讀文字內容。

卡麗亞家附近的人，境遇與卡麗亞一家人相似，都是來自東魯米利亞的希臘人。

他們來到希臘境內，被當地的希臘政府統一安置在卡瓦拉小鎮上。

因此，現在希臘政府的開荒政策下來之後，他們同樣激動萬分。

「政府的公告下來了，已經確定了，每個無地的家庭，都可以免費開墾荒地不超過五十畝，太好了」

周圍的人欣喜地討論著告示上的內容。

「有了土地，我們就可以在這裡生存下來了」

「感謝仁慈的上帝，慷慨的國王萬歲，希臘萬歲」

內心的激動無法言喻，有人顫抖著聲音高聲地讚美道。

兩名張貼告示的行政人員，守在告示欄左右，向著面前擁擠的人群解釋道：「政府的鼓勵開荒政策已經經過了國王和首相，以及議會的批准，即日起生效」

「大家對此有任何的疑問，都可以向我們詢問的」

這位公務人員是最近新組建的卡瓦拉小鎮行政廳工作人員，他們自然明白，眼前這些人從東魯米利亞一路顛沛流離向南前往希臘途中的悲慘境遇。

對於戰爭中淪落為凄慘的難民的同胞，內心萌生出同情與憐憫，讓兩人想要為他們做些什麼，哪怕對這些經歷了可怕的驟變之後的人，有那麼一絲的幫助。

喜悅讓大家欣喜若狂，嘈雜的討論聲，淹沒了兩人的提醒。

直到周圍的人都在議論開荒的事情，僅僅抱住瓦爾維斯和小洛夫斯的卡麗亞才終於反應過來，五十畝免費的土地，五十畝免費的土地，卡麗亞喃喃自語，不斷重複，一遍又一遍。

有了這些土地，他們孤兒寡母三人，就有了活下去的依仗了。

自從丈夫死後，卡麗亞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境遇實在艱難。

哪怕來到卡瓦拉之後，當地的希臘政府和教會已經儘力幫助他們了。

只是戰爭剛剛結束，卡瓦拉這個愛琴海沿岸的港口小城，又是希臘新從保加利亞人手中佔領的領土，一切尚且混亂，卡麗亞一家人最近一個月實在艱難。

所有的財物都丟失了，東魯米利亞的土地被沒收，就連隨身攜帶的包裹，都在路上倉皇逃跑，躲避保加利亞人的堵截時丟失了。

短短的兩個月的時間，一切都改變了，為了維持生計，卡麗亞甚至向著重新找一個男人結婚，只要他不討厭瓦爾維斯和小洛夫斯。

只是戰爭剛剛結束，社會上一片動蕩，根本找不到工作。

適齡的年輕人都去了戰場，日常能夠見到的人，除了女孩子，就是在戰爭中喪夫的寡婦，男人成了稀有動物，連改嫁這條路都行不通。

不止一次，在夜深人靜的夜裡，疲憊不堪的卡麗亞，內心萌生出結束這一切的極端想法。

內心的迷茫和流落異地的孤苦，舉目無親，無從排遣，時刻侵蝕著她的內心，悲苦的煎熬讓她難以入眠。

可是看到睡夢中的兩個年幼的孩子，卡麗亞又將這種危險的想法驅散。

他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自己不能那麼殘忍，留下他們兩個懵懂無知的小孩子，獨自面對這個世界。

後來居住在附近，和卡麗亞一家人際遇相似，同樣丟失了大部分財產淪為的難民們，都在流傳一條傳聞，希臘政府在戰爭過後，將會免費向無敵的民眾分發土地。

儘管這樣的傳聞根本不知由來，真假難辨，但是大家還是願意每天不厭其煩地討論，因為這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對於戰爭，大家並不陌生。

奧斯曼帝國進入十九世紀衰落之後，形勢複雜，一團亂麻的巴爾幹，就沒有一天安寧過，動亂才是這裡的常態，大家都已經麻木了。

俄土戰爭，保賽戰爭，起義獨立，宗教糾紛，民族爭端，兩次巴爾幹戰爭，以及希臘保加利亞和賽爾維亞三國在巴爾幹長達十幾年，為了爭奪巴爾幹控制權展開的明爭暗鬥，所有的這些衝突，生活在巴爾幹的民眾都會遭到波及。

在這個動亂的年代，希望是比金子還要珍貴的東西。

之所以在逃難是，迎著南方愛琴海沿岸的希臘，就是因為大家聽說最近這些年，希臘的經濟發展迅速，社會秩序穩定。

當然，最重要的就是，據說希臘軍隊的戰鬥力比較強悍，近些年來未嘗一敗，能夠庇護本國的民眾的生命和財產安全。

尤其是保加利亞軍隊在色雷斯的戰場，被希臘軍隊擊敗之後，逃往希臘境內的民眾更多了。

常年的戰爭，大家都已經熟悉了，一旦保加利亞戰敗，保加利亞境內的民眾又要遭受一次洗劫，軍隊的重建，戰敗的賠款，國外借貸的外債，國內秩序的重建，都需要錢，沒錢的國王為了度過難關，勢必向他們加稅。

根據希臘政府的統計數據，逃亡的難民中有不少人屬於斯拉夫人。

對於這些人，希臘政府的態度是不加甄別，一律接收。

現在開墾土地的消息已經被證實了，五十畝土地，足夠自己和兩個孩子開銷了。

而且這五十畝土地，是完全屬於自己的。

一瞬間，卡麗亞覺得自己身上的重擔消失了，一直以來強撐著的一口氣泄了，就像被針刺破的氣球一樣，身體無力地癱軟在地上。

兩位公務人員中的一個，倫德哈特，看著眼前這個失態的女人，趕緊上前小心將卡麗亞攙扶起來。

剛剛從軍隊復原回來的倫德哈特，注意到希臘從保加利亞新奪得的領土，正在建立基層行政機構，需要招聘大量的人員。

倫德哈特利用希臘軍隊退伍軍人的福利，找到了卡瓦拉行政廳工作的職位。

之所以是在卡瓦拉工作，是因為倫德哈特認為卡瓦拉是一個愛琴海沿岸的港口城市，在被希臘納入統治之後，發展經濟的前景較好。

而向塞薩洛尼基這樣繁華的大城市，政府公務職位比較搶手，和倫德哈特同一批的退役人員爭相搶奪那裡的職位，倫德哈特選擇了名聲不顯，但前景較好的薩瓦拉。

倫德哈特相信，只要接下來的幾年內能夠保持和平，作為沿海城市的卡瓦拉，經濟將會快速發展。

由於保加利亞掌控卡瓦拉的時間比較短暫，儘管卡瓦拉是保加利亞唯一的愛琴海港口，一直沒能得到有效的發展，又多次遭到戰爭的波及，直到現在，尚且還是一個海濱小城。

已經在卡瓦拉工作了十幾天的倫德哈特，認識卡麗亞，了解他們家的情況，能夠體會卡麗亞的心情。

「卡麗亞，你這個帶著兩個孩子的寡婦來說，即便政府允許每個家庭免費開墾五十畝荒地，可是這樣一個繁重的工作，你能應付的來么」倫德哈特一邊攙扶著卡麗亞，一邊提醒道。

被喜悅沖昏的卡麗亞，似乎精神有些恍惚，心不在焉地喃喃道：「什麼？」

來到卡瓦拉已經十幾天了，對於卡瓦拉小城周邊的土地信息，身位行政廳工作人員的倫德哈特還是比較了解的。

由於人口不多，有飽受戰亂之苦，卡瓦拉周邊的土地開墾有限，有大量可開墾荒地被保存。

只是在荒蕪的原野中開墾荒地，是非常艱難的工作，尤其是對卡麗亞一個婦人來說。

卡瓦拉周邊的荒野中，有不少沼澤和林木野草旺盛的樹林。

未經耕種的土地，想要轉變為成熟的土地，是要付出大量的汗水和心血的。

開墾荒地需要將荒野沼澤中的積水排出，然後運輸泥土填平，泥土薄弱處需要加厚，土壤太薄作物不能生長;

草木根莖清理乾淨，否則野草將會淹沒莊稼，樹木首先砍伐，然後將殘留的樹樁挖出，樹根盤根錯節，不能清理乾淨，往年還可能復生，萌發新芽。

此外，荒地中的石頭瓦礫較多，也需要仔細挑揀出來。

即便這些工作都能完成，想要在土地上種植作物，還有一道難關，那就是水利設施。

莊稼如果不能得到及時的澆灌，收成將會受到嚴重影響，而挖掘水利設施，同樣是一個大工程，艱辛程度不下於土地的開墾。

卡麗亞身旁的瓦爾維斯，仰著腦袋自告奮勇道：「沒關係，我可以幫助媽媽一起下地，馬上我們就放假了，我可以每天都去幹活呢」

拉著哥哥手的小洛夫斯，雖然聽不懂幾人在談論的內容，可是見到哥哥的動作，也不甘示弱，跳著喊道：「還有我呢，我也可以」

倫德哈特撫弄著兩個孩子的腦袋，這兩個乖巧懂事的孩子，所說的童言稚語，讓他心中更加憐憫，看向卡麗亞。

被倫德哈特提醒后，卡麗亞也從驚喜中清醒過來，意識到開墾荒地的困難。

「是呀，不過也沒什麼太好的辦法了，能怎麼辦呢？這是我們家唯一的希望了，不可能放棄的」卡麗亞勉強笑一笑，說道。

倫德哈特仔細考慮之後，再一次給出了自己的建議：「憑你一個女人，想要開墾出來五十畝荒地，實在太難了，你知道希臘有農業合作社制度吧？」

倫德哈特的言語，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大家的境遇與卡麗亞一家人相似，即便是普通的家庭，五十畝荒地的也是一個讓人咋舌的工作。

儘管來到希臘的時間尚短，農業合作社在希臘早已經普及開來，大家平日里也了解了這一希臘的農業新型制度，只是到底過於片面。

倫德哈特看到大家的表情，和自己的同時一起向大家介紹希臘的農業合作社制度。

由於政府的支持，以及農業合作社這一新型制度煥發出的強大活力，這些年來農業合作社廣受希臘農民的歡迎，吸引了大部分擁有土地的農民，參與這一新型制度。

希臘的農業合作社和各個家庭農場之間即使相互獨立，又能相互合作：單個家庭負責農作物的種植和生產，合作社負責提供銷售渠道，運輸方面的服務，如此明確的分工，讓希臘的農業生產，一下子從傳統的分散式的農作物種植，變成了集約化、規模化生產農作物，生產效率大大提高了。

農民不用擔心農作物的銷路問題，只需要一心一意地提高農作的產量和質量，因為他們的收入只和農作物的產量和質量相關。

此外，農業合作社還會協調社員，批量購買生產工具以及化肥種子農藥等，以降低農戶的成本，在出售農產品時，大家集合在一起，爭取更多話語權，提高農產品的價格。

「其實你們大家的境遇相似，又都面臨著開墾荒地的工作，可以組成一個合作社，一來你們可以將各自的荒地份額集合在一起，大家可以互相幫助，團結起來，提高開墾的效率」

「二來，如果農業合作社成立的話，根據希臘的政策，處在開荒階段的合作社，是可以受到政府的政策扶持的，你們可以用新成立的農業合作社的名義，向銀行貸出一筆一年期的無息貸款」

「你們可以利用這筆貸款購買工具，加快你們開墾荒地的效率，更快地讓土地產生收益，幫助你們的生活步入正軌」

大家聽到倫德哈特的建議之後，紛紛小聲地討論。

「如果你們決定成立農業合作社的話，卡瓦拉行政廳可以派遣專業人員，來指導你們建立農業合作社的，幫助你們更快地將農業合作社步入正軌」

「此外，我這裡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大家，我們卡瓦拉的土壤和氣候，很適合種植煙草，前幾天我還遇見了一個來自塞薩洛尼基的商人，向我諮詢本地的農業合作社中和，有沒有主要產品是煙草的，如果有農業合作社願意種植煙草，他們可以派遣專業人員前來指導你們種植煙草，如果農業合租社同意簽約，他們甚至可以先付一年的定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