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虛驚一場
無忌到底惦記著姐夫臉上的傷,他立刻擠到嚴信和庄煜的身邊,拉著庄煜對嚴信叫道:「師傅,徒兒和姐夫有話說,等會兒再過來。」
嚴信對無忌向來很寬容,便笑著點頭道:「好好,去吧,快些回來。」
庄煜早把臉上的傷給忘記了,他邊任無忌拉著自己走邊問道:「無忌,你要做什麼?」
無忌急道:「找隨軍大夫啊,姐夫你臉上還有傷呢。」
庄煜不以為意的笑笑,他是為了無忌安心才隨著進了隨軍大夫的營帳。
「虞大夫!」無忌一進帳便高聲叫了起來。
一個正彎腰低頭整理藥箱的男子聞聲連頭都不抬,邊整理醫箱邊笑著說道:「季王爺,大軍就快還朝了,下官這裡的荔枝幹也沒啦,等回京之後,下官一定備上幾筐子送給王爺……」
無忌臉上一紅,羞惱的叫道:「誰來找你要荔枝幹的,快來看看我姐夫的傷!」原來無忌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閑著沒事兒的時候常跑到虞大夫的帳篷之中翻些荔枝幹糖蓮子什麼的當零食吃,所以虞大夫才會這麼同他開玩笑。
虞大夫一聽這話立刻撂下手中的東西,三步並做兩步衝到庄煜面前,一雙眼睛從頭到腳將庄煜掃視一遍,緊張的問道:「王爺,您哪裡受傷了,快請坐下,讓下官仔細診治。」
庄煜擺擺手笑道:「虞大夫不必緊張,本王在戰場上不知被什麼東西叮了一口,季王爺不放心,非拉本王過來讓你給瞧瞧。」
虞大夫打量庄煜一回,便將目光停留在庄煜的臉上。除了臉,庄煜實在沒有什麼暴露在外面的皮膚。而庄煜的臉上除了那片青黑之外,還有好些煙灰和血跡,所以虞大夫只用眼睛什麼都看不出來。
無忌趕緊用袖子使勁兒的蹭了蹭庄煜的臉,指給虞大夫看道:「虞大夫你看,就是這裡。」
虞大夫的視力不是特別好,他湊到庄煜的臉前仔細的看了一回,臉上原本的笑意凝結起來,他飛快扯開無忌的手,著急的說道:「季王爺別動!」
無忌被嚇了一跳,忙問道:「虞大夫怎麼了?」
虞大夫飛快從藥箱中抄出一把極鋒利的剪刀對無忌說道:「季王爺,快把那隻袖子除下來。」
無忌皺著眉頭將給庄煜擦臉的那隻袖子脫了下來,虞大夫立刻剪掉了無忌自肘關節以下的半隻袖子,小心翼翼的拎著一角將之放在旁邊的銅盆之中。那盆里原來盛了些清水,虞大夫將無忌的半截袖子一放進去,那盆水立刻變成了漆黑一片。無忌探頭一看,立刻驚叫了一聲。
庄煜扭頭一看,也是吃了一驚,他立刻沉聲問道:「有毒?」
虞大夫點點頭道:「王爺,若下官判斷的不錯,這是蛇毒。」
無忌立刻搶著問道:「你怎麼知道這一定是蛇毒?」
虞大夫立刻從藥箱中拿出一隻水晶放大鏡,對無忌說道:「季王爺你來看,睿王爺臉上的傷口雖然很細小,卻是極為典型的蛇牙咬出的傷口,這傷口竟如此細小,咬傷王爺的蛇必定也很……」
「虞大夫,你想什麼呢,還不快給我姐夫解毒,姐夫,你感覺怎麼樣,哪裡不舒服?」無忌一聽姐夫中了毒,急的臉都黃了,抓著庄煜胳膊的手都顫抖起來。
庄煜仔細感受了一下,還真沒有一丁點兒中毒的感覺,便笑著安撫無忌道:「無忌,姐夫沒事,真的,一點兒不適之感都沒有,你別擔心。」
虞大夫捋著鬍子點頭道:「王爺說的很是,以下官之見,王爺的確沒有中毒,這傷口附近雖然發黑,可是顏色卻只在表面肌膚,並非從皮膚底下透出來的。傷口處亦沒有紅腫發黑的情況。」
可是不論庄煜與虞大夫怎麼說無忌都不相信,他著急的大叫道:「臉都青成這樣了怎麼會沒中毒,虞大夫你快給我姐夫解毒,若解了毒便也罷了,解不了毒,我……我要了你的命!」
虞大夫知道無忌與庄煜感情極深,而且他又是個最沒有脾氣的好好先生,只微笑著對無忌說道:「季王爺,您別著急,先讓下官給睿王爺清理傷口如何?」
無忌這才不再鬧騰了,只站到庄煜身邊,緊緊抓著庄煜的手臂。虞大夫立刻取出烈酒給庄煜擦洗傷口。一連用了兩壺烈酒都沒能將庄煜臉上的青黑擦掉。無忌看到這種情形,臉色更差了。
庄煜突然想起一事,他立刻將手掌攤開對虞大夫說道:「虞大夫,被咬的時候本王只覺得臉上有些麻癢,便打了一巴掌,你來看看。」
攤開手掌之後,庄煜還「咦……」了一聲,皺眉說道:「當時拍了我一巴掌藍色的水,這會兒沒顏色了。」
虞大夫嚇了一大跳,急急問道:「王爺確定是用這隻手拍的?」
庄煜點點頭,虞大夫二話不說便上前將庄煜手中的手套除了下來,極為小心的捏著放於一旁,然後對庄煜說道:「王爺,還有哪裡沾了毒液?」
庄煜想了一會兒方才說道:「當時本王隨便甩了一下,又握過槍桿,刀柄,馬韁,還拍過烏騮……無忌,你快去看看烏騮!」庄煜說著說著便急了起來。他剛剛想起,用這隻手拍過烏騮好多次,也不知道烏騮現在怎麼樣了?烏騮雖然不及無忌的閃電神勇,可也是庄煜自小養大,極為心愛的好馬。無忌應了一聲飛快跑了出去。
等無忌跑遠了,庄煜才對虞大夫說道:「虞大夫,這毒性很厲害么?」
虞大夫點了點頭,順手拿起一隻銀挑在銅盆中蘸了一下立刻取出來,庄煜定睛一看,只見那隻銀挑的下半部黑的如墨一般,還透著隱隱的幽藍之光。
「王爺,依下官之見,這種蛇毒毒性之烈堪比落雁砂鶴頂紅,太毒了!」虞大夫搖頭嘆息著說道。做為一名濟世為懷的大夫,他最見不得致人死命的毒物。
庄煜點了點頭,對虞大夫說道:「本王從前曾中過比這蛇毒毒上許多倍的毒藥,當時本王都沒死,這點子毒對本王來說自不算什麼。可就怕本王不小心毒到了別人,虞大夫,你試試本王面上可還有毒?」
虞大夫應了一聲,另換了一個乾淨的銀挑在庄煜臉上輕輕摩擦了幾下,看到銀挑只是有些發灰,並沒有顯出漆黑之色,他方才鬆了口氣,對庄煜說道:「回王爺,您面上還有些殘留的毒性,下官可以配些藥酒您每日擦洗,想來有個三四日便能使毒性盡去。可是您這身盔甲衣裳還有兵器怕都不能要了,全得以烈火焚燒以免餘毒流傳。」
庄煜有些不舍的低頭看看無憂親手縫製的絞絲錦中衣,皺眉問道:「中衣也要燒?」
虞大夫點點頭道:「回王爺,為保萬全,不只是中衣,連底衣也要燒。」庄煜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姐夫,姐夫……」無忌含悲的聲音傳來,庄煜心中一沉,騰的站了起來,急步走到帳外問道:「無忌,烏騮怎麼了?」
無忌跑到庄煜的面前,眼睛紅通通的,他含悲說道:「姐夫,烏騮死了……」
「啊……」庄煜低呼一聲,心情頓時跌到了谷底,烏騮是自鎮守鬼方之時便跟著他的戰馬,庄煜對烏騮極有感情。虞大夫追到帳外,見兩位王爺都面有悲色,便知道那匹名叫烏騮的馬沒了。他剛想開口說點兒什麼,庄煜便抬手阻止道:「虞大夫,你配藥酒吧,回頭送到本王帳中。」虞大夫只能應聲稱是,看著兩位王爺疾走而去。
看到烏騮口吐白沫倒斃在地,顯然是中毒而死,庄煜心中越發難過,他在埋怨自己,倘若當時他就能察覺到自己中了毒,而不是仗著自己有百毒不侵的體質麻痹大意,也許烏騮就不會死,說到底是他害死了烏騮。
「來人,架起柴火將烏騮化了。」庄煜沉痛的說道。
無忌大驚,愕然叫道:「姐夫你做什麼,怎麼不葬了烏騮?」戰馬不比尋常的馬匹,特別是曾經征戰沙場的戰馬,從來沒有火葬的,都要豎碑立墳埋葬。所以無忌才有此一問。
「無忌,烏騮是中毒而死的,這毒極為厲害,若是葬在土裡,恐怕毒素會漫延到土中,為害一方。」庄煜低聲向無忌解釋,彷彿是想更加深切的說服自己。無忌點點頭表示明白了,還將手放到庄煜的背上,輕輕拍了拍以示安慰。
少時柴堆架了起來,庄煜也不讓士兵們上前,只和無忌兩人將烏騮抬起來放到柴堆之上,親自為烏騮最後一次梳理了皮毛,然後舉起火把點燃柴堆,送烏騮最後一程。
睿郡王的坐騎暴亡,自然有人報到元帥嚴信之處。嚴信聞言心中暗驚,他剛才親至轅門親迎之時還看到烏騮好好的,怎麼轉眼就暴斃了?嚴信知道庄煜很喜歡烏騮,他又是個極重情義之人,於是便親自去馬廄查看。
嚴信趕到之時,庄煜剛剛點燃柴堆,正和無忌送烏騮最後一程。嚴信立刻問道:「煜兒,出了什麼事?」
庄煜立刻拉起無忌後退一步方才說道:「稟元帥,烏騮中毒而死,所以不得不以火焚化。」
嚴信眉頭一皺,立刻問道:「煜兒,烏騮因何中毒,你怎麼樣?煜兒,你的臉?」庄煜回話之時,嚴信才看到了庄煜臉上那好大一片青黑,這可讓嚴信心中大駭,立刻跨上前一步緊張的問了起來。
庄煜不想讓師傅擔心,便避重就輕的說道:「在戰場上被蟲子咬了一下,不礙的,師傅您別擔心?」
嚴信那能不擔心,立刻追問道:「這會兒能有什麼蛇蟲鼠蟻,煜兒,少打馬虎眼,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庄煜見瞞不過去,只得低聲說道:「師傅,回頭徒兒必定細細向您稟報。」嚴信這才嗯了一聲,神色肅然的與庄煜無忌站在一起,以軍人的禮儀送烏騮最後一程。而此時在大帳中暢飲的眾將都出帳圍攏過來,在嚴信庄煜無忌身後黯然站立,做為軍人,他們對於戰馬都有同樣的感情。
火盡之後,庄煜親自收攏烏騮的骨灰,與無忌一起在鎖雲山上選了一塊背山臨水草木豐茂之處安葬了烏騮。
無忌陪庄煜在烏騮墳前站了許久,方才出聲說道:「姐夫,我們回去吧,師傅還等著呢。」庄煜點點頭,與無忌兩人默默無言的走回了駐紮在山下的大營。
回營之後,庄煜立刻將身上的衣服全都換下,連同他的佩刀銀槍等物全都燒了。然後才與無忌一起去了帥帳。
因為簡單沐浴過,所以庄煜臉上那片小兒手掌大小的青黑色越發顯眼,眾將不免都將目光投注到那片青黑色。庄煜無忌來到嚴信面前見禮,嚴信擺擺手道:「坐下吧。」
二人入座之後,與眾將一起吃了兩旬慶功酒,這酒席便也散了。其他諸將吃的時間長,多少都有些醉意,可是庄煜和無忌只象徵性的吃了幾盅,所以兩人特別清醒,而嚴信身為主帥,得勝之後需要他處理的事情更加多,所以他也不曾多吃,送走眾將之後,帥帳之中便只剩下嚴信庄煜無忌三人了。
嚴信此時方才說道:「煜兒,說說吧。」庄煜站起來將自己中毒經過簡單說了一遍,嚴信立刻說道:「這必是有人放蛇,卻不知道是柔然軍中的哪一個,倘能將其找出,必要讓他嘗盡苦頭。」
庄煜沉沉說道:「師傅,徒兒懷疑那個從柔然醫帳中抬出之人就是操控毒蛇之人。」
嚴信聽罷立刻抬腿往外走,邊走邊說道:「走,看看去。」
三人來到關押俘虜之處,無忌看到那個被他點了穴的少年正坐在一架擔架旁,而擔架上正是庄煜所說之人。無忌立刻大步走過去,將那少年踢開,問庄煜道:「姐夫,你說的可是這個人?」庄煜點了點頭。
嚴信立刻喝道:「來人,將此人送到醫帳,著軍醫用心診治。」
那少年臉色一白,一把抓住擔架厲聲叫道:「你們想幹什麼?」
嚴信起初並沒有在意那個少年,只當他是普通的柔然俘虜。可是那少年一開口他便起了疑心。原因無他,只是嚴信聽出這少年說了一口純正的大燕官話,還略帶些寧化口音。再看這少年的相貌,也與柔然人大不相當,他應當是地道的大燕人。
「這是何人?」嚴信皺眉問道。
旁邊暫時充當獄卒的士兵一時答不上來,這些俘虜送過來還不到一個時辰,他完全沒有時間完成清點統計的活計。
那少年忙低下頭怯怯的說道:「小人阿火,原是大燕人士,被柔然人擄去獻給大王子……」
嚴信的雙眉皺的更緊,他立刻喝道:「無忌回去。」在嚴信心中,無忌是個極純潔的孩子,他不想讓這種腌臢之事污了無忌的耳朵。無忌雖然有些不情願,卻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營了。師傅不讓聽,大不了回頭他去纏著庄煜告訴就行了。
無忌走後,庄煜才冷冷說道:「你果然是被柔然軍擄走的大燕平民百姓?」在「平民百姓」四個字上,庄煜刻意加重了語氣,聽得一心想矇混過關的庄炅心頭突突直跳,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何處露出了破綻。
嚴信也聽出些端倪,他立刻命人將庄炅單獨關押。庄炅雖然身負武功,可是在大燕軍營之中,特別是在嚴信庄煜等人的嚴密監視之下,他不敢有絲毫的顯露。可就算是這樣,庄煜對他的防備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鬆懈,他用極特殊的手法在庄炅的雙肩各按一下,庄炅頓時覺得渾身的氣機都凝滯了,再也無法正常運行。庄炅恨的牙根都差點兒咬斷了。無法運氣他還怎麼尋機逃跑!
嚴信看到庄煜以自己的獨門鎖氣之法鎖住那少年的氣機,不免沉聲問道:「煜兒,如何對這少年這般用心?」
庄煜低低說道:「師傅,此人極有可能是寧王餘孽庄炅。」嚴信顯然一驚,旋即沉沉說道:「原來如此,煜兒,此人就交於你了。」
嚴信知道事涉皇家醜聞,自己知道的越少越好,便將看管庄炅之人全都叫走,好讓庄煜一個人進去盤問。
庄煜走到囚帳,看著被鐵鏈鎖住的庄炅,沉沉說道:「或許本王還應該喚你一聲庄炅堂弟。」
庄炅心中極為震驚,他直直的瞪著庄煜,緊緊閉著嘴,連一點兒聲音都不肯發出。真不怪庄炅震驚。因為他和庄煜在此之前從來都沒有見過,而從前那個寧王府替身世子與他完全沒有一點兒相似之處,所以庄炅想不明白庄煜怎麼會認出自己。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庄煜在詐自己。
庄煜見庄炅不說話,便走到椅旁隨意坐下,淡淡說道:「本王是睿郡王莊煜,當今五皇子,而你是真正的前寧王府世子庄炅,當初在京城被賜死那個不過是你的替身。庄炅堂弟,本王說的對與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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