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獵殺檔案4:死亡陷阱》(5)
無知無畏難無怨破案心切中暗箭
1
大頭說的那件事,還是和錢有關。
上一次贏了鐵牛,那一筆可觀的費用,讓艾司的小金庫又稍稍有了盈餘,距離恩恩的生日還有二十多天,艾司計算著,以目前的頻率,每周打一次拳賽,還能打三次。
大頭在一旁鼓動,如果艾司每次都能打敗壞蛋,他們的老辦法第三方押注可以實現資產倍增效應,那麼這四次下來,艾司的十萬目標有可能再次實現!
不過有一個問題,他們的本金不夠!
這也是大頭的說法,要想實現資產倍增,當然在前期投入階段,越多越好,如果想要在恩恩生日之前湊夠十萬塊,還要除掉兩人的利潤分成和代投的手續費,第一筆本金最好就有一萬多。
可是上次打敗鐵牛的總金額才一萬多,而艾司打敗蜥蜴時大頭藏起來的獎金又被太爺沒收了,那一個星期大頭是靠躲債和求爺爺告奶奶地借債還錢度過的。
所以打敗鐵牛之後,大頭第一件事情就是還債。他不敢亂坑艾司的錢,他自己的錢還債還不夠,所以找艾司借了一部分,所以現在兩人加起來也不過幾千塊。
艾司從忠伯和周老師那裡領了11月的工資,七湊八湊還是不夠一萬。
大頭又慫恿艾司去借錢,不過艾司想了想,恩恩是沒錢的,忠伯和周老師都才超額發薪給自己,又怎麼好意思再去借,爽姐那裡借了好多次,也不能再去,想來想去,也只有師父那裡可以借錢。
大頭一聽嚇得手腳發顫,趕緊阻止了艾司的瘋狂想法,又說了許多嚇人的話,總之,這件事絕對不能告訴賀柱德賀太爺,也絕對不可以找他借錢,否則你幫恩恩籌款過生日的事情百分百會失敗。
艾司將信將疑,可是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大頭是一早就表明了立場的,我真的將能借的人都借遍了,我是一毛錢都借不到了。
一籌莫展之際,大頭看到他一個朋友,也是瘦得跟竹竿似的,人稱骷髏老三,一看到那人,大頭想到一條掙錢的路子。
原來,那個骷髏老三是個靠賣血為生的血人,大頭想如果我們要的不是很多,幾千湊不到幾百塊總行,他便向艾司推銷賣血的好處!
「你知道為什麼女人比男人長壽嗎?就是因為女人很長一段時間,她們會定期排出體內的污血。
「血是可以再生的,抽出去之後呢,吃兩個雞蛋,很快身體又補充回來了,而且定期獻血,可以增加身體的免疫功能,不信我帶你去看,獻血車上都寫得清清楚楚!」
大頭帶著艾司聯繫上了血頭,給艾司抽血做了檢驗,然後讓他們回去等消息。
艾司問大頭怎麼不獻,大頭說自己的血檢查過了,不合格,人家不要,艾司半信半疑。
現在驗血結果出來了,大頭第一時間就通知了艾司。
「怎麼這麼慢?等你好久了。」大頭一副急不可待的口吻。
「很遠的,我去西邊了。」艾司回答。
「跟我來吧,」大頭將艾司帶到一個小販打扮的中年男人身邊,「超哥,叫超哥,這是我表弟,艾司,沒問題,身體很健康的。」
叫超哥的中年男子看了看大頭拿過去的驗血報表,點頭道:「B型血,好,跟我來吧。」
超哥將艾司帶到一個采血點,裡面還坐著四五個采血的男子,超哥叫來一個醫生模樣的人:「這兒有個B型的,你幫他采一下。」然後斜睨著艾司,問道:「血漿還是全血?」
「啊?」艾司不懂。
超哥道:「四百毫升,血漿三百塊,全血五百塊,都是這個價,你采血漿還是全血?」
大頭在一旁忙不迭地道:「全血,全血。」
針頭刺進去,暗紅的血液沿著管道蔓延,有點疼,艾司已經不怕打針了,再說,比起那劇烈的頭疼來,在擂台上被人家重拳打中,都算不上有多疼,更何況這小小針頭。
想到自己的頭疼,艾司不禁問大頭:「我的血真的沒問題嗎?」
大頭拍胸脯保證:「當然,這裡很嚴格的,他們是和采血車直接合作,不像那些賣血窩點,那裡設備又差,環境又臟,血沒賣幾個錢,說不定還染些什麼病。」說著,將艾司的血液化驗單遞給艾司看。
艾司畢竟在醫院裡待了那麼久,他一面自學,一面常幫別人看報告單的,看了看自己的血常規、生化五類、傳染性疾病什麼的,都沒有問題,不禁對自己的頭疼擔憂起來。
究竟是怎麼引起的呢?為什麼去醫院裡做過全部的檢查都說沒問題呢?連師父也找不出原因來。
四百毫升有滿滿一袋,艾司站起來略微有些眩暈,那超哥從腰包里取出一沓錢,大頭在下面眼巴巴地望著。
這時候一名身穿白大褂,頭戴紅十字帽的醫生走過來,旁邊還跟著一個看起來十分焦急的小夥子,那名醫生道:「老張,B型血好了嗎?」
超哥點點頭:「稍等一下,待會兒我就帶他過去辦家屬互助獻血手續。」
那名醫生急匆匆又走了。
大頭拿著錢走過來:「走吧,沒我們啥事了,去吃點好吃的,把營養補上。」
艾司扭頭看到那超哥拿著新採集的血袋走向那名焦急的青年人,說了幾句什麼,帶著那名青年人出去了。
「他們這是幹什麼啊?」艾司好奇地問。
「哦,那是買血的嘛,」大頭一臉無所謂,「那些家屬做手術,需要大量輸血的,市血庫庫存不夠,等不到,就只能找血頭買血。那血頭一般都掌握著好多血人,現買現抽。所以說你運氣好,人家需要什麼血型是要等檔期的,不是你想賣就能賣。」
「咦?這樣就能直接給病人用嗎?」
「是啊,不然呢?聽說我們市有個規定,就是需要用血又無法從血庫調取的時候,可以通過家屬互助獻血。家屬同意,血型匹配,可以家屬獻血,不額外收費。」
「可,可那是我的血啊?」
「這文件上的事情,他們有他們的辦法,複印一下獻血證,登記一下表格,有血救命就可以,誰管那血是不是家屬的,醫院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剛才那個白大褂看到沒,就是旁邊采血車的,人家正規采血車都要找血頭買血呢。」
「等等,旁邊那個才是正規采血車,那他們這個是不正規的啊?」
「廢話!正規的誰敢給你五百塊,發一百塊什麼交通營養補貼就不錯了,好多地方一分錢都不敢發,國家規定義務獻血嘛,誰敢亂髮錢。你別看他們給我們五百,那血頭轉手說不定賣五千呢,家屬急著用血救命,這點錢他們還是肯出的。這才是真正暴利,賺翻了!」大頭一臉憧憬,艷羨不已,「要是我有門路,也養一幫子人,賣血掙錢,啊,我一天就抵人家干幾個月工資呢,真是爽翻了!」
艾司跑到采血車旁邊去看,采血車旁豎了幾幅半大的采血告示,說了國家的義務獻血政策,也說了采血沒有壞處,同時提到了非法賣血采血的危害。
艾司指著其中一條對大頭道:「你看,國家明令禁止非法采血賣血,要處以十萬塊以下的罰款,還要判刑,這是犯法的!」
大頭嗤之以鼻:「你才知道啊?」
艾司想了想:「不行,我要去揭發他們,我要去報案。」
大頭大驚,趕緊抱住艾司一條胳膊:「哎喲,我的小祖宗哎,您哪根筋又不對了,拿了人家的錢轉過頭要去告人家!」
「那,那把錢退給他們,我們不要了,怎麼能做違法的事情呢?」
退錢!大頭哥還從來沒有將到手的錢退回去的習慣,哪怕命不要了,錢也要拽著!
不過大頭對說服艾司還是很有一套心得的:「沒用的,你報案沒用的,你知道他們的關係網有多錯綜複雜?你前腳進派出所的門,人家這邊馬上就得到消息了,幾個人一散夥,你查什麼?什麼都查不到,反而得罪了他們,他們會找人跟著你,要砍你。你那麼能打,當然不怕嘍,可是我很怕呀,大哥!」
「早知道就該弄清楚再來。」艾司嘟噥著,不怪大頭,怪自己不小心。
「再說了,沒有市場,就沒有買賣。那血頭是賺了很多黑心錢,怎麼賺的?還不是因為有人急著要。現在天氣冷了,義務獻血的人越來越少,這血聽說也有保質期的,而且還很短,過了期沒人用就得扔掉,必須一直有很多人義務獻血,那血庫才能有保證。
「現在這個季節,各個血庫都在告急,那病人怎麼辦?沒有備用血,上了手術台,就躺在上面等死?你也看到那個買血的小夥子了?多慘?多著急?他為什麼這麼急,為什麼這麼急?就等著大哥你的血救命啊!
「你不是在獻血,你是救了一條命啊,艾司!你想想,好好想想,多光榮!多偉大!你或許是違反了一些國家的什麼什麼規章制度,但和救人一命比起來,你選哪邊?」大頭又開始越說越有精神,唾沫四濺,小樣兒,還糊弄不了你,我大頭哥白混這麼多年江湖了。
艾司眉頭又緊緊皺起,他知道大頭肯定在誤導自己,可是血頭又確實是在病人需要大量用血時才組織人獻血賣血,因為平時賣儲存不了多久,這麼說起來大頭說得似乎也有道理?血頭那裡賣的血,都是救命用的。
艾司不禁又想起了師父問自己的問題,究竟誰對誰錯呢?
「我,我說不過你,但是肯定哪裡不對,不然的話,國家不會明令禁止的,救命獻血肯定有別的辦法,才是合理合法的……」艾司囁嚅道。
「嘁——」大頭見艾司理屈詞窮了,正準備再教育他一番,手機響了。大頭接聽:「什麼!提前了!哦,好,好的,知道了。」
「喂,艾司,這下糟了,他們把明天的比賽改到今天晚上了,怎麼辦?」
「你是說拳賽嗎?去啊。」
「你剛獻了四百毫升血,行不行啊?」
艾司歪著頭想了想:「沒問題。」
沒多久,艾司的手機也響了。艾司一看,蘇姐姐打來的,艾司接起電話,蘇姐姐請艾司無論如何,抽時間去她家一趟,就現在,越快越好,見面再說。電話里蘇姐姐帶著哭腔,似乎急得不行,艾司便和大頭約了時間碰頭,又趕往蘇姐姐家。
自從小胖墩認祖歸宗,大胖墩認清形勢之後,艾司有一段時間沒和蘇姐姐聯繫了,蘇姐姐能被什麼事急得快哭出來呢?難道是黃下流黃大哥欺負蘇姐姐了?
帶著這樣的疑惑,艾司趕到黃家,發現黃大哥家已經雞飛狗跳,滿地狼藉了。
黃奶奶斜靠在沙發上,黃爺爺和蘇姐姐又是遞毛巾又是喂葯的,黃大哥怒容滿面地站在卧室門口,大門也沒關,那卧室,不正是小胖和大胖的房間嗎?
艾司剛推開大門,就聽黃大哥一聲怒吼:「你們兩個小兔崽子,給我把門打開!」
一看這架勢,艾司哪還不明白。
蘇姐姐一看艾司來了,趕緊迎上去:「哎呀,艾司你可算來了,這次我們可是全家都沒招了。」
黃大哥也告狀道:「艾司,你可得好好教訓那兩個小崽子,瞧把他們奶奶給氣的。」
黃爺爺教訓兒子道:「有事兒說事兒,別動不動就教訓教訓的。」
蘇姐姐將今天發生的事告訴艾司,原來,大明和小明今天在街上打人了。
本來是周末全家出去玩兒,在商場里小明遇到他同學了,蘇姐姐和黃大哥去購物,黃爺爺和奶奶就在商場的兒童樂園看著小明他們玩兒。
本來一開始是玩得好好的,黃爺爺遇到一位老街坊,就聊了一會兒,誰知道就那麼一會兒工夫,裡面就打起來了。
小明和大明這次是站在同一陣線,把小明那個同學一頓胖揍。那位同學的家長也不知道是在打電話還是在做什麼,沒留意到在樂園裡的孩子。
等雙方家長發現的時候,兒童樂園裡已經鬧翻天了,小明那個同學被打得鼻青臉腫,鼻血都流出來了,大明下手那叫一個狠!
雙方家長趕緊將人拉開,那位同學的媽媽氣得破口大罵,所有小朋友都說是小明先動手打人的,黃爺爺急得沒法解釋,只能先把小明捉過來打了兩下屁股,讓他向同學道歉。
小明本來乖巧懂事,還沒被爺爺打過屁股。這兩巴掌拍下去,小哥倆就不樂意了,堅決不道歉,兩個脖子梗著,就像去刑場英勇赴死的好漢。
蘇姐姐和黃大哥接到電話也趕來,又是道歉又是送孩子去檢查,把一家人折騰得夠嗆,還好只是皮外傷,不過那小孩被打得血肉模糊挺嚇人的,那位同學家長說孩子受到心理上的傷害,這事兒沒完。
不管怎麼說,打人都是不對的,更可氣的是,不管是在商場里,還是在家裡,這兩個小渾蛋就是不認錯。這打人還有理了,黃大哥氣不過,要狠狠地收拾兩個小傢伙。這下惹麻煩了,兩個小傢伙自己反鎖房間里了。黃奶奶又氣又急又心疼,老毛病又犯了……艾司一聽,黃大哥的態度顯然不對,難怪鬧成這樣,怎麼也該先聽大小明說說是怎麼回事啊。
「行啦,你在那兒說再多有什麼用,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艾司你看能不能讓他們先出來?」黃爺爺制止了黃大哥不停的抱怨,徵詢艾司的意見。
「我先看看吧,」艾司站在卧室門口,敲門,「小明,我是艾司哥哥,先把門打開,我保證其餘人不會進來,就艾司哥哥先進來,好嗎?」
艾司畢竟教了兩個小胖墩一段時間,很清楚大明更有主見,小明更聽話。
房間里有竊竊私語,顯然小哥倆在商量什麼。過了一會兒,大明發話道:「你讓他們都走開,站遠一點!」
艾司揮揮手,做了個散開的手勢。黃大哥橫眉倒豎,這兩個小崽子還翻了天了,他站在原地沒動,待會兒開了門,自己就衝進去捉了出來,一個一個狠狠地打。
艾司看見黃大哥沒動,走過去,有禮貌地請他後退幾步。黃大哥一瞪眼,我們又沒出聲,那兩個小傢伙怎麼知道我們在哪個位置。
艾司還是將黃大哥往後推了幾步。大人往往低估了小朋友的能力,就是出於對小孩認知度和能力的理解不足,才會導致許多家長不分青紅皂白先打孩子的事情發生。
一看都退到警戒線以外了,艾司才道:「好了,他們都退開了,可以開門了吧?」
裡面沒聲音,過了一會兒,一面小鏡子從門縫下面斜著探出來,借著反光,移動了兩個角度,觀察他們是否已經退開。
黃大哥一陣無語,臭小子,什麼時候學得這麼猴精猴精的!
「現在可以把門打開了吧?」艾司隔著門問。鏡子在腳下,門裡傳來窸窸窣窣的開門聲。
反鎖扣似乎被打開了,艾司給大家做了個少安毋躁的手勢,讓其餘人留在原地,自己推門而入,進去之後,重新將門反鎖上,看著站在門后的一大一小兩個胖墩。
兩個小傢伙癟著嘴,用眼角餘光瞟艾司,一看就有一肚子的委屈。
艾司蹲下身,將兩個小胖墩一手一個摟了過來:「好了,艾司哥哥來了,你們有什麼委屈告訴我,我給你們出氣!」
一看艾司哥哥是站在自己這邊了,這次是真的來了救星,大明小明才你一言我一語,竹筒倒豆子般地訴說著。
孩子間的矛盾起因都很簡單,兒童樂園裡,大明帶著小明一起玩,小明的同學先在那裡玩,於是就三人一起玩。
大明年紀大些,就開始安排大家玩項目的順序,要排好隊,一個一個來。這安排順序的過程中呢,大明就向小明偏了心眼兒,讓小明多玩了一會兒。
小明的同學本來是一個人在那裡獨玩,現在多了兩個人不說,還讓自己少玩次數,頓時覺得很不公平,矛盾就是這樣產生的。
於是小明和他同學起了爭執,都搶著玩,不聽大明的安排。大明想勸和,那小明同學覺得大明偏心,大明才是罪魁禍首,就罵大明,越罵越難聽。
後來罵到大明沒媽媽,是野孩子,是雜種,這就犯了大明的絕對禁忌。
那小明的同學是怎麼知道的呢?自然就是小明和大明還在鬧矛盾的時候,小明說出去的!現在小明和大明關係好了,小明聽到有人這樣罵大明,第一個不幹,衝過去和同學廝打起來,結果小明不是他同學的對手,於是大明又上去幫忙,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就將小明的同學狠揍了一頓!
這就是事情的全部經過。
2
艾司耐著性子聽完,一句一句地引導,總算弄清楚了前因後果。總的來說,還是這兩個小胖墩不對,不過小明那個同學罵得也夠毒,佛也有火,更何況黃明荃,這黃家小霸王是白給的?
如今小哥倆死不認錯的原因就是,一向溺愛他們的爺爺居然打了他們,還是在沒有任何理由的情況下。
這其實也不能怪黃爺爺,那小明的同學被打得鮮血長流,據黃大哥說當時都不知道是不是給打閉氣了,這禍惹得夠大,黃爺爺也是一時激憤。
那汽車撞人還有無責賠付呢,艾司給大小明開導:「罵人不對,打人更不對。」
孰料,大明眼中露出不符年齡的沉穩,稚氣但卻堅決地說道:「我知道,但他還敢那麼說,我照樣打他。」
艾司心中一突,大明說這話的語氣,已經不再是孩子似的撒潑,帶著遠超年齡的陰狠,不容置疑的決心。
艾司清楚,這位黃家小霸王,確實是在甜水中長大的,由於家族財力和勢力,恐怕從小到大,還真沒受過任何挫折,就上次自己打那兩耳光,幾下手掌心,恐怕是他第一次被震懾住。
這種性格發展下去可不妙,他一旦發起狠來,只顧欺凌別人,完全不知道別人受到的傷害,就像恩恩告誡自己的一樣,在打人的時候,你是感覺不到被打者的傷痛的。
怎樣才能將大明心中那股戾氣消磨下去?如果大明繼續這樣,不光他會越來越暴虐,就連小明都會受到他的影響。
堵不如疏,黃明荃的戾氣是在長期溺愛環境中養成的,完全以自我為中心,絲毫不會顧及他人的感受,需要更直觀地讓他意識到,傷害放大會變成什麼模樣,有些事情不能從頭再來,無法後悔,艾司有了個大膽的主意。
帶大明小明去看自己的拳賽,那是最直觀的搏鬥與廝殺,那就是不加控制的大明十年之後要遭遇的事情,那種血腥和暴虐的環境會讓他們有最清醒的認識,如果不想人生變成那樣,就必須做出改變。
艾司知道,正確的引導往往比扭曲事實、去欺騙更為有效。他更了解大明小明的認知能力,他也相信自己有能力讓他們分清真正的好與壞。
確定了想法,艾司對大明道:「他罵你媽媽,是不是覺得受到了侮辱?所以想像個真正的男子漢那樣讓他受到教訓!」
大明點點頭,果然還是艾司哥哥最了解自己,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
「可是,你知不知道,真正的男子漢有三不做?」艾司開始回憶恩恩的教學模式,「第一,不會用自己的力量欺負女孩子;第二,不會用自己的力量欺負比自己弱小的人;第三,男子漢雖然擁有強大的力量,但不會簡單粗暴地去解決問題,他們更多地會用自己的智慧。」
大明嘴一翹,露出不屑和輕蔑,似乎想反駁。艾司接著道:「真正的男子漢還有三必做:面對強大壞人他會站出來;他們勇敢地直面困難和責任,做好他們該做的事情;犯了錯誤,他們不會遮掩和感到羞恥,他們會承認自己的錯誤並改正它。
「錯了就是錯了,不但要敢於指出別人的錯誤,更要敢於承認自己的錯誤。小明的同學比你小很多,雖然他激怒了你,但我們都認為,你將他打到流血,並不是一個正確的解決問題的方式。艾司哥哥問你,你打的是比你小很多的小朋友,如果是比你大許多的人打你,比如艾司哥哥這樣的,你打不過,你又怎麼辦?」
黃明荃愣了愣,因為除了上次被艾司哥哥打,他還真的很少遇到這樣的情況。
艾司解釋道:「當你朝比你小的孩子揮動拳頭時,那麼比你更強大的人同樣也擁有了向你揮動拳頭的權力。你打了他,他會找他的爸爸、哥哥,再把你打回來,你爺爺當時打你,就是為了制止這樣的事情發生,你好好想一想,我覺得小明都比你更懂。小明你說,你覺得你哥哥這樣的行為是不是應該受到懲罰?」
小明看看艾司哥哥,又看看大明,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神出賣了他的想法,他小時候可沒少挨媽媽的揍。
「那我應該怎麼辦?」黃明荃似乎想明白了些,放下對立的態度。
艾司給他們說了幾個正確的處理辦法,同時也向兩個小傢伙傳授,當他們感到非常憤怒時,在盡量不傷及人和物的前提下,發泄內心憤怒同時震懾住對方的一些辦法。
「我的方法有沒有效,你們可以自己去驗證。記住,下一次還有別的小朋友惹火了你,就想想艾司哥哥教你們的辦法。尤其是大明,你要記住,恩恩說過,在你傷害別人的同時,你只解決了你自己一時的氣憤,但是你給別人帶來的傷害,有可能讓你後悔一輩子。」
艾司盯著小哥倆,問道:「知道該怎麼做了?」小明低頭道:「知道了。」大明卻站在一旁不吭聲,小明悄悄拉大明的衣服,大明揮手甩開,看來要讓小傢伙服氣沒那麼簡單。
艾司又一次蹲下,將小明帶到自己身邊,告訴他:「今天晚上,艾司哥哥帶你們去一個地方,讓你們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男子漢,但是你們要答應我保守秘密。大明,過了今晚之後,如果你還是不敢承認自己的錯誤,只會一味地怪別人不對,我會對你非常失望,以後你身邊將沒有一個小夥伴陪你玩,不管你做什麼都只有你一個人,我希望你用今晚的時間好好想想。」
艾司打開房門,抱著小明,牽著大明走了出來。在艾司哥哥的鼓勵下,小明跑過去給爺爺奶奶道歉,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不該和哥哥一起打同學,不該鬧情緒回家反鎖門,大明則在一旁看著。
艾司說想帶小哥倆出去走走,在他們睡覺前將他們送回來,雖然不知道艾司想做什麼,黃爺爺還是同意了。
艾司先將小哥倆帶到天天見后廚,參觀他工作的地方,小哥倆都沒見過盒飯配送中心的主廚,對裡面的東西充滿好奇,很快就將今天失落的情緒拋之腦後了。
沒想到做飯是一件這麼辛苦的事情,看著艾司哥哥忙得一頭大汗,近兩個小時幾乎沒有停下來喝一口水,還有那各種香噴噴的配菜,饞得小哥倆口水直流,肚子也很快就咕咕地叫了。
但是艾司沒有讓他們吃飯,而是讓他們跟著自己,了解自己下午的工作流程。
起鍋、分菜、打包裝箱、配送,騎著摩托走街串巷,小哥倆戴著頭盔坐摩托,覺得好刺激好拉風,只是在餓得狠了的時候會有小意見,明明裝了那麼多香噴噴的盒飯卻不能吃。
「肚子好餓啊,艾司哥哥,我們什麼時候能吃飯?」在外獨處時,大明和小明一樣,都願意與艾司親近,沒有太多抵觸情緒。
「我的肚子也很餓啊。但是必須先完成自己的工作,這是責任,上學就要好好學習,認真地聽老師教你們新東西,艾司哥哥要做飯送飯,就必須先讓顧客吃到最好的東西,最後才輪到自己。所有的餐館都是客人先吃,大廚最後吃。」
等到送完幾輪配餐,艾司才和他們一起坐在路邊吃盒飯,小哥倆頭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盒飯,大明甚至覺得裡面每一粒飯都比自家的香。
艾司看著兩個小傢伙吃得狼吞虎咽,黃明荃滿嘴流油,正和弟弟交換著飯盒裡不同的菜品,伸手揉揉小傢伙的頭。
三個男孩子坐在路邊,吃著三盒盒飯,不時地你夾我一筷,我夾你一筷子,忽然被摸了頭,黃明荃感到一種久別重逢的溫馨。
小霸王心中的柔軟被觸動,他有些想哭,看到弟弟滿嘴的飯粒,卻發出了「嘿嘿」的傻笑,每次和爸爸爺爺他們一起出去吃飯,都會穿著小西服,打領結,和新媽媽相處也總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
但是在艾司哥哥這裡,他真的像自己親哥哥一樣,還有弟弟,要是能和艾司哥哥在一起,自己肯定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送完貨回到天天見總店休息了一會兒,大牛小馬逗大小明玩兒,給他們說了些他們的艾司哥哥當年是怎麼為天天見出謀劃策,才讓天天見短短三兩個月就擴張到如此程度。
聽得兩個小傢伙兩眼放光,艾司哥哥在他們心目中的偶像層級噌噌地往上躥。
見休息得差不多了,艾司帶兩個小傢伙去與師父他們會合。
「你帶兩個小傢伙幹什麼?」見到艾司帶了兩個小跟班,賀柱德兩眼直愣。
「這是賀大伯,叫賀伯伯,他是艾司哥哥的師父。」
「賀伯伯。」「賀伯伯好。」
「哎,真乖。」賀大叔看起來生人勿近,一臉兇相,誰知道被兩個小傢伙一喊,那張老臉立刻擠出了笑容:「你叫什麼名字,多大啦?」
小明那個小胖墩,肉肉的很可愛,又擅長賣萌,雖然認祖歸宗沒幾個月,卻能討得黃老爺子的歡心:「我叫小明,今年六歲了。那是我哥哥大明,九歲了。」
這小子是個人精,一看是艾司哥哥的師父,那當然要搞好關係,這位伯伯又一臉欣喜的樣子,便伸手要抱抱。
賀柱德一把將小胖墩抱起來:「哎喲,哎喲,哎喲喂,呵呵,真沉,啊,哈哈。」
「師父,我打算帶他們去給我助威。」艾司提出自己的想法。
賀柱德一隻手將小明托住,扭過頭來,臉色一沉:「你怎麼想的?那種地方帶這麼小的孩子去,合適嗎?」又笑容滿面地扭過去:「哎,小明,別扯伯伯的頭髮。」
「我想帶他們去看看真正的男子漢之間的戰鬥。」艾司信心十足。
「你以為你還能像上一次贏得那麼痛快啊?」賀大叔扭過頭來,臉色鐵青,「這次是特意給你選的對手,為的就是讓你明白,不是技術好就通吃穩贏的,有些天生的東西,你改都沒法改,不佔優勢就是不佔優勢。」似乎覺得自己語氣重了些,賀大叔又扭過頭去,笑意融融:「小明這個時候不是該在家看動畫片嗎?你們爸爸媽媽同意你們出來呀?」
「嗯嗯,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都同意我們跟艾司哥哥出來。是吧,哥哥?」
「嗯,今晚我們和艾司哥哥在一起。」
賀大叔惡狠狠地瞪著艾司:「那個地方魚龍混雜,出點問題你怎麼跟人家父母交代?」
艾司道:「所以要麻煩師父你幫忙照看一下大明、小明啊。」
賀大叔笑盈盈地問小明:「那待會兒和賀伯伯在一起,你們願不願意啊?」
「嗯。好啊。賀伯伯會講故事嗎?」
「這個呀,還真是,啊,哈哈哈啊哈。」賀柱德撓頭,有些尷尬地笑著,然後將臉一板,問艾司:「你叫老……叫你師父給你當保姆啊!」
「交給大頭不放心啊,師父才能保證他們的安全啊。」
這麼說倒也是事實,賀大叔對著小明眉開眼笑:「待會兒人會很多,你們不能亂跑噢。」
「嗯,我和哥哥會很乖。」
「噢,呵呵,知道了知道了,大明、小明都很乖,呵呵呵。」
四人與大頭碰頭了,大頭暗示艾司,下注的事已經辦好了,不用擔心。
儘管在大明小明面前,大頭想裝出一副兇惡的樣子,但還是沒用,很快就被小傢伙們發現,這個大腦袋叔叔比賀伯伯還要好玩。
艾司今晚的對手綽號叫鋼炮,也是岩石級選手,但有所不同的是,他是剛從九條龍里被挑戰下來的,他被艾司曾經的對手蠍子打敗,丟掉了鋼鐵巨龍的稱號,而蠍子憑藉出色的腿功,榮獲了雷龍的稱號。
身高一米八七,幾乎比艾司高了一個頭,不過在賀柱德看來,那二十厘米的身高差距還並不是最明顯的優勢。這個傢伙臂展有兩米零一,比起艾司不到一米七的臂展來說,他每一條胳膊比艾司都長十幾厘米,對拳手來說,這就很致命了。
還好沒有和那天那個金髮老外對戰,那個一米九幾的傢伙,單臂怕比艾司要長二十幾厘米。
賀柱德告訴艾司,一定要想辦法利用你的身體靈活,攻入他的攻擊範圍,想辦法主攻下盤,讓他失去重心。
大明和小明這才知道原來艾司哥哥是要和比他高大得多的人打架,立刻興奮起來,給艾司哥哥加油鼓勁。
上到台上,艾司才親身體驗到那種體形和體重上帶來的巨大壓力。在路上看到一個人高出自己很多,和面對面有個人高出自己很多,渾身散發出敵意,那種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鋼炮是重量級選手,之所以被蠍子挑戰時失敗,是因為已經快一年沒被人挑戰過了,養尊處優,體重又增長了近二十公斤,達到了一百一十公斤。
他可不是蜥蜴那種已經從神壇上退下來許多年的中年選手,敗給蠍子也只是一時失誤,被蠍子打敗后更是憋著一股戾氣,地獄式的恢復訓練了兩周,體重減到一百公斤,這次無論是精神狀態還是競技狀態都比與蠍子打時好許多。
看到艾司哥哥和那個大塊頭站在一起時,兩個小傢伙都呆住了,黃明荃發出不可思議的質疑:「艾司哥哥不會輸嗎?」
「別小看你們的艾司哥哥,他很厲害的。」大頭在一旁肯定道。
賀大叔的回答則要穩重許多:「我們先確保不敗,然後再想辦法看能不能贏。」
畢竟這地下格鬥和拳賽不同,沒有什麼中場休息,十分鐘內,打倒或是被對方打倒甚至重傷,這個台上體能差的一方處於絕對劣勢。
「哦,哦,哦!今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前面那場開胃菜顯然還沒有讓大家都燃起來!」主持人站在一個吊籃里,拿著話筒在高處喊話:「今天的兩位岩石選手看上去似乎是兩個極端啊!很榮幸見到了曾經的九龍之一,鋼鐵巨龍巴圖格勒!」
「哦……」擁有蒙古血統的鋼鐵巨龍展開雙臂,仰天咆哮,鐵籠外尖叫不斷。
「當然,雖然現在巴圖失去了巨龍的稱號,不過他發誓,一定會奪回這個稱號,看看他的體形!以鋼鐵般的防禦和火炮出膛般的重拳打遍龍場的鋼炮又回來啦!」
「巴圖!」「巴圖!」「巴圖!」興奮的火被點燃,人群爆發出有節奏的呼喊。
「哎——與以防禦和重拳著稱,以體形和臂展為尊的巴圖截然相反的是,我們一路從新人打上來的小雞仔!」
呼喊平息下來,這一場可真沒人看好艾司了,差異太巨大了。
「看著這位小雞仔從新人成長起來,一路打到岩石級,以敏捷的閃躲和毒蛇般的快拳,上一場更是爆冷直接KO了那頭鐵蠻牛,他還會創造奇迹嗎?」
沒人回答,突然下面有人大吼了一聲:「艾司!艾司!」
所有的目光立刻聚集到大頭那裡,大頭噤若寒蟬,立刻沒了聲。
「好吧,看來小雞仔又處於一個不利的位置了,讓我們用事實來說話!開始!」
3
主持人一聲開始之後,大家預想中的直接肉搏並沒有出現。艾司在觀察,他需要計算對方的力量、速度、反應等數據,而鋼炮則是無所謂,等著艾司來進攻。
鐵籠外聒噪起來,噓聲不斷,鋼炮大力拍打著自己的胸肌,又用手指指著自己額頭,挑釁艾司。
對方就大剌剌地站在那裡,根本不怎麼移動,也無法觀察到對方的優劣,艾司決定搶攻,偏身側滑,兩個小跳步,在鋼炮還沒有舉手還擊時,就已經搶到他的近處。
「啪」的一聲,艾司準確命中鋼炮的小腹,但同時感到,對方那厚實的肉墊,將自己的力量像波浪般朝全身散去,根本無法形成有效打擊,只怕連痛感都不是很明顯。
「啪啪」又是兩拳,艾司覺得自己就像打在包裹了橡膠的石柱上,對方動也未動,反震力令拳頭有些微微發麻,只見對方已經掄起堪比常人大腿粗的胳膊,艾司選擇了後撤。
鋼炮那一拳也沒打到艾司,不過拳風刮在臉上有些火辣辣的刺痛,鋼炮撣了撣自己的肚腹,輕蔑地搖頭。
艾司再度搶上前去,這次主攻下盤,別腿,不行,紋絲不動;艾司小腿一彈,左踢,右踢,還是不行,這傢伙的小腿大腿都太粗了,難以撼動。
鋼炮的體形與以靠靈活移動見長的拳手完全不同,更像相撲和摔跤選手,渾身上下一般的粗大,就像一座移動的肉山。
艾司見小踢無效,轉身使出了旋風側踢,這無疑是所有競技踢法中最具力量的一種,艾司曾一腳將司徒文風踢飛。
鋼炮也認得側踢的厲害,身子微微側移了一下,腰部發力,硬吃下這一踢,手臂一箍,夾住了艾司的腳踝,跟著身體一轉,將艾司像風車一樣掄起來,遠遠地甩了出去。
台下齊齊發出驚呼。
艾司在空中團身翻轉,雙腿蹬在鐵網上,穩穩落地,沒受什麼傷。
大明小明都看傻了眼,平日里笑嘻嘻的艾司哥哥好厲害!面對那巨人般的壯漢,竟敢發起接二連三的進攻。
艾司又一次沖了上去,這一次鋼炮早有準備,大掌一探,準確地攔在艾司進攻路線上,手掌撐住了艾司的額頭。艾司左刺拳,右刺拳,閃電般地進攻,結果兩拳都掄空,手臂不夠長,夠不著對方!
圍觀的人為這一幕感到好笑,這差異太大就是如此,像一個成年人欺負一個小孩一樣。
艾司兩拳刺空,沒有絲毫停頓,忽然雙臂往上一抬,抱住了巴圖的小臂,跟著腰身發力,整個人掛了上去,兩條腿夾住了巴圖的上臂,他使出了鎖技。
可惜,鎖技的使用,也需要是格鬥雙方力量體重相當才能奏效,艾司雖然鎖上了鋼炮巴圖的胳膊,卻根本不能將巴圖扳倒,他自己反而像掛在樹枝上的樹袋熊一樣,下不來了!
不過還好艾司鎖得很緊,巴圖大力揮動自己的胳膊也沒把艾司甩下去。
鋼炮可是做過龍場頂級選手的人,自然不會愚笨到不知變通,一看無法將艾司甩掉,立刻用左拳朝自己的胳膊刺了一拳,打到艾司的大腿外側。
艾司腿上吃痛,反射性地單腿失力,巴圖卻在這時候猛地一甩,艾司鎖住巴圖胳膊的兩條腿被甩了下來。
巴圖甩的動作是由下往上,像排球運動員發出一個高拋球一樣,艾司失去了重心,劃了一個半弧被拋向空中。跟著,巴圖的左拳后發而先至,以與體形完全不符的速度重重正面擊中了艾司。
鋼炮賴以成名的,炮拳!如大炮出膛的速度與力量,若擊中要害,往往一拳就能KO對手,不死也掉半條命。
艾司完全吃下了這一拳,身體的方向由上拋變為橫飛,重重地撞在了鐵絲網上,將鐵絲網都撞出一個U形凹槽。
觀眾有的在興奮地尖叫,也有的人在驚呼,大明小明蒙住了眼睛不敢看,大頭心叫完蛋了!這下沒搞頭了!
只有賀柱德賀大叔瞪大了眼睛,貼著鐵網大喝一聲:「漂亮!」
沒人看清,電光石火之間艾司做了一件什麼事,他敏銳地做出了預判,利用強大的腰力和韌性,在空中無處著力的情況下,將身體團了起來。
巴圖那一拳確實擊中了艾司,不過是擊中了他的腳底板,減震鞋卸掉了小半衝力,而艾司身體的柔韌性使他像彈簧一樣被壓縮再彈出,雖說被擊飛的速度驚人,但艾司準確的防禦,令他並沒有受到多少實質的傷害。
巴圖似乎也察覺自己這一拳沒有建功,趁自己佔有優勢,想要一步將它化為勝利,他兩步追到了鐵網前,趕上艾司從凹陷的鐵網中滾下來,抬起他那如象腿般粗壯的大腿,對著艾司跌落的方向就是一個側踢。
生死之間,艾司十指探出,牢牢地摳住了鐵絲網,止住跌勢,巴圖那一腳直接踢穿了鐵絲網,陷在裡面一時拔不出來。
好機會,艾司左閃避開,肋下勾拳,三連寸擊,暗勁,避開巴圖后甩擺拳。艾司又竄到右邊,攻擊巴圖的左後肋,這裡肌肉覆蓋少,裡面是肝脾腎等臟器,指骨和肋骨相互碰撞,帶來巨大的痛感。
巴圖發出「昂」的吼叫,左右擺腰倒肘,像驅趕蟲子一樣試圖擊中艾司,艾司俯身橫掃,往巴圖腿彎踢了一腳,那龐大的身軀終於失去了平衡。
為了維持住身體不倒,巴圖身體前屈,重心后移,又想將另一條腿抽出來,無形中做出一個盤腿獨立的姿勢。
艾司一個箭步就踩上了巴圖彎曲的膝蓋,跟著彈跳起來,這一下總算能攻擊到巴圖的頭部了。
巴圖雙臂一合,使出霸王抱瓮的動作,但艾司比他更快,整個人撐著巴圖的頭頂跳起來,用膝蓋狠狠地頂上去,再借力反彈一個空翻,脫出巴圖的蟒纏抱死。
巴圖再怎麼練,顏面始終脆弱,被艾司膝蓋這麼一頂,鼻血頓時飆射出來,同時伴有「噢」的慘叫。
解說在一旁看得分明:「小雞仔選手剛從炮拳的餘威下活下來,立刻還以顏色,這一記膝撞真是力量十足。不好,巴圖發怒了,靠山貼啊!」
那巴圖吃痛后猛地一振,將腿從鐵絲網中抽了出來,踉蹌退了四五步,穩住了樁子,而艾司剛才反彈空翻是跳到了鐵絲網上,從鐵絲網借力彈向另一個方向。
不想被巴圖預測到了艾司彈跳落地的方向,頭一埋,像野牛衝撞一般朝艾司落地的方向跑去。擂台一陣顫抖,艾司還未落地,巴圖側身的肩就和艾司撞在了一起。
這一撞將艾司擊飛向另一端的鐵絲網,靠山貼,靠山山倒,靠樹樹折,這一撞艾司沒能避開,橫飛數米,整個人貼在鐵絲網上,翻滾著落地。
整個過程兔起鳧舉,觀眾還來不及給某一方喝彩或是替某一方驚呼,攻防已經數次轉換,兩人皆已受傷。
明顯艾司傷得更重,竟躺在了地上,似乎短暫失去了知覺。
艾司正跌到賀柱德他們一方,大明小明急得大叫:「艾司哥哥,快起來啊!」
「起來啊!起來!」大頭也是大聲吼叫。那巴圖正闊步朝這邊趕來,這擂台上除了一方徹底倒下,可沒有什麼不能攻擊倒地選手的說法。
大頭很清楚,以鋼炮的殘暴,絕不會輕易使用什麼鎖喉技這一類溫柔的招式贏得比賽,肯定使用各種斷頭技,諸如將敵人倒栽蔥地攔腰抱起,將敵人頭部塞進襠下,這樣抱著敵人跳起來往地上坐的墓碑式斷頭;反鎖敵人,下腰反摔的橋式斷頭;將敵人橫舉過肩,再猛地下摔,同時用膝蓋蹲步橫在中間的腰斬式斷頭;或是將失去意識的對手騎放在自己肩上,猛地彎腰,當對方頭觸地時再狠狠地坐上去,橫挫式斷頭。
各種斷頭技都極為暴力,中招者就算沒有當場死亡,也是半身不遂,高位截癱。
賀大叔見艾司睜開眼睛,大聲提點道:「想想你的優勢!打他的穴!」
話音剛落,巴圖已經拎小雞似的將艾司拎起來,一手抓住腰帶,一手捉住衣領,高舉過頭頂,像扛麻袋一樣扛在肩上,開始轉圈,跟著就要往下一摔,腰斬式斷頭!
大明小明又蒙住了眼睛不敢看:「不要!投降,我們投降!」大頭也不想失去自己的搖錢樹,發現怎麼喊都沒用的情況下,大頭在周圍一片「殺了他」的瘋狂叫喊中,忽有神助般吼了一嗓子:「恩恩啊!你還想不想給恩恩過生日啦!」
艾司意識已經恢復了一會兒了,只是身體還沒有恢復控制權,那次撞擊的力度超乎自己的想象,和被卡車迎面撞上沒什麼兩樣。
眼看對方將自己橫扛在肩上,不管接下來是什麼動作都免不了一摔,艾司思索著怎麼儘快恢復體力和師父提醒的優勢,忽然聽到大頭的聲音:「恩恩啊!」
彷彿注入一針強心劑,艾司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同時梳理了一遍自己的優勢,身體柔韌度和靈活性無疑是自己目前最大的優勢,自己一直想要獲勝,但力量和身體優勢差距太大,應該先抱缺守成,在試探中找到對方足夠多的弱點,再給對方制勝一擊。
這時候,巴圖手臂發力,將艾司高舉過肩,接下來就要往下摔,千鈞一髮之際,艾司將身體蜷了起來。
艾司將身體的柔韌性發揮到了極致,在被人捉住腰帶和衣領的情況下,他挺胸折背,昂首勾腿,將身體反張成弓形,最後圈成一圈,雙手捉住自己的腳踝,形成一個大號的人環,就掛在巴圖的脖子上。
巴圖用力一摔,不僅沒將艾司摔向自己的膝蓋,反而帶得自己重心不穩,向前一個踉蹌,艾司趁機從巴圖身上下來,巴圖怎肯放過大好機會,伸手就是一摟,粗壯的手臂反箍住艾司兩肩和上身。
艾司用力掙扎,可那手臂似鋼澆鐵鑄,紋絲不動,力量差異太大,艾司有了更深刻的體會。
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艾司伸手握住了巴圖的尾指,掰開,用力一拗,巴圖痛苦地叫了一聲,鬆開手臂,抬腿就朝艾司攔腰掃去。
艾司跳起來,向後蹬腿,避開巴圖的橫掃,蹬在巴圖的胸口,借力彈開,躲出了巴圖的攻擊範圍。
兩人都知道自己的優勢和弱點,都試圖將對方帶入自己的攻擊節奏,險之又險的數次交鋒,誰都沒佔到多大便宜。
但艾司受傷更重,不得不說,巴圖的衝撞和拳力,不是鐵牛那個級別可以比的,而艾司的有效攻擊手段,印在這座肉山上時,就大打折扣。
但是兩人對這場格鬥的走勢和判定卻有了極大的不同。艾司不再一心求勝,也就不急於進攻,巴圖卻無法忍受這個小東西三番五次從自己的必殺技下逃生,炮拳、靠山貼、斷頭技,居然一個都沒奏效,而且這小不點還把自己弄疼了!
這場比賽,不能完美地KO這個小子,自己就算是失敗了,如果打這麼一個小不點也不能完勝,自己拿什麼去挑戰九龍,去奪回自己的巨龍稱號?
「吼!」巴圖發出類似龍吟的吼聲,一手抱肩,另一隻手固定住這隻手,以肘關節為矛,以肩為盾,又發起靠山貼的衝鋒。
艾司閃身避開,巴圖一個急停,腰部發力擰身,兩隻胳膊臂展完全打開,兩個拳頭掄成風車,巴圖的又一絕技,旋風拳,靠腰部巨大的旋力,雙臂橫掃,每一隻胳膊的掃力都有八百磅,一旦被掃到,就像持棍擊打棒球一樣給拋飛出去。
面對迅捷如旋風的橫掃拳,艾司並不慌亂,他只需要矮身,巨大的身體差異就足以避開巴圖兇猛的攻擊,但艾司並沒有停下,他閃電般地向上探出,刺了兩拳。
人體以骨骼為架,皮、肉、筋,覆蓋其上,血管神經密布,一者輸送養分,一者收集信息反饋,但科學發現,有些地方是血管神經的疏鬆處,那裡的細胞靠什麼滋養難以解釋。
中國古人很早就發現了這一現象,刺激某些特定的點位,可令經脈暢通,活血活絡,祛病,通氣,這些特殊的點位被稱為穴!
幾千年的武學發展,發現用意念將不同的穴通過特定的通道連接起來,一遍遍地用幻想構築那些無形的通道,可以令人不依靠肌肉也能爆發出極大的力量。
而反過來同理,巨大的外力刺激那些穴,令其封閉受損,原本看似與之無關的血管和神經,反而運行不暢,傳遞失靈。這一手法,在中國古代武技中,被稱為打穴!
巴圖一輪橫掃沒有打中,身子一擰又踢腿反掃過去,艾司后翻避開,頭下腳上時,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在格鬥中突然出現這種情況艾司還是第一次遇到,他忘記了他剛抽走四百毫升全血。
艾司眩暈的結果就導致后翻的速度變慢,巴圖沒有掃中艾司的身體,將小腿往下一沉,掃中了艾司尚在撐地的雙臂。
艾司身體失去平衡,重重地撲倒在地,不過他在被巴圖踢中手臂時,也不忘伸手在巴圖腳踝穴位處狠狠地掐下去。
巴圖一個虎撲,艾司翻身避開,但眩暈感更強了,他單臂撐地,晃頭試圖清醒過來。
賀柱德疑惑道:「這小子怎麼回事?這時候發什麼蒙啊?」
大頭將擔心藏在心裡,只有他知道艾司怎麼突然會發昏。
巴圖一撲沒有撲到,但是搶先爬起來,艾司剛爬了一半,巴圖一腳踢得他翻了兩圈。
艾司靠著鐵圍欄站了起來,巴圖已經趕到面前,拎起兩個碩大的拳頭,開始無序攻擊。艾司試圖閃躲,卻發現快速動作會加劇眩暈的發生,只能護住了頭面,盡量減少身體的吃拳範圍。
巴圖也很納悶,自己重拳,別說這麼一個小個子,就是和自己體形相當的對手也早該倒下了,今天自己的狀態怎麼這麼差?兩隻胳膊沒揮幾拳就變得又酸又麻,漸漸感覺還挺沉重,打在這小子身上的力道,連自己平常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巴圖越著急,揮拳越快,越找不到自己的力量,而艾司則是眩暈後遺症,乾脆不躲避,就抱住頭臉,蜷著身體。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兩人就這樣僵持著打滿了全場。看上去巴圖佔盡優勢,艾司卻依然堅持著不肯倒下,主持人都有些不知該怎麼說了:「小,小雞仔選手,絕對是我見過的最能扛打的拳手,在鋼炮暴風驟雨般的炮拳下,他堅持了多久,他足足堅持了兩分鐘!這個平局真的是一個奇迹!讓我們又想起了一個月前小雞仔和蠍子的那場格鬥,當時還是兩位新人的他們就上演了一場精彩的格鬥,同樣是苦苦支撐,同樣的平局。如今兩人都站到了新的高度,真的是不可貌相,我記得蠍子放過話,他還想和小雞仔打一場,公平一戰!而蠍子,就是打敗了鋼炮的雷龍!真是期待啊!……」
沒人理會主持人的長篇大論,只是歡呼聲有些少,畢竟誰也沒想到,小雞仔居然在鋼炮的彈幕攻擊下撐過來了,只有極少的人買了艾司贏或是平局。
艾司也是僥倖,打穴雖然能令對手暫時失去一定的力量,但三五分鐘之後,那力量就會回來,身體可自動調節恢復,若是場上時間再延長半分鐘,艾司就不一定像現在這樣完整了。
不過身上的青紫還是不少,尤其是被靠山貼撞那一下和後面踢那一腳,最後那一番暴雨攻擊不過給艾司添了點皮外傷。
賀大叔將艾司扶下場,大明和小明完全看呆了,小明伸手輕輕觸碰艾司身上的青紫:「艾司哥哥,不疼嗎?」
艾司齜牙咧嘴地回答:「疼啊,很疼的。」
「可是你都沒有哭。」
「男子漢才不會為這點事掉眼淚呢,因為我覺得我做得很有意義啊。」艾司給小明大明說自己的願景,他要給一個好漂亮的姐姐辦一個好大的生日宴會,會讓一個人一生都難以忘記,為了達成這個目的,自己吃那點苦,受這點傷,又算得了什麼呢。
大明沒有說話,這才是真正的勇敢啊!
和賀大叔討論了一下得失,大頭領到了賞金,艾司恢復了體能,便將大小胖送回家去。
一路上,大明都沒有說話,快臨近家門了,才突然問道:「艾司哥哥,你為什麼那麼拼?」
「哦,這個啊?」艾司笑道:「如果你心裡有想著一定要完成的事情,你就會很有幹勁去做啊。恩恩說過,人的潛力是無窮的,只是大多數人沒有一個為之奮鬥的目標,他們渾渾噩噩地活著,連百分之一的努力都不肯付出,然後抱怨說自己天賦不夠,那些真正肯努力的人,才有機會做人生的贏家啊。」
「努力就一定有用嗎?」大明似乎想表達什麼,但表達不出來。
「不一定噢。但是努力了,就會有機會,不努力可是一點機會都沒有呢。」艾司堅定地看著前方:「每個人啊,在不同的時期,都一定會有自己很想去做的事情,有人努力地去嘗試了,不管成功還是失敗,他至少做過,想來那一段人生他會覺得很有意義。而更多的人,永遠只能想想,於是,在想象中獲得了成功的幻境,又或者在想象中慶幸自己逃脫了失敗的厄運。他們會不停地哀嘆如果自己當初怎麼樣,現在會怎麼樣,但他們的人生,總是有缺憾的。我呀,不想讓自己的人生有太多的缺憾呢,你們現在還小,想做的事情,和擁有選擇的權利會更多,所以,要更加好好努力噢!」
回到黃家,艾司領著大明乖乖地向爺爺認錯,黃大哥似乎和什麼朋友在談事情,小明跑到另一邊去找媽媽。見這一晚的經歷,似乎讓大明領悟了許多,艾司也就放心了,正準備告辭,被黃大哥叫住了:「艾司啊,你就在那個『天天見』裡面工作是吧?」
艾司點頭,自己騎著天天見的摩托到處跑已經好長時間了,黃大哥這時候問這事兒是什麼意思呢?
原來,黃劉夏家族做的也是食品生意,而且還是完整的產銷供貨鏈,他們有自己的飼養基地,有海角市最大的凍庫,在幾處鬧市廣場都有很大的食府門店。那雲從龍大酒店就是黃家產業,黃劉夏不就一直瞞著艾司嗎?
除了從生產源頭到消費終端一條龍服務,冷鮮供應在黃氏家族企業中占很大比重。原本海角市的冷鮮豬肉的超市供應基本是他們獨霸市場,可最近被兩個外地大商戶狠狠地衝擊了,在對方一系列優惠回扣措施面前,黃家的市場份額銳減。
而目前海角市食品行業里,就數遍地開花的天天見快餐盒飯宅急送增長勢頭最猛,幾乎幾天就要開一家分店,準確定位快速佔領市場。剛才黃大哥正和生意上的合伙人探討怎麼將天天見的營銷方式用於自家冷鮮推廣,以便守住自己海角市市場老大的位置。
正聊著,小明回家,在沙發上玩兒,然後就說艾司哥哥就是天天見的,而且小明聽說是艾司哥哥把天天見做到這麼大的,在小明口中,偶像級的艾司哥哥基本就穩坐CEO的位置。
黃大哥雖然不相信艾司會是天天見的負責人,不過聽聽內部人士談談天天見的發展歷程對自己還是很有幫助的,因為小明很肯定地說,艾司哥哥去天天見之前,天天見還只是一個賣豆漿油條的路邊攤。
黃大哥三言兩語說了請艾司留下來談談的理由,艾司也沒有什麼藏私的商業想法,當然就將當初怎麼改造天天見的過程說了出來。
原本不相信,沒想到越聽越不可思議,原來那些點子,竟然真的是艾司設計出來的,至於後來的風投發展基金,不過是將艾司完善的那套營銷方法複製到了海角市各個門店而已。
黃大哥兩眼放光,如獲至寶,這個家庭教師居然有這麼好的商業頭腦,簡直就是一個天才啊!
4
如此良機,黃大哥當然不打算錯過,他立刻向艾司說了他們目前面臨的窘境。
對方的豬肉是從外地運來的,照理說加上運輸成本,應該比他們的本地冷鮮豬肉成本更高,但是由於對方的養殖基地遍及全國,或許在收購肉豬時成本有所降低,加上在全國範圍進行戰略布局,為了搶佔市區,總公司肯定從資本市場進行融資補貼。
現在黃家的鮮肉市場,面臨的就是赤裸裸的價格打壓,作為海角市的本土小企業,在價格戰方面,確實無法與那些上市公司競爭。
黃大哥說什麼融資、什麼上市,艾司不是很懂,還沒有去研究過,不過他聽懂了一點,黃大哥家的豬肉價格比人家高,如果質量相近的話,那肯定選便宜的。
黃大哥他們想要保持市場領先優勢,那麼就得分清自己的優勢在哪裡。
本土!這個優勢就很明顯了。
顯然黃大哥家有個很大的養殖場,艾司問黃大哥,對方的肉要運進來,需要多長時間呢?
「起碼要一兩天。」黃大哥解釋道,因為海角市本土的幾家大型養殖基地幾乎可以滿足海角全市需要,對方要打價格戰,必須從外地運來。每個養殖基地的供貨範圍都是有面積的,周邊幾個縣市的養殖基地和散戶,黃大哥他們都打聽過了,對方是從更遠的養殖基地拉貨過來打價格戰的。
「凍了一天以上,那就是說不是很新鮮嘍?」
黃大哥和他的朋友相互一望,這小子一下就說到了點子上,或許真的可以在這上面做文章。
本來黃大哥還不是很相信艾司說的他在天天見做那些事兒,畢竟有可能是聽來的或是看到別人做的,可是艾司大略一聽就聽出了問題的關鍵,黃大哥對艾司有了信心。
艾司又幫黃大哥進行了分析,為什麼很多老百姓願意去家附近的農貿市場,而不是去超市,因為他們覺得市場上的豬肉更新鮮。這是黃大哥他們家的一個優勢,但是如果價格相差太大,這個優勢還不足以彌補市場缺口。
需要進一步擴大優勢,艾司說,實際上很多產品的成本和銷售並沒有多大區別,想要留住客戶,就需要在服務上做足文章。
艾司從自身出發,作為一名大廚,在人手不足的情況下,艾司還要兼任墩子,畢竟他就是從墩子做起的,切肉切片、切絲、切塊、剁餡兒,真正要準備很多食材的時候,這是一項繁重卻又重複的活兒。
艾司認為,一切可重複的動作,都可以利用機械模擬,如果有超市提供切好的肉片肉絲,和用重鎚敲打過的肉醬,而價格和大塊生鮮豬肉相差不大,那麼不用想,也知道買哪種更實際更划算。
艾司建議黃大哥他們可以直接出售食材,而不僅僅是賣肉,這是一種服務和競爭手段,但這不是硬實力競爭,一旦對方發現你賣肉片肉絲,他們很容易模仿。
真正要抓住顧客的,是軟實力,服務的態度。艾司說他看過一個賣米商人的故事,那名商人第一個提出,可以賒米給大家,而且他會統計每家人吃多少米,估摸著米快吃完的時候,就送貨上門,這樣就贏得了很多顧客。
艾司建議黃大哥,是不是搞一個送豬肉上門的服務,現在淘寶什麼都賣,如果能在網上下單,很快將生鮮豬肉送到各家各戶手中,搶佔第一級市場,至於超市裡面,就只剩下一個品牌效應了。
艾司還想出了許多優惠服務,定期送小禮品什麼的,然後以海角市地圖為藍本,進行點面覆蓋,實行網路下單,一小時之內食材和肉製品送貨到家,應該可以打開局面。
具體實施細節顯然還有許多可待斟酌,但是艾司的想法卻讓黃大哥他們耳目一新。確實,現在全國各地的快遞業正蓬勃發展,也有許多地方搞起了生蔬快遞服務,不過其體系還在探索中。
見黃大哥和他朋友興緻勃勃討論起可實行的細則問題,艾司才告辭離去。
回到家,艾司才剛掏出鑰匙,門就被打開了。恩恩站在門內,用眼睛惡狠狠地瞪著艾司,嘴裡「嗯嗯嗯」叫個不停,似乎很生氣的樣子,但氣鼓鼓地又不說話,艾司看過去,恩恩的模樣說不出的可愛。
「恩恩,你是怎麼了?」
恩恩吹動額前的劉海:「嗯嗯嗯,嗯嗯嗯嗯!」
看著恩恩的表情,艾司似乎聽懂了,恩恩在說:「你還好意思問,還不是都怪你!」
艾司回到家裡,看到婉兒和雅欣,兩人都笑得賊兮兮的,艾司追問:「到底恩恩怎麼啦?她怎麼說不出話來了?」
雅欣咧著嘴笑道:「還不是因為你,誰叫你把菜做得那麼好吃的。」
雅欣解釋說,因為文風沒有拒絕恩恩的情書,恩恩心情大好,吃飯時變成了話癆,結果艾司做的獅子頭實在是太好吃了,所謂令人恨不得吞下舌頭莫過於此,恩恩又想大塊吃肉,又興奮地拚命說話,這不,把自己舌頭給咬了。
一口咬下去,對自己下手,不對,對自己下嘴那叫一個狠哪,咬得滿嘴是血,醫生給恩恩上了葯才止住。醫生說,雖然舌頭血管豐富,治癒能力較強,但恩恩咬的範圍有些大了。因為舌頭太靈活,為了不讓傷口再次裂開,恩恩至少一天不能說話。
所以,恩恩就只能通過鼻音發出「嗯嗯嗯」的聲音。
自己菜做得太好吃了也有錯?艾司愁眉道:「恩恩啊,這是你自己不小心咬到的,不能怪我吧?」
恩恩微微低著頭,翹起小嘴:「嗯唔嗯唔唔嗯嗯嗯嗯嗯嗯嗯!」
艾司聽到恩恩說:「誰叫你把菜做得那麼好吃的?」看著恩恩的表情,艾司也忍不住笑了。
恩恩大怒,揚起拳頭,照著艾司胳膊就是一拳,打在艾司傷口上,艾司疼得差點沒叫出聲來。看艾司眼睛一下就蒙了一層霧氣,恩恩似乎才平息了些,說道:「嗯嗯唔唔嗯唔。」
恩恩說:算你有點良心。
艾司心道,還好疼出眼淚來了,否則還不知道恩恩準備了哪些刑罰。卻見恩恩一臉憂鬱地坐回沙發上,嘆息道:「嗯,唔唔嗯嗯唔唔嗯!嗯嗯唔唔唔。」
艾司奇怪道:「明天要去哪裡玩嗎?」
雅欣和婉兒都奇怪道:「誰說要去哪裡玩了?」
「恩恩說的啊,她說明天怎麼辦,沒法出去了。」
艾司說完這一句,就見恩恩欣喜地跳起來,捉住艾司的肩膀,又把艾司疼得齜牙咧嘴的。恩恩「嗯」道:「嗯嗯嗯嗯唔唔唔?」
「我聽得懂你說話嗎?」
「嗯嗯嗯!嗯嗯嗯唔唔唔唔……」
「太好了,你真的聽得懂我說話!是這個意思吧?恩恩你快放開我,不要抓那麼緊啊,到底明天要做什麼嗎?」
婉兒和雅欣一臉木然:「這樣也能聽得懂什麼意思?」
艾司解釋道:「鼻腔發出來的聲音還是有所不同的,再看恩恩的表情啊,動作啊,也能聽懂七八分吧。」
雅欣不信,馬上閉上嘴巴,然後說道:「唔唔嗯嗯唔唔唔!」
艾司馬上回應:「雅欣你才是大笨豬!」
雅欣張口叫道:「天才啊!艾司,你太厲害了!」
婉兒微笑著也閉上了嘴,然後道:「嗯嗯嗯嗯唔唔唔唔嗯嗯嗯……」
「恩恩明天和同學約好了去公園玩?和誰呀?」
婉兒也驚喜地睜大眼睛,然後一屋子三個女生就開始「嗯嗯嗯」「唔唔唔」「嗯嗯嗯嗯唔唔唔」地和艾司對起話來。
艾司算是聽明白了,原來恩恩是約了那個高個兒的司徒文風同學,所以才一天都喜形於色,結果得意忘形,咬了舌頭。一想到明天兩人見面,近在咫尺卻不能交流,恩恩別提多著急了。
這下好了,艾司居然能聽懂這些嗯嗯唔唔的聲音,恩恩決定,明天帶上艾司給自己做個翻譯。
可得知是要和司徒文風同學去公園,艾司就不樂意了,當即表示,我不去,然後開始裝傻,我不是每句都能聽懂的,要是把你意思弄錯了,你還不又得把我怎麼樣,不去不去。
恩恩開始和艾司說好話,後來就翻臉了,賣身契還在我身上,還反了你了,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艾司又找理由,說司徒文風同學可是見過自己好多次了,又當過家政服務員,又送過外賣,還打過人家,要是把自己認出來了怎麼辦?
恩恩大發雌威,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會化裝,剛撿到你沒多久,婉兒就教過你化裝了,送外賣的時候你不是化過裝嘛,明天給我化一個普通一點裝過去,不許讓文風同學認出來,否則要你死得很難看!
艾司心裡彆扭,不敢哼哼,帶著擂台上留下的一身傷,去書房,一邊給恩恩雅欣抄作業,一邊生悶氣去了。
第二天,在恩恩的監督下,艾司給自己上了點面妝,改變了基本形象,再戴個假頭套,就完全認不出來了,艾司問恩恩,婉兒和雅欣怎麼辦。
恩恩說,她們自有安排,不用你管。
九龍公園,是距離學校最近的一處公園,免費開放,公園裡有許多景觀園林,僻靜優雅,還有一處小湖泊,可以泛舟,是個休閑的好去處。
艾司又見到了這個高個子司徒同學,他看起來比昨天痛毆自己的那個人也矮不了多少,高個子就是討厭!
可惜艾司在出門前就被威脅了一番,見到司徒文風同學還不能鬧情緒,要笑,要如沐春風,如見親友。
文風對恩恩帶著一個跟班也很是不解,這人又不認識。「恩恩,這位是?」
恩恩抿嘴一笑。艾司腹誹,恩恩笑得好媚俗,正想著,恩恩就微笑著朝艾司示意。
艾司臉部抽筋一樣地擰巴在一起,勉強算是做到了笑,然後道:「我是雅欣的遠房親戚,特意來這邊玩幾天。恩恩她聽說是昨天吃飯時咬傷了嘴,不能開口說話,我以前呢,有很長一段時間也是不能張嘴說話,所以能大概聽得懂恩恩的意思,特意來幫助你們進行溝通交流。大概就是這樣……」
艾司語氣死板地介紹完了,一抬頭,看見恩恩正非常兇惡地沖自己瞪眼睛豎眉毛,省悟過來,趕緊又將臉擰巴在一起,眼睛愁眉苦臉,臉卻在笑著。
恩恩瞅著文風,依然抿著嘴,發出「哼哼哼哼……」的笑聲。
「哎呀,你把嘴巴咬傷哪,那就該在家裡多休息嘛,醫生怎麼說?要不要緊?其實你可以叫婉兒或雅欣給我打個電話就行了,沒必要還特意跑一趟,這實在是。」文風立刻表達了對恩恩的關切。
恩恩心裡甜甜的,艾司沒好氣地望了司徒文風一眼,心道:虛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發出這樣的邀約,恩恩要興奮多少天,九頭牛都拉她不回去,還打電話。
「嗯——嗯,嗯嗯唔唔嗯唔……」
「她說沒關係啦,今天天氣這麼好,一起在公園裡逛逛吧……嘿嘿!」艾司在說完之後停頓了一秒,加了兩個嘿嘿,算是笑過了。
恩恩眼中閃過一抹殺意,威脅艾司,你再這樣搞,回去和你算賬。
「哦……」司徒文風覺得這個情況有點複雜,這個雅欣的遠房小兄弟連名字都沒說,就這樣三個人一起走嗎?好尷尬。
恩恩在一旁拉起文風的手,朝艾司那邊揚了一下下巴,然後對文風搖搖頭,說道:「嗯嗯唔唔,唔唔嗯嗯唔嗯唔嗯……」
「她說,不用理我,我會跟在你們後面做一個忠實的翻譯,我不說話,你們都感覺不到我的存在的,不會給你們造成任何影響……嘿嘿嘿!」這句話艾司實在笑不出來,不過句末還是很盡職地加了三個嘿。
「這,這樣好嗎?他叫什麼名字?」
「唔唔唔,嗯嗯唔唔,嗯嗯……」
「她說,沒有必要,過兩天我就回去了,說不定以後都見不著了,她是付了錢的,你就當是兩個領導會面談話一樣,哪有領導去問翻譯的名字的……」恩恩啊,我翻譯得好想哭,艾司越翻譯聲音越小,惹來恩恩殺氣騰騰的銳利目光,艾司趕緊擠出兩個蚊子一樣的發音:「嘻嘻。」
「那,那好吧。」司徒文風看了艾司一眼,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少年,可是為什麼感覺有點熟悉呢?而且這翻譯的表情也太奇怪了,真的是笑得比哭還難看。
於是三人沿著林蔭小道,往湖邊走去。恩恩和文風手挽手走在前頭,艾司跟在後頭,一步一個腳印,默默地踩著恩恩走過的地方,然後漸漸進入翻譯的角色。
「都有好多年沒來過這裡了。」
「嗯唔,唔唔嗯嗯唔嗯唔……」
「是啊,算下來應該有四五年了吧。」
「嗯嗯唔唔嗯嗯唔……」
「上初中那會兒,你可沒這麼高。記得那時候你就好勇敢,那次和雅欣碰到幾個高年級的男生,如果不是你衝出來,我和雅欣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咦?該不是你故意的吧?」艾司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補充了一句。恩恩赫然回頭,怒目瞪視,叫你翻譯就翻譯,誰讓你擅自添加旁白的?
「怎麼會呢,你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文風還以為是恩恩說的話裡面就有這句,笑著解釋。
恩恩望著文風,微笑,溫柔地搖頭,和艾司印象中那個恩恩完全判若兩人。艾司又跟在了司徒文風後面,伸長脖子探出腦袋,可以從側面看到恩恩的表情。
「嗯!嗯唔!唔唔唔唔嗯嗯唔唔……」
「啊!快看,那棵樹,我們小時候在那棵樹下面量過身高的。」出門前恩恩特意交代,翻譯必須給我翻譯出語氣和抑揚頓挫的情感,你要是敢像個復讀機那樣冷冰冰的只是機械發音,沒你的好果子吃!
「嗯嗯唔唔嗯唔嗯唔嗯嗯嗯唔唔?嗯唔唔唔嗯……」
「還記得我們在樹上刻過標記嗎?那時候我可比你高,就像剛過沒多久一樣,一轉眼你就比我高這麼多了……但是長得高也沒什麼卵用啊?嗯!」
艾司不自覺地又多吐了一句,說完之後趕緊自己將自己的嘴巴捂上,小心翼翼地抬頭,就看到恩恩那要吃人的目光!
「最,最後那句是我不小心說的,不是恩恩說的。」看到恩恩望著文風那種惶急不安的樣子,艾司趕緊承認錯誤。
「呵呵,這位翻譯真有意思,」司徒文風無論何時,似乎都是那樣彬彬有禮,不怒不躁,謙和穩重,「沒錯,我看過一些報道,說人體的黃金身高是一米六六,這樣的身高心臟供血能力和對抗地心引力是最適當的,這樣的人最聰明,而且也符合我們國家男性的平均身高,太高了,心臟對大腦供血負荷就更大。我想如果我能再矮一點,說不定還能更聰明些。」
艾司一愣,這傢伙智力沒問題吧?自己明明在損他,他還反過來誇自己?果然是長太高了,大腦供血不足!
「嗯嗯,嗯嗯唔唔嗯唔……」恩恩卻在一旁表示不滿,什麼一米六六,三級殘廢好嗎。
艾司苦著臉,考慮要不要翻譯過去,太傷自尊了!恩恩怎麼能這樣說呢?艾司就在你旁邊啊。
恩恩柳眉一豎,對著艾司一瞪眼,還不快翻譯!
不過還好,司徒文風沒有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繼續說著:「只有在遠古時期,體形大小才和生存息息相關,那時候的巨猿真的像電影里的金剛一樣,搏殺霸王龍不在話下。可是隨著生存環境的改變,體形巨大的優勢已經被淘汰掉了,從巨猿到類猿,再到始祖人猿,從侏羅紀一路進化過來,體形越來越小。當今的社會太浮躁,人們對美和高的標準太過功利,已經偏離了自然演化的生存法則,可以說,人類太任性了,就連身高、形體美,都開始動用非自然的手段進行加工。我不贊同這種違反自然的做法,破壞了那種天然性,功利主義發展到最後,恐怕會導致很不好的結果呢。」
恩恩傾斜十五度角仰望文風,滿眼都是小星星,一臉花痴狀,根本不用發出任何聲音,艾司都能看出恩恩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
那臉上的表情分明在說:「我好崇拜你,你知識好淵博。」
所以這次恩恩還沒發話,艾司主動跳出來糾正:「錯!第一,侏羅紀是指距今一億九千萬年前至一億四千萬前這段時間,那時候還是以恐龍為主的爬行動物天下,並沒有出現靈長類動物。靈長類動物的出現,是距今六千萬年前那次生物大滅絕之後,爬行動物大量消亡,原始哺乳動物勉強活了下來,這才出現了靈長類分支。第二,現今發現的最早的靈長類動物始祖中華曙猿並不比一隻家貓大,而猿類始祖原上猿身長不過四十厘米,人類和類人猿的共同祖先森林古猿身長六十厘米,再到南方古猿,到猿人,到能人,到直立人,到智人,身體進化是逐漸增長巨大的。至於你說的巨猿,則是在進化史中猿類分支,它們與直立人和智人生活在交互時間範圍,並沒有參與到人類進化過程之中,只是平行發展的趨同進化分支而已。」
說完,艾司一臉得意,和我轉百科大全書,你還差得遠呢。
5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恩恩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低沉嗓音:「唔唔!嗯嗯唔唔!唔唔嗯唔!唔唔嗯嗯唔嗯唔嗯唔唔嗯……」
「閉嘴!要你多嘴,閃一邊去!出門前是怎麼跟你交代的!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艾司的糾錯引來恩恩一陣怒斥!
怎麼……怎麼會這樣!艾司沒由來地感到一陣委屈,自己說的明明是對的,百科大全書上就是這麼說的!恩恩搞區別對待!不公平!艾司嘴一撇,就要哭出聲來。
恩恩對艾司還不了解,見他嘴一癟,就知道他要幹什麼,惡狠狠地威脅:「嗯嗯嗯!嗯嗯唔嗯嗯……」
「你敢哭!你哭一個試試!你要是敢在這裡給我丟臉回去不好好收拾你!」
艾司癟著嘴,上眼瞼和眉弓向下耷拉,一臉哭相,呼吸急促,身體開始有節奏地抽動起來,「哼呼,哼呼,哼呼……」那節律和抽泣一模一樣,但懾於恩恩的淫威,居然硬生生地將眼淚給憋回去了!
恩恩的態度司徒文風都看不過去了,雖然聽不懂她「嗯嗯嗯」地在說什麼,不過一看恩恩和後面那個小翻譯的表情就知道。文風趕緊勸和道:「好啦恩恩,他只是沒理解我要表達的意思,不過聽他說起來似乎有根有據的,懂得真多。」
艾司嘟著嘴,沒好氣地掃了司徒文風一眼,用不著你拍我馬屁,哼!不理你!
文風又道:「恩恩你也不要那麼凶,我一直以為你長成淑女了,你還像小時候那麼霸道啊?」
恩恩立刻變身小女生姿態嚶嚶道:「嗯嗯嗯嗯嗯……」
半天沒反應,恩恩板著臉往身後一掃,艾司就得捏著嗓音聲情並茂地將那種扭捏的語調錶達出來:「人家哪有嘛——」
恩恩暫時放過了艾司,三人兩前一后沿著林蔭小道走到湖邊,漫步湖堤,看輕舟泛泛,賞湖光山色,似乎知道艾司有心搗蛋,一路上恩恩不再像個小麻雀似的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憑微風拂面,遠眺粼粼波光,手握著手,偶爾一個眼神的對望,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段路對艾司而言,那可是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恩恩不說話了,自己又不能搭話,感覺跟在他們後面,就算踩著恩恩的影子,自己也是一個完全多餘的存在。
又不許哭,又不許走,恩恩到底是要怎樣啊?
沿著湖邊走了十幾分鐘,恩恩和文風找了一個公園長凳坐下,艾司只好像根木頭樁子站在旁邊。
恩恩懶得說話,直接用眼神命令艾司:站後面去,不要污了我的眼睛,破壞了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氣氛。
艾司只能退後兩步,讓自己淡出恩恩的視野,看著他們兩個手拉著手,肩膀挨著肩膀,很快就要頭挨著頭了!艾司忍不住在後面臆想,要是自己手中有根棍子,照著司徒文風的腦袋敲下去,嗯,不好,最好是陶慧穎突然出現,然後司徒文風就站起慌張地解釋:「不是你想象那樣的,慧穎。」然後恩恩就怒氣沖沖地走過來拉住自己的手,說:「艾司,我們回去。」那就可以很高興地回家去啦!
要不然,或者還可以……艾司正胡思亂想著,忽然看到司徒文風對恩恩說了句什麼,恩恩笑著點點頭,所有的想法頓時如肥皂泡一般幻滅了。
不過,說不定恩恩需要自己翻譯一下?艾司一下又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向前走了一步,等待著恩恩的召喚。
可是,恩恩笑盈盈的,眼裡全是司徒文風,根本就沒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只見他們兩人四目相對,空中似乎在醞釀著某種玄之又玄的奇妙氛圍。
他們兩人的腦袋似乎正在漸漸靠攏?這是什麼情況?艾司不自覺地又向前一步,探出腦袋去觀察這種以前在自己身邊並未出現過的化學反應。
恩恩和司徒文風正在此時無聲勝有聲,心情激蕩,欲拒還羞,突然艾司的腦袋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之中,兩人都是一驚,恩恩甚至被嚇得「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看清來者面貌,恩恩頓時怒不可遏:「要死啦!艾司!」糟糕,把名字叫出來了,恩恩趕緊補充道:「艾司八格牙路!」緊接著恩恩就驚喜地發現,自己可以開口說話了,舌頭沒有疼痛的感覺了!
恩恩趕緊張大嘴讓司徒文風瞧瞧,舌頭傷口有沒有開裂,有沒有出血?文風有些不好意思,還有外人在這裡呢。艾司倒是一臉無所謂,把頭挨過去,將司徒文風的頭擠開,認真地看了看:「沒問題啊,舌頭很容易自愈的,我看醫生叫你二十四小時不能說話,只是為了穩妥起見。」
重獲說話的能力,恩恩自然高興:「真的嗎?那太好了,沒你什麼事兒了,你可以走了。」
艾司一臉怨念地看著司徒文風,又可憐巴巴地望著恩恩,恩恩眼睛一瞪:「怎麼?你還怕迷路啊?自己回去。」
「那,那你早點回來啊。」艾司終於重獲自由,可以去找個安靜的地方痛哭一場了。
「知道啦,你煩不煩,走吧,快走。」
艾司只走了幾步,便站著沒動,看著恩恩和那個高個子的司徒文風同學相依相偎,越行越遠。艾司很想跟上前去,哪怕只是像剛才那樣踩著恩恩的影子也好。
可是恩恩叫自己回家,她很不耐煩自己跟在旁邊,一想到這個,艾司就不禁悲從中來,覺得自己的心臟痙攣抽搐般得疼著。
為,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傷心?這種胸口的絞痛究竟是怎麼回事?
對艾司而言,這又是一種全新的感覺和體驗。自己明明沒有想要號啕大哭,眼淚卻止不住地順著面頰往下流,這就是書里說的,怔怔地流下淚來的意思嗎?原來站著不動,眼淚也會一直湧出來啊。
見恩恩他們去得遠了,艾司又回到湖邊長凳上,坐在恩恩剛才坐過的地方,一邊沒有哭聲地淚流滿面,一邊掏出手機來。給誰打電話好呢?
眼淚模糊了視線,艾司只得一遍又一遍地揉著眼睛,手機拿出來,又放回去。
這一天絕對是人生中極具紀念意義的一天,恩恩覺得幸福滿滿地將自己包圍著,就這樣靜靜地一起漫步,哪怕一句話都不說,恩恩也覺得,空氣是甜的。
他們泛舟湖上,共賞花香,然後在公園的小賣部吃了一點小吃,雖然味道不怎麼樣,但重要的是心情,和文風單獨約會,吃糠咽菜也甘之若飴。
等到下午兩三點,司徒文風有事離開,恩恩迫不及待地打電話給雅欣和婉兒她們,分享自己的幸福。
聽恩恩嘰嘰喳喳地說完,雅欣那頭回道:「你這個死丫頭片子,要不要在這裡拉仇恨啊?你倒是吃香喝辣泡帥哥都佔全了,我和婉兒還餓著肚子在這裡商量中午吃點啥混過去呢。」
「咦?艾司呢?他不是回去了嗎?」
「是嗎?他什麼時候回去的?我們不知道啊。沒給我們打電話。」
「這小兔子崽子,膽兒肥了他!我很早就叫他自己回去啦。」
「該不是看家裡沒人,自己跑忠伯或大叔那裡弄吃的去了吧?」
「那也該打個電話啊,你們等著,我打個電話問問他。」
真是讓人不省心,回去就該通知雅欣和婉兒回家吃飯嘛,一想到艾司今天調皮搗蛋,恩恩就覺得有氣,撥通艾司電話。
「喂,恩恩啊?」嗚……
「艾司,你在哪兒呢?回家了嗎?」
「……沒有。」
「那你現在在哪裡!」
「我,我還在公園裡。」
「還在公園裡!我那麼早就叫你回家了,你還在公園裡幹什麼?」
「我在公園裡哭。」
「哭?你哭什麼哭?」
「我不知道,就是覺得好傷心啊!」嗚,哼哼……
「你在哪兒,你等著,我過來找你!」
恩恩找到艾司的時候,就看到一個孤零零的大男孩,獨坐在一條長凳上,眼神悲切地望著湖中央,有節律地縮腹聳肩,似乎身體完全不受控制。
「唉喲,哎喲喲,瞧你這傷心的,小樣兒,咋了?」恩恩靠著艾司坐下,伸手鉤住艾司的肩膀,搖了搖,「怎麼啦這是?有啥這麼不開心的?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嘿嘿!」
「看見恩恩和那個司徒文風同學在一起,還那麼開心,我就好傷心,好難過。」艾司很老實直接地就說了出來。
恩恩照著艾司後腦勺就是一巴掌:「神經病啊你,你看到我和文風在一起很開心,你就應該感到高興開心才對,你難過什麼你?給我笑!」
「可是人家就是好難過嘛,嗚……哇……」
恩恩一把將艾司嘴捂上,警惕地看看四周:「行啦,哭什麼哭,你到底難過個什麼勁兒,給我說清楚。」
「三個人一起來公園,你只和他玩,不和我玩,嗚……嗚嗚。」
原來是這樣啊,恩恩心裡有數了:「你知道我們是在約會啊,你知道我很喜歡文風啊,是那種喜歡喲。這次是我舌頭被咬了才帶你出來翻譯的嘛,要不是我不能說話,你就可以和雅欣、婉兒她們一起去玩了,她們今天逛街買衣服,好好玩哦。」
「可是……可是……可是我也好喜歡恩恩你呀。」
「我知道啊,我也很喜歡你呀,但是我們這種喜歡,和我和文風那種喜歡,是不一樣的。」
「怎麼不一樣啊?就是一樣的。」
「當然不一樣啦,我的這種喜歡,可是心會怦怦跳的。」恩恩得意地笑。
「我喜歡恩恩,心也會怦怦地跳啊,我那麼喜歡恩恩你,你卻只喜歡那個司徒文風,不公平!」
咦?恩恩愣了一下,艾司說心會怦怦跳地喜歡自己,這小子什麼時候起了花花心思?在恩恩的記憶里,艾司還是剛剛被撿到時那個樣子,聽話又聰明,有時會犯些讓人啼笑皆非的錯誤。
或許是由於一直陪在身邊,恩恩沒有留意到艾司身上發生著某些變化。
「你對他那麼好,對我這麼凶!我都那麼喜歡你,心會怦怦地跳的,你和他在一起,都不用正眼看我,我好傷心好難過啊,哇哇……」艾司好像終於找到自己傷心難過的原因了,立刻大嚷起來。
恩恩臉一沉,盯著艾司:「不許哭。」
艾司閉上嘴,抽抽搭搭。
艾司以前都很聽話的,什麼時候起了這種別樣的心思啊,自己居然沒留意,恩恩伸出食指輕輕點著自己下頜,斜睨艾司,問道:「你喜歡我噢?」
「嗯啊。」嗚嗚……
「心會怦怦跳的那種喜歡噢?」
「嗯啊。」艾司就像做錯事的孩子,在恩恩的目光下有些不安起來。
果然,恩恩聲調一高,一拍大腿:「喜歡我?誰允許的?」
艾司一下就茫然了,這個,需要得到允許的嗎?
「你申請過了嗎?誰批准的?說!」恩恩指著艾司質問。
艾司無言以對,滿腦子都在想,還要申請嗎?向誰申請呢?這個,這個又該由誰來批准呢?
「你以為說喜歡就喜歡啊,你一不打報告二不寫申請,又沒經過組織的批准同意,誰讓你亂喜歡的?」
原來,原來程序是這樣走的嗎?怎麼和自己了解到的情況不太一樣?艾司眼淚汪汪地望著恩恩:「那,我該怎麼做啊?」
「怎麼做?回家做飯啦,一不順心就是哭哭哭,女孩子不會喜歡整天哭哭啼啼的男生啦。」
「哦。」艾司將眼淚鼻涕都吸回去,抹臉揉眼睛,擦乾眼淚,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我寫了申請書,組織上同意了,你就會對我好一點?」
「我對你不好嗎?」見唬住了艾司,恩恩心裡暗暗鬆了口氣,果然還是和以前沒多大變化,說不定過幾天,他那種心怦怦跳的喜歡就轉移到別人身上去了,明明心理就是個小孩子,裝什麼大人。
「平時……是很好,可是,你和文風同學在一起的時候,就一點都不好。」艾司的眉毛還是耷拉著的。
「你先說說,怎麼對你不好啦?」
「嗯,你不拿正眼看我,你牽文風的手不牽我的,你對著他笑,對我好凶,他說的你就覺得很對,我說得才是對的,你卻罵我,你都沒認真聽我說話,我好想哭的時候你不准我哭……」艾司開始掰著手指一五一十數落恩恩的不對。
「好啦好啦,知道了,下次對你好一點。但是你也有不乖啊?這次出門前我們是怎麼說好的?說好了你只當翻譯,可是你卻亂翻譯,你不聽話,我當然要生氣。」
艾司想了想,恩恩似乎說得也有道理,便低下了頭:「好嘛。」
這次風波暫告過去,回到家,恩恩自是和雅欣婉兒她們兩個嘰嘰咯咯說個不停,時不時望一眼艾司,三人又是一陣嬉笑。
恩恩特別興奮,文風告訴她,這個周四,也就是6號晚上,有一次奧賽交流會,他可以帶恩恩去參加。
像奧數奧物這些,別說恩恩,就連婉兒都摸不到門檻,每一個人都是代表國家去參賽的頂尖高手,一個學校要是出了這麼一個學生,那都是莫大的榮譽,更別說海角二中,連續三年都有學生代表國家奪冠。
這個學生自然不是別人,只能是司徒文風。他每一年全力備戰一個項目,三年分別拿了奧數、信息和生物三個冠軍,所以就連整個海角二中的老師,都為自己學校有這樣的學生而感到與有榮焉,更何況同學。
像這種高規格的交流會,陶慧穎只怕一輩子都見識不到,照恩恩的話說,她連去端茶遞水的資格都沒有。
6
為了趕時間,高風又是一夜加班。最無辜的當屬小劉,這位還以為月底會有獎金的小夥子跟著高風加了一夜班,根本不知道這是一件還沒有立案的案子。
一夜無眠,高風做了比對,車內發現的毛髮和人體脫落組織與張麗春提供的侯偉南組織物吻合,此外車內沒有發現掙扎痕迹,有擦刮留下的織物纖維與侯偉南當日所穿衣物纖維屬於同一種類,從車胎中取出的礪石是西郊山岩礪石,從車衣灰跡則能判斷出這輛車在11月9日晚開到停車場之後估計就再沒有挪動過。
車內油已經不多,有行車記錄儀被取走的痕迹,車載電腦里也沒找到有用信息。
司徒笑和章明則通過發動機編碼查到,這輛全進口賓士G級SUV居然又是伍文俊的,只是車身顏色經過了噴塗改裝。他在三個月前報失,時間早於他哥哥伍文斌出車禍的時間。被套車牌的是一家合資企業的商務用車,經調查只是車型一致,並沒有什麼直接關聯。
茜姐也幫忙在家加班到凌晨,找出了11月9號晚間這輛賓士進入地下停車場后所有路過的監控資料,並根據監控指出幾個可疑的時間段,那在幾個時間段都有可能將車裡的人質調包。但無法確定是哪一輛車,只能逐一排查。
至於朱珠,司徒是不指望了,她最近日子過得美滋滋的,據說和瞿律師經常約會逛街,出雙入對。個人選擇,為此司徒笑也不便發表多少意見。
而張子成和李開然沒能通過曉玲的測評,這兩名幹將還得再考察一番,緩一緩。
第二天快天亮的時候,小劉實在堅持不住了,不得不佩服同樣熬夜的前輩:「風哥,你太牛了,檢測了一個通宵,精神還這麼好。」
小劉知道,那些生化分析和毒理分析,都需要全神貫注,容不得半點差錯,偏偏又很枯燥乏味,自己連續做上兩三個小時就昏昏欲睡,對前輩的戰鬥力必須欽佩。
「是嗎?」高風自己倒不覺得,無意識就探頭朝門外看了看。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但他清楚,重案組辦公室的燈肯定是亮著的,有那麼一尊戰神頂在前頭,他根本就不覺得自己和精力充沛有多大關係,司徒笑的朋友不是那麼好當的。
對新出現的嫌疑車輛需要逐一比對,沒有發現套牌,就需要對車主登記信息進行逐一核實,以及背景關聯調查,這不是一兩天就能完工的,另外還有調查許可權問題。
除非張麗春報案,正式立案之後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不過有點小問題,目前調查的線索還不足以立案,尤其是張麗春不能說明這些線索的由來,順序不對。
不過這難不倒司徒笑,他撥打了一個電話,兩小時后張麗春就聯繫了他,說有人通過同城快遞寄了一封列印好的信到她家裡,她丈夫可能被人綁架了。
司徒笑叫張麗春立刻帶著勒索信來警局報案,他親自為其辦理好立案手續,這樣調查就合法了。
「司徒大哥,偉南他被綁架了嗎?」
「我們會認真查找的。」
「可是,為什麼過了一個月才發消息來要錢?」
「我們會查出真正的原因的。嗯,這是一條重要線索,你做得很好,但是,嗯,還是要有一點心理準備,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司徒笑將證據封存好交給章明。
章明看著塑料袋裡的列印紙,上面沒有抬頭沒有落款,就打了一行字「將一千四百九十九元匯到指定賬號××××……,否則你知道的」。
一千四百九十九元?這麼便宜?章明當時就愣一下,這究竟算勒索還是算什麼?再看快遞單上的地址,只有張麗春家的明確地址,寄件人信息卻很模糊,只簡單寫了一條街道名,手機號碼更是少一位數,估計快遞員也沒注意。
司徒笑提醒章明道:「不要管這封勒索信,就順著我們現在已經掌握的線索繼續查下去。」
章明似乎明白了什麼,驚訝地看了司徒笑一眼,拿著物證袋歸檔,喃喃自語:「這樣也行?」
司徒笑還是決定讓張子成和李開然加入調查,告訴他們是一起人口失蹤案,柏鋪村圍標案的資料轉交和協助辦理已經結束,因為英姐同意的原因,他們暫時都還沒接到新的案子,一切由司徒笑暗中調配,老劉也樂得清閑。
兩隻老鳥的經驗確實豐富,李開然第一眼就發現了不對勁:「怎麼又是伍文俊丟的車?這傢伙專丟豪車啊?這個案子和伍家的案子不會有什麼關係吧?」
「現在已經查不出二者有什麼關聯了,你和子成帶上朱珠和章明,負責將這九名車主的背景關係摸一遍,想辦法查出他們和綁匪有沒有直接或間接的聯繫。自由發揮,機靈點。」
兩人拿著名單帶上新人做走訪排查去了。司徒笑還不放心,找來王克生辨識監控的真偽。
監控沒有作假痕迹,是對方認為警方就算拿到監控也查不出什麼來嗎?不屑還是忽略了?來不及?
查訪很快有了回饋,出現了重大疑點,九輛車中的一輛奧迪車主,非常肯定那天晚上自己沒有去過金融中心廣場的地下停車場,因為那晚是他一個朋友生日,他去參加了朋友的生日聚會,有很多人證。
不過在李開然的細問之下,很快發現,當晚這名車主去的酒店有代客泊車,這名車主就交給了侍應生去停車,晚上吃到十點多,又在酒店唱歌,直到凌晨才醉醺醺地請了代駕回家。
中間有足足近五個小時這位車主並不能清楚知道自己車的行蹤,而那家酒店距離金融中心廣場的直線距離僅有四公里,走二點五環用不了十分鐘。
李開然他們第一時間就趕到了酒店,取得酒店監控,兩邊一對比,酒店泊車員是七點四十五分將車停好;八點五十八分,另一人將車開走,九點二十進入金融中心廣場地下停車場監控;十點零七分,賓士車進入金融中心地下停車場;十點十一和十點十五分兩車在同一路段的監控中出現,方向相反,監控盲區停留時間最少在三分鐘以上,其間沒有別的車輛經過;十點三十六分,奧迪又重新開回酒店停車場。
經酒店方辨認,那人不是酒店員工,那名車主也辨認那人不是自己的朋友,根本不認識。
而與此同時,司徒笑聯繫了交警部門,通過天網和警用監控查詢奧迪車的行蹤。結果發現,奧迪車出了金融中心,竟一路未停,直接開回了酒店停車場。
對方顯然不太可能重新剪輯編排天網和警用監控,那麼問題就來了,奧迪車離開酒店等候在金融中心,竟然沒有用來轉移人質?
陪司徒笑一同細查監控視頻的茜姐也感到奇怪:「難道不是這輛車?」
司徒笑想了想,忽然道:「代駕!」
「什麼?」
「酒後代駕,看凌晨之後的視頻。」
同時司徒笑打電話通知李開然和章明,讓他們詢問車主是否還記得回家后的事情。
奧迪開出酒店之後,一路西行,最終離開了市區,脫離了天網監控範圍。
「西郊?這傢伙住在西邊啊。」沒有太多意外,開著奧迪A5的人確實很可能是西郊那片富人區出來的。
李開然打電話來,說那位車主那晚喝高了,壓根兒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家的,只記得醒來已經在自家床上了。由於沒丟任何東西,當然沒什麼覺得值得注意的地方。李開然順帶還問了一下車輛相關情況,這位車主每周洗兩次車,那輛車已經洗過七八次了,上周還做了一次小保。
要從車上查找殘留的線索概率變得極小,不過司徒笑並不覺得遺憾,吩咐李開然探聽清楚那名車主的具體住址,同時打探代駕公司方面的信息,問清楚,那天晚上是不是代駕公司派人去接車主回家的。
李開然他們還沒離開酒店,信息很快反饋回來,那晚是酒店幫忙聯繫的代駕公司,代駕公司派了一名姓張的師傅送車主回家,那名張師傅還記得,當晚車主喝得很多,還是他幫忙開門送回家裡去的,要換了別人,說不定順走一兩件東西他都不知道。
代駕沒有問題,似乎沒有司徒笑他們想要找到的線索,茜姐提醒道:「會不會方向弄錯了?只是酒店泊車員的朋友偷偷開出去做私人的事情?要不我們再看看視頻,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可疑車輛。」
「不太可能,金融中心監控里車輛交會時間過長就只有這幾處,在車少的情況下開得如此慢,而且同一時段視頻里極少出現其他車輛,只有這些條件滿足,才能進行人質的轉移,如果有太多其他車輛經過,犯罪嫌疑人是沒辦法順利轉移人質的。」
「如果是裝作熟人,用脅迫的方式讓人質上另一輛車呢?」
「別忘了在巷口失蹤的監控,侯偉南長期在建築工地打工,身高一米八二,體重八十三公斤,而那輛綠色賓士車,無論是天網調取的逆向監控,還是車內的痕迹,都只支持侯偉南和另外一人同時存在的證據。而另外一人你也在監控里看到了,身高僅有一米六左右,體格也遠不及侯偉南健壯,就算手裡拿著武器,只怕侯偉南也不會感覺到威脅,而且他還要開車,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將侯偉南劫持上車,並讓他不做出任何反抗,只能是令其昏迷或有效束縛。無論是昏迷還是束縛,想要不為人知地將侯偉南從一輛車轉移到另一輛車,被別的車輛發現而不被人懷疑,只能是和嫌疑人一起的兩輛車交會。」
「可是這一輛車就目前看起來,除了被人開出去一段時間,其餘沒什麼可疑的啊?」
「不對,所有車主信息和背景都已經查到了,他們身份翔實,背景也和侯偉南以及其他事件沒有明確關聯,其餘車主都能清楚回憶起當晚去過金融中心並有據可查,只有這輛車是在車主本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前往金融中心的,而且他的時間點卡得太巧合了,我不相信是巧合。」
司徒笑說著,又打了個電話,囑咐李開然探聽車主的私人生活狀況,有沒有經常參加飯局和參加飯局后醉酒情況。
「侯偉南最後出現在路邊天眼的時間是八點五十,奧迪車離開酒店是八點五十八,賓士車在路上開了一個小時,行進路線也不像是擺脫跟蹤,他不過是在等奧迪車找好停車位。還有,如果是酒店員工偷開客戶車輛辦私事,在警方的詢問下,酒店方面沒必要也不敢在監控指認上說謊。」
「可是這車開回酒店之後,就沒有任何異常了啊,也沒看到他們在路上轉移人質。」
「錯,往深處想一想,為什麼綁匪要選中這輛車?是臨時起意選了一輛車來進行人質轉移嗎?我覺得不是,這群綁匪應該早就觀察研究過車主的私人信息。等開然那邊反饋回來我們就知道是不是正確。如果這名車主是一名經常有應酬而且時常喝得大醉需要代駕送回家的人,那麼在車主進行飯局同時和醉酒之後,都給綁匪提供了許多便利的借車機會。還應該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因素,那就是這名車主距離綁匪們的居住地,或者是最終選定關押人質的地方,很接近,又沒有什麼監控探頭,綁匪才會選擇這輛車作為轉移人質的工具,這叫借屍還魂,借殼出竅。如果人質是以昏迷或死亡形式藏在車的後備廂中,那麼就算請代駕公司將車主送回家裡,他們一路上恐怕也不會發現什麼異常。抵達目的地之後,再轉移人質即可。」
「聽你這麼說,這群綁匪不是一般的專業啊?司徒,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們?這看上去不像是你朋友私人請你調查的綁架案啊?怎麼感覺和我們前面查的伍家兇案有相似的專業作案手段呢?這群綁匪不是普通人吧?」
「茜姐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們身處險境而不告訴你們真相的。」
「跑跑電信局,看看視頻能有什麼危險,我是擔心你,你不要什麼事都一個人扛著,太危險的事兒就請示上級,開然和子成他們多少也能幫上點忙。再說伍家兇案搞得大家都精疲力竭,你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英姐的強制休假現在好像對你效力也不大了啊。」
「謝謝,我會重視的,辦完這個案子我就好好休息一下。」
「每次都是這樣說,也沒見你真的好好休息過。」
「對了茜姐,我有一條線索需要你幫忙查一下……」
李開然的電話又來了,如司徒笑所料,那名車主確實很多應酬,基本上隔一天就要醉一次,三天一小醉,五天一大醉,到了周末更是常常酩酊不醒。
車主的住址也詢問到了,是一個富人小區,開發較早,叫青雲城。
平步青雲,請入此城。
司徒笑稍做偽裝,趕到了青雲城。這片小區佔地面積兩千畝,以獨棟別墅和聯排別墅為主打產品,只有兩棟公寓住宅,一左一右,高三十三層,就像兩根擎天柱。
由於開發較早,周邊配套設施就趕不上後來的欣雅樂苑、碧桂園、萬科等樓盤,不過在那個年代,獨棟別墅已經是身份的象徵了。
等了一會兒,李開然就和車主稱兄道弟地回來了,然後以車主朋友的身份一同進了小區。
車主姓庹,名文正,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事業有成,經營著兩家文化公司,做出版、網路劇、參投電影什麼的,平時沒有什麼不良嗜好,唯飲之一道,嗜茶、嗜酒。
李開然已經和這位庹兄聊得是相見恨晚,兩人都約好晚上去把酒言歡了:「哎呀,其實只是可能酒店有小弟借我的車出去偷偷溜達一圈啦,我又沒什麼損失,還要勞煩你們親自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哪裡哪裡,主要是我們查辦的一起案件可能與庹大哥你被別人借用的車有關,庹大哥你這麼配合,不好意思的是我們啊。」李開然坐在後面,向司徒笑和庹文正相互做了介紹。
「司徒兄,聽開然說你是警局裡的這個。」庹文正豎起大拇指,「了不起。」
「叫我司徒好了,庹大哥你開慢一點,我們看看周邊。」
「聽開然那小子說你破了不少大案子啊,什麼時候說說唄,說不定我弄個劇本什麼的,到時候拍電影啊。」
「好啊,到時候我們來當演員怎麼樣,老庹?」
「你,你不行,現在演員要選有型的,像司徒這種演個反派沒問題,你和章明都不行。」
「庹大哥,你們這裡環境不錯啊。」章明偶爾插上一句。
「那當然,當初就是看中它清靜,那時候我自己也寫點東西,下午泡杯茶,和文強、阿偉他們幾個吟點小詩啊什麼的。」
「庹大哥,你和周邊鄰居關係怎麼樣?」
「還不錯,都住了這麼多年了嘛。」
「有沒有最近搬來的新鄰居,一年、半年這樣子的?或者是租給別人住去了?」
「租房子的應該很少,那高層公寓可能有人租,誰會租別墅啊。新近一兩年搬來的就不好說了,這裡換手率還是比較高的。」
「入住率呢?」
「平時不多,三四成吧,到了夏天或是現在這個季節,就有六七成,你知道的,許多內地的有錢人,候鳥嘛。看到了嗎,我家就在前面不遠,拐彎就到了。」
「庹大哥,這周圍哪些鄰居是你認識的,都做什麼的,能不能簡單跟我們說一下?」
「哦,平時比較熟的沒幾個,不過物管應該有登記。」
「我們待會兒再去問物管,你先說說。」
7
「這家姓熊,是銀行的。
「這家沒人,夏天才有人來。
「這家是MIKE,加拿大人……
「那家……不認識,很少見到……
「那家好像姓馮還是姓洪,偶爾看到他家開派對,都是些不三不四的年輕人,據說是道上混的……
「那家以前是個台商,後來搬走了,不知道是賣了還是租給別人去了……」
不得不說,這位庹文正兄人脈很廣,小區里常住用戶基本認識十之五六,一面聽他介紹,司徒笑一面觀察,不常住的有沒有經常有人出入的痕迹,常住的有沒有緊閉門窗,拉緊窗帘等不合常理的突兀現象。
小區監控探頭遠沒有達到一戶一探頭的境地,而且進入小區后,司徒笑就注意到小區好幾條主幹道上的探頭都老化失修,這是一個較為理想的藏匿窩點。
據庹文正說,小區治安還不錯,這麼多年也沒發生過什麼盜搶案件,所以小區住戶對監控探頭的好壞已經習以為常。大家覺得,能住進這樣小區的人,都是有地位有身份的,只要嚴格控制外來人員,小區里還是比較安全的。
「哎,到啦,這一棟就是我好朋友宋文強的家,我們兩家挨著的。」
庹文正熱情地邀請司徒笑一行人去家裡坐坐,司徒笑讓李開然作陪,帶著章明從庹家車庫開始查起,觀察周邊地形和監控。
司徒笑先查訪過了,小區對於陌生人和車的登記做得比較好,不過進入小區之後就顯得比較鬆散了,倒是符合業主需求和人性化管理。
但是殺手正好就鑽了這個空子,司徒笑不禁想起《天下無賊》里的名言:開好車就一定是好人嗎?
為什麼要把侯偉南綁到這個地方來?一個月杳無音信,梅恩書、侯偉南、王述,三個人當年究竟知道了什麼事情?不知道茜姐調查那個助學基金會的事情有沒有什麼線索。
司徒笑帶著章明找到了物業保安,從業主登記上查找了庹文正周邊住戶的信息。至於小區監控,雖然這個富人區的伺服器設得夠大,但還是不能保存一個月以上,9號那天小區的監控視頻已經被覆蓋。
章明遺憾道:「這麼高級一個小區,監控居然只能保留一個月,連家超市都不如。」
司徒笑道:「知足吧,實時監控對硬碟要求量很大的,尤其是這種多攝像頭、大面積的小區。你知道嗎,按常規規定,天網的實時監控也就保留十五天,由於我們海角市案件比較多發,時常有好幾個月才發現案件的情況,所以才硬性規定,公共場所,包括超市、酒店、零售業都需要保留三個月以上的監控視頻,重點區域則需要半年到一年的保存期。」
「可是沒有監控,我們該怎麼查下去呢?」
「沒有監控就不能查了嗎?再說,我們只是沒有當晚的監控,最近一個月的監控還是可以調取的。你注意到沒有,這些獨棟別墅都是單獨車庫,根據小區規劃的路線,距離庹文正家較近的鄰居都會從這條路上經過,然後從這道大門出去,如果綁匪真的和庹文正住得很近,他們的車也會從這條路上經過。」
「可是……每天那麼多車,我們怎麼知道那輛車是綁匪的呢?」
「從目前看到的綁匪行事風格看,小心謹慎說得上吧?」
「嗯。」
「以他們的小心謹慎,難道他們放心一個代駕師父拖著一名醉酒男子一路開回家,就不怕中途出現什麼意外?比如庹文正忽然想打開後備廂看看或者路上遇到了擦刮?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從綁匪的作案風格,我覺得綁匪的車應該會跟著這輛奧迪,所以,我們查看監控中前後一直尾隨奧迪並與之同路的車輛,再與小區出入車輛進行比對,如果有同時符合這兩個條件的車輛,那麼它的嫌疑就很大。
「除此之外,有時候詢問鄰居,也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穫,但是這次綁匪極有可能就混藏在鄰居之中,所以不宜打草驚蛇,對了,待會兒去小區外的房產中介,看看有沒有什麼租房信息。」
「周邊的中介好像很多,這個有的問啊,笑哥,你說我們這樣打聽會不會引起綁匪懷疑呢?」
「找高隊長要兩個生面孔的兄弟,在庹文正家附近租一間房,監控小區內非正常作息時間出入的嫌疑人,他們應該就藏身在這片小區內。中介挨個問,租房的同時就將租房的信息打聽清楚。」司徒笑做出了決斷,「看監控工作量也很大,還有的忙,再陪我走一圈。」
兩人從物業走回庹文正家,司徒笑一路走一路看,在一間別墅前停了下來,剛才開車經過時這棟別墅門口放著的牛奶現在已經不見了。
這是上午十一點,這個點起床取牛奶?
司徒笑帶著章明繞著這棟別墅走了一圈,二樓窗戶還拉著窗帘,門前沒有任何植物,一片草坪,視野開闊,周圍幾株物業種的大樹也相隔較遠。
司徒笑在腦海里計算了一下這棟別墅和庹文正的距離,抵達庹家的路線,路上的監控情況,有三條路徑可以通往庹文正家,只有一條路上有監控。
恍惚間,司徒笑餘光察覺窗帘後有人影閃動,立刻扭頭背對窗戶盯著章明。
章明被看得一愣,笑哥這樣看著我,是想表達什麼?
司徒笑提醒他道:「看著我,不要抬頭,笑。」
章明雙眉一聳,看著你我怎麼笑得出來?
「這是命令,笑!」
章明擠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司徒笑又道:「保持勻速前進,隨便說點什麼。」
「我……我今天早上,好像有點拉肚子。」章明微笑道,說完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
「記得重點監控這棟別墅,別說話,繼續笑,自然一點,我們從這邊走。」
迎面走來一位扎馬尾辮的老外,留著金色短須,體形與司徒笑相近,身高還要高上一點,披著風衣,搭著圍巾,十分友好地沖司徒笑和章明微笑點頭。
章明回以微笑,覺得這金髮碧眼的傢伙挺高大有型的,司徒笑卻看著那名老外布滿青筋的手皺起了眉頭,雖然風衣下看不出體形,但這名老外的臉形和手形都讓司徒笑覺得充滿了爆發力和攻擊性。
擦身而過之後,司徒笑索性轉身,一面目送那名外國人離去,一面暗中觀察目標建築內的情況,那名老外並未與目標建築有任何接觸,剛才目標建築內的被窺視感也已經消失。
回到警局,任務很快分派下去,看視頻的看視頻,指揮監控的指揮監控。
這次茜姐突然爆發出極高的效率,只用了不到半天就從眾多的視頻資料中剝離出嫌疑車輛,朱珠對章明佩服不已,向茜姐請教經驗。
「反推啦,司徒不是已經將嫌疑人鎖定在與被盜用車輛的車主同一小區了嗎?證據都應該是相輔相成的,才是完整的證據鏈,如果單純從天網視頻上逐幀分析就需要很多人手和時間,我想既然綁架犯和被盜用車在同一小區,那麼先觀察小區出來的車輛,著重鎖定上下班高峰時段之外的車牌,然後再有針對性地查看9號晚上奧迪車開回小區時,它前後的車牌,這樣就更容易發現問題。」
朱珠和章明欣然受教,但事實上,茜姐給司徒指認的兩輛車並不相同,一輛是銀灰色的斯柯達,另一輛則是大眾桑塔納。茜姐在單獨的房間內詢問:「司徒,你老實告訴我,這起綁架案的嫌犯是不是與伍家的兇案是同一伙人?」
司徒笑攤開手:「為什麼這樣問?」
茜姐解釋道:「我查視頻的時候,最先發現有兩輛不同的車主穿著相同的服飾,經過比對之後,我覺得應該是同一名駕駛員,然後我追查了這兩輛車的信息,發現它們都是租車行的車,租車人是借用他人身份信息進行的租車登記,然後我回頭再查的9號晚上監控里出現在奧迪前後的車輛,將車牌逐一比對,找出了唯一一輛租車行的車,隨後在所有奧迪車出現的監控時段範圍內,都出現了這輛車的身影。你不覺得這手法很熟悉嗎?而且,當我發現這種手法之後,就調取了伍文斌和卓震車禍死亡現場的視頻資料,雖然不是十分肯定,但住在青雲城裡的這名嫌疑人,和致伍文斌卓震車禍的嫌疑人,相似度極高。」
司徒笑遲疑了片刻,自己的組員除了那兩位新人,各自都很有經驗,想瞞住他們非常困難,但自己的反向觀察還沒有達到評判標準,尤其是對李開然和張子成這兩人,還需要一些時間。「茜姐,這件事還請你暫時保密,再過兩天,不,過了明天,我就可以向你們說出一些我的想法和某些真相。」
「司徒,你是不是懷疑我們有內鬼?」
「呃……」
「曉玲那個丫頭,雖然問得很有技巧,但也就能瞞住章明和朱珠他們兩個新人。伍家的案子,確實很蹊蹺也很巧合,感覺每次我們查到一定階段,案件就會發生重大轉變,變化之快,多次推翻我們原本的想法,而那些想法,大多是經過大家討論和你深思熟慮之後得出的。
「我也很少看見你對一個案子沒有流露出那種強大的自信。你可是司徒,重案二組的司徒,當你都覺得不自信的時候,這起案子的難度確實超乎我們以往偵辦的任何一起。而且最後伍文俊的自殺也讓人覺得很突兀,感覺總有什麼地方說不清楚,但所有的證據都已經證實了伍文俊自殺的事實。
「只有你……我感覺只有司徒你不相信伍文俊是自殺的。所以這一起綁架案,你先前說什麼私人朋友請你去調查我就覺得不對勁,現在又直接給它立了案,如果這起案件真的和伍家兇案的兇手是同一批人的話,你還要求我要對此保密,那麼顯然你在進行有限信息透露的反偵察模式。」
「茜姐你果然老辣。」
「少拍我馬屁,連茜姐都懷疑,這筆賬先給你記下。不過既然已經在正式查辦這件案子,開然和子成你能瞞多久?還有老劉那邊你不做個交代?」
「交代什麼?接案立案,我有這個權力,只要他不出來干涉就萬事大吉。」
「我就是怕他出來干涉,還有最主要的是你自己要小心,伍家兇案行兇的那伙人,真的很不一般。」
「所以才要將他們繩之以法啊。對了茜姐,那個基金的線索你查到什麼沒有?」
「時間太久了,一時還難以查出什麼線索,教育局、工商局和民政局我都聯繫過了,他們的檔案保管不是太完善,查找需要一定時間,主要還是時間過去太久了。」
「好的,辛苦你了,回家去吧,孩子該放學了。」
「對了司徒,今天章明是怎麼回事?老上廁所?」
「哦,他吃壞肚子了,我讓他去看醫生,嗯,他沒什麼嫌疑的。」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自己小心點。回見。」
送走茜姐,便衣小隊的同志打來電話,已經問到司徒叫他們監控那間別墅的基本信息了,是今年三月租住的,登記者名叫袁藝。據中介回憶是一男一女來看的房,像是一對夫妻,直接租了一年,還有他們的聯繫方式,不過已經有一陣子打不通了。
袁藝!司徒笑沒想到居然會留下這麼明顯的線索,顯然袁藝這個身份是冒用了相貌有幾分接近的真實身份信息,難道這次真的是這些殺手沒想到會有人來調查梅恩書的死和侯偉南的失蹤?留下這麼多明顯的破綻,這次還抓不到你們?
司徒笑馬上通知便衣,加派人手,他想辦法申請搜查令。
可是便衣那邊的回應讓司徒笑很詫異,他們說和負責監控的那位聯繫過了,別墅里黑燈瞎火的,不像有人居住在裡面。
怎麼可能?司徒笑愣了愣,明明早上還有人取牛奶和報紙,還察覺有人從窗帘后偷偷觀察他們,肯定是有人的。自己離開小區前還特意讓李開然在庹文正家做客,叮囑他嚴密監控遠處的別墅,別墅里的人脫離他們視線的時間也就是自己和章明回到庹文正家中這段時間,當時自己和章明路過,都是背對別墅窗口的,裡面的人應該看不到他們的相貌才對。
沒有任何不同尋常的地方,再警覺的人也不能發現什麼啊?難道是?司徒笑想起路過那名金髮男子,但是不應該啊,途中相遇,路上還見到幾個陌生人呢,但都和那棟別墅沒產生過任何交集。
難道是脫離監控的時間,有事出去了?司徒笑命令監控人員,嚴密監控,有任何異動馬上彙報。
司徒笑不放心,決定再去一次,路上和高風聯繫,王述有沒有消息。那頭黎曉玲搶過電話,說高風在開車,沒有消息,他們問了好多人都不知道那傢伙離開福利院之後去了哪裡。又說下班就幫著查,累死了,抱怨了一通。
始終沒有王述的消息,司徒笑心中不安,雖然漸漸掌握了作案嫌疑人,可是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不找到侯偉南或是王述,只怕始終沒有答案。
司徒笑找到李開然,他就待在庹文正家,這時候庹文正家裡又來了一個客人,光頭,眼鏡,眼睛挺小,鼻頭較大,看上去神似孫紅雷。李開然介紹,那是庹文正的好友宋文強,自己開了一家文化公司,同時還是金鷹影業公司的項目經理。
司徒笑只是打了個招呼算是認識了,便和李開然進了房間。宋文強看著司徒笑的背影倒是疑惑起來,對庹文正說道:「這個警察我總覺得好面熟。」
庹文正笑道:「得了吧,就你那眼神兒,取了眼鏡什麼都看不到的。」
宋文強搖頭道:「不對,我想起來了,他很像以前的不哭死神!沒錯,媽的,我說怎麼看到這背影我汗毛都立起來了。」
「不是吧,就是你以前說的那個,一個人砍十八個的那個,號稱不哭死神的?你不是說那傢伙十年前就銷聲匿跡了嗎……」
房間內,司徒笑問李開然:「你一直在監視著?」
「對啊,小張和小李沒住進對面的房子之前,我一直盯著的。」
「沒有任何可疑的事發生?」
「沒有。」
「沒有任何人出去?」
「沒有。」
「一直就像現在這樣?」
「對,窗帘都是拉上的,沒有感覺到裡面有人,一直到天黑下來,也不見裡面有任何光亮。」
「現在已經基本確認,住在裡面的人極有可能就是伍家兇案中的殺手,今天白天肯定有人在裡面的。為了防備萬一,我覺得有必須進去查一下。」司徒笑注意李開然的反應。
些許驚訝之後,李開然很快鎮靜下來,思索道:「沒有搜查令沒有逮捕令,就這樣闖進去?」
「時間不等人,誰說我們是去逮捕犯人,我是去……增進一下感情。」
司徒笑直接通知另一棟別墅裡面的監控人員,將嫌犯所住別墅的四個角圍了,悄無聲息地靠近。司徒笑走上門廊,敲門:「裡面有人嗎?查水表!」
沒有反應,司徒笑貼門傾聽,裡面一絲聲音都沒有,難道真的沒人?
「篤篤篤」,「裡面有人嗎?我家的貓剛才好像跳進你家窗戶去了,沒人的話我就進來嘍?小土豆,喵……」沒有任何反應,司徒笑一腳將門踹開,進入別墅。
8
司徒笑一手持槍,一手反握警用手電筒,迅速地掃了一遍屋裡的各個角落。他看到了桌上的半瓶鮮奶、食物殘渣和未收拾的碗筷,看到了胡亂蹬踢甩在一旁的室內拖鞋。走上二樓,又看到了虛掩的衣櫃推拉門,窗帘旁邊的煙灰,匆匆掐滅再被碾過的煙頭。
渾蛋!跑掉了!是我和章明的背影引起了他的注意嗎?走得如此匆忙,應該是發現我們之後就馬上撤離了。司徒笑打電話通知鑒證科的同事來採集證據。
老劉打來電話質問司徒笑為什麼沒有搜查令卻擅闖民宅?司徒笑以疑似A級通緝犯居所便宜行事,搜查令已經做了補救,如果租住房客出面起訴,自己願意承擔後果。
這次收穫很豐富,指紋、鞋碼、衣褲尺碼、日常作息習慣、生活垃圾、通信網路數據介面等,不過筆記本電腦應該被對方帶走了。
又一次與對方失之交臂,不過這一次是在明確知道對方身份的情況下被對方提前一步逃掉了,雖有不甘,但殺手若是這麼好捉,也就不叫殺手了。司徒笑對殺手的警惕意識和反偵查能力又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司徒笑守著鑒證科的同事等結果,直到第二天快天亮了才在沙發上打了個盹兒,小歇了一個小時他便又睜開了眼睛。
許多同事都是在笑哥的威逼利誘下加班的,午夜效率很差,很多結果都還沒出來。
上班點,司徒笑又收到一好一壞兩個消息,好消息是曉玲發來的,說梅院長通知她,王述給福利院打過電話了,當時似乎有很急的事找侯偉南,但沒有說具體的事由,問到張麗春的信息就掛了。不過現在有了他的聯繫方式,而且起碼知道他還活著,只是他們將電話打過去的時候對方已經關機。
壞消息則來自反貪局那邊,結案報告已經起草完畢,就等著領導交審,接下來就是走公訴的流程了,再繼續調查的事則會無限期延緩。
司徒笑伸了一個懶腰,終於還是要動用那件殺器了啊,他決定先處理好反貪局的問題,再馬上聯繫張麗春。
司徒笑離開警局,找了個公共電話亭,撥打了一個號碼,說了幾句之後,回到警局,找到王克生。
「笑哥,這麼早?」
「克生,你能不能把你的電腦上的操作痕迹都清理乾淨?」
「這個是黑客的基本功吧,為什麼這麼問?」
「你還記得嗎?我們不是拷貝了一個卓思琪留下的視頻硬碟,一直在暴力破解,現在都還有好幾個視頻沒破解出來。」
「笑哥,這事兒你可別給我說,我什麼都不知道。」
「哦,不是,現在反貪局不是快走結案流程了嘛,我看還有幾個大貪官都沒公布他們的信息,似乎想內部瞞下這件事情,我一時激憤,就把那幾個沒有公開的視頻傳到百度雲去了。我本來是設置了密碼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好像被幾個記者發現並破譯了密碼,可能很快就會被公開出來。」
「so?你想讓我幫你抹掉你操作過的痕迹?」
「那倒不是,我是用你這台電腦操作的,我只是問問,你也可以不用管它。」
「笑哥!你這是殺人不償命啊!」王克生大驚,十指如飛地在自己的電腦上操作起來。
見王克生已經進入工作積極狀態,司徒笑先撥打了王述的電話,仍然關機,估計對方處於某種特殊狀態下,司徒笑轉而聯繫張麗春。
「你好,我是司徒笑。」
「司徒警官,有偉南的下落了嗎?」
「暫時還沒有,你接到王述的電話了嗎?」
「王述……是誰?沒,沒有啊?」
「哦,他是侯偉南的朋友,他可能知道侯偉南失蹤的原因,我們得到消息,他剛從福利院問到了你的聯繫方式,估計很快就會給你打電話。我們這邊會派出技術人員給你家的通信器材裝上監控,一會兒就到你家。」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直到傍晚,張麗春才接到王述的電話,其間司徒笑還特意查了這個號碼來源,證實是王述的手機,註冊登記地是在一個叫安遠的小縣城。
「你好,是侯偉南家嗎?」
「是的,我是他妻子,你是?」
「我叫王述,和偉南都是福利院出來的,你必須告訴他,最近有危險,千萬要小心。」
「請,請等一下。偉南已經失蹤了,我想問一下,究竟是什麼危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能告訴我嗎?」
「什麼!已經失蹤了!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已經有一個月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你現在才說有危險啊!」
「對不起,嫂子,我沒想到他們真的這麼快就動手了。好像梅恩書也死了,是我對不起他們,我沒想到會這樣,不過放心吧,嫂子,你很快就能看到偉南了。電話里也說不清楚,這樣,我已經回到海角市了,我們見個面吧,我當面跟你說一下情況。」
有工作人員提示張麗春拖延時間,另外有工作人員在白板上寫了提示,問要不要報警。
「你,你等一下,你就在電話里先說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吧,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啊。」
「事情真的不好說,一時半會兒我也解釋不清楚,對了嫂子,你沒報警吧?」
「我,我給派出所報案了,可是他們說時間不夠,沒,沒有……」
「沒有就好,千萬不能報警啊,不報警偉南還有希望活著,一報警他就死定了,我們都死定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你希望我怎麼樣啊?」
「這樣,兩個小時后,你在利群廣場等我,到時候我給你電話,我必須關機了,不然會被他們找到的。」
通信中斷,再打過去電話那頭傳來關機音,工作人員對司徒笑道:「他在移動中,不能進行三角定位,時間掐得很准,他似乎知道怎麼防止被竊聽追蹤。」
「喂,開然,王述說他在海角市,馬上派人去利群廣場建立觀察哨,提前發現可疑目標立刻向我報告。」司徒笑讓李開然去布控。
「怎麼辦?他說不能報警?否則偉南可能……可能……」張麗春哭泣著。
司徒笑安慰道:「不要慌,先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我們警方一定盡全力將你丈夫找回來。」
「到時候他還會給你打電話,保持通信暢通,就按他說的去做。這個是錄音筆,放在你包里,見到他之後,按這個鍵。因為害怕你們談話有什麼遺漏的地方,我們需要記錄下來,知道嗎。」
「嘿,那個,小劉,你給張女士說一下錄音筆怎麼用,我接個電話。」
司徒笑打開手機:「喂,有什麼消息?」
高風道:「該做的我們這邊都做了,沒有發現與侯偉南有關的證物。」
司徒笑走出屋子:「就是說,那裡只是他們的一個暫時住所,侯偉南沒有被轉移關押在裡面?」
「沒有任何遺落物的話,起碼他們住的地方不是關押侯偉南的地方。不過那個房間沒有地下室也沒有什麼暗道,若侯偉南不是被關押在房子里,那麼就只有兩種可能:一、那庹文正和他們是一夥的,用他的車將侯偉南轉移出去了;二、他們另外租車轉運,那個小區只是作為中轉站。」
司徒笑陷入了思考,侯偉南只不過是一個普通工人,要殺要剮對那些殺手而言都很容易,何必還用幾次倒車轉來轉去,沒必要這麼麻煩。可如果那棟房屋沒有關押侯偉南,那麼侯偉南又去哪兒了呢?
司徒笑總覺得這裡面有一絲陰謀的味道,如果說殺梅恩書還在想辦法隱瞞殺人的真相,那麼綁架侯偉南,感覺就像繩索上拴著的一個餌,線索忽明忽暗,讓人總是追著餌往前查,卻又總是摸不著頭腦。
究竟有什麼東西是被我忽略了的呢?
高風在另一頭補充道:「對了,還有第三種可能,你說有沒有可能,那侯偉南根本就不在車上?」
「不會,所有的線索已經形成完整的鏈條,我們從街口監控追蹤到賓士和世紀廣場,又從世紀廣場追蹤到奧迪,再由奧迪追到這青雲城,如果侯偉南不在車上,對方有必要做這些事情嗎?」
「那就是被運走了,不過這樣也很奇怪呀,幹嗎要在自己的臨時租住地轉移一下呢?是因為覺得警方根本就不會注意到侯偉南失蹤的事情嗎?」
沒錯,這解釋不通,為什麼要特意帶到自己居住地轉一圈再轉移呢?是相信警方無論如何也查不到這裡嗎?可是帶過來什麼都沒做,僅僅是因為這裡較為熟悉,方便轉移?
怎麼想都很彆扭,司徒笑覺得裡面還有什麼關鍵點自己沒有想到,究竟是什麼東西被自己忽略掉了?
「對了司徒,我們在其中一雙鞋的鞋底附著物上查出沙合土。這是建築工地上常見的,從乾涸程度和附著物壓層來看,應該就是最近幾天,他們去過某個建築工地,希望對你有幫助。」高風沒底氣地說道,他也知道可能沒什麼幫助,海角市在建工地實在太多了。
「好的,還有什麼別的消息嗎?」
「暫時沒有了,就這麼多。有新發現我馬上通知你。」
掛掉電話,司徒笑沉思起來,到底自己忽略了什麼呢?首先專業人士綁架普通人這件事情就很說不過去,然後大費周章將他帶到了自己的住所又帶走了,這也很奇怪,感覺整件事情缺少一個合理的解釋。而且司徒笑覺得,他們已經足夠小心了,那些殺手是怎麼察覺到他們存在的呢?有沒有可能,那侯偉南沒有離開青雲城小區,只是沒有被帶到那棟屋子裡?
對了,那個外國人很可疑,需要確認一下,司徒笑馬上打電話給章明:「章明,你在哪裡?你暫時不用去了,你去青雲城,找保安,確認一下那天我們碰到的那個老外是不是住那裡的,是,是住哪間房,不是又是去做什麼的。」
「就是那個個子特別高的,金頭髮的!你忘啦?對,他的形體特徵很明顯,保安應該有印象,沒有就調監控,馬上去辦,聯繫到了給我電話。」
手機還沒放下,李開然的電話又來了,說人員已經到場,不過廣場範圍很大,布控點太多,有點不好拿捏。司徒笑道:「好的,我把這邊安排一下,馬上趕過來與你會合。」
司徒笑向張麗春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讓工作人員陪著她,自己先一步趕去現場。
走到半路上,又有電話打來,司徒笑看了看手機,立刻靠邊停車。稍做思考,他先點開了手機上的錄音軟體。
電話號碼顯示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王述,本應關機的王述居然會給自己打電話,這件事情本身就很詭異。
「喂你好,請問是司徒笑警官嗎?」
「你好我是,你是哪位?」
「我叫王述,我要報案……」
司徒笑插話道:「報案應該打110或是去警局……」
但電話那頭王述卻並沒有停:「我聽說你是海角市最好的刑偵警察,這件事只有你能幫我。」
「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的?」
「實際上,在你們警方監聽之前,我已經和張麗春聯繫過了,是她告訴我,你可以信任,但我現在還無法完全相信你。司徒警官,希望你不要打斷我的話,這很重要,關係到三條人命。現在已經死了一個了,另一個下落不知,我很可能就是第三個。」
司徒笑靜下來,聽王述想說什麼。
「一旦通話時間過長,他們就會發現我,我不知道還有什麼人可以信任,我需要你的幫助。半小時后,我在九江好吃街,安記河粉館等你。」
「你要先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然後我……喂,喂?」對方手機斷掉了,根本沒有給司徒笑問話的機會,司徒笑再撥打過去,又是對方已關機的提示。
究竟怎麼回事?司徒笑有些迷惑了,那九江街是老城區的一條小吃巷,就在新門大橋下面,可是和利群廣場卻是兩個方向,這個王述究竟在搞什麼?
不過從通話中可以聽出,王述知道警方監聽了張麗春的電話號碼,顯然他知道某些事情,那些事情讓他不敢相信警方,這麼說來,利群廣場也是故意說給警方聽的,要不要相信他呢?
司徒笑很快就有了決斷,他通知李開然監控好利群廣場,遙控指揮了幾個布控要點,自己驅車前往九江街。
九江街多的是蒼蠅館子、火鍋店、大排檔,在晚上更是老城區居民最嚮往的一條街,人聲鼎沸,熙熙攘攘,叫賣聲和各種食物的味道混雜在一起,踏進街口就讓人饞蟲大動。
安記河粉是老字號了,這裡也一向是賓客滿棚,這麼多食客,找個座位都難,司徒笑也沒法從人群中分辨出誰是王述。
司徒笑看看時間,還有十分鐘左右,正好還沒吃晚餐,他找了個地方坐下,點了份招牌牛雜河粉,一面吃一面注意觀察周圍的人。
時間到了,沒有人,也沒有電話,司徒笑打過去,關機。
司徒笑決定再等等。人來人往,他細嚼慢咽,河粉吃了五份,老闆和旁邊的食客有些瞠目結舌。
又過了半個小時,安記河粉店進來了三十七人,離開了二十二人,還是沒有電話,也沒有人在尋人的樣子。司徒笑給李開然打電話:「你那邊什麼情況?」
「時間還沒到吧?沒有什麼情況,人很多,沒看到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
「好,我現在過來,你繼續監視,張麗春有接到電話嗎?」
「好像沒有,笑哥,你去哪兒了?怎麼……」
「待會兒再說。」司徒笑起身,長凳往後移,只聽「嗒」的一聲,一個箱子倒了。
司徒笑回頭一看,自己長凳旁邊,什麼時候放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公文手提箱,褐色皮質,是身後的食客的嗎?可身後那人不像是商務人士。這時候,司徒笑的手機收到一條簡訊,內容是:「褐色皮箱,請不要告訴任何人,幫我。」
簡訊是王述發來的,司徒笑非常詫異,自己一直保持警覺,觀察四周,什麼時候座位下面多了個皮箱竟然毫不知情,這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司徒笑又看了看身後那名食客,那人正與同桌有說有笑地吃著,應該不是他。司徒笑結賬,很是自然地拎起了皮箱,沒引起任何人注意。
9
司徒笑將皮箱放進車裡,反覆思索王述那條簡訊的含義,不要告訴任何人,顯然是指別的警察。在車裡他想打開箱子,但上面有密碼鎖,司徒笑搖了搖箱子,裡面的東西相互碰撞,發出「撲撲撲」的聲音,很厚重,像是什麼材料。
或許,王述今晚不會去利群廣場了。司徒笑忽然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去利群廣場似乎只是一個幌子,將自己和別的警員分隔開來,難道真如自己所預想的那樣,在自己的手下和別的同事里,有人通風報信?
司徒笑又給李開然去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暫時有事,現在一時去不了利群廣場了,讓李開然他們嚴密監視,有任何情況都馬上通知自己。
王述手機還是打不通,司徒笑驅車回到公寓,這個數周難回一次的家或許是他最後的安全城堡了,如果警局都不可信,那麼把東西帶回家無疑是最保險的。
剛到家,又收到一條簡訊,只有兩組三位數,325,165,司徒笑明白這應該就是密碼箱的密碼了。
輸入密碼,箱子打開,奇怪的是,裡面並沒有什麼資料,只有幾本厚重的書,海角市旅遊指南、海角黃頁、電話簿,還有幾份雜誌……
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司徒笑將書都打開,抖了抖,沒有東西掉出來,也沒有夾層什麼的。
司徒笑又仔細地檢查了皮箱,也沒有發現別的東西,王述給自己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司徒笑相信,這並不是一個毫無意義的惡作劇,王述交給自己這些東西,還說不要相信任何人,肯定是有他的用意的。
司徒笑開始仔細地翻看起這些書來。
司徒笑很快發現,電話簿上有摺痕,有摺痕的地方都有被指甲劃過的電話號碼,司徒笑注意到那些電話號碼,第一人民醫院重症監護科、天賜福利院、三立建築公司,若這些還是王述回到海角市想聯繫昔日的朋友留下的信息,那麼後面的一些下劃線就讓人有些驚訝了。
海角市工商總局,海角市市委辦公室,海角市公安局,第一人民法院,海角市檢察院……
難道說,這些電話他都打過?卻屢次被人質疑詢問,讓他得出一個都不可信的結論嗎?
司徒笑注意到,電話簿里還畫出了公安局刑事部辦公室電話,這是英姐辦公室的電話號碼,難道他也打過?
不,不可能,這件事只怕另有隱情。
司徒笑將被畫過的電話號碼一一記下,又翻開海角黃頁,裡面記載著各類企業信息,這本書里沒有下畫線和摺痕,但相較於其餘幾乎沒有翻動的新頁面,明顯建工建材企業單位被翻閱了很多遍。
其中就有恆綠集團,王述到底在找什麼呢?難道說,他和侯偉南包括那位梅恩書,真的與恆綠集團有關?
不過司徒笑很快發現,王述並沒將重點放在恆綠集團身上,他只是對海角市幾個大的房地產開發公司給予了更多的關注,包括鈞鴻、帝錦、樂苑、趙氏都在裡面,此外還有一些醫藥企業,還有幾家商業銀行。最後,一家以從事公益廣告為主的媒體企業,被王述給予了重點關注,在它上面留下了許多指甲印。
司徒笑想起了茜姐一直沒查到下家的那個基金會,難道說,這些企業都和那個基金會有什麼關聯?
將有用的信息記在腦海里,司徒笑翻開了海角市旅行指南。這是一本介紹海角市旅遊文化產業相關的書籍,除了介紹各種風景名勝,還有各種美食特色。
安記河粉是經典老字號,而利群廣場則是作為新興的商業旅遊休閑娛樂中心被刊登在冊。
這一次,王述不僅是用指甲在上面畫線了,還用筆在上面圈圈點點,在一些交通地圖上還用箭頭反覆標註。
司徒笑翻動著旅行指南,彷彿進入了王述的世界。他依稀感到,一個走投無路的人在絕境中艱難求存,他不是在看旅行路線,而是規劃自己的求生之路。
這個人似乎有個自己的計劃,但他不知道誰人可信,也不知道怎麼對抗暗中的敵人,必須儘早與他見面,打消他的顧慮,探聽真實的內幕。
司徒笑將海角黃頁上的企業信息轉發給茜姐,讓茜姐幫忙查找一下,這些企業或企業里的人是否和那個基金會有所聯繫。
過了一會兒李開然來電話,已經超過約定時間半個小時了,利群廣場人流量大幅減少,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人。張麗春也沒有接到電話,問還要不要繼續等下去。
司徒笑交代,再多等半個小時,他還不知道王述到底有什麼計劃。
司徒笑繼續翻閱旅遊指南,想通過王述重點勾畫的路線找出王述的目的地。
一個人,如果被殺手組織追殺,他要怎麼逃?他是怎麼發現自己處於危險的境地當中的?而且從目前掌握到的王述基本信息來看,在離開福利院之前他都只是一個普通人,和侯偉南還打過幾年工,那時候也沒表現出什麼過人之處。
和侯偉南分開之後獨自打工這段時間,這個人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呢?還是說,人在面臨絕境時,會激發出體內難以想象的巨大潛力?
司徒笑看著那些粗糙的,有些混亂的線條,思索著王述的想法,從這些雜亂無章的線條中要找出這個無助的人真實的內心。
以及他把箱子交給自己,究竟是什麼用意呢?
一個人在請求另一個人幫忙的時候,肯定首先要提出自己的訴求,究竟需要幫什麼忙,而不是交給那個人一箱子書,讓那個人自己去猜。所以司徒笑肯定,王述交給自己的箱子里,有他希望和自己取得聯繫的線索,而線索應該就在這些書籍裡面。
可那王述不過是一個普通中等學歷,怎麼會用這麼隱晦的方法來暗示自己,司徒笑有些疑惑。
司徒笑注意到,地圖上標註的幾個地方,都是以前的建築,現在應該拆遷了吧?正在修新的樓盤,他用手機地圖一查,證實了自己的想法,現在那個地方是工地。
高風剛才在電話里說,那些殺手的鞋說明,殺手可能最近剛去過建築工地!
難道他們是想帶侯偉南去指認什麼地方?或許也有可能,侯偉南被關押在某個將要竣工的建築樓盤裡。
司徒笑回想起監聽到王述打給張麗春的電話,他曾說道,「沒想到他們真的這麼快就動手了」,雖然是說給警方聽的,但未必沒有蘊含著某些特定信息。
顯然,王述不僅是知情人,而且說不定他還很有可能是這一系列事件的導火索。那麼,對方為什麼沒有乾脆直接地殺死侯偉南,就像殺死梅恩書那樣,或許就是為了留住侯偉南來要挾王述,不許他將事情真相透露出去。
幾年前,那三個孤兒院的孩子究竟發現了什麼?為何集體放棄上大學的機會?過了這麼多年,為什麼突然又有人要綁架殺害他們?這和伍家的兇案到底有什麼聯繫?
司徒笑覺得,這是他辦過的最離奇的一件案子,案中的相關人物彼此之間,似乎都沒有絲毫的直接聯繫,但他們卻被捲入了同一樁兇殺之中,龍建一家如此,孤兒院的這三位也是如此。
很多問題都找不到答案,也斷了線索,甚至連立案都很困難。對方行動高效,手法專業,給案件偵破工作帶來了極大的困難。
這時候,章明打來電話,他已經問到那天青雲城裡那個金髮男子了,他不是住在青雲城的,只是去訪友,門衛那裡的登記信息顯示,他拜訪的朋友不是別人,正是那租住房子里的兩個失蹤殺手。
又一個謎團解開了,這就是為什麼司徒笑覺得他們沒有露出明顯破綻,對方卻依然快速且悄無聲息地逃走了,那個金髮外籍男人認出他和章明的身份了,卻故意沒有靠近那棟房子,暗裡通知了屋中的人,讓他們逃掉了。
而且看那金髮男子的體形,司徒笑懷疑,那也是一個殺手。雖然還沒查到他有犯下什麼案子,但司徒笑已經將其定義為危險人物,他讓章明先回警局去做一個人像臨摹圖,以備不時之需。
安排好章明,司徒笑重新將重點轉移到旅行指南上。如果說綁架侯偉南是為了要挾王述,而王述又向自己發出了求助信號,那麼在對方沒有找到王述前,侯偉南說不定還有救。
可是王述現在已是驚弓之鳥,也不知從哪個電視劇里看來的,連通話時間都不敢超過三十秒。求助只是他發出的試探信號,留給自己的資料也極為隱晦,這樣的求助落在其餘警員手裡幫不了半點忙。
司徒笑重新梳理了一遍旅行指南,發現王述對這本指南的翻動應該有一定的順序和目的性,透過那些路線、數字,和旁邊標註的時間,司徒笑隱約抓住一點線索。
這個王述極有可能知道侯偉南的下落,他想單槍匹馬從殺手手中救出侯偉南?這樣的話,他應該早就知道侯偉南被綁架了,那他打電話給張麗春又是什麼意思呢?確認消息?或是觀察張麗春有沒有被跟蹤,藉此反跟蹤殺手?一個務工人員有沒有能力做到這一步啊?
司徒笑忽然將旅行指南飛速地倒翻回去,停留在海角市地圖頁面上,利群廣場、九江街、張麗春他們家,正好是一個三角形,在這個區域範圍中,就是王述多次重點標註的一處建築工地。
司徒笑對照手機網路,很快查明這處在建工地是新修的商業大廈,高六十三層,目前已經封頂,正在處理外牆。只是由於勞資糾紛,這個項目已經於一個月前停工了,施工方代表和開發商正在進行拉鋸戰似的談判。
一個被綁架的人,如何讓他屈服和妥協,不至於絕望?那麼就需要給他希望。這處工地距離張麗春他們家並不遠,若是在高層,或許還能看到他們家。
那王述說,張麗春很快就能看到她老公,難道這就是他已經打探到的關押侯偉南的地方?他知道警方在監聽,他並不是在暗示張麗春,他是在暗示自己!
司徒笑拿起電話:「喂,茜姐,已經睡了嗎?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你查到出入青雲城的那兩輛租車,你有沒有跟蹤天網查他們的去向?是的,是的,好,我知道了。」
司徒笑登入電腦,找出茜姐留下的網盤資料,用天網資料對比著導航地圖,雖然對方開了繞路,但很顯然,最終的目的地始終是在向那中鑫大廈靠攏。
好極了!司徒笑看了看時間,凌晨一點半,事不宜遲,他決定夜探中鑫大廈。
司徒笑驅車來到建築工地的外圍,很輕易地進入工地。這裡四周被薄鐵皮圍著,晚上格外安靜,鋼筋水泥在夜色下勾勒出玄秘的立體幾何圖形,最頂端鋪好的外牆泛著幽幽冷光。
周圍的一些建築工棚都已經拆掉,工地周圍很是空曠。
面對這棟高六十三層,佔地面積近兩萬平方米的龐然大物,司徒笑有些犯難,侯偉南可能被藏匿在任何一層的任何一個角落。
如果侯偉南真的被關押在這裡,那麼那些殺手會不會派人留守呢?或者留有必要的監控措施?司徒笑貓腰潛行,儘可能將自己隱藏起來,小心地朝大廈靠近。
什麼!忽然一陣刺痛從大腿傳來,司徒笑翻身後躍,同時將配槍拔了出來。可是身後空無一人,一陣眩暈感傳來,司徒笑倒地前,手已經搭在了腿上,摸到一支飛鏢樣的東西。
「是陷阱。」司徒笑閃過一個念頭,陷入黑暗。
「笑笑……笑笑……」熟悉的聲音,忽遠忽近,飄忽不定,在黑暗中游弋。
誰在叫我?司徒笑下意識地邁動腳步,在黑暗中追尋那熟悉的聲音,忽然被洶湧的水淹沒,一陣冰涼。
被無盡的黑暗包裹著,令人窒息的冰涼河水,如墜深淵,無法呼吸,這是夢,自己有多久沒做過夢了?
不對,我在辦案!司徒笑醒了,他極力控制著呼吸,將眼睛微微張開一道縫隙,四周一片黑暗,遠處有微弱燈光;他側耳傾聽,除了心跳、呼吸和風,沒有別的聲音;他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腕,沒有被束縛的痕迹。
司徒笑的身體感覺慢慢恢復,他察覺自己正躺在工地上,四周沒人。他睜開眼睛,那棟高層建築就在自己眼前不遠處。
司徒笑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確定沒有人暗中監視之後他站了起來,不知道是否是睡了一覺的關係,沒有眩暈感,司徒笑極力回想起來,自己怎麼會倒在這裡?
對了,是麻醉飛鏢吧,用獵槍從遠處發射的,司徒笑想起來了,摸了摸大腿,飛鏢已經不見了,被針扎過的位置,若非刻意按壓,也感覺不到疼痛了。
司徒笑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物,沒有被翻動的痕迹,奇怪了,對方既然已經麻醉了自己,為什麼沒有下手,只是取走了飛鏢?難道是因為自己警察的身份嗎?
整件事情太怪異了,司徒笑不覺得殺手會對警察手軟,難道不是殺手乾的,是王述?不太像,這麼暗的環境、那麼遠的距離,自己沒有絲毫警覺地就被麻暈了,怎麼看都有一絲陰謀的味道。
配槍!司徒笑第一時間檢查了自己的配槍,還在,彈夾仍是滿的,還好,司徒笑鬆了口氣。
幾乎可以肯定,這棟建築只是一個陷阱,就是不知道這個陷阱是殺手們給王述留下的,還是王述故意給自己留下的。如果是前者,那麼王述就是讓自己做了探路石,殺手們不殺意外闖入者,不想把事情鬧大?
司徒笑還從未吃過這樣的虧,整件事情太詭異了,司徒笑第一時間聯繫了高風。
「喂,老哥,現在是什麼時間,你有沒有公德心啊?」高風在另一頭說話含糊,困得不行。
「我要做個葯檢,我剛剛在一個建築工地被人麻翻了,至少……」司徒笑看看時間,「至少兩個小時。」
「不會吧,發生了什麼事情?」高風一下來了精神。
「回警局再說。」司徒笑離開了工地。
10
「是混合麻藥啊,我至少找到了舒眠靈和埃托啡的成分,這是打算麻大象啊。你確定他們什麼都沒對你做?」高風滿臉疑問。
「怎麼,你還希望他們做點什麼嗎?」司徒笑面色不善。
「這不是擔心你嗎,沒理由把你麻暈了,又不對你做點什麼的。脫褲子。」高風拿起了取證相機。
司徒笑將大腿的針孔露出,淡淡道:「所以我馬上找你做取證啊,雖然或許他們發現了我的警察身份,所以撤離了,但是我還是擔心在我昏迷期間,他們暗中做了什麼手腳。」
「誰叫你每次都單槍匹馬,這次要是叫上李開然或張子成就不會有這樣的事了。」高風將司徒笑的驗血報告和照片建了個檔,又問了一遍,「真沒發現動了什麼手腳?手機啊,配槍什麼的都還在?」
司徒笑點頭:「暫時還沒有發現,這件事情太奇怪了。」
高風表示同意:「照你的說法,王述知道某個秘密,又想找你幫忙,他至少應該拿出點實際的證據來,而不是像這樣留一些所謂的線索,讓你去猜,怎麼看都像一個圈套。」
司徒笑道:「或許他是想利用我去探查中鑫大廈有沒有埋伏,對方用的麻醉槍,說明他們並不想殺死王述,而只是想活捉他。這進一步證實了我的猜想,他手上有可以威脅對方的東西,並且他對那個東西設置了死亡保障。」
「死亡保障?」高風愣了愣,恍然道,「你是說那種威脅對方,如果哪一天我死了,多長時間沒有和我的聯繫人取得聯繫,那麼我的聯繫人就會把我手上的東西公開出去,是這種嗎?」
「對,應該就是類似的警告。那麼這樣看來,他手上有一件可以威脅到某人的東西,這件東西是可以保存,可以轉移,也可以公開的。」
「難道和卓思琪手裡的東西類似?也是硬碟或優盤保存的視頻資料?」
「基於當時的年代考慮,我更傾向於照片或錄音之類的東西。如果說是他們當年拒絕基金會的時候發生的事情,那麼為什麼過了這麼多年才被人追殺綁架呢?裡面或許涉及有利益訴求。」
「你是說……」
「當年他們無意中拍到的東西,可能並沒覺得有什麼,只是保留下來了。但是從梅恩書和侯偉南兩人的工作經歷來看,都只是普通服務人員,我想,王述的經歷可能也不會好太多,人在太窮的時候,就希望能利用自己手中的資源……」
「所以王述用他當年無意中保留下來的東西威脅了某人,這個威脅直接導致了當年三個拒絕基金會的人被綁架和被殺!王述現在自己也在躲避追殺!可是不對呀,對方怎麼就不怕王述魚死網破,將他身份和當年的事公開?」
「或許王述嘗試過,但是失敗了,或許對方在用金錢穩住王述的同時,已經對他當年的兩位朋友下手了,王述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會演變成如此嚴重的後果,他沒有心理準備。現在對方可以一面用金錢一面用他朋友的性命,雙重夾擊,威脅王述不許透露秘密,他們採取的極端手段是普通人難以想象和無法承受的。」
「而且,若是當年發生的是極端犯罪,他們會選擇更隱秘的場所,不可能被三個去領助學基金的少年發現,就算髮現了,他們也應該會馬上報警,不可能隱瞞下來。當年發生的事情,應該源自道德層面,結合伍家卓思琪保留的情色視頻來看,我更傾向於王述手中保留的證據,是一些不雅照片,或是不雅對話錄音。這些證據,對被威脅的人而言,多半只是名譽受損,所以王述很可能根本就沒想到,會演變成綁架和死亡事件。」司徒笑忽然覺得,自己被麻醉昏睡了一段時間之後,自己的思維格外清晰起來。
他繼續分析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們的目標範圍可以大大縮小,那個被威脅的人很有錢,他可以請動殺手,並且有很高的社會地位,不雅照就可以威脅到他,而且他可以影響上層。我想,檢調機關這次打算提前結案,以及王述以前聯繫過的那些公檢法部門,或許都有這人在背後影響。」
高風道:「如果對方的能量那麼大的話,那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司徒笑道:「我最擔心的是,通常擁有這樣能量的人,他不是一個人,而是形成了一個利益集團。從伍家的案子來看,如今這個集團的手已經伸向了司法檢調機關,他們或許是從外圍施壓,或許直接干預。如果是這股力量,王述一個普通工人,他肯定對付不了。
「我們現在有兩條線,一是通過輿論壓力迫使檢察機關儘快破解硬碟上的視頻資料,將裡面涉嫌的人一網打盡;二是等王述的消息,如果他被捉住了,這條線就斷掉了,對方不會給我們留任何別的線索。我覺得你和曉玲應該再去福利院詢問梅恩書王述他們幾人的生平,我們只能通過他們的性格、喜好、習性來從側面分析當年可能發生的事情。」
「好,你先休息吧,這件事我和曉玲會弄好的。對了,另外那個箱子,我覺得你最好還是交給證物室保管。」高風提醒道。
「我還需要再查一查,或許可以發現王述的一些線索,我們必須比那群殺手更先找到王述。」
第二天,一條爆炸性消息以病毒擴散方式傳播開來,各大網站都用了醒目的標題。
「海角市多位高官與富商的不雅視頻網路流出」。
「已瘋傳」。
「極大尺度不雅視頻」。
「官商勾結」。
「海角市最大貪腐案內幕視頻」。
話題迅速登頂百度搜索與微博話題的頭條,海角市檢察院反貪局副局長鄧甫光被記者用長槍短炮堵在了門口。
「請問,鄧副局長,網上流出的視頻的真實性可以透露嗎?那些視頻涉及多位市政高層,甚至包括了檢察院的部分高層,對此你有什麼要說的嗎?」這是消息不太靈通的。
「對於視頻資料的真偽,我們還在做進一步驗證,我們一定會徹查此事,給公眾一個滿意的答覆。」
「請問鄧副局長,聽說這些視頻與柏鋪村招投標行賄受賄案有牽連,是嗎?」這是知道一點內幕的。
「對不起,無可奉告。」
「鄧副局長,鄧副局長,聽說檢察院已經草擬了柏鋪村案的結案報告,但是報告中並未提到視頻中的官員名字,有知情人對檢察機關的結案報告不滿,所以從中作梗放出了這些視頻,是這樣的嗎?」這是消息靈通的。
「絕無此事!」鄧副局長用力揮動著手臂,「我們聽從上級的安排,對於重特大行賄受賄案件肯定是一查到底,不管他是再大的官,再有錢再有權,只要有證據證明他們作姦犯科,我們肯定一個都不會放過。關於柏鋪村招投標案,我們正在展開積極調查,並已取得重大進展,這批視頻的流出,給我們的偵辦工作帶來很多困擾,對於視頻的散播者,我們也會嚴肅查處,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鄧副局長,你這麼說,就是說這些視頻資料都是真實可靠的嘍?」
「鄧副局長,這些視頻資料是你們內部人員泄露出去的嗎?」
「鄧副局長,發現了視頻散播者,你們準備怎麼處罰他呢?他犯的罪行嚴重嗎?」
「鄧副局長……」
「鄧副局長……」
「嗒」,高風關掉電視,對司徒笑道:「你把事情搞這麼大?」
司徒笑眼角一挑:「什麼叫我把事情搞這麼大?」
「哦,我是說這些記者本事真大,保管這麼嚴密的視頻資料居然也能偷出來放到網上。」高風默契地改口說道。
「是啊,記者本來就是吃這碗飯的,無孔不入是他們的強項。再說無風不起浪不是?」
「反正事情已經被你弄大了,你要小心白腰帶噢。」
高風一語中的,司徒笑回到警局,立刻發現辦公室多了一個熟面孔。
一米八零的個子,一絲不苟的板寸頭,魁梧若金剛的身形,不怒自威的表情,古銅偏黑褐的膚色,配上筆挺的警服,倒也稱得上威武。
「喲,姜大隊長,好久不見。」司徒笑面無表情地打了個招呼,主動伸手。
這位姜勇姜大隊長和他的關係可不怎麼好,倒也不是什麼太大的矛盾,兩人個性使然,或許從第一次見面起,就相互看對方不太順眼。
姜勇警校畢業並有從軍經歷,曾是軍事訓練標兵,拿過二等功獎章,在司徒笑進入警局之前,一直是代表海角市參加全國警察系統搏擊大賽並能拿名次的。
他做事一板一眼,對自己嚴格要求,也要求身邊的人嚴於律己,對於不是科班出身,又不怎麼講規矩的司徒笑,他自然是極其看不順眼。
據說,他和司徒笑曾經有過一場秘密的約斗。那場約斗結果如何不得而知,只是過了不久,姜勇就主動提交了參與警務督察選拔的申請,現在是警務督察處第一大隊大隊長。
司徒笑看不慣姜勇,自然與他的嚴肅無情黑白分明有關,但更主要的是,這姜勇比較喜歡刻意模仿海角警方第一人冷鏡寒。人家冷處的不怒自威是骨子裡發散出來,不像姜勇是整天板著個臉,彷彿要讓身邊每一個人看到他都心生怯意一樣,私下裡「姜鐵面」這個稱呼就是這樣來的。
司徒笑對此人的評價是,過剛易折,他是很有原則,不過若是遇到超出他原則之外的事情,估計他很難處理。
面對司徒笑伸出的手,姜勇沒有與他握手。他站得筆直,挺起胸膛,還微微踮起腳跟,顯得自己與司徒笑一樣高,拿出一紙通知,念道:「司徒笑同志,接上級部門通知,從現在起,我負責督查伍家兇案調查進程,以及內部清查貪腐視頻外泄,希望你配合我的工作。」
終於還是來了啊!在貪腐視頻被媒體曝光的第二天就立刻上崗就位,還真是高效!
「知道了,」司徒笑道,「坐吧,姜隊長希望我怎麼配合?」
「因為在你查辦伍家連環兇殺案的過程中,接到群眾舉報暴力執法,且有多處違規操作,所以,我會調查你在伍家兇案中執法的每一個環節,以便監督確認你有沒有違規違法操作。
「根據我們掌握的線索,在1117銀行大劫案之後,恆綠集團副總裁卓思琪私自偷拍的行賄受賄視頻硬碟曾經過你的手。如今視頻泄露,造成的社會影響極壞,對反貪腐部門展開的調查工作也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上級對此非常重視,我們就先從這裡查起!」
姜勇開始了一些詢問,司徒笑一一作答,他也是經常和督察進行交流的人。
姜勇習慣將所有問題都筆錄下來,整理好了筆錄,最後道:「我還會再來的。」
「隨時歡迎。」司徒笑送走了姜勇,皺起了眉頭。
姜勇剛走,高風一臉好事者的表情出現在門口:「你看,我說白腰帶會來找你麻煩吧?」
司徒笑瞄了他一眼,肯定道:「他們查不出什麼來的。」
「那你還愁眉苦臉?」
「這種小事,通常是小韓耿哥他們就可以了,這次居然派出姜大隊。姜勇這個人,和別的人不太一樣,他很是有些本事,為人又太直,而且不少人都知道他和我不太合得來。當初他去參選督察有一半怕是因為我,我就是擔心姜勇影響到我們目前調查的這個失蹤案。」
「哦,你是怕上面有人給你穿小鞋,專門調了姜勇來對付你?這個倒也可以理解。這次視頻泄露出去,還有那些沒有破解的視頻也都公布了截圖,只怕上面有些人如坐針氈,誰不知道你司徒是個刺頭,就算找不到證據來拿捏你,肯定也要派個人來掣肘你啊。」
「這就是很煩人的地方啊!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去管它,我先去問問茜姐基金會的情況,你忙你的吧。」
梅恩書一共受過兩個基金會資助,一個是專門資助福利院孤兒生活的社會福利基金,是當地政府成立的,額度很低。另一個欣萍基金則是專門資助貧困失學兒童的,梅恩書領了五次,但在梅恩書就讀大學那次,卻放棄了基金的資助,就在那年之後,這個欣萍基金便銷聲匿跡了。
這個基金嚴格來說不能算一個正規基金,它更多地類似於今天一些慈善友人自己買了小書包、書本和文具,下鄉去慰問之類的。只是當時可能做慈善的人比較富有,他們共同出資,聚集了一筆數額不菲的錢,又請了一個職業經理來打理,將每年基金的收入利潤用於扶貧助學慈善。
但從始至終,這個基金並沒有在工商總局和慈善工會報備,所以查不到他們的資料,只能從接受資助的學生那裡尋找線索。
茜姐目前走訪查找到的情況是,當年這筆資金是由海角市十二名隱形富豪一時興起,一人挑頭,大家跟進,這樣臨時聚集的。
當時估計他們自己也沒想到,隨便開個玩笑或是做個什麼活動,就能聚集這麼大一筆錢,於是便交由一名叫吳啟浩的職業經理人全權打理,事後那十二名發起人就再也沒露過面了。
或許在常人眼裡的一大筆錢在他們眼裡根本不算什麼,人家過後就忘了。
後來基金會的運作和資助活動什麼的,都是吳啟浩和一些基金員工在負責發放,但是運作不善,只維持了五六年,那筆基金就無力繼續了。
茜姐打探到的情況是,吳啟浩帶著剩下的部分錢款去了海外,根本聯繫不到人,而當年的員工,也沒有見到過發起者,也許那些隱形富豪根本就不想在這件事情上過多地暴露身份。
至於那些企業老總,茜姐一時也沒找到突破口,沒有太多把握和切實證據,對方大可不承認,反而還打草驚蛇。
案件一時陷入僵局,司徒笑帶著人調查了中鑫大廈,他想如果這裡真的曾經是關押人質的地方,就算對方轉移了人質,也會留下蛛絲馬跡,可惜他們沒有發現什麼線索。
在離開中鑫大廈后,王述又一次打來電話。
這一次司徒笑毫不客氣,搶先問道:「究竟怎麼回事?昨晚我去你暗示的大廈查了,卻中了麻醉槍,你究竟知道些什麼情況?如果你不說清楚,這件事情,我真的愛莫能助……」
對面的王述似乎在車上,語速又急又快:「司徒警官,你要的都在箱子里。你們內部有他們的人,肯定是從你的調查和詢問里知道了你可能會去中鑫大廈,他們已經轉移了,我現在正偷偷跟著他們,從南開區三路一直往西,你快來……」
昨晚只問過茜姐,而且問的還是他們追蹤車輛的監控信息,那麼短的時間內,不可能就聯想到那裡吧?另外就是李開然最先知道自己沒去利群廣場,事後又打電話確認了,難道因此而產生懷疑?不可能!
司徒笑心思電轉,第一時間排除了自己兩名隊員的嫌疑,馬上回過神來,追問:「他們是什麼車?什麼牌照?……」
「我應該離開——」對面傳來急剎車聲和碰撞聲,通信中斷。
司徒笑立刻調出地圖,南開區三路繼續往西,前面是桂花東路,自己正好能抄近路插過去,立刻改變方向,驅車前往。
途中司徒笑又打了兩次電話,始終是忙音。司徒笑打電話通知茜姐:「茜姐,幫我聯繫交管部門查一下南開區三路的交通狀況,看有沒有監控發現車輛剮蹭碰撞事故。」
沒多久茜姐反饋過來:「不行啊司徒,電力部門在進行節前檢修,整個東片區都停電,交通監控的備用電也用不上,從南開區一路到清江東路一帶都沒有,不過半小時之後就能恢復。」
王述最後那句話應該是他離開南開區三路了,那麼就是桂花東路,司徒笑從桂花東路駛向南開區三路方向,並於十字路口附近停車,詢問有沒有發生車輛碰撞事故,但沒有收穫。
司徒笑不清楚王述發生了什麼事情,也聯繫不上人,只能在桂花東路和南開區三路沿途詢問觀察,但結果卻令人十分困惑,無論路人還是執勤交警,都沒發現任何異常。
會不會是王述報錯了方向?他覺得往西,其實是往東?往東過去是南開區二路……
司徒笑正準備繼續探查,一個陌生電話打過來,司徒笑接起電話,是王述。
「是一輛奧迪,黑色的,還有一輛寶馬,白色的,他們的車牌……車牌……裝了自動換牌器,我沒有記車牌,我……」
王述的聲音很微弱,而且有一種悶響,似乎在某個狹小的封閉空間中。
司徒笑立刻問道:「你現在在哪裡?周圍有什麼標誌物嗎?你是在桂花東路發生了車禍嗎?我在附近沒有發現車禍痕迹,你是不是在南開區二路……」
「不是,是往西……我看到了福森,我……我不知道是在哪個路口,我被撞翻了……喀喀……」王述的聲音斷斷續續,「我應該被他們發現了,我……這是……我在車上,在後備廂里,什麼都看不到,可能他們以為我死了……我,我正在出血……」
「冷靜!你能聽到什麼聲音嗎?」
「車慢……下來了,有股臭味……我想,我快不行了,我……」
「喂!王述!喂!別睡過去!你能摸到出血的地方嗎?喂!回答我?」
那頭的王述卻好像再次昏迷過去,沒有迴音,司徒笑仔細辨聽,小車在按喇叭,有輪渡汽笛聲,裡面夾雜著某種動物的嘶吼,王述說有股臭味,是運生豬的車!
橋!下面有江河,路窄,有生豬!這幾個信息綜合起來,司徒笑再次調出地圖,交通擁堵的橋大多是早年修建,當時規劃沒想到現在汽車這麼多。
而王述說看到了福森,應該是福森大廈,司徒笑抬頭望去,在身後,是朝向西,那麼從南開區三路和桂花東路繼續往西,司徒笑的手指順著地圖挪移過去,駟馬橋!那附近有屠宰場!
司徒笑調頭,飛快地趕過去,同時手機保持通信,不敢掛斷:「王述,你還能聽見嗎?聽到就快回答。」
但對面始終沒有聲音傳來,司徒笑隱約有不祥的預感。
不過還好手機並未被掛斷,司徒笑通過監聽手機傳來的聲音,那小車附近的動物叫聲越發明顯,這是開到屠宰場附近去了嗎?
引擎和碾壓泥土的聲音消失了,車停了?司徒笑聽到有人打開車輛後備廂的聲音,趕緊掛斷電話,只希望對方沒有發現王述留存的另一部手機。
司徒笑很想抽調警力趕到駟馬橋附近的屠宰場進行排查,但是王述的警告猶在耳畔,自己從局裡抽調警力只需一個電話,但很可能就是兩條人命!
司徒笑排除雜念,加大油門,獨自驅車趕往駟馬橋。
過了老舊狹窄的駟馬橋,也算到了城郊,這裡沒有天網監控,對方將人質轉移到這裡確有可能,如果現在王述和侯偉南都落到了對方手裡,只怕他們過不了今晚!
天色已晚,司徒笑借著夜色靠近屠宰場,在車上聽到的豬牛羊等叫聲應該就在這附近。
鬆軟的泥地,這裡有一片大型的停車場,那些運送生豬或牛羊的貨車排了不少,也有一些小車停在其中,司徒笑觀察著停車場內停放的車輛。
找到了!黑色的奧迪,白色的寶馬……
不對!前面也有黑色奧迪和白色寶馬!司徒笑突然覺得有些頭大,這黑色奧迪和白色寶馬實在太常見了,王述在昏迷前又沒說清楚,司徒笑放眼望去,就看到四五輛黑色奧迪以及七八輛白色寶馬,這該怎麼查?
司徒笑只能將所有車輛的牌照都記下,讓茜姐進行網路排查,他則進行了簡易的現場勘查。
忙活到夜裡,所有車輛和車主都排除了嫌疑,完全不對,對方很可能不在這裡,可是附近也就這麼一個大型停車場,司徒笑在屠宰場和活禽市場周邊調查了一圈,就像桂花東路沒有發生車禍一樣,這附近也沒有兩輛黑白分明的奧迪寶馬是可疑的。
王述已經完全失聯,司徒笑有種不好的預感!
回到警局后,司徒笑調查了駟馬橋附近幾條街道的交通監控,將他在與王述通話時間內通過駟馬橋附近的車輛都查了一遍,仍是沒有收穫。是王述說謊,還是他們走的不是駟馬橋?
可是從桂花東路往西,有生豬運輸車輛經過的橋樑,除了駟馬橋,找不出符合要求的地址了啊?司徒笑一時陷入調查僵局。
青雲城那邊的線索深挖也收效甚微,殺手的行事風格小心謹慎,幾乎沒有什麼線索可抓。
司徒笑一面追查失蹤案線索,一面還要安撫張麗春的情緒,同時還要暗中查訪基金會、福利院和伍家的陳年舊事,企圖找出它們之間的關聯。
而在這個過程中,還得時不時接受姜勇的問詢,而且司徒笑察覺,姜勇的興趣已經從單純調查視頻內部泄露問題,轉移到他們正在偵辦的這個案子上來了。
司徒笑發現,姜勇會旁敲側擊地詢問自己的隊員,這個案子是怎麼接下的,進展如何。
如此過了三天,司徒笑的隱憂變成了現實。老劉一臉和煦地向大家宣布:「督察大隊的姜勇大隊長受上級委派,對11·9侯偉南綁架失蹤案展開督查工作,大家歡迎!」
司徒笑黑著臉沉聲道:「什麼意思?這是我的案子……」
老劉的臉也一下就垮了下來:「什麼你的案子我的案子?這是我們警局的案子,上級安排姜大隊長前來督查是對它的重視,同樣也是給你們這些不守規章秩序的人一個警醒。我年紀大了不能跟著你們到處跑,有姜隊長看著你們我也放心些……」
姜勇友好道:「我在重案組的時候還沒和司徒組長合作辦過案,希望這次我們能合作愉快。」
司徒笑冷哼一聲,絲毫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