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第 112 章
萬壽節當天,整個宮中伺候的人都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誰也不敢出半點岔子,若是觸了上面的霉頭,即便不死也要掉半層皮了。
殿中省管轄下的宮女太監們從衣食住行都安排得妥妥噹噹,甚至就連鸞和殿里都擦洗了一遍又一遍,外面的漢白玉石階也擦得乾乾淨淨,甚至摸不到一粒灰塵。
「今兒的天氣真好,」一個藍衣太監抬頭看了眼掛在天空的太陽,壓低聲音對身邊的同伴道,「哎,你聽說了嗎,婧國的公主美貌傾城,還準備在宴上獻舞呢。」
「有什麼奇怪的,」他的同伴用手上的抹布仔細擦著迴廊上的柱子,「不過是小國公主,值當你這幅新奇的模樣?」
「我說你這榆木腦袋,這好好的公主,沒事在皇上面前獻什麼歌舞?」藍袍太監有些恨鐵不成鋼道,「人家心思可不簡單。」
「不是有皇後娘娘嗎?」他的同伴彎腰在桶里洗乾淨手裡的抹布,「不過是個彈丸小國的公主,有什麼可新奇的。」
「這再好的女人,也比不上新鮮的女子……」
「誰在胡說八道呢,」一個穿著深藍水紋袍子的管事太監帶著幾個小太監走了過來,面無表情的指了指藍袍太監,「拖下去,拖下去,妄議主子的蠢貨,留著一條命也是給大傢伙添堵。」
藍袍太監還來不及求情,便被堵了嘴拖了下去,他身邊的同伴早已經嚇得全身癱軟的跪在了地上。
「你小子總算還知道個好歹,」管事太監摸著沒有鬍子的下巴,擺了擺手,「都繼續幹活,若讓我再聽到不該聽的話,方才的那個便是教訓,到時候可別怨我沒有警告大傢伙兒。」
「這都是在幹嘛呢?」身著水藍色宮裙的金盞遠遠便見到一個太監被拖了下去,走近就發現在場的太監宮女們臉色有些不對,便道,「剛才那個太監犯了什麼事?」
「金盞姑娘好,不過是個小子腦子犯渾,不是什麼大事,」管事太監看到金盞,臉上頓時擠出幾分笑意,上前給金盞見禮道,「金盞姑娘可是有什麼事需要吩咐我們?」
金盞見管事太監不願提及方才的太監,也不勉強,這後宮里不能說不口的事情多了去了,當下便道:「皇後娘娘說了,念及諸位辛苦,待會兒每人去廚房領一碗百合肉粥喝了暖暖身子,這十月的天兒,到了夜裡涼著呢。」
「謝過皇後娘娘的恩典,」管事太監臉上頓時露出感激的神色,朝著天啟宮方向行了一個大禮,又念了好幾句皇后的好,才收了嘴。
金盞也不多留,與管事略客氣幾句,便離開了。
管事太監看著她的背影,嘆息一聲,如今皇后處那是花團錦簇,他若是能搭上皇后的路子,何必還做這麼個管事。只可惜皇後身邊圍得跟鐵桶似的,一般人連在皇後面前露個臉都做不到。
別人都說皇后宅心仁厚,可是依他在後宮伺候了二十多年的經驗看,皇后可不是什麼簡單人,早前的昌德公府垮台,她的名聲不因此受損,反而越來越越好,這可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
還有早前韓良娣意外身亡之事,所有人都知道是淑貴太妃與平才人裡應外合乾的,皇后也因天啟宮守衛森嚴的原因洗清了嫌疑。
但是他卻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兩宮太后與淑貴太妃不和,後宮中不少人都知道,新帝登位后,淑貴太妃的人便被清理了,要與平才人裡應外合何其不容易。
那麼,是誰讓她們的裡應外合變得容易的?
管事太監肩膀微微一抖,幾乎不敢再想下去,作為一個小小的管事太監,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做好自己的事,他的命根子已經沒了,可不想連命也跟著丟了。
「娘娘,您看看這樣合適嗎?」玉簪與銀柳取了鏡子,讓曲輕裾看清自己前面與後面,小心翼翼道,「可還有什麼地方不妥?」
曲輕裾的食指輕輕拂過額間紅色的花鈿,輕笑道:「很漂亮,玉簪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從百寶盒中取了一支鳳凰展翅步搖插在發間,曲輕裾緩緩站起身:「時辰不早了,去正殿與皇上匯合吧。」
賀珩換好衣袍后,聽到下面的人說皇後到了,當下也不猶豫,直接讓人把皇后迎進來,自己站在大大的鏡前讓一堆宮女太監給自己整理服飾。
「見過皇上,」曲輕裾走到賀珩身後,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龍章鳳姿,天質自然,實在讓人驚嘆,古人有詩云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晅兮,終不可諼兮,皇上當得此句。」
屋子裡伺候的宮人聽到皇後娘娘調笑皇上,都嚇了一跳,臉上卻不敢露出半分異色。
「珠玉在側,覺我形穢,」賀珩聽到這話也不惱,反而笑著轉身看向身著硃紅色鳳凰曳地廣袖袍的曲輕裾,「有輕裾在此,世間一切便不過如此了。」
宮人們默默的垂首,原來皇上皇后在玩你誇我我誇你的遊戲,他們這些做宮人的,還是做那個聽不見的聾子吧。
鸞和殿中燈火輝煌,能有身份坐在殿上的,莫不是一臉喜氣,就跟是自己過生辰似的。賀淵坐在賀明的下首,懶洋洋的搖晃著精緻考究的細瓷酒壺,偶爾喝上一兩口酒,面上帶著一絲嘲諷的笑意。
這些在座之人,究竟有多少人是真心為萬壽節感到高興的?不過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一場好戲罷了,可是偏偏每個人都掩耳盜鈴,騙不過別人也要先騙過自己。
「皇上駕到,皇后駕到。」
他偏頭看去,只看到帝后相攜從殿門外走了進來,一人著玄色紅邊錦袍,一人著朱紅曳地裙,偏偏讓人覺得說不出的好看,他捏著酒杯的手微微一僵,隨即與眾人起身行禮跪迎聖駕。
眼看著朱紅的裙擺在自己眼前逶迤而過,他覺得就像是有什麼掃過自己的心頭,酸澀難忍,又彷彿是堵了一口出不來的氣,悶悶的讓他腦子嗡嗡作響。
「諸位請起,」賀珩執手與曲輕裾在寬大的雙人椅上坐下,他微帶笑意道,「不過是朕的一個生辰,讓諸位如此勞動,朕實在感謝萬分。」
眾人忙又叩首表示皇上言重那個,他們真心為皇上感到開心,又是如何忠心云云,皇上說感謝,他們可不敢真的接下這句感謝。
眾位大臣行過三拜九叩大禮慶賀帝王生成后,便被皇上便賜了座,隨後便是各附屬國使臣進殿行禮獻敬了,這也是諸位大臣喜歡的環節。
曲輕裾注意到這些附屬國進殿先後順序是有講究的,似乎越先進來的附屬國使臣,越得賀珩的眼。
在七八個附屬國獻禮后,曲輕裾終於聽到自己感興趣的名字。
「婧國圖爾皇子、黛融公主覲見!」
「宣!」
曲輕裾嘴角含笑朝門口看去,就見身著異族服飾的一男一女走了進來,看起來二人都很年輕,他們的身後還跟著兩個仆侍。
「婧國圖爾、黛融,恭賀皇帝陛下萬壽無疆,大隆繁榮昌盛。」黛融走到殿中央,儀態萬千的行了一個本國的大禮。想到婧國被安排在倒數第二個進殿,她心裡就有些不甘,就連煒國那種小國家都排在他婧國前面,大隆的禮官們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
錢常信看向皇上,見皇上微微抬了抬手,才揚聲道:「免,起!」
「謝尊貴的皇帝陛下與皇后。」圖爾行了一禮,與妹妹一道站起身,他借著起身的動作快速的朝皇後娘娘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個比自己妹妹還要年輕的女子,身上穿著比鮮花還要紅還要漂亮的華麗裙袍,驚艷得讓他差點移不開目光,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比妹妹還要適合穿紅衣的女子。
「二位遠道而來,朕十分感謝二位,」賀珩抬了抬手,「請落座。」
「尊貴的皇帝陛下客氣了,在下與妹妹能來為您賀壽,乃是婧國上下的福氣,在下的母親為皇帝陛下備了一份壽禮,望皇帝陛下不要嫌棄。」圖爾轉身從仆侍壽禮取過禮盒,雙手捧起高舉,「請尊貴的皇帝陛下過目。」
錢常信走下九級階梯,從圖爾手中取過禮盒,先是快速打開查驗沒有毒煙或是暗器之物,才躬身雙手遞到賀珩的面前。
賀珩接過禮盒,見裡面擺著一盞由整塊羊脂玉雕成的並蒂蓮玉飾,合上盒蓋道:「婧國女王費心了,二位請坐。」
圖爾從賀珩臉上看不出他的喜怒,只好與妹妹一起坐下了,因為心裡擔憂得七上八下,連後面進來的多翰國送了什麼賀禮都沒有注意到。
既然有附屬國使臣的萬壽宴,自然少不了代表大隆繁榮的歌舞,不少使臣看著大隆舞姬們美妙的歌舞,幾乎是忘記了舉筷子,滿臉驚嘆的樣子,大大滿足了大隆不少官員的虛榮心。
曲輕裾看了眼身邊的賀珩,發現他神情平淡,彷彿這些附屬國使臣們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並沒有取悅他。她在心裡暗自點了點頭,這些使臣雖是附屬國人,但都是各國的貴族,哪裡會因為一個歌舞就露出這幅丟臉的模樣。
不過是故意裝出這幅樣子,取悅大隆的帝王與臣子罷了。
能做使臣的,有幾個是要臉皮的。
「貴國的舞蹈實在讓人心動,小女想為大家跳一支婧國的舞蹈,不知皇帝陛下可否容許?」
比如說這位,臉皮就不會薄到哪去,曲輕裾看著說話的紅衣護國公主,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