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算計
這事情簡單的很。」曲時笙一把揪住那婆子的衣領:「聽說我姐姐的嫁妝單子,被扣在你們夫人手上,拿出來交給我,從此以後我再不會找你的麻煩,你侄兒也會平安無事。」
「姑奶奶,嫁妝單子這種東西,夫人藏的隱秘,哪裡是老奴能隨便取出來的。」婆子面露難色的說。
曲時笙冷笑一聲,亮了亮手裡的銀針:「你怕是忘了自己跟隨她幾十年了吧?如若她不信任你,我又怎會找到你頭上來?我只給你三日,拿不出嫁妝單子你自己看著辦。」
說罷,曲時笙甩開婆子的衣領,還有些嫌棄的用帕子擦了擦手。
婆子哆嗦著,低聲道:「這不是為難老奴嗎…」
「是不是為難你自己心裡頭清楚,他們一家三口作惡,你這個狗腿子也未必手裡頭乾淨,方才那小丫頭便是證據。」
聽曲時笙提起那小丫頭,婆子想要狡辯兩句,但最終還是沒敢開口,只是害怕道:「老奴稍後就將人送回去,身契也一併給了她,這總成吧?」
曲時笙滿意一點頭:「今兒你沒見過我,更沒和我說過什麼,倘若因為你的話連累我姐姐,我必定不會放過你。」
說完,曲時笙一抬眼,涼兒揪著婆子的衣裳,連拽帶踹的將人弄下了馬車。
之後那婆子如何,曲時笙並不在意,她所看重的只有救姐姐出虎狼窩,如今既然已經掌握了證據,那必然是一刀捅在郭家的痛處上。
回京的路上,曲時笙覺得有些累,半眯著眼睛靠在車壁,卻在進了京城后不久,聽涼兒說道:「姑娘,前頭是明瑰公主。」
作為自小就可隨意進宮的人,曲時笙當然見過明瑰公主。
明瑰公主和新皇建琮帝並非同一個母親,這也就導致了建琮帝對她並不重視,明瑰公主的母親只是先帝一個不起眼的小嬪妃,生下她后沒幾年就病逝了。
說是公主,其實明瑰公主過的日子未必有曲時笙好,先帝在時還能勉強一碗水端平,如今先帝不在,她又沒有強硬的背景護著,那自然是任人捏扁捶圓,不敢反抗。
曲時笙睜開眼來,看了看外面,果然瞧見明瑰公主穿著尋常女子的衣衫,正走在街上,百姓們並不知道這低調的女子究竟是何身份,對她注意的人並不多。
對於明瑰公主,曲時笙了解不多,唯一知曉的是在先帝過世后,與明瑰公主有婚約的未婚夫婿離奇死亡,再然後好久沒有明瑰公主的消息,直到這一次明瑰公主為了替韞瑰公主收拾爛攤子,被建琮帝指到了曲家來。
停下馬車,曲時笙沖明瑰公主行了個禮,笑道:「公主殿下好興緻,不過臣女倒是許久未在宮外見過您了。」
「今兒天氣很好,就想著出來走走,曲姑娘這是要到哪去?」明瑰公主笑著問。
不同於韞瑰公主的張揚和驕縱,明瑰公主瞧著要溫和很多,說話慢聲細語,像是一朵白山茶,讓人瞧著就心生憐憫。
若是擱在平時,曲時笙不會對這樣的明瑰公主有什麼敵意,可今時不同往日,明瑰公主可是要代替韞瑰公主陷害曲家的,曲時笙如何能容忍。
「皇上下的聖旨想必公主已經知曉了,您再過不久便要嫁到臣女家中,臣女十分期待呢。」曲時笙沒有回答明瑰公主的問題,反而試探著說。
果然,明瑰公主的面色蒼白了一瞬,嘴角牽起一抹僵硬的弧度:「畢竟是我姐姐做錯了事,既然我身處皇家,便應明白一榮俱榮的道理,姐姐丟了臉也只有我這個做妹妹的補上了。」
「上次那件事說實話讓我哥哥很反感,而且我哥哥他並不想做什麼駙馬。」曲時笙直截了當的說:「倒是皇上顧念曲家,一個兩個的非要把公主嫁進來,臣女只怕委屈了您,也不知皇上為何要這樣做。」
這下明瑰公主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先帝在時,拿曲時笙那是當親閨女疼,因為曲傅林是追隨先帝多年的老臣,曲時笙的外祖父又是先帝的救命恩人,所以先帝將自己能給的寵愛都給了曲時笙。
這也就導致曲時笙在京中的地位與一般貴女不同,否則憑曲家前世的結局,誰又能護的住曲時笙的命?不過是建琮帝怕有人戳他的脊梁骨,提及先帝在世時對曲時笙的疼愛,這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後來在徐之珩死後,建琮帝第一件事就是讓徐家人處理了曲時笙,還吩咐不讓她死,但也絕不能讓她再活在世人眼中。
因為曲時笙的身份在這,哪怕明瑰公主貴為公主,在曲時笙的面前也會客氣許多,說起話來不能毫無顧忌,更何況這裡頭還有建琮帝的吩咐,她又怎能如實相告?
「皇兄那是心疼曲大人,體貼他這些年對朝廷的付出,可事與願違,只能拿我代替姐姐了,還怕你們不滿意呢。」尷尬過後,明瑰公主恢復了溫柔的神色,笑吟吟的說道。
曲時笙盯著明瑰公主的眼睛,想從她眼中看出一絲心虛來,但明瑰公主就那麼大大方方的站台那裡,貌婉心嫻,蕙心蘭質,似乎並不懼怕曲時笙的打量。
為了震懾明瑰公主,讓她別打曲家的主意,曲時笙思來想去說道:「那有何不願意?只要公主殿下待臣女兄長一心一意,不搬弄四非,不與惡人為伍替惡人辦事,我們曲家隨時都歡迎你。」
說完這話,曲時笙有意看了明瑰公主一眼,果然敏銳的捕捉到了明瑰公主眼尾那一掃而過的緊張。
「曲姑娘說的是,將來我們便是一家人了,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曲姑娘要多多擔待才是。」明瑰公主面色平靜的說。
囚困她的繩索將她勒的體無完膚,活著便是個傀儡,事已至此又有什麼可掙扎的。
只是她的困苦,曲時笙不懂,對於曲時笙來說,能護住曲家就是重中之重的頭等大事,剩下的一切都不在她的計劃內。
與明瑰公主分別後,曲時笙返回家中,早已熱的累的不行,接過恬兒遞來的茶盞一飲而盡。
喝完一杯,她又將茶盞遞向恬兒想再討一杯,恬兒不準,曲時笙嘴角一抿,可憐巴巴的神情像是一隻靈動無辜的小白兔。
「姑娘,您月事將至,這冷茶可是少喝的好!」恬兒忍不住啰嗦道:「每每到了那幾日您都嚷不舒坦,好歹您自己也是會醫術的,怎麼還不知調養自己的身子?」
曲時笙聽的耳朵疼,一轉頭拈了幾顆葡萄吃,笑起來眉眼彎彎,一副不諳世事的模樣:「養著呢,前些日子還自己煎了葯喝,知道你是個細緻人。」
眼前的婢女恬兒也是自小與曲時笙一同長大的,最後卻落得個被人欺辱自盡而亡的結局,曲時笙一想到前世的事,心裡頭總是泛酸,想儘力保護好恬兒的同時,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姐姐。
那郭老爺子是個大淫棍,這樣的人整夜和曲時瑾共處一室實在讓人放心不下,曲時笙點了幾個藥材,讓涼兒去取來,接著搗碎為粉末,用牛皮紙包好。
她不會功夫,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覺的把這藥粉送到姐姐手裡,如今該是找幫手的時候了。
從前徐之珩與她說起過,若是她有什麼急事或是有什麼危險,大可到一間茶樓去找人,徐之珩的手下圥墨便在那裡。
徐之珩與她青梅竹馬,自小一起長大,徐之珩手下有什麼人曲時笙也是大致清楚的。
這次去郭家,曲時笙想再去一次並不容易,而且旁人會發覺她們姐妹兩個所謀之事,所以曲時笙只能藉助武力幫忙,趁著月黑風高將這包藥粉傳到曲時瑾的手裡。
因為之前也找圥墨辦過事,涼兒再去找他時輕車熟路,此刻的圥墨正肩上搭著一條帕子,穿梭在各個桌子間,一會兒上茶水一會兒撤點心,滿眼都是對生活的絕望和對眼下做的事的不理解。
只聽他嘴裡嘟囔道:「憑啥讓圥戎那王八羔子跟著去打仗,叫我留在這兒?等將軍回來,我非…」
「小墨啊。」涼兒從後頭碰了一下圥墨的肩膀:「這啰啰嗦嗦的說什麼呢?」
這一下可把圥墨嚇了一跳,手裡托盤中的茶水晃了幾晃。
「這身手怎麼成為徐將軍手下的?」涼兒壓低聲音嘲笑道。
圥墨忍不住翻個白眼:「還不是我們將軍擔心你家姑娘,要我在這兒善後?你可不知道,將軍每半月要我寫封信寄去,非要知道一下你家姑娘的情況,人就在京城還是在自己家院牆裡,能出什麼事?他就純是咸吃蘿蔔淡操心。」
「那可不對,你這就是嫉妒,嫉妒圥戎跟著去邊關上陣殺敵,你卻得藏了身份躲在這茶樓。」涼兒一針見血的指出。
這下圥墨又翻了個更大的白眼,一扭頭裝作生氣道:「說吧,這回曲姑娘找我又是什麼事?可別像上次一樣去公主府掏鳥蛋砸韞瑰公主了。」
涼兒噗嗤一聲笑出了聲:「這次不是那種事。」
「最好不是那種事,上次我可差點被發現了!韞瑰公主也是的,簪子一樣就對曲姑娘惡語相向,曲姑娘也是的,兩句不中聽的話就拿鳥蛋砸人,這倆神仙鬥法,怎的我這個小妖遭殃?」
「行了,別貧嘴,我們姑娘說了,這次要你幫忙辦的事,是去一趟郭家。」
圥墨嬉皮笑臉的神情一收:「曲二姑娘的婆家?」
「正是,姑娘有一包東西和一封信,讓你務必送到二姑娘手上。」
月朗星稀,夜涼如水。
圥墨利落的翻進了郭家的院牆,他這是第一次來郭家的院子,找了好一會兒才尋到曲時瑾住的院子。
此時的曲時瑾正被郭羅氏的手下催促著,去郭老爺子的院子侍疾,曲時瑾心裡頭抗拒走的極慢,圥墨撿起一石子彈過去,婆子腿腳一疼,哎呦一聲倒在了石子路上。
曲時瑾的丫頭看見躲在花叢的圥墨招了招手,心裡明白了大半,轉頭對曲時瑾說:「少夫人,侍疾要緊,婢子扶您先走吧。」
這話讓曲時瑾有些意外,但看到婢女對自己使眼色,也只能硬著頭皮道:「對,侍疾要緊。」
去的路上,圥墨跳出來,同曲時瑾說道:「三姑娘托我送些東西給您,這封信您看看,自會明白三姑娘的意思。」
聽說是妹妹送來的,曲時瑾接過信來認真看完,面色忽然沉重了一些。
「姑娘,三姑娘說什麼?」婢女問。
曲時瑾抬起頭來,看著頭頂的六角宮燈,嘆了口氣:「妹妹要我將這藥粉下進他的葯中,可保我多日安然無恙。」
雖說她恨自己的公公,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但真正害起人來又是另一番光景,她的確是不敢。
可一想到倘若她軟弱了,沒打起精神被郭老爺子鑽了空子,那就是悔憾終生的事,曲時瑾用力攥緊了那封信,將信搓成一團咽進了肚子里。
聽見門聲,郭老爺子便知道是曲時瑾來了,他半卧在床榻,笑的猥瑣至極:「今兒可來晚了。」
曲時瑾沒有說話,她不想看郭老爺子,轉過身去給他準備葯。
見她不出聲,郭老爺子面露不悅:「我那兒子有出息,這都是我用多年的辛苦堆出來的,你既然嫁給了我兒子,那你生是我郭家的人,死是我郭家的鬼,又能有什麼要緊?勸你最好想開些,也省著受罪。」
曲時瑾依舊不說話,端著葯碗過來,因為緊張手下都是冷汗。
郭老爺子又笑了,他伸手去握曲時瑾的手,嚇得曲時瑾後退半步,葯灑了一些,勉強維持鎮定道:「父親,該喝葯了。」
「是,是該喝葯了。」郭老爺子笑的更開懷,接過葯碗一飲而盡,目光不住的上下打量著曲時瑾,甚至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唇角。
曲時瑾噁心的要命,慌忙掀了帘子躲出去,背對著郭老爺子手中死死的捏著簪子,心裡盤算著如若他真的對她做什麼事,那她就殺了郭老爺子再自盡。
可這一夜很和平,郭老爺子甚至沒對她言語騷擾,只是沉沉的睡了一晚。
然而第二天,郭老爺子全身動彈不得,只剩下一張嘴和一雙眼能看能說。
郭羅氏嚇了一跳,讓郎中檢查,卻又查不出個所以然來,站在角落的曲時瑾知道是妹妹做的,手裡的帕子早就被冷汗浸濕。
這場莫名其妙的病讓郭老爺子感到不安,趁著曲時瑾不在,他捉住了郭羅氏的手腕,用威脅的語氣說:「曲氏不對勁!一定是曲氏做的。」
「你有證據嗎?」郭羅氏嫌棄的反問道:「人家是高門貴女,可不是你隨便攀咬的,再說讓兒媳婦去公爹房裡侍疾,全天下就沒這樣的事,傳出去你也不怕讓人笑話!」
這件事就是這樣,哪怕郭老爺子覺得有人給他葯里動了手腳,甚至是懷疑有人下毒,他也不敢細查,因為一旦開始查,他對曲時瑾的別有用心就會被翻出來。
到時候曲時瑾會被人議論,他自己也難逃被吐沫星子淹死。
「別跟我廢話,從今兒起讓那賤人滾出我房間,等我好了再說。」郭老爺子恨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