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是羅浩？
從王開山家出來，羅浩去到村裡的供銷社。
剛一進門，記憶中的味道便鋪面而來。
那是醬油和香醋混合的味道，難以用言語來描述，但卻存在於經歷過這個時代的每個人的記憶當中，難以磨滅。
羅浩緩步行走，看著貨架上琳琅滿目的東西，一時間忍不住有些恍惚。
櫃檯后，一位梳著兩根麻花辮的年輕女人，正在嗑著瓜子。
女人名叫常二妮，跟羅浩是初中同學。
見到羅浩進來，她滿臉嫌棄道：「又來賒酒了啊，我告訴你，想都別想，沒門！」
「我不是來買酒的，給我來一袋面。」羅浩說道。
常二妮頓時愣住，目光上下打量羅浩，不敢相通道：「你這是酒還沒醒呢吧？」
不怪她如此發問，因為以往羅浩只要過來，買的東西只有煙、酒、花生米這三樣，現在居然說要買麵粉，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再三確認后，常二妮伸出手道：「不管你要什麼，都不會賒給你，想買麵粉，拿錢就賣給你。」
半晌過後，羅浩扛著一袋麵粉，手裡拎著一個草紙包，走出供銷社的門。
見到他的村民，紛紛感到驚奇，像是看見外星人一般。
「我沒眼花吧？那是羅浩？」
「那小子肩上扛著的是面？」
「他居然沒買酒，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對於村民的議論，羅浩充耳不聞，也沒心情理會。
剛剛在供銷社，他原本是想買一些生活用品的，但摸了摸口袋裡的錢，又想到明天去醫院體檢還要花錢。
最後，也只能買了一袋麵粉，給老婆買了一瓶雪花膏，給閨女買了五分錢的水果糖。
家裡的東西基本上都被他賣光了，需要買的東西很多，而老婆的身體也不好，看病也需要花錢。
羅浩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搞錢。
不知不覺，已經來到家門口。
羅浩將鎖打開，推門進去后，又將門鎖上，這才走進堂屋。
然而，還沒等進入卧房，便聽到裡面有抽泣的聲音。
羅浩心中一驚，慌忙放下面袋子，一個箭步衝進卧房，緊張喊道：「敏敏！」
「粑粑！」小姑娘見到羅浩，當即張開雙臂求抱抱。
羅浩怎麼可能拒絕的了，當即把閨女抱在懷裡，輕輕拍著其後背，語氣溫柔道：「敏敏不哭，爸爸在呢。」
安撫幾句，他看向靠在箱柜上的王瑤，問道：「敏敏怎麼了？」
王瑤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解釋道：「她剛剛一睡醒，就吵著要找你，我說你很快就回來，她以為我騙她，然後就開始哭，怎麼哄都哄不住。」
羅浩瞭然點頭，在小姑娘的臉蛋上親了又親，寵溺道：「不哭了，爸爸這不是回來了嘛。」
「粑粑，你以後出去的時候，能不能帶上我一起？」小姑娘抽泣道。
羅浩心中柔軟的一塌糊塗，點頭答應道：「沒問題，爸爸去哪都帶上你，如果不能帶上你，也告訴你我去哪了。」
「拉鉤！」小姑娘伸出小拇指道。
羅浩也配合地伸出小拇指，跟小姑娘的小指頭勾在一起。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大笨豬！」
說完，父女倆很有默契地把大拇指按在一起。
小姑娘頓時破涕為笑，問道：「粑粑，你剛剛去哪裡了呀？」
「爸爸去給敏敏買糖了。」羅浩回道。
聽到「糖」字，小姑娘眼睛都亮了起來，連忙開口確認道：「粑粑，真的嗎？」
羅浩沒說話，只是把手裡的草紙包放到炕桌上，拆開后，露出一大把水果糖，以及一瓶雪花膏。
「哇！」小姑娘小手捂住嘴巴，驚訝道：「好多的糖呀！」
王瑤的目光，則落在那瓶雪花膏上。
他這是……買給我的嗎？
這時，小姑娘掙脫羅浩的懷抱，問道：「粑粑，現在可以吃嗎？」
「當然可以。」羅浩點點頭。
小姑娘當即拿起一顆糖，動作小心地拆開，然後聞了聞，遞到王瑤的嘴邊：「麻麻先吃。」
「媽媽是大人了，不吃糖。」王瑤露出欣慰的笑容。
小姑娘聞言，又把糖遞向羅浩，聲音軟糯道：「粑粑吃。」
「爸爸也不吃，都是你的。」羅浩笑著說道：「不過，一天最多吃兩顆，其它的給媽媽保管，吃多了糖，牙齒會長蟲子。」
言畢，拿起雪花膏，放到王瑤手裡，說道：「給你買的，別不捨得用，用完了我再給你買。」
王瑤低頭看著手裡的雪花膏，眼神里頗多複雜之色。
片刻后，她抬起頭，小聲詢問道：「我……能不要嗎？」
「為什麼不要？」羅浩問道。
王瑤嘆一口氣道：「友誼牌雪花膏，一瓶兩塊三，麵粉一斤一毛八分五，這一瓶雪花膏的錢，都能買十二斤面了。」
羅浩有些訝異，本想誇王瑤算術水平厲害。
可話到嘴邊，忽然想到，也許王瑤並非是臨時算出來的答案，而是早就把雪花膏的價格，跟麵粉進行過比較。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或許在王瑤心裡，早就盼著能有這麼一瓶雪花膏了吧？
想到這裡，羅浩心中一酸，轉身撩開門帘，把屋外的一袋麵粉拎進來，說道：「面我也買了。」
「你……」王瑤瞪大雙眼，一副出乎預料的模樣。
羅浩說道：「我跟王老師打過招呼了，明天早上借他的自行車，去趟縣醫院，給你做個全面檢查。」
「不，不用……」王瑤連忙搖頭拒絕。
羅浩像是知道他在擔心什麼，說道：「錢的事你不用擔心，我身上的錢夠，以後我戒煙戒酒，賭博也不會再碰，日子肯定會好起來的。」
王瑤聞言，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天知道，她等這些話，等了多久！
見到王瑤臉上的淚水，羅浩心中一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替其擦掉眼淚。
王瑤卻是把臉扭過一旁，用手背擦去眼淚，說道：「我沒事，你要是真的能戒煙戒酒，不再去賭博……我相信日子能夠越過越好。」
羅浩把手收回去，看向閨女，說道：「敏敏，你跟媽媽說說話，爸爸去廚房把面發上，晚上咱們吃麵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