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身之花
緩緩地,謝缺從那奇異的狀態中抽離,
他的意識如同倦鳥歸巢,重新棲息於肉身中。
眼前的景象也頓時開始發生變化,
那曾如潮水般洶湧、令人心悸的血海,此刻已化為烏有,只餘下一片寧靜的虛無。
天上的那顆的巨眼也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未存在過一般。
就連方才還繚繞於此的雲海,此刻也如夢幻泡影,不留絲毫痕迹,只餘下廣袤無垠的蒼穹。
懼留孫佛的臉上寫滿了困惑與不解,他喃喃自語,聲音中透露出難以置信:
「我明明記得,血海老祖應當潛藏於此地,為何此刻卻尋不到他的半點蹤跡?」
謝缺聞言,輕輕地搖了搖頭:「道兄難道未曾遇見?」
懼留孫佛眉頭緊鎖,反問道:「莫非你見到了?」
謝缺再次搖頭:「我亦未曾感覺到血海老祖的存在。」
在他心中卻暗自嘆息,明了這一切背後的真相。
所謂的血海老祖,恐怕已被燃燈佛從其記憶中悄然抹去,只留下一片空白。
謝缺深知,若非自己已成命格虛無,恐怕也難以逃脫被篡改記憶的命運。
此刻的他,站在這片被洗滌一新的天地間,
心中卻如同明鏡般清徹,洞察了許多之前未曾領悟的奧秘。
方才所目睹的那一幕,或許真乃時空彼岸的自己,
遺落的一抹意識,又或是一道化身特意降臨至此刻,
其目的無疑是為了傳授那「未來無生掌」后三式之奧秘。
這門絕學對於此刻的謝缺而言,意義非凡。
尤其是那第五層「命格虛無」之境,幾乎就是想要成就道果的必備之物。
謝缺心中暗自揣摩,未來的自己,或許正是因未曾掌握這「命格虛無」,
才在衝擊道果的途中,遭遇了重重阻礙,
甚至可能遭遇了那些潛藏於暗處的准道果們的算計,最終導致突破功虧一簣。
誠然審死圖籙能助他超脫瓶頸的束縛,
但道果也不僅僅是一個浮於表面的修行境界,
恐怕還涉及到了一些世界更深層次的秘密。
正因如此,世間能凝結道果,達到道君層次的存在寥寥無幾。
而那些徘徊於准道果的大能們,則是生怕有後來者超越自己,打破現有的平衡,
故而千方百計地阻撓他人的晉陞之路,使得通往道果的道路更加危機四伏。
出於謀慮,未來的自己便是特意布局,
將「未來無生掌」后三層,隱匿於這片由燃燈佛掌控的獨立時空之中。
此地與外界隔絕,自成一體,即便是那些准道果強者,
縱使他們擁有通天徹地之能,也難以窺探其內,更無法染指半分。
超脫雖與道果不同,但在實力上卻想必也不遑多讓。
那些准道果們,面對超脫,他們連進入此地恐怕都是不敢,更無法阻攔謝缺凝成命格虛無。
「道果……」
謝缺心中反覆咀嚼著這兩個字,它們彷彿擁有某種魔力,讓他的思緒在瞬間陷入了迷離無法自拔。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目前尚處在彼岸的初級階段,就連三花尚未凝結,
距離那遙不可及的道果之境,更是相差甚遠。
此刻的遐想,不過是徒勞無功的幻想罷了。
但謝缺的心中,同時也湧起了一股強烈的好奇。
他好奇於,未來的自己雖是暫時沒辦法突破道果,
但也應當會如何以武道為突破口,尋求那一線機會從武道突破。
除非……
謝缺凝思冥想,除非是走到了最後之後,仙武同路,
即便是修行武道,也要踏上凝結道果的路子。
這一念頭,在謝缺心中並非初次浮現,他早已有所察覺。
畢竟武道的涅槃與造化之境,與仙道的某些層次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只是兩者在汲取宙光、駕馭時光的方式上有所不同。
而武道的天元一境,更是與仙道的彼岸之境遙相呼應,
同樣是通過在時光長河中延續自身,達到法力無邊、身魂不死的境界。
到了後面,謝缺愈發能夠感受到「道果」二字所蘊含的奧秘。
他推測,這必然是要求修行者領悟甚至掌握大道的法則,以此為基,實現終極突破。
而彼岸境界所需凝練的三朵花——「身之花」「神之花」「法之花」,
對於他而言,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在諸多詞條的加持下,謝缺深知自己只需耐心等待,時機成熟之時,一切自會水到渠成。
格外是身之花,謝缺已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軀內部涌動著一股勃勃生機,
彷彿有某種力量正蓄勢待發,即將破土而出。
他翻閱過無數典籍,深知這種奇異的感覺,正是凝結身之花的先兆。
至於神之花,在仙武同修的相輔相成之下,其凝練的難度也顯得不那麼棘手。
而法之花,一旦他掌握了「未來無生掌」那最後二層,這朵象徵著道法神通的花,必將水到渠成,自然凝結。
到那時,他便可以真正地開始謀划道果之境了。
在此之前,他必須首先弄清楚所謂「道果」究竟是何物。
「看來也不能閉門造車了。」
他心中湧起一股緊迫感。
以往,自己手握審死圖籙,一路閉門造車倒也沒什麼,
任何的瓶頸幾乎都難不倒自己,無非是多花費些時間,進行試錯罷了。
想到未來的自己帶來的叮囑,謝缺也是決意開始行動,
首先便是要以鮮血化身紮根佛界,
憑藉著他自身本體那龐大的體量,以及對於時光長河的掌控,
能輕而易舉地將血絡鋪展開來,覆蓋整個佛界。
謝缺忍不住嘆了口氣,望向了一旁的懼留孫佛,隨後又抬頭仰望那片似乎永遠也望不穿的蒼穹。
他深知,雖然這片佛界看似獨立於世外,不受時光長河的沖刷與虛空的侵蝕所擾,但實則卻是被燃燈佛牢牢地掌控在手心之中。
那些傳火者們,雖然表面上尋得了一處避風的港灣,
但實際上,卻可能是在不知不覺中,將自己推向了一個更為兇險的境地。
至於那佛火……
謝缺也感覺得到,燃燈佛可能謀划極深,
佛火隱藏的秘密,涉及到的東西很有可能比自己所想象的還要多。
畢竟燃燈佛在超脫之後,若非心懷廣闊野心,
又怎會輕易將這些佛火散播於世間,更遑論容忍這些傳火者從自己這裡汲取力量,獲取種種好處。
要知道,這一方時空的每一分每一毫,都是燃燈佛所有,並且一手締造而成的心血結晶。
他人所得的一絲一毫,無異於直接從燃燈佛的身上割肉取利。
表面上看,燃燈佛所賜予的佛光,似乎讓眾人領悟大道變得更加容易,修行也更為順暢。
然而這背後所隱藏的代價,卻絕非表面那般簡單。
謝缺深知,這些看似輕易得來的力量,
恐怕在將來的某一天,都需要悉數償還給燃燈佛。
他微微一嘆,心中充滿了無奈與感慨。
外有虛空之威脅,時刻虎視眈眈;
內則身家性命皆在他人一念之間,生死未卜。
如此世道,當真是步履維艱,危機四伏。
正當謝缺沉浸在思緒中時,一旁的懼留孫佛突然一拍腦袋,
恍然大悟地說道:「我想起來了!」
謝缺聞言,好奇地問道:「道兄想起來什麼了?」
懼留孫佛神色凝重,緩緩言道:
「那血河老祖,其實早已湮滅於無盡的歲月長河之中。此番佛祖的算計,怕是有些偏差了。」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量劫的根源,並不在於此。」
謝缺搖了搖頭,心知是未來的自己暫時性地擾亂了這一方時空,
但燃燈佛終究會將歷史遷回正常的軌道。
謝缺輕輕搖頭,心中明了,是未來的自己以某種手段,暫時性地攪動了這一方時空,
但燃燈佛那深不可測的力量,終究會將歷史的洪流重新引回既定的軌道,讓一切恢復原狀。
他微微點頭,只是轉移話題:「如此,我便明白了。還請道兄助我離開此地,我還需繼續收集佛火后再來。」
懼留孫佛聞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怎麼?已經嘗到了甜頭,捨不得放手了嗎?」
謝缺同樣報以微笑:「是啊……悟道之路,艱難險阻,若無佛祖的庇護與指引,我等即便耗盡心血,也難以觸及諸道之精髓,更遑論掌握其奧秘了。」
懼留孫佛聞言,深有同感地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與感慨:
「是啊,我等雖被譽為天驕,但大道之艱難,絕非『天驕』二字所能輕易跨越……便只能寄人籬下了。」
二人沒有過多停留,懼留孫佛便開始傳授謝缺一句口令。
隨著口令的念動,謝缺只覺眼前一花,身形便已重新回到了那廣袤無垠的佛界之中。
然而,與燃燈佛所掌控的佛界相比,這真正的佛界卻顯得過於荒蕪與冷清。
「身之花……」
謝缺在心中低語。
從某種意義上講,這三花就如同彼岸的蟬蛻一般,
是修行者自身在達到某種極致境界后,自然凝結而成的神通。
而身之花,更是彼岸天君們將肉身凝練到了極致,方才能夠湧現出的能力。
對於如何凝練這身之花,謝缺的心中早已有了清晰的思路。
他回想起自己此前領悟的自然之道以及鮮血大道,
謝缺也已經降至揉捏成一團,並命名為「鴻蒙寄生訣」。
寄生於一界,汲取養分,最終取而代之,化作新生的鴻蒙世界。
此刻,雖然這門功法還算不上完善,但至少在前期的汲取世界養分階段,已經沒有了任何錯漏,完全可以施展出來。
然而,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剩下的部分,則需要謝缺繼續深入領悟自然之道與鮮血大道,同時以武者的世界之力為根基,去探尋「世界大道」。
只有當他真正領悟並掌握了世界大道之後,「鴻蒙寄生訣」才能夠達到大成之境。
此乃水磨工夫,需得耐心與毅力,方可成就。
謝缺心中有了決斷,留下鮮血化身在佛界內潛藏修行,以圖來日。
至於本體,他打算先整合摩訶界的勢力,為自己增添助力,
隨後再去尋找那十八口承載了他過去的棺槨,揭開塵封的秘密。
心念電轉之間,謝缺已盤坐於時空長河之中,
任由那滾滾長河拍打著他的身軀,彷彿要將他融入這無盡的時空之中。
他閉目凝神,漸漸隱去了身形,只留下一抹淡淡的影子,在時空長河中隨波逐流。
時空長河不記年,歲月如梭,光陰似箭。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是彈指一瞬,又或許億萬年已經過去。
在這漫長的歲月中,謝缺彷彿陷入了沉睡,又彷彿在經歷著某種奇異的蛻變。
直到近乎三千萬年之後,謝缺的身形所在之處,驟然亮起了一團耀眼的血光。
這血光如同晨曦初露,瞬間照亮了周圍。
又幾個剎那之間,這團血光開始迅速擴大,彷彿要吞噬整個世界。
若是可以透視去看,便會發現,以這團血光為中心,周圍的佛界大地之下,有血紅色的經絡開始瘋狂蔓延。
這些血絡如同觸手一般,從時光長河內生長而出,穿越無盡的時空,汲取著宙光的力量。
它們以恐怖的速度生長著,彷彿要將整個佛界都納入掌控之中。
不知歷經了多少悠久的歲月,佛界大地上悄然湧現了無數或大或小的血池。
這些血池宛如貪婪的巨獸,紛紛擴張著自己的領地,看似就要將整個佛界連接成一片血色的海洋。
它們雖然威能並不算強大,但卻足以引起那些時刻關注著佛界動態的大能們的注意。
一道道威能強橫的目光,如同穿越時空的利劍,橫跨無盡的時空,窺探著這佛界內的奇異變化。
然而謝缺早已凝成了命格虛無,他的存在已經超越了這個世界的束縛。
再加上佛界之廣闊,那些大能者們雖然窺探到了這裡的異樣,卻始終無法感知到具體的福禍之兆。
因此在短暫的關注之後,他們便紛紛失去了興趣,再也沒有了任何動靜。
就在這時,一位身披金色袈裟的光頭道人踏步而至。
他拂袖之間,時空長河為之震蕩,那些原本停留在長河中的諸多意志,紛紛被震退開來。
「現在佛!」
有意志在虛空中波動,似乎帶著震怒的情緒,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退去。
現在佛的霸道與強大,是他們所無法招惹的。
現在佛踏行在時空長河之間,他捕捉著時空中殘留的氣息,試圖尋找出這佛界異變的根源。
幾個剎那之後,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那片血色之上,眼中閃過一絲深邃的光芒。
「未來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