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還我副使命來
「無所謂了,再糟糕還能糟糕到哪裡去了?況且達奚洛這種人野性未脫,你越是軟弱,他越是欺負你,就像草原上狼吃羊那麼理所當然。」
劉青鸞細細想著楊禹的話,好一會兒才說道:「你早就想好了對策是嗎?」
楊禹往白樺樹榦上一靠,否認道:「我能有什麼對策?今日之事,一時衝動而已。」
劉青鸞咬了咬下唇,她不滿楊禹的態度,但也知道楊禹心中怨氣未消,只得嘆道:「你這又是何必呢?我現在不是也沒給你添什麼麻煩嗎?」
「說得輕巧,現在沒有,不代表將來沒有,即便這一路上不出意外,回去之後,太尉少不得也會把我給剝了。還有,今天你幹嘛去了?你是不把我坑死不罷休是吧?」
「我……」劉青鸞一時語塞。
「我什麼我?你是豬嗎?這等小事用得著你親力親為?就算你這小身板全是鐵,拆了能打幾根釘?還號稱太尉的小智囊呢,孰輕孰重都沒弄明白,凈給人添亂。」
「你……」劉青鸞小胸脯起伏著,差點沒炸了,長這麼大,何曾被人這樣訓斥過?即便是他伯父,一向對她也是和聲細語,少有呵斥。
楊禹卻不管這麼多,接著訓道:「正所謂運籌帷幄之間,決勝千里之外;要做到這一點,你要學的是如何識人用人,審時度勢,而不是凡事衝鋒在前,太尉麾下人才濟濟,用得著你來添亂嗎?」
聽了這話,劉青鸞心中怒氣一泄而去,她深吐了一口氣,抱拳對楊禹作禮道:「多謝楊使君,青鸞受教了,這次青鸞確實魯莽。然,使君想必也知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若不經過一番歷練,終究只會紙上談兵,談何識人用人、運籌帷幄?」
「有你這麼歷練的嗎?你這分明是在坑我,好好好,隨你,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
劉青鸞嫣然一笑道:「楊使君您消消氣,真出了事,大不了您轉投魏國就是。」
楊禹為之一愕,隨之笑道:「這主意不錯。」他說著細細打量起劉青鸞來,嗯,長得雖不是艷絕人寰,卻也別有一番女兒嬌態,這身材雖然瘦小了點,但小胸脯小屁股也基本長開了,「嘖嘖,把人往拓跋嗣跟前一送,這榮華富貴自然是少不了。」
「登徒子,哼!」
達奚洛回去之後,乾嘔了許久,兩個隨從低著頭不敢做聲,其他人上來問原因,兩個隨從剛想張嘴,被達奚洛狠狠瞪了一眼,連忙把話頭給咽了回去。
達奚洛自恃身份,不願一眾手下知道此事,對楊禹請他喝粥一事避而不提,只是暗暗把楊禹十八代祖宗罵了個遍。
當然,他更想直接召集人馬把楊禹一行給滅了。
但安平公乙旃建已在楊禹的文牒上蓋了章,等於魏國已正式承認楊禹一行的使團身份;
身為押伴使他還沒有膽擅自滅掉一國使團,但明的不行,暗地裡我總能把你整得半生不死,我看你還能蹦躂幾天?
「來人,給晉人的米糧再減一半,記住,全部給霉爛的雜糧,不得有一粒好米,他娘的,敢耍我,看我不整死你。」
達奚洛是北魏山陽公達奚斤的子侄,依仗家族權勢,他向來囂張跋扈,因此他不但百般為難楊禹一行,而且肆無忌憚:
這天下午時分,有一對父女正在趕路,見有大隊人馬馳來,連忙讓於路邊,達奚洛經過時,剛好一陣風把那女子頭上的斗笠吹歪,達奚洛見女子貌美,立即心生歹念,以劉虎餘孽之名將父女倆綁了,老者像個讀書人,那就給他安個劉虎軍師的罪名,拿去請賞,女的留著自己玩樂。
對此,楊禹看不慣,嘲諷兩句,達奚活振振有詞:「我抓個叛賊餘孽關你屁事,再多管閑事,信不信我宰了你?」
小九氣得不行,恨不得拔劍殺了達奚洛,被楊禹制止了,畢竟這是在魏國境內,這些事他想管也無能為力,反而會誤了大事。
然而,達奚洛卻越來越過分,眼看離上黨城已不足二十里,達奚洛卻不走了,硬要繼續露宿荒野。
帳篷一搭好,幾十鮮卑士兵又架起火、烤起羊,給楊禹他們送來的卻是高粱粥,而且那高粱顯然已經霉爛,散發著難聞的味道,還有一點野菜野菌,沒油沒鹽,苦澀難咽。
晉軍士卒餓了一天,忍無可忍,紛紛破口大罵,而達奚洛那邊不但沒把晉軍士卒的罵聲當回事,反而更樂,一邊大口吃肉,一邊還不忘奚落人。
達奚洛做得如此過份,楊禹也不禁一肚子的火,這到平城的路還遠著呢,要是讓達奚洛繼續這麼搞下去,誰受得了。
楊禹讓寧壽之、李存義、張勃圍將過來,小聲說道:「達奚洛如此作為,是存心羞辱咱們,對此,諸位可有應對之策?」
張勃立即怒道:「這有什麼好說的,跟他們拼了,老子便是死也不願受這窩囊氣。」
李存義也說道:「楊使君,你也看到了,這些鮮卑狗欺人太甚,再這麼忍氣吞聲,眾將士恐怕都受不了了。」
寧壽之一聽,立即責備道:「爾等意欲何為?別忘了這是在鮮卑境內,受不了也得忍著,一切等到了平城再說。」
張勃憤然道:「就這樣咱們能到得了平城嗎?寧副使你能忍,兄弟們可忍不得,他娘的,怕他個鳥,就他這點人馬,就算堂堂正正干一場,咱們也絕對能把他幹得滿地找牙。」
「放肆!」
「行了,行了,咱們此時理當同仇敵愾,豈能自己先亂起來,叫鮮卑人看笑話。」把大家勸住后,楊禹才接著說道,「張勃說得也沒錯,咱們是不能再這麼忍氣吞聲了,所謂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再讓達奚洛這麼胡來,明天咱們恐怕就得全部躺下。」
寧壽之問道:「楊使君有何打算?」
楊禹讓幾人湊了過來,耳語了一陣。寧壽之聽罷不禁說道:「這如何使得?楊使君難道忘了,這畢竟是在鮮卑境內,如此豈不是自尋死路?」
張勃立即冷哼道:「大丈夫在世,寧可一死,也不願受此污辱。」
「我等一死不打緊,然我等身負的使命誰來完成?」
「寧參軍不用過於擔心,咱們畢竟是大晉使節,只要佔著理,事情鬧大了反而對咱們有利,鮮卑君臣就算想為難我等,也總得顧及一下國體,再者,咱們身為大晉使節,若任人羞辱,豈不有損我大晉顏面?」
李存義此時卻也變得有些遲疑道:「楊使君,這樣行嗎?」
張勃豪氣地說道:「大不了一死,反正我受夠那賊廝鳥的腌臢氣了,咱們一味忍讓,只會讓鮮卑人更瞧不起咱們,屆時想假道於魏,恐怕就更難了。」
寧壽之一想也對,一再受辱確實有損大晉威嚴,然茲事體大,他還是有些猶豫不決。
楊禹連忙又對他耳語了一番,他才勉強答應下來。
見晉人只是嘴上嚷嚷發泄不滿,很快又安靜下來,達奚洛與幾十個手下樂不可支,圍在火堆旁,一邊吃肉,一邊談笑,同時商量著下次怎麼整人。
酒足飯飽之後,想起白天擄來的美人,達奚洛心癢難耐,正準備起身回帳享受一番,便看到幾個晉軍抬著擔架走來,嘴裡怒罵著,「達奚洛,你個狗娘養的,竟敢在膳食里下毒,你們鮮卑人就是這麼對待他國使節嗎?」
「他娘的鮮卑狗,在膳食里下毒。」
「還我副使命來!」
「還我副使命來!」
達奚洛他們聞聲一看,只見擔架上躺著的正是晉國副使寧壽之,嘴邊還有白沫,人已沒有動靜,不知生死。
達奚洛心裡不禁納悶,莫不是給晉軍的野菜有毒,還是霉爛的高粱吃出了人命,對方畢竟是一國使節,真出了人命還是很麻煩的。
沒等他多想,就在幾十鮮卑士卒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擔架那邊的時候,他們背後的夜色中突然衝出幾十個黑影,一言不發,見人就打,狠狠地打,許多鮮卑士兵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干翻在地,發出陣陣慘叫。
達奚洛最慘,張勃親自招呼他,達奚洛剛擋住一刀,張勃一腳已經狠狠地踏在他的膝蓋上,咔嚓一聲,達奚洛一條腿頓時斷了。
啊!達奚洛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張勃緊接著一刀狠狠地拍在他的臉頰上,把達奚洛拍飛出去,在地上翻滾呼嚎。
剩下一二十個鮮卑士兵被團團圍住,個個都懵了,加上多數人手中沒有武器,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啊。
到了這時,李存義他們才大罵:「誰讓你們在膳食里下毒的,啊?」
「還我副使命來!」
「打死這些狗娘養的!」
晉軍憤怒地大喊著,衝上去又是一通亂打,撲嗵,撲嗵,剩下的一二十個鮮卑士兵被打慘了,紛紛跪地求饒。
晉軍士卒被他們一再羞辱,哪裡肯就此罷手,又是一通老拳,把鮮卑人打得哭爹喊娘。
若不是事前得了楊禹的吩咐不要殺人,恐怕這些人一個也別想活命。
這時跟在後面的楊禹才大聲喊道:「全都給我綁了。」
「喏!」士兵們終於出了一口惡氣,對楊禹滿是感佩,對他的命令再無疑義。
在楊禹看來,有心算無心,收拾達奚洛幾十人不算難,難的是接下來的善後工作,正如寧壽之所言,這畢竟是在魏國境內,蠻幹的話,憑他們幾十個人無異於自尋死路。
士兵們爽快了,他卻不得不慎思慎慮,推測鮮卑人接下來可能作出的各種反應,提前籌謀應對之策。
很快,該綁的鮮卑士兵都被綁了起來,那些傷勢較重的則稍加救治,以免他們流血而死。
士兵給楊禹送來烤肉時,那對被擄來的父女跟著過來,男的躬身向楊禹施禮道:「使君在上,鄙人庄無忌,謝過使君相救之恩。」
「不必客氣,我也不是有心救你,你既脫困,就趕緊離去吧。」楊禹心中有事,不想與之多言。
那庄無忌卻沒有立即離開,含笑接著說道:「不管使君是有心還是無心,但有恩於我父女卻是事實,有恩不報,庄某於心何安。敢問使君,你下令將這些人捆了,可是打算將他們帶到上黨郡去打官司?」
「咦......」
楊禹忍不住抬起頭來,仔細打量起庄無忌來,此人四十來歲,雖穿著粗布衣裳,但面容清矍,一把山羊鬍飄然,更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雙眼睛,給人一種平和而又深邃的感覺。
旁邊裝成侍從的劉青鸞也忍不住看了庄無忌一眼,也只一眼,她便又悄無聲息的移開目光,繼續扮她的侍從。
好一會之後,楊禹才露出一抹微笑說道:「沒想到達奚洛竟擄來一位高人。」
庄無忌坦然地面對楊禹的目光笑道:「高人談不上,使君傷人而不殺人,說明使君並非一時衝動,傷人之後不立即離去,反而將人捆綁起來,這不是準備去打官司還能做什麼?」
楊禹苦笑道:「堂堂一國使節,被逼到公堂上去喊冤,想來除了我楊禹,恐怕是再無他人了。」
「哈哈哈……」庄無忌打趣道,「使君憑此足以留名青史了。」
「呵呵,這樣的名,不留也罷。」楊禹說著目光移到庄無忌背後的女子身上,這麼美的女孩,可惜了。
庄無忌知道他動了殺機,卻裝著不知。
他接著長揖道:「我父女受使君之恩,不能不報。庄某這裡有一個方子,使君可讓人照方抓藥,讓副使服下,如此便是醫術精湛之人,也再難以看出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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