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就怕流氓有文化

第018章 就怕流氓有文化

李存義他們顧不上受傷的衛長安,因為山坡上持弩的幾人現在威脅更大,李存義命令護衛朝山坡上回射,張勃則帶人持盾衝到楊禹身邊,把楊禹團團護住。

山坡上那幾人眼看機會已失,立即遁去,風雪迷茫,這些人幾個起落間便失去了蹤影。

一場突如其來的刺殺來得快去得也快,就連地上的血跡也很快被大雪覆蓋,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

當然,眾人不可能真當什麼也沒發生過,李存義轉身便讓手下兄弟與王暉一眾魏軍對峙起來,只要楊禹一聲令下,雙方便是一場廝殺。

王暉不傻,此時他也想明白了,大聲喊道:「楊使君,您別誤會,這絕對不是我朝皇帝下的命令,你想想,如果我朝皇帝真要殺你們,只會派軍隊前來,怎麼可能會派個宮廷侍衛來行刺呢?這一定是別有用心之人,想藉機挑撥離間,楊使君萬不可上了奸人的當啊。」

楊禹也不傻,但這事他肯定不會就這麼認了,他手持一盾,冷冷地應道:「這可不好說,刺客自稱是貴國宮廷侍衛,這大概不假,因為這事不難查證,即使不是貴國宮廷侍衛,那這事也和貴國脫不了干係。」

剛才躲得好好的寧壽之,此時也站出來,義正詞嚴地指責道:「我等奉命出使貴國,一心想結晉魏之好,卻不想前有達奚洛下毒,後有宮廷侍衛刺殺,王暉,我倒要問問你,這如果不是貴國皇帝之意,誰敢這麼做?難道貴國皇帝的話已沒人聽了嗎?」

「晉使休得放肆,此事我自會上報我朝聖主,儘快查明真相,到時自會給你們一個交代。你們別忘了,你們腳下踩的是什麼地方,若再放肆,休怪我等不客氣。」

「你不客氣?」楊禹持盾一步步向王暉走過去,冷冷地說道,「你不過是一個賣身異族的奴才而已,你敢下令殺我嗎?」

「你……你想幹什麼?」楊禹一步步過來,直壓到王暉的跟前,逼得他不禁連連後退。

「有本事你下令殺我啊!」楊禹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頰。

王暉一臉漲紅,惱羞成怒地說道:「楊禹,你休……」

「休個屁!王暉,你身為押拌使,有護衛之責,剛才刺客要殺我,你若不是和刺客有勾結,為何一直按兵不動,任由刺客來去?」

王暉氣勢一弱,強辯道:「事發突然,我沒來得及反應。」

「等我死了你才來得及反應是嗎?」楊禹再次拍著他的臉頰說道,「王暉,你等著,這事沒完。」

晉國使團到達平城后,被安置在城南驛館之中,關於路上遇刺之事,不可能再像在上黨郡那樣跑到衙門去喊冤,楊禹他們只能通過接待使團的官吏不斷提出抗議。

但魏主拓跋嗣並沒有什麼表示,更沒有立即接見的意思,就這樣把使團晾在驛館中。

當然,拓跋嗣對發生這樣的事自然是很惱火的,他命北新侯安同親自徹查此事。

一查之下,行刺之人竟是衛長安。

衛長安七年前曾是道武帝拓跋珪的親信,那時的衛長安才二十多歲,便做到了道武帝的親軍副將一職,常率上萬大軍隨道武帝征戰四方,戰功赫赫,可謂是一顆冉冉升起的將星。

只可惜,七年前清河王拓跋紹弒殺道武帝,衛長安身為道武帝親軍副將,事後受到追責,僥倖未被處死,但被流放到石城做苦役,永不錄用。

兩年前,在宮中管事太監盧大成活動之下,衛長安才得以回到平城,過上普通人的生活,這次冒充初宮廷侍衛行刺晉使的正是他,其餘使弩的幾人目前還沒查到線索。

安同把這些情況一一向拓跋嗣彙報后,拓跋嗣沉思了少許才問道:「難道衛長安行刺晉使是盧大成授意?」

這個結論讓拓跋嗣有些難以置信,盧大成他還是比較了解的,這人平時唯唯諾諾,除了貪點錢財,和宮外那些大臣並沒有過多牽扯,要說是盧大成授意衛長安去刺殺晉使,他的動機是什麼呢?

安同搖頭答道:「回陛下,是不是盧大成已無從查起,盧大成死了。」

「死了?」拓跋嗣眉頭一挑,眼中透出一股殺意追問道:「怎麼死的?畏罪自殺?」

安同心口一緊,低頭答道:「從現場看像是上吊自殺。」

「上弔死的?」拓跋嗣心中更加惱火,對安同說道,「你繼續查,盧大成的死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本來呢,反正已經讓南部大人拔拔嵩領兵南下準備與劉裕開戰了,這回就算是晉使死了,拓跋嗣也不是很在乎。

這件事的敏感之處在於,它涉及到了宮中,一個重要的管事太監參與到了一場刺殺中,還莫名其妙死了。

拓跋嗣雖然性格比較溫和,但事關自己的安危,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等閑視之。

如果盧大成背後有人指使,那就說明有人將手伸到宮裡來了,今天他們可以讓盧大成、衛長安刺殺晉使,安知來日他們不會指使李大成、張大成刺殺自己?

七年前自己父親就是在宮中被殺的,前事仍歷歷在目,想想便令人心驚。

「陛下,臣都仔細查過了,現場確實沒有發現什麼端倪,想要水落石出,恐怕要等到把衛長安等人緝拿歸案才行了。臣已發下海捕文告,著令各州縣加緊搜捕衛長安,衛長安在行刺晉使時受了重傷,想必逃不了多遠,還請陛下稍待。」

安同一向忠心,當初清河王拓跋紹弒父篡位,還是安同等人出力,扶他上位,平定叛亂。

而且因為安同是粟特人,不像鮮卑各部首領各有各的算盤,對於這樣一位重臣,拓跋嗣一向是很信任的,他既然這麼說,拓跋嗣也只能耐心等待。

但在內心,拓跋嗣一時卻難以安靜下來,從動機上分析,盧大成應該是最沒有動機的一個,加上他死得這麼蹊蹺,拓跋嗣傾向於盧大成背後還有人指使。

在後宮嬪妃中,寧宮的姚氏自然有可能,但可能性比較小,畢竟他已經派拔拔嵩率軍南下,姚夫人似乎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派人刺殺晉使,節外生枝。

更有可能的反而是那些部族首領,這些人一直嚷著要殺晉使楊禹,堅持出兵對抗劉裕,這些人任何一個都有可能。

其中當屬達奚氏嫌疑最大,達奚洛被晉使打傷,達奚斤也因此失去天部大人要職,想殺晉使是必然的。

但以達奚斤的精明,似乎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挑事,畢竟這樣做太容易讓人聯想到他了。

一通推測下來,拓跋嗣還是無法理出頭緒,為此心中更為不爽,他突然狠狠地拍了一下面前的几案,驚得殿內侍候的太監宮女紛紛跪倒,噤若寒蟬。

隨即,拓跋嗣命人把都督宮衛禁軍的拓跋丘叫來,先是一番冷厲訓斥,把拓跋丘訓得汗流浹背,然後命他整頓宿衛,嚴查宮禁。

隨著唯唯諾諾的拓跋丘戰戰兢兢地退出,一場清洗在魏國宮廷悄然展開……

后廷的寧宮,幾個小太監正在忙著清掃宮門外的積雪,大家神情凝重,顯然都感覺到了宮中那份瀰漫著的緊張氣息。幾隻烏鴉落在瓦面上,不時發出煩人的啼叫聲,大概是因為這幾天降下大雪,這些烏鴉難以覓到食物,見有宮人端著吃食走過,竟想飛下來搶食,一時間叫聲更是響成一片。

寧宮中走出一個宮女,對掃地的小太監叫道:「去叫宮中侍衛拿弓來,把這些死鳥都射下來,免得吵到夫人。」

寧宮的主人是姚興之女西平公主,兩年前嫁到魏國,因鑄金人不成,未能封后,被封為夫人,但因深得拓跋嗣的寵愛,享受著皇后的禮遇,在宮中地位無人能比。

此刻寧宮內,只剩西平公主和老太監余福二人,西平公主的臉色有些蒼白,她向余福嘆道:「余公公,你們這番行事魯莽了些,陛下他已遣拔拔嵩率軍南下,你們此時何必節外生枝呢?」

余福佝僂著身子,輕聲答道:「公主,拔拔嵩長於內政,領軍征戰非其所長,他此番率軍南下,未必是劉裕對手。陛下留著晉使,無非是想為將來留個轉圜的餘地。我等此番謀划,也是想斷了陛下那點心思。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不過公主不必擔心,老奴把首尾都料理乾淨了,此事絕對牽涉不到寧宮來。」

西平公主搖頭道:「你不是說衛長安受傷逃走了嗎?一旦朝廷發下緝拿公文,他一個受傷之人,這大雪天的能藏到哪兒去?一旦他被抓住,我擔心會把你牽連出來。」

「這個公主放心,我問過王良,他另派有人跟著,衛長安這次受傷頗重,一旦找到他,王良的人會立即將其滅口,就算他先被官兵抓住,要在第一時間將其滅口也不是難事,公主不必過於擔心這個。」

西平公主雙眉不展地說道:「你們還是要小心一點,你去轉告王良,晉使那邊,暫時不可再動,免得弄巧成拙。」

「喏。」

羌人出美女,這話誠然不假。在所有嬪妃當中,來自羌秦的西平公主美貌天成,一顰一笑,嬌滴滴如仙子下凡,是以最得拓跋嗣寵愛,在宮裡的地位自然最高。

本來杜夫人在宮中地位也很高,但這兩年傳言杜夫人所生的大王子拓跋燾可能會被立為太子,在別的朝代都是母憑子貴,但在魏國正好相反,為防止后.宮干政,魏國立有子貴母死的規矩。

換而言之,杜夫人怕是離死不遠了,在這種情況下,宮人自然不願趨附一個將死之人,轉而趨附於寵冠後宮的西平公主,這就是余福能在宮中做下這麼多事的原因。

本來身邊有餘福這樣一位能幹的人,西平公主很滿意,但現在她發現余福做下這麼大的事,事前竟沒有和自己商量,心中難免有些不快。

望著唯唯諾諾的余福,她忍不住敲打道:「余公公,你跟我遠嫁到魏國,這一晃兩年多了,這兩年來,我自問沒有虧待過你們,這次的事,我知道你是為了咱們秦國好,但你別忘了,我是秦國的公主。」

「老奴不敢,不敢,公主,這次老奴之所以瞞著你,實則是怕萬一事有不密,便由老奴來擔著,不至於連累到公主您,老奴絕不敢有半句虛言,還請公主明鑒。」

「好了,余公公不必如此,現在陛下將晉使晾在驛館之中,晉使免不了要上下活動一番,但滿朝大臣之中,只有崔浩極力反對出兵,因此晉使能找的人其實不多,你暗中派人盯著,若是發現晉使與崔家接觸,立即回報。」

當初西平公主不知吹了多少枕邊風,才讓拓跋嗣下定決心出兵,結果差點壞在崔浩手中,要說她對崔浩不記恨那是不可能的,這次若能抓到一些把柄,她絕對不會放過崔浩。

對這事,余福自然是欣然領命,立即去安排人手。

城南驛館,劉青鸞的病情已經好轉,再休息幾日大概便能痊癒了,放下心來的楊禹美美地睡了個懶覺,剛由小九服侍著穿著衣裳,就見寧壽之站在窗外。

他也沒有進屋的意思,就那麼負手站在窗邊說道:「魏主將咱們晾在這兒,楊使君倒是心無掛礙,睡得香啊。」

楊禹哂然一笑,打趣道:「寧參軍要是著急,要不這樣,咱們再告他一次狀,直接跑宮門喊冤去?」

寧壽之瞥他一眼,說道:「楊使君真沒別的辦法了?」

「說實話,我討厭你這種眼神。你也知道,這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嘛,眼下對咱們來說,保護好自己,就是對兩國關係最大的維護。」

來魏國之前,楊禹就想過走崔浩這位寵臣的路子,遊說魏主。但崔浩已經勸過拓跋嗣,結果拓跋嗣還是發兵南下了,現在繼續走崔浩這條路意義已不大。

「咦,不對……」楊禹突然若有所思地看著寧壽之。

寧壽之莫名其妙,問道:「有何不對?」

楊禹不斷點著頭喃喃地說道:「咱們還是得去拜訪一下崔浩,而且要鬼鬼祟祟……呃不,是欲蓋彌彰地去,呵呵,哈哈!」

來到平城后,對崔家的了解越多,越感覺這一家子不簡單,崔宏、崔浩父子確實是難得的人才,能力十分出眾,且深得魏主寵信,權位日重。

而且清河崔氏通過與留在北方的范陽盧氏、太原郭氏、河東柳氏等望族的聯姻,彼此同氣連枝,守望相助。

不可否認的是,在這個時代,這些望族之所以能成為望族,正是因為他們人才輩出。

隨著崔家父子在北魏朝堂的官位不斷提升,勢必會帶動大量漢族人才進入北魏朝堂,讓鮮卑人的統治變得更加章法。

俗話說得好,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大量望族人才進入北魏朝堂,說難聽點,這不就是讓流氓變得有文化嗎。

而這,是楊禹不願看到的。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逐鹿南北朝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逐鹿南北朝
上一章下一章

第018章 就怕流氓有文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