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嫁禍
甚至北岸的夏軍見了這樣的慘景,驚懼而逃者也不在少數,赫連璝拚命彈壓都沒彈壓下去,他一發狠,下令放火把浮橋燒了,北岸的夏軍見浮橋被毀,知道敵軍沒法殺過來后才逐漸平靜下來。
南岸這邊,殺聲一直持續到天明,此戰楊禹一方共殲敵一千五百餘人,朶布以下及三千多人被俘,余者多是落水而亡,小部分逃散。繳獲武器盔甲無數,以及赫連璝三萬大軍數日之糧。
最為可觀的是繳獲戰馬兩萬餘匹,昨夜赫連璝率軍往北岸救火時大多是徒步過橋,戰馬基本都留在了南岸,這下全落到了楊禹手裡。
五丈原下軍民如同過年般喜慶,連老弱婦孺也紛紛下來幫忙打掃戰場。
衛長安提著飲血的戰刀,趕到楊禹身邊說道:「使君,赫連璝雖然大敗,但危機並未過去,以赫連勃勃的個性,得知赫連璝慘敗之後,必然大怒,很可能會親率大軍前來,戰場打掃得差不多了,咱們必須儘快組織百姓撤離才行。」
「很好,總算沒被勝利沖昏頭腦。」楊禹點了點頭說道:「這樣吧,糧草也有了,想回家的發點糧食讓他們自行回家,若是無家可回的,還是執行之前的計劃,換由曹長青和吳同率兩千青壯立即組織這部分百姓撤往漢中,咱們留下,晚上看看能不能再過河咬赫連璝一口,不行咱們再撤往陳倉。」
雖然還沒接到確切的消息,但隨著劉義真將兵力全部收縮回長安城,赫連勃勃親率的十萬大軍必定也已離長安不遠,而長安到五丈原不過兩百里,以騎兵的速度,兩日可至,若輕騎突進的話,一日趕到也不足為奇。因此讓老弱婦孺跟著撤往陳倉是不現實的,終究是走褒斜道撤往漢中比較安全。
衛長安接著請示道:「那幾千俘虜如何處置?」
這還真是個大問題,幾千俘虜已經與楊禹的總兵力相當了,一個不慎,很可能會出大亂子。
當初赫連璝為了消耗楊禹的糧草,前後將上萬百姓驅趕到五丈原上,此時楊禹把情況跟百姓一說后,願意自行回家的不到三千,大部分不是因為已經無家可歸,就是擔心關中落入赫連勃勃手裡,因此寧願跟著撤往漢中。
事不宜遲,當天中午,草草吃過午餐之後,楊禹便讓曹長青和吳同帶著百姓由褒斜道撤往漢中,多餘的戰馬也讓他們帶往漢中。
曹長青和吳同都不想接這個任務,在楊禹私下跟他們耳語一番后,他們才勉為其難地接受了。
楊禹當初帶上五丈原的有三千人馬,一番備戰之後,此時餘下不過兩千五百人,若把三千多俘虜帶在身邊,是件很危險的事。因此,幾千俘虜的處置對楊禹他們來說反而成了一個難題,帶著吧,無異於在腰眼上捌著個定時炸彈;全殺了吧,確實有將領有這樣的提議,但被楊禹以殺俘不祥為理由給否決了;就這麼放了吧,又太便宜他們了。
楊禹反覆掂量之後,便由小九去對俘虜們說,我家使君如何如何厲害,願意加入秦州軍的,我們歡迎,而且會一視同仁。不願加入的,我家使君也會放你們走,我家使君是要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的人,絕對不會為難大家。一通遊說之後,便讓那些俘虜自己選擇去留。
夏軍之中,其實成分也很複雜,匈奴人、漢人、鮮卑人、羌人、高車人以及各種小部族的都有,他們成為夏軍有自願的,也有被迫的;至於楊禹有多厲害,之前他們多數就聽過一些傳聞,昨夜又親眼看到了楊禹「驅使糜鹿沖營」的神奇一幕,再經小九一番渲染,願意加入秦州軍的還真不少,統計下來竟有七百多人。
小九讓這些人各自大聲報上自己的姓名以及何方人氏這些信息后,便宣布這七百人正式成為了秦州軍,很快安插到各營中去。
小九一開始不明白楊禹為什麼特別要求這些人要當眾報上自己的姓名和籍貫,看到剩下那些俘虜複雜的眼神后,小九終於有些明白了,這些自願加入秦州軍的俘虜,當眾報出自己的姓名和籍貫后,以後想回去恐怕就得先掂量一下後果了。
剩下不願加入秦州軍的俘虜,都忐忑不安地看著小九,看他是不是真會兌現放人的承諾。
小九吊足了他們的胃口,才說道:「照理說吧,這些天我們那麼多兄弟死在你們手上,現在就算把你們全殺了也不為過。不過我家使君向來仁義,不願多造殺戮,只要你們保證今後不得再與我們為敵,便立即放了你們。」
一眾俘虜為了活命,自然是紛紛作出保證。小九卻搖頭道:「你們現在嘴上保證,過後難免有人不認帳,而我們也不可能把你們一一記住,因此我們決定在放你們走之前,在每個人身上烙幾個字,今後我軍一旦抓到烙字的俘虜,將殺無赦。」
那些俘虜聽了不禁面面相覷,不過和性命相比,烙幾個字算得了什麼呢,更何況,也由不得他們不烙。
具體烙什麼字,楊禹沒說,小九自作主張把「為天地立心」幾個字烙在了俘虜身上,本來他想後面兩句也烙上的,但字數太多不好操作,這才節選了這句。
楊禹知道此事後,哭笑不得,倒是那些俘虜,看到烙在身上的不是侮辱性的文字,而是頗為高大上的一句話,心裡的抵觸一下子就小了很多。
但不管怎麼樣,這畢竟是被俘過的標誌,而且火紅的烙鐵烙在身上,真的很疼,這也算是對他們的小小懲罰吧。
烙完字之後,在把俘虜放走之前,楊禹又讓他們觀看了一次行刑過程,朶布作為敵軍的大將,而且經查正是他建議赫連璝驅趕百姓為肉盾,對於這樣的人,楊禹是不會輕饒的。
近三千俘虜面前,楊禹命人當眾宣讀了朶布的罪狀,然後將朶布處以五馬分屍的極刑。
近三千俘虜看了朶布所受的極刑,心有戚戚焉。
楊禹最後大聲對他們說道:「須知善惡終有報,你們都看到了,敢拿百姓做肉盾,敢肆意禍害百姓,就是這樣的下場,今後我軍抓到一個,分屍一個,絕不輕饒,希望你們引以為戒,今後不管走到哪裡,不要肆意禍害百姓,否則,下一個被五馬分屍的很可能就是你,我言盡於此,望你們好自為之,現在你們可以走了。」
楊禹說到做到,真把這些俘虜全放了。
望著跌跌撞撞逃遠的俘虜,衛長安有些感慨地對楊禹說道:「使君用心良苦,這也算是恩威並施了,這些人就算重新回到夏軍序列,今後再遇到我軍,必然也會先弱上三分。」
楊禹苦笑道:「押又押不走,否則我寧願把他們押回去做苦力;全殺了到底有干天和,我能想到的處置辦法,也只有這樣了。」
渭水北岸,連同收攏的一些潰兵,赫連璝尚有一萬七千人,來時三萬人馬,此時已折損近半,而且戰馬只剩下五千匹,這意味著剩下一萬七千人中大部分也變成了步兵,放眼望去,整個軍營里從將到兵一個個垂頭喪氣、失魂落魄。別說反攻南岸的楊禹了,能保住餘下的人馬不潰逃對於此時的赫連璝來說就不錯了。
一夜之間,赫連璝彷彿蒼老了十歲,一敗再敗之下,可以想見他的父親會是何等的憤怒,此時營中士氣如此低落,本來對他來說最明智的做法是趁楊禹無暇顧及他時趕緊撤軍,但他卻不敢撤,和楊禹相比,他此時更擔心他父親那把大夏龍雀。
他的心腹幕僚駱宏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連忙安慰道:「世子,此戰失利實不能怪世子您,楊禹得天之助,誰能想到突然來那麼多糜鹿沖營呢?大王得知事情經過後,想必也不會過於苛責世子的。」
「得天之助,得天之助......」赫連璝喃喃地說道,「駱宏,你說楊禹是不是真有驅使鬼神之力呢?」
「世子,有關楊禹的種種傳說,不過是愚夫妄言,少見多怪而已,世子千萬莫當真,眼下要緊的是及早想好對策,渡過難關,世子,你要趕緊振作起來啊。」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對策可想呢?」
「世子,這次負責押運糧草的張延是三王子的人。」
「嗯,此話怎講?」
「昨夜放火燒營的是押運糧草的民夫,而民夫是張延找來的,這其中難保沒有什麼陰謀。」
赫連璝這下算是聽明白了,心中不禁一喜,只要把自家老三也拖下水,把水攪渾,自己就有機會化險為夷,所以,有陰謀,必須有陰謀!
赫連璝一改方才失魂落魄的樣子,甚至有些興奮地說道:「把張延拿下,本子太要親自審訊這廝。」
「世子,不必多此一舉,直接讓人消失豈不更好?世子還是趕緊給大王寫奏報吧。」
「呃,不錯,不錯,還是駱先生高明,就這麼辦,這奏報就由駱先生草擬吧。」
奏報寫好之後,駱宏又提議道:「世子,如今我軍士氣低迷,難堪再戰,為防楊禹乘勝追擊,世子還是先退守扶風為好。」
赫連璝為難地說道:「如今僅剩戰馬五千餘匹,就算現在撤走,恐怕也難免被楊禹追及。」
駱宏說道:「自然不能一下子全撤,讓沒有馬的先撤,剩下的五千騎暗中留下來,而且世子要親自留下,才能保證這斷後的五千騎不潰逃。我估計楊禹見我軍匆匆撤走,一定想不到我軍還有五千人馬留下,他必定會尋機北渡渭水追擊,世子要先加派人手沿北岸巡察,若能發現敵軍渡河,便半渡而擊,說不定能反敗為勝。」
赫連璝此時對駱宏可謂是言聽計從,立即下令退兵,帶不走的糧草便一把火燒了。
不用裝,他們撤走的如此匆忙,樣子確實很狼狽,這一切都落在南岸的秦州軍眼裡。
然而等到天一黑,赫連璝卻帶著五千騎悄悄返回,埋伏在北岸,準備給楊禹來個半渡而擊。
楊禹確實準備渡河追擊,不過他還沒蠢到連哨探也不派就魯莽渡河。渭水北岸屬於典型的平原地形,大隊人馬不易隱藏,因此雖然是在夜裡,哨探還是很快發現了赫連璝的伏兵,楊禹只好放棄渡河。
長安方面,隨著劉義真主動放棄了周圍的郡縣,赫連勃勃親率夏軍主力,也隨即兵臨渭水之陽,關中郡縣悉降於夏,長安真正成了一座孤城,整日城門關閉,樵採路絕。
就在赫連勃勃準備一鼓作氣拿下長安城時,卻傳來了赫連璝在五丈原大敗的消息,以赫連勃勃那殘暴的性格,自然是勃然大怒,立即便要親自率軍征伐楊禹。
中書侍郎皇甫徽卻勸道:「大王,楊禹兵不過數千,這次能擊敗世子,也不過是僥倖而已,憑他三兩千人馬,即便能興風作浪一時,但終究改變不了關中的大勢,不過是疥癬之疾而已。對大王而言,眼下要緊的是儘快拿下長安,只要拿下了長安,關中大局便定了,大王此時若棄長安去伐楊禹,無異於捨本逐末,英明如大王,不應這麼做。」
赫連勃勃聽從了皇甫徽的勸阻,壓下了親征楊禹的念頭,不過還是派他弟弟赫連韋伐率領一萬騎兵去扶風接替赫連璝,對付楊禹。
王修一死,茲事體大,劉義真第一時間以八百里加急上報了劉裕。劉裕聞訊大驚,生怕劉義真陷在關中,連忙派輔國將軍蒯恩去長安,召劉義真東歸,又以相國右司馬朱齡石為都督關中諸軍事,右將軍,雍州刺史,代鎮長安。
劉義真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屁孩,被困於孤城之中,心裡正彷徨,接到命令后大喜,立即準備東歸,或許覺得就這麼走了太便宜赫連勃勃,劉義真竟讓將士大掠長安,才滿載寶貨子女東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