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老張還是厚道的

第101章 老張還是厚道的

武昌。

老張這幾天挺忙,主要是忙湖廣分省的事。

分省不是在地圖上畫條線,這邊歸湖南,那邊歸湖北這麼簡單。

而是涉及到方方面面,尤其原先三個巡撫衙門並為兩個巡撫衙門,涉及到需要調整的官吏僅五品以上的就多達上百人。

人事調整這一塊,張長庚作為湖廣總督肯定是有發言權和建議權的,故而這些日子往武昌跑關係的官員不少。

本著反正也要退了的原則,老張也不厭其煩的接見請託官員,前前後後收了不少錢。

其上報給燕京的分省行政規劃方案,最終獲得清廷批准。

即將原設在武昌的湖廣右布政使司遷往長沙,為湖南布政使司;

首任湖南布政使司鄭端就是原任湖廣右布政使,此番調整屬於平級調動,但由總督所轄的左右布政屬官變成獨領一省民政的藩台大人,權力肯定大得多。

因此,喜不自勝的鄭端給出力甚大的總督大人送了兩幅名畫。

兩幅名畫老張看了眼后,就讓府里的管事將畫賣給了武昌城最大的字畫店。

以三萬四千兩的價格出售成功。

原湖廣左布政使仍駐武昌,為湖北布政使司。

首任湖北布政使是從燕京空降下來的御史於養志,屬於朝廷直接選撥,老張沒能從這個位置上弄到錢。

聽說這個於養志是原禮親王府包衣出身,應該是南下出任靖西大將軍的康親王傑書運作結果。

這位帽子王年紀不大,玩弄權術還是有一手的。

首任湖北巡撫自是鄖陽巡撫改任的胡全才,首任湖南巡撫是原偏沅巡撫韓世琦。

胡全才是漢官,韓世琦則是旗人,隸漢軍正紅旗,四年前由順天巡撫改任偏沅巡撫至今。

這二人也是事實上湖南、湖北首任巡撫。

按制,胡全才應將駐地從現在的鄖陽移到武昌辦公,但由於西山戰事原因,這位湖北巡撫仍需留駐鄖陽府。

康親王傑書未來前,胡全才是事實上的西山剿匪行營主任。

軍政一手抓。

由於胡全才的「架空」,老張沒法再染指西山戰事,所以上書燕京言前番房縣、保康、竹溪等地為明賊佔據,又皆是楚省邊險之地,今雖為大清所有,但境內無民,請朝廷批准從附近人口較多地區移民六到十萬左右填塞這些「無人區」。

看著是總督大人一心建設地方,實際是給胡全才挖個坑。

奏疏昨日剛發出,今日卻收到駐燕京「湖廣辦事處」發來的快馬消息。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燕京朝堂已經斗的不可開交。

如果說之前鰲拜和蘇克薩哈的爭鬥屬於文斗,或者是階段性鬥爭,雙方都無法一擊致命,現在則是直接掀桌子要你命的架勢。

不久前發生在荊州針對降將王耀武的刺殺案,成了鰲拜一黨對付蘇克薩哈的利器。

解往燕京的副都統賚塔承認刺殺是蘇克薩哈背後指使,目的是逼反荊州的降兵,破壞康熙元年以來對西山賊的招撫工作,迫使更多的降將再次反叛。

這種事一聽就是損人不利己,作為兩白旗的代表人物,也是大清輔政大臣的蘇克薩哈,怎麼看也不可能幹這種事。

但絕大部分朝臣卻認為蘇克薩哈真有可能這麼干。

因為荊州的降軍一旦再次叛亂,首當其衝的就是手握朝政大權,竭力推進招撫工作的鰲拜。

尤其那個讓京營八旗家家帶孝的悍將王耀武,更是鰲拜兄弟一手招撫成功。

突然被刺殺,跟打鰲拜的臉有什麼區別。

降兵一旦作亂,造成荊州地方糜爛,屆時不管什麼理由,鰲拜都要對此負上不可推卸的責任。

引咎辭職,是鰲拜最好的選擇。

否則,必將承擔朝堂內外的怒火。

這位少保大人也沒臉再把著朝政不放。

老張懷疑要麼賚塔要麼是屈打成招,要麼就是鰲拜給賚塔許了什麼條件,才讓這位太宗時期的老將反水咬了背後「主子」蘇克薩哈一口。

現在事實是蘇克薩哈非常被動,被鰲拜一黨死死抓著不住,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面對鰲拜一黨的咄咄逼人,面對朝野內外的質疑聲,蘇克薩哈無奈上書請求朝廷批准他辭去輔臣一職,前往先帝的孝陵守陵。

這招其實是以退為進。

蘇克薩哈希望能暫時避開鰲拜一黨的打擊,待皇帝親政之後再作它圖。

奈何鰲拜根本不給蘇克薩哈任何機會,直接羅織蘇克薩哈二十四大罪狀,說他懷抱奸詐,存蓄異心,為一己私利不顧國家大事,親自擬奏摺欲將蘇克薩哈與長子查克旦磔死,餘下子孫處斬,籍沒家產。

輔臣之首的索尼對此不置一詞。

不說話就是不反對。

也沒其它原因,一是索尼本來也看不起蘇克薩哈這個小人,也想打擊兩白旗勢力。

二是蘇克薩哈上書反對立他的孫女為後,這讓索尼氣的不輕,現在鰲拜逮到蘇克薩哈的小辮子,他索尼當然不會將落水的蘇克薩哈拉上岸。

另一輔臣遏必隆同鰲拜一個鼻孔出氣,對蘇克薩哈這個白旗小人更是喊打喊殺,怎麼可能替他求情呢。

就在朝堂內外都以為蘇克薩哈要被鰲拜弄死時,宮中卻傳出太皇太后的旨意,不同意處死蘇克薩哈。

鰲拜怎麼可能會放過這個一舉解決蘇克薩哈的機會,立即發動黨羽上書請誅蘇克薩哈。

太皇太后借小皇帝名義連頒兩道諭旨,皆不準奏。

事情目前還在僵持中。

風波弄的很大,作為風波的「導火索」,刺殺案的受害者王五不斷的出現在各種奏摺上。

在這些奏摺上,王五的形象不僅是正面的,也是悲情的。

得到了九成漢官漢將的同情,畢竟大家從前都是明朝的官。

同樣被清廷授予漢軍都統的前明晉王李定國之子李嗣興也給清廷上了一份摺子,大意是希望朝廷能夠調查案情真相嚴懲兇手同時,能夠下旨安慰被行刺的「苦主」。

此時正好鰲拜的孫女鬧悔婚,自知過意不去的鰲拜便授意遏必隆上書,請求將肅親王豪格幼女下嫁王耀武,並授三等子爵的爵位。

少保孫女嫁不得,換一個太宗孫女作為補償,再將王五的爵位從三等輕車都尉晉為三等子爵,面子裡子都有了。

宮中同意了遏必隆所請,叫宗人府準備婚嫁一事。

「舅舅,這麼說王都統也算因禍得福了。」

老張的外甥章阿慶是荊州滿城界牆工程的一手承包商,但工程動工後到現在,他只去過荊州一次。

因為在王都統的提議下,他將工程分包給了另位三個承建商。

坐在家中數銀子就行,壓根不需要他到現場。

這次湖廣分省官吏大調動,章阿慶在舅舅的活動下也謀了個知縣的實缺,只待吏部批准就能上任。

所以這些日子一直在武昌城遊山玩水,夜夜新郎官,好不快活。

對於自家這個有點不爭氣的外甥,老張實際也是恨鐵不成鋼,可沒法子誰讓他娘是自個親妹妹呢。

當舅舅的,哪個能狠下心來不提攜親外甥。

為了讓外甥上任之後能有個知縣樣,不致於跟個瞎子聾子似的叫衙門的小吏糊弄,老張特意把他壓在身邊手把手教導,甚至於朝廷的公文如何看,塘報上的內容如何分析,都一一不厭其煩的指點。

王五從鰲拜的孫女婿變成太宗皇帝的孫女婿,當今皇帝的堂姐夫,算不算因禍得福,老張還真不好說。

因為老張曉得王五那小子不知怎麼就成了吳三桂的女婿。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當了愛新覺羅的女婿肯定不能再當吳三桂的女婿。

這兩頭,誰原意自家閨女給你王五做小?

「這件事你不要管,你今天把這些過往公文以及舅舅的批示都看一下」

老張這邊還有個重要會議要參加,正要起身去開會時,總督標營副將汪海山卻帶著一人滿臉驚慌的衝進了總督衙門。

那人正是從荊州僥倖逃脫的駐防副都統眾神保。

其給包括張長庚在內的武昌文武帶來一個驚天消息——荊州造反,滿城被屠!

這個消息嚇的老張當場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半響才在外甥的反覆叫喚下回過神來。

消息確鑿無疑。

「王八蛋想幹什麼,他有資格現在就反!就憑一座荊州城,他還能幹翻大清不成!他以為他是張士誠,還是朱文正!」

氣急敗壞的老張在書房不停的轉圈子,轉得外甥頭都有點暈。

「大人,末將願領兵立即前往荊州!」

之前武昌「淪陷」時汪副將帶兵在外鎮壓民夫起義不在武昌城中,因此對在荊州再次造反的明軍沒有什麼懼意,只覺荊州既然造反,那就應該立即派兵前往鎮壓。

哪怕不能鎮壓,也要搶佔遏守荊州與武昌之間的要地,防止叛軍東進,兵臨武昌。

打馬從荊州逃過來的眾神保已經被安排歇息,這位老都統再不睡覺的話,怕是能當場停止心跳。

回過神來的老張卻是讓汪副將馬上下令關閉武昌城門,不許任何人進出,同時動員城中不低於萬人青壯隨時待命上城助守。

這是要堅守,而不是出兵荊州。

如此安排,也很有道理。

眼下確保省會重鎮武昌不失,才是張長庚這個總督最需要做的事。

其次老張分別派人將荊州造反的消息快馬報送各地,以及正在南下途中的康親王傑書,再命人立即前往燕京八百里告急。

總督大人的吩咐汪副將自然不敢不從,要下去安排時,總督大人又叫住他,很是認真的說了一句:「另外,凡是泰君一律不許進城!」

「泰君?」

汪副將聽的一頭霧水,啥玩意?

「就是滿洲人。」

張長庚也不知道王八蛋為何用泰君稱呼滿洲人,聽著怪好玩的。

為何不準泰君進城?

因為上次他老張就是吃了泰君的虧!

有一幫貪生怕死的滿洲泰君給王五那小子賣命呢。

人,不能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

不管這小子為什麼造反,又是否有來攻打武昌的意圖,老張都要確保自己先立於不敗之地。

只要武昌不丟,天就塌不下來。

待汪副將領命前去部署后,外甥章阿慶一臉想不明白對舅舅道:「好端端的,王都統是叫豬油蒙了心么?舅舅,是不是吳三桂反了?」

作為親外甥,章阿慶當然聽舅舅說過王都統原名王永康,可能是平西王吳三桂女婿的事,也聽舅舅言語中流露過對吳三桂可能起兵造反的擔心。

老張眉頭深鎖,他看不出王五現在造反有任何成功的可能,哪怕他幫對方爭取一些時間,等待荊州的也必然是各地雲集的攻城兵馬。

困守孤城等死,不像王五的作風。

除非

老張心頭「咯噔」一下,懷疑弄不好吳三桂真反了,要不然王五不會有這麼大膽子。

但他眼下無法確認此事,只能等侯進一步消息傳來。

萬一吳三桂也反了,那他就得認真考慮一下未來了。

「呀!」

章阿慶突然說道,「王都統這一反,蘇克薩哈不就有救了?」

老張點了點頭,荊州造反確是會對鰲拜產生巨大衝擊,是否能讓鰲拜就此下台卻是未知。

但還真能救得了蘇克薩哈,因為證明蘇克薩哈有遠見,王五這個降將就是詐降。

想了想,卻是讓外甥馬上去一趟荊州,弄清楚王五究竟為何造反。

章阿慶頓時犯難,人王都統都造反屠滿城了,他去的話不是羊入虎口么。

「放心,只要你舅舅我還做著這湖廣總督,他姓王的就不敢拿你怎麼樣。伱去了之後將事問明白,滿城是否尚存旗人也要弄清楚,姓王的是真要反清復明還是有什麼隱情,都當一一問明,他有什麼要求也讓他寫下來給我」

老張一邊吩咐外甥,一邊徑直來到書桌,沉思片刻提筆給燕京寫了一封奏疏,稱荊州事變事出有因,如果王五願意悔罪並且重新歸誠,請求朝廷對其繼續「照恩久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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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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