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59章 晉江原創59

空氣裡面帶著說不出來的粘膩,周圍安靜的可以聽見自己呼出來的氣息，他的手放在方向盤前面，淺褐色的眸子平靜,唇輕輕的抿起來，嘴角平直。

「媽,可以不去參加比賽了嗎？」他再次說。

母親轉過頭，看著宋言,說道：「宋言,你怎麼和小孩子一樣……我都已經說了，我要參加比賽，沒有辦法不去啊。」

宋言的眸子淡漠的落在前面,他說道：「既然是比賽的話，為什麼會出現在商場的街頭？」

將掩蓋在表面的薄膜,捅破。

久久的沉默已經可以確定，和自己猜測的沒有多少差距，心情卻更加的沉悶。

母親的眸子有些飄忽，她的眉宇間還是那樣，帶著說不出的哀愁，就像是古代小說裡面，那種身負悲情的女子一樣，母親沒有極力的爭辯，只是愣了愣，沒有被戳破的慌張，眼神裡面只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解脫的感覺。

她說：「你看見了啊。」

這樣沉靜的，就像是在說，我並沒有做錯什麼一樣的語氣，讓宋言接不下一句話來。

這樣的平靜，不是自己的話，也會有母親來戳破吧。

母親就是這樣的人，宋言活了這麼久，終於明白母親，她是個愛自己勝過愛任何人的人，她渴望別人的關心，她害怕冷落，然後就想要從不同的人身上感覺到對她的愛，父親是，那個男人同樣是……

宋言問：「為什麼？爸，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家裡的事情。」

母親說道：「就因為他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我就沒有理由可以出軌嗎？」語氣帶著逼人。

宋言沒有回答。

母親說：「你父親確實沒有做錯什麼，工作對他來說永遠是第一，對於我的關心也只是偶爾性質的，我並不喜歡被忽略的感覺，這些年來我不高興，在這種牢籠裡面走不出來，心情一度變得很差，這樣的生活讓我覺得壓抑，雖然他現在也在儘力的彌補了，但是我沒有辦法忘記那些年來的冷落，我想要另一種不同的人生。」

她說著，淡然的就好像理所當然一樣。

「你要尋找自己的人生，那麼爸呢？」宋言看著窗外，說道。

母親眸光清冷的看著宋言，說道：「你爸也退休了，家裡的錢也夠了，我對他來說其實也就是老伴而已，沒有了我他同樣可以生活，這陣子不是已經這樣了嗎？這個家庭沒有了我，你父親也可以照顧的很好。」

似乎是已經打算了。

「其實，我本想著再過一段日子就告訴你父親，雖然這個年齡這種事情出現，大部分都是在指責我吧，但是這種生活只會讓我覺得壓抑，難受，我沒有辦法再和你爸在一起了，況且你對我的感情一直不如你爸，就算沒有我，也應該沒有關係。」

沒有一絲迴旋的餘地，母親說著的時候，她可能已經早就打算好了。

母親以前和鍾醒一樣是電影演員，和鍾醒一起奮鬥，卻沒有鍾醒一樣的一帆風順，經歷了沉浮終於嫁給了追求她的父親，對她來說，父親與其說是愛人，還不如說是給她一個從娛樂圈逃出來的機會。

說是隱退，實際上，壓根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會記得，她這個演員。

對父親的愛，大概也就是出於這些，想要和正常人一樣生兒育女，只是每一天腦袋裡面都想著都是過去，加上父親工作的忙碌，讓她覺得生活無趣而平靜，這樣的人生過了大半輩子，然後終於在某一個水閥突然爆裂——

母親說：「現在說清楚也好，我會和你父親離婚，然後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和他的事情，並不希望你能參與其中，畢竟，這是我和他的事情，你也大了，我對你的影響也不會太大，我不是個好母親，我也清楚，你要怨恨我也無話可說。」

宋言淺褐色的眸子垂下來，他嘆了一口氣，說道：「媽，還記得我之前打電話給你說的話嗎？我和爸在家裡等你，無論什麼時候，都可以回來，無論如何。」

母親點了點頭，說道：「我和你爸的事情，我會自己決定的，你沒必要參合在其中。」

宋言沒有再多說什麼。

母親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她要離開，並且已經想好了，從很久以前就已經決定了，要過自己的人生。

她愛自己，想要自己過得好的心情，宋言明白。

所以，他沒有辦法指責。

他也不能指責。

他已經成人了，沒有辦法像個孩子一樣哭鬧著讓母親不要離開，也或者說，他自己也清楚，母親對這個家庭的依戀並沒有多少。

母親從車上下來，她說道：「你應該不會送我去吧，我會自己去的。」

那樣的態度，母親已經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她的步子堅定，眼神理直氣壯，就算是十頭牛也拉不回她的心了吧。

宋言坐在車子裡面，突然想笑。

如果換做以前的自己，會怎麼做呢？

衝動的跑過去將那個和母親在一起的男人打上一頓為自己的父親討回公道？

大概就是這樣了吧。

他仰著頭，淺褐色的眸子緊閉起來，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明白自己這樣做后的後果，實際上根本就解決不了什麼。

壓抑在胸口處的悶氣，讓他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更願意什麼都不知道，母親的背叛，父親的等待，而自己卻完完全全什麼都做不到，用自己的權力，來阻止母親？

威脅母親……

腦袋裡面冒出了各種各樣的想法，就這樣，然後繼續偽裝成平靜的樣子，好像完完全全都沒有改變一樣。

可是，這樣子的生活，對父親是公平的嗎？

他的手指蜷縮在一起，磨平的指甲陷進了手指間，有些刺疼，他皺起眉頭，車子裡面沉靜的聽不見外面的所有聲音。

無力感，他就算努力成為了有權利的人，卻依舊有無法預測的事情發生，他以為自己能夠解決，卻發現到現在——

自己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嘴角扯出一絲牽強的笑容，他努力到現在，到底是做了些什麼……

每個人都有陰暗的角落，重生以後的宋言雖然比以前進步很多，但是依舊會有無法觸碰的角落，就像是埋藏在暗地的灰塵，被吹起，然後所有的角落都溢滿了灰塵，人不是無敵的，總是會有失落，悲傷，難過這樣的情緒。

宋言無法為父母的婚姻做什麼，甚至連同著自己的愛情都無法開花結果。

他將頭埋在了方向盤上面，將所有的聲音屏蔽在了外面。

手機不停的在旁邊震動的，大概就是秘書的電話吧，詢問他為什麼這個時候都不來公司。

宋言接了電話，他說道：「今天我不會去公司了，公司裡面的事情請你幫我先處理，我想歇一天。」

從來都不給自己空閑的宋言說要休假，秘書君是個聰明人，她沒有像以往一樣咄咄逼人的追問，而是知趣的說道：「好。」

宋言掛了電話，看著前面。

天氣很好，雖然是冬天，但是還是有暖暖的光撒下來，他漫無目的的把手放在方向盤上面，然後開上了道。

要去哪裡？

他也不知道。

只是，他想要靜一靜。

打了一個電話給程洋，程洋正在一間酒吧裡面玩著，他手下是一間證卷公司，程洋在股票投資方面有著很大的天賦，就算是在經濟危機的時候，他也能保證公司不賠本的境界，他坐在那裡就會有源源不斷的錢財向他涌過去。

程洋的生活還是那樣放蕩不羈，用他的話來說，有錢有房有車，那麼就好好的玩一玩，總不能在這個時候把自己虧了吧。

接到宋言電話的時候，程洋有些驚異，宋言的語氣沒有多少變化，但偏偏他卻能夠感覺到，從話筒那頭宋言的感情。

很不好。

不對，與其說不好，還不如說非常糟糕。

平時的宋言本來就是比較冷淡的一個人，但現在每一句話都顯得有些平燥，甚至只是一句話——

「你在哪裡？」

程洋就可以聽出來，這大概就是兄弟之間莫名的第六感吧。

聽見那頭掛機的聲音，程洋看著旁邊的美人，身邊那些酒肉兄弟，突然沒有了興緻，便匆匆散了這場。

等著宋言過來，陪他喝上一杯。

他一直認為自己和宋言是這輩子打了骨頭都會連著的兄弟，在那一次的事情以後，他就這麼想的，宋言的事就是自己的事，如果自己能幫的，就算是傾家蕩產也是在所不惜的，他這人沒有多少優點，除了長得還行的皮相，怕就只有對兄弟永遠都是掏心掏肺這一點了吧。

斟上一杯酒，等待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