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只是說歸說,真要對付起那越鬼子的狙擊手來還真是有難度的。不說這漆黑的夜裡一點光線都沒有,光是那頭頂上成群的蚊子都讓人無法長時間潛伏。這不?還沒在陣地里趴上一會兒臉上就被蚊子咬出了好幾個大包,這讓我不得不向讀書人要了驅蚊油多塗了幾次。

不過讓我感到幸運的是,潛伏了一個多小時后不只是我沒有收穫,那個被稱作是步槍的神槍手也同樣沒收穫。

我還記得有一次,我碰巧路過步槍的潛伏點的時候……應該說,我根本就沒發現步槍潛伏在哪,從這一點來說,我又不得不承認他的潛伏手段和耐力都要比我好得多,我就沒辦法做到像他那樣在蚊蟲的叮咬下還能一動不動。

「噓,小子……」在我跨過步槍身邊時,他小聲招呼著我。

我有些不情願地貓著腰靠近他,同時心裡暗自驚嘆跟步槍到底還是有差距的。

「我說你這個小同志!」步槍板著臉用教訓的口氣對我說道:「沒聽見排長下的命令嗎?明天還有仗要打呢,找個地方休息去吧!」

這是個很好的建議,事實上剛才一個多小時的潛伏我就有些氣妥了,因為我自己也不相信能打下身經百戰的越鬼子狙擊手。我記得老頭曾經說過,越鬼子從二戰以來一直都在打仗,打跑了法國人就來了曰本人,曰本人趕跑了法國人又來了,法國人走了美國人接著又來打……於是就打得越鬼子個個都是老兵。

也正因為這樣,所以我也對自己能打下越軍狙擊手沒有多大信心,我才是一個剛學會打槍的菜鳥不是?

只是這步槍不這麼說還好,他這麼一勸就更是激起了我心裡那股不服輸的傲氣,於是我一揚腦袋回答道:「排長是命令我們不準吸煙不準亂開槍不是?又沒說不準亂跑……」

「你……」步槍被我這話頂得一時氣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后就不再說話了。

我在心裡暗自得意了一番,隨後跟步槍錯開了一點距離找個地方趴下。這時我就覺得有點不對了,咱們這樣潛伏好像少了點什麼。

不是嗎?前面黑漆漆的一片,能見度不過十幾米,這麼趴著能起到什麼作用了?就算越鬼子在另一頭大搖大擺的撒尿我們也看不見啊!

另外我還有個感覺,就是我們這麼用槍瞄著是不是太不專業了?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想來想去……突然就想起在電影里看到的美軍狙擊手都是兩人一組的,一個是射手,另一個是觀察員或是助手。但不論是我還是步槍,我們好像都只是單幹!

應該說狙擊手兩人一組還是很有道理的,喜歡軍事的我很清楚一點,射手因為要端著步槍瞄準,所以觀察到的範圍就比較少,他更多的是關注某一個目標然後將其擊倒。而觀察員呢?就可以使用望遠鏡從全局來觀察整個戰場,為射手制定合理的射擊目標和射擊順序。而且兩人的武器還可以形成互補,射手的狙擊槍射程遠但射速慢,觀察員就可以配一把射程短但射速快的衝鋒槍……這樣可以避免狙擊手因敵人人數太多而來不及一一擊殺的弱點。

但為什麼我軍卻沒有這麼做呢?我沒有觀察員是正常的,可是就連步槍這個被刀疤安排出任務的神槍手也沒有觀察員……這似乎就有點說不去了。

想了想,我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我軍一向都不重視狙擊手的發展,特別是在十年動亂之後,我軍幾百萬人的部隊卻沒有狙擊手這個編製,當然也就沒有狙擊手專用的狙擊槍。老頭以前也說過:咱們神槍手用的是56半,能打400米就不錯了,人家越鬼子那槍……有效射程是800米。

娘滴!800米對400米,這還有得比嗎?而且人家還是有裝瞄準鏡的!

想到這我的志氣馬上又短了一截,心裡又開始打退堂鼓了:開玩笑,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說不准我也會讓越鬼子給一槍爆頭呢!一想到剛才那名戰士就在我面前被打得腦漿迸射的場景,我頭皮就一陣陣發麻。說不準這一幕很快就會發生在我身上了。

然而我咬了咬牙還是堅持了下來,這麼就下去了還不是讓步槍那傢伙給笑死了!我就是趴也要在這裡趴上一晚。我打不到,步槍也打不到,有什麼好怕的!

隨後我想想又覺得有些不對,越鬼子狙擊槍能打800米沒錯,有瞄準鏡也沒錯……但這是在晚上啊!在晚上瞄準鏡有用么?咱們只能看到十幾米遠的地方,越鬼子不也是?那射程800米有用么?800米外能打得到一個煙頭那麼大的火花?

於是我很快又得出一個結論:越鬼子的狙擊手肯定躲在我軍陣地不遠。換句話說,就是在這夜裡,越軍用的狙擊槍和我手裡的56半不會有太大的分別,我還是有機會把對手幹掉的。

想到這裡我當即收起步槍,貓著腰三步兩步就往回跑,還沒跑到營地一眼就看到蹲在樹后的小石頭,二話不說就朝他招了招手。

「等……等會兒!」小石頭好像有些尷尬。

我很快就明白了這其中的原因,這傢伙蹲在那後頭是在出恭……

「啥事?」小石頭的口氣有些氣惱,這點我可以理解,換作是我在這時候也不喜歡讓人叫過來。

「這個……」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能不能幫個忙?」

「說唄!」小石頭二話不說就應了下來。

「你到後頭……」我往身後的地形看了看,隨即指著一塊突起的大石說道:「就躲在那吧,點上一根煙,然後伸出來……」

「啥?」小石頭瞪大了一雙眼睛看著我說道:「你瘋了,排長有命令……」

「我知道排長有命令!可是你就不想把越鬼子的神槍手引出來嗎?」

「想是想!可是……」小石頭還在遲疑。

「別可是可是了!」我說:「排長不讓我們點火抽煙,那是怕咱們有危險,這會兒不是讓你躲在石頭后把煙探出來么?難道……難道你怕死?」

「誰……誰怕死了?做就做,有什麼了不起的?」

我輕輕一笑,這年頭的人可真經不起激將法啊,特別是在別人說他怕死說他膽小鬼的時候。

小石頭偷偷借來了一盒火柴兩根煙,就躲在了石頭后。我則再次找了個地方架起了步槍。

說實話,這一次我並不怎麼害怕。有句話叫「眼不見心不煩」,這黑夜雖是充滿了神秘和詭異,但不管怎樣比起白天那隨處可見的屍體和鮮血來說也要好得多了。

與其讓我直面敵人的眼神和殘酷,我寧願面對這黑夜。

這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從沒有面對過這樣的黑夜,往常的黑夜對我來說,都是燈火通明的,都是花紅酒綠的,或者都是尋歡作樂的……然而現在面對的卻是一片漆黑,就像遙遠虛空,就像深襚的海底,就像面對自己的內心……我彷彿在這虛空中看到了自己的家,看到盼著我回家的母親,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老頭……

「咕咕……」幾聲鴿子的叫聲把從想像中驚醒,這是我和小石頭約好的暗號,也就是一切準備妥當了。

我搖晃了下腦袋讓自己清醒了些,用鴿子聲回應了小石頭后就將注意力集中在了步槍的準星上。

想想又覺得不對:就算是敵人開火了,那也只是一聲槍響和槍口的一點火光……如果我只是盯著準星這一點點空間的話,那也許根本就看不到這漆黑中的一點光亮。

於是我將步槍稍稍往下放,兩眼緊盯著前方的一片黑暗。

一分鐘過去了。

沒有槍聲,也沒有火光,虛空中回答我的只有一聲聲蟲鳴,以及微風吹動雜草時發出的嗽嗽聲。我承認以前從沒有想過在黑夜裡還有這樣一道風景,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能靜下心來欣賞一番。

然而我卻知道不可以,因為這看似寧靜的黑夜裡充滿了殺機。

兩分鐘過去了。

還是沒有動靜,但我卻知道在黑暗中有一個人,一個敵人,他正用一雙警惕的眼睛盯著我的方向,用冰冷的槍口對著我……

這是一種感覺,一種危險的感覺。我看不到他,但卻知道他就在那!

三分鐘過去了。

我心裡一陣陣緊張,一根煙不用幾分鐘就抽完了,一根煙后緊跟著一根,那就讓對手產生懷疑。

他為什麼不開槍呢?是因為太遠無法命中?還是因為查覺到了這是個陷阱?

隨後我也覺得這個法子實在不怎麼樣,要知道,我們剛剛才有一名戰士犧牲在這名越軍狙擊手的槍下,就算再傻的人也會想到禁火禁煙的嘛,那怎麼會這麼快的時間又有一個人大大方方的犯錯呢?

想到這裡我心下一陣沮喪,本來還以為自己很聰明,本來還以為自己至少會比現在的人多幾十年的知識,哪知道……

就在我准務放棄的時候,猛然間砰的一聲槍響把我嚇了一跳。

後來想起來,這該是越軍狙擊手輕敵了。要知道,越軍對我軍部隊的武器很熟悉,他們知道我軍沒有狙擊槍,也知道我軍部隊中沒有狙擊手,所以他這是明知道陷阱也挑戰似的往裡跳……

當時的我哪裡會想這麼多,我只注意到面前出現了一點火花……所以我想也不想舉槍就照著腦海里的第一印像朝那點火花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我一口氣就將步槍里的所有子彈都打了出去。

我承認自己不是一名合格的狙擊手,甚至不說是神槍手,因為沒有哪個狙擊手會這樣把子彈朝完全不確定的目標打出去的。

是的,我是在碰運氣。沒有哪個狙擊手會是靠運氣取勝的,而我就是。

因為我知道,越軍躲藏在黑暗裡,而能為我指示目標的,就只有那有如驚鴻一瞥的火星,所以我只能是碰運氣……

「誰?誰打的槍?」我聽到刀疤的怒吼。

「糟了!」這時我才意識到亂開槍也是違抗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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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戰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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