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航行學院

「那麼，下一位。」

年長的學生在名冊上劃掉了前一個名字后，叫出了接下來的那個名字。

「二年級新生，克魯斯。」

「是、是的！」

被點名的少年一邊從門外走進來，一邊對他的學長行禮。因為緊張的關係，所以說話有點結結巴巴的，額頭上也沁出了細細的汗珠。叫做克魯斯的新學生，一邊謹慎的注意自己的動作以防留下不好的印象，一邊小心翼翼打量著面前的學長。

「好了，不必這麼緊張的。你已經被錄取了喔，今天來是為了確定你將來打算幹什麼職業，我會對此來給你未來選修的課程做出建議。來，請坐下。」

學長的面前是一份全息影像形成的表格，他邊說邊用記錄筆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喔，差點忘了自我介紹。我叫羅蘭，羅蘭斯沃德，是這個航行學院的八年級學生。請不必太拘束，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即可。」

航行學院，正如名字上所記載的那樣，它並非紮根在大地，而是四處漂流著。在這點綴著星光的宇宙之中，在這閃亮而且漆黑的星際海洋裡面。

人類已經脫離地球許多個紀元了，發達的科技令他們將太陽系探索殆盡。民間技術與軍用技術的更新換代，太空船泛用化的概念，太陽系的行星已經以母星地球為樣本盡數改造為人類可以居住的環境，這是宇宙探索時代的新紀元。這徘徊在行星與行星之間的航行學院，其本質是雙足飛龍級的大型宇航艦，以【精英吸收】與【知識交流】為目的，每一年都定製特殊的航行路線徘徊在各個行星之間。

按照月份計算，現在是一年之中的中旬，按照航行計劃的學院，今年也準時來到了新的殖民星。在羅蘭面前，這名叫做克魯斯的新生，他已經在本土的學校進修過了，通過可航行學院的轉校考試之後轉學的。

「是的，羅蘭學長。」

依舊用敬語來說話的克魯斯，按照羅蘭說的那樣坐了下來，但肢體的動作和語言依舊因為情緒緊張而略顯僵硬。他開始回答羅蘭的問題，「我選擇的、選擇的職業是軍需工業類。」

「噢，技工類的嗎？的確是不錯的職業，雖然有點辛苦，但學成入業后，也算是鐵飯碗吧。」羅蘭隨意點評著說道，他伸出手指在全系圖像上輕點了一下，與表格的旁邊拉出了一張成績單，「這是你在之前的學院的成績單，我看看……嗯，文化課的學分可以轉過來，不過我們並不承認你在那邊上的專業課學分，有兩門課需要重修，沒問題嗎？」

「我知道了，沒問題。」

精英是航行學院的教育宗旨之一，文化課倒是沒問題，但大多數普通學院的專業課在這兒並不得到承認。師資力量的不同，航行學院具備更加優質的教師。

羅蘭依據他的回答，接下去說：「好的，那接下來就是排課了。依照你的學分，在新學期大概有這幾門課可以修習……喔？」

羅蘭好像看到了什麼了令他在意的信息，這個聲音又令原本稍微平靜一些的新生又在他的額頭上沁出了一層汗珠。

「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失禮了，並不是出了什麼問題。」羅蘭對他招了招手表示無事，「克魯斯新生，你是有打工的打算是吧？」

「嗯，因為家裡的經濟情況一般。但航行學院的學費對我們來說有點……」

「是的，我明白。」

精英化的學院，接受更加高等的教育，理所當然必須付出高昂的花費。

「所以，」羅蘭指著記載克魯斯個人信息的一欄，他接下去說道：「你有遞交過工讀生的申請，但還沒有決定選擇哪一種對吧？」

「是這樣沒錯……」

「那要不要來機關部？」

「機……機關部？」

新生帶著困惑重複了這個單詞。

羅蘭解釋道：「是位於航行學院下層的動力室，能源在維持飛船航行的時候也會產生一些廢渣，所以需要每日清理。報酬算是最高的一種工作，但與之相對應的就是體力消耗大，並且氣味難聞，時間是晚上九點鐘到十一點鐘。我幫你看了一下所選的課，基本上都是中午才開始，和打工的時間正好互相錯開。而且——」

他頓了頓，帶著業務員的推銷笑容，繼續說：

「——這也是能夠近距離觀摩宇航艦內部構造的機會，普通情況下申請參觀也是需要時間去審批的。順便一提，我現在就在干這個，但由於工作量較大的關係，已經有好幾名學生申請變更工作調走了，現在正是缺人手的時候。」

其實最後面的話才是真正的目的吧。

「體力活的話沒問題，我的父親做的事與建築材料有關的生意，因此很早以前就經常在家裡的倉庫幫忙搬運了……」

「喔，意思就是決定來機關部了嗎？」

「呃……嗯。」

「那可真是幫了大忙了，嗯……因為是新生的關係，而且所有的課都還沒開始，所以有一個星期來熟悉校園。你可以先去處理自己的事情，一個星期後我會在中午提前用郵件提醒你，晚上就提前二十分鐘去機關部集合吧。到那兒具體路線可以查詢學校內部主頁，知道該怎麼用路線導航嗎？」

「是的，之前在入學儀式上有老師具體介紹過。」

「那就好辦了，嗯。就這樣吧，今日便到此為止好了，沒事問的話，你可以離開了。」

「好的，謝謝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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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蘭的工作在下午結束了。

「喔……做了好幾個小時，屁股麻了啊。辦公室的文職也不是那麼好混呀……老闆，請照舊給我那份套餐。」

「都說了我不是老闆啦，而且這稱呼會把我叫老的！」

這是句玩笑話，與羅蘭同級的女性學員卡雯將營養均衡且豐盛的套餐遞送到羅蘭的面前。

航行學院一共分為四層，頂部是艦橋、學生會，以及學校董事會的辦公室。然後第二層是教室與器械室，第三層則是混合了營業區與教師學生的宿舍區，以及農業科的實驗場地。至於最下面的一層，就是機關部了，別稱是航行學院的心臟區。

第三層的營業區全部都是學生在開，大多數是來打工的，也有選擇了商業科的學生在這邊進行實習。

「話說，機關部的打工，找到新人了嗎？」

聊天的性質是打發時間，最近的店裡的生意被後街區新開張的飯店給搶走了不少。不過卡雯只是打工的店員而已，該擔心這個問題的是店主。

「有喔，一共十六個。這個機械殖民星居住的大多數是普通階層的市民，託了學費昂貴的福，有不少肯選擇這份辛苦工作，我那邊也能稍微輕鬆一下啦。」

「嘿……不過能夠堅持到最後的能有幾個呢？」

「這個時候就別說泄氣話啦。」

羅蘭對著在吧台上托著下巴嘻嘻笑的卡雯說：「給我再來一份大杯果酒。」

「這可是酒精飲料喔，今晚的打工沒問題嗎？」

「我已經二十歲啦，還有別小看游牧行星出生的酒量喔。」

航行學院採取八年制的教育策略，從十三歲的一年級開始算，八年級的准畢業生羅蘭也已經算是步入青年的二十歲了。

就在卡雯將羅蘭的點單送過去的時候，餐廳的門啪嗒一聲又被推開了。

「請給我一份炸雞塊套餐配土豆沙拉，還有附上大杯的碳酸飲料……喔，羅蘭學長也在這邊嗎？」

推著從鼻上滑下來的眼睛，邊這麼說的文學青年，邊走到了羅蘭的身邊。滿頭大汗的樣子，看來也是剛結束工作不久吧。

羅蘭問他：「陳，你那邊也結束了？」

「是啊是啊，真是累死人了。我又不是體育系的學生，居然讓我帶著一堆新生去到處轉悠說是熟悉環境……」

被稱之為陳的少年，比羅蘭低兩個年級。選擇的主科是律師，不過他其實是想借律師的行業接觸政治，作為從政的發始點。同時，陳也是教會的成員。

「我說，神職人員吃這種奢侈且油膩的套餐真的沒問題嗎？」

卡雯說著將他的點單遞了過去。

陳迫不及待的就抓起了雞腿，「我又不會真的去教會當神父，只是作為跳板啦。」

要說到與政權對立的東西，那大概就是神權了吧。教會的名稱是【福音】，宗教信仰是從來不會從人類史書中消失的一頁。對宇宙的開拓，人類很早以前就認知到這個時空中並非只有自己這一種智慧生物。在首次確認了外來智慧族群的出現后，教會就以和平交流的宗旨獲得了許多人的認同。學院並不強迫學生的信仰問題，或許是由於教會在教育業有過贊助的關係，航行學院中保留下來了這份信仰，只要學生願意就能加入。

不過對於陳來說，這些都是毫無價值的東西。

「加入教會有很多福利的啦，而且以後還有機會與外來族群交流喔，在考外交官資格證的時候也會額外加分喔。」

「真是個利欲熏心的骯髒政治家啊，快給我向神明道歉啦。」

話題在這種輕鬆愉快的氣氛下進行了下去。

「啊，對了。」想到了什麼的陳，對羅蘭說：「學長需要修習的課程好像在去年上半學期就結束了吧，怎麼還那麼忙的樣子？」

「是喔，羅蘭，我記得你的考試全部都過關了吧。」

卡雯也這麼說道，兩人的好奇目光投射到了羅蘭身上，等待他的答案。

後者推開吃了精光的餐盤，撓著下巴說：「也沒什麼特別的啊，我只是上了幾門選修課而已，反正學費有獎學金撐著啦，不用白不用。」

「哇……你是學霸嗎？」卡雯苦笑著說：「羅蘭，你是不是太刻苦了？」

陳埋頭撥弄著土豆沙拉，同時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羅蘭學長好像是一個人住吧？」

「就是這樣喔，所有事情都要一個人來干啊。現在辛苦點把能做到的都做了，以後就輕鬆了噢。」羅蘭這麼說到的同時，炫耀似的打開了腕錶狀的個人電腦，拉出了一張表格的全息圖像，「這是學校給我發的臨時教師證，賀蘭教授因為要照顧剛剛出生的嬰兒所以這個學期請假了。我現在代替她上課喔，也從學生宿舍那邊搬出來住到賀蘭教授的教室宿舍了。」

「喔喔喔喔！！」

「真的假的！？」

同輩的女性與後輩的男生一同發出了驚嘆的聲響。

卡雯說：「但是這樣一來，你的時間表豈不是排滿了？」

「安啦，我這個學期基本上沒課了。時間表裡排上授課與機關部的清理工作，餘下的還很富足喔。」

羅蘭笑著回答。

陳這時問他：「羅蘭學長是教什麼課的？」

「賀蘭教授負責的是【基礎槍械零件知識】與【基礎械骸理論知識】兩門課，至於我的話，」羅蘭頓了頓，然後說：「毫無疑問，是後者啰。」

「說的也是，我記得羅蘭是選修士官課程的吧。以後想當【騎師】嗎？」

「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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