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發作
人倒霉到一種境界,真是喝涼水也會塞牙,伊麗莎白想到的事情發生了,沒有想到的事情也發生了。
她站在簡後面,穿著湖藍色的絲質長裙,微微埋下頭,雖然知道他們走過來大約只是先打個招呼,但——她無法控制自己內心的抽搐。
「親愛的貝內特太太,這邊請。」
賓利先生十分紳士地行了個禮,接著將眾人引向另一邊,順便介紹道:「這是我的至友達西,他受邀也來參加我的舞會。」
這個時候,達西微微揚起下頜,那英俊的面容在燈光下面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傲慢,儘管他一句話不說,但神情之中的冷淡卻是顯而易見的。他的瞳孔是暗金色的,很深,英格蘭的小夜曲在整個舞廳裡面蕩漾。
在賓利先生介紹了達西之後,他只是很冷淡地點了點頭應聲,也算是與眾人打過了招呼。
一開始達西給人的印象可以說是相當驚艷的,然而他之後的表現卻立刻讓女士們覺得不舒服了。
貝內特太太的臉色有些僵硬,她勉強著走過去,在舞會主人的熱情邀請之下喝了白湯,準備熱熱身子。
而在整個過程中,伊麗莎白都沒有轉頭看達西,她喝了一口白湯,借著杯沿弧度的遮擋,掩飾了自己唇邊的笑意。達西先生什麼的,其實也是拉仇恨的一把好手啊。
舞會現場男少女多,伊麗莎白想也不想在舞曲開始之後就往後撤,坐到了一邊,準備看戲。
賓利先生還帶來了自己的兩個姐妹,那位未婚的賓利小姐正與達西說話,兩個人走入了舞池,伴著樂曲跳起來,而賓利先生則看向了盛裝打扮的簡。
伊麗莎白坐的位置離賓利小姐和達西先生不遠,一手輕輕搭在身邊的桌上,一邊卻有些出神。
直到刺耳的笑聲響起來,一下打斷了她的神遊天外。
「那邊坐著的那位小姐是誰?她好像很孤單,沒有舞伴,達西——」
這是賓利小姐看似體貼的聲音,他們跳完一曲就已經歇了下來,賓利小姐且不說,達西先生卻像是一副再也不願意下去舞池跳舞的架勢。
他終於能夠很不失禮又極其正常地抬眼去瞧孤零零坐在那邊的伊麗莎白,心中卻想起了那一日下午,遇到這姑娘桀驁不馴的模樣。在人後是張牙舞爪,人前卻是這樣一副乖巧低調的模樣。這讓達西先生忍不住開始思考女人到底是怎樣一種動物,但始終沒有什麼結果。
現在在賓利小姐的提醒下,他自然是知道了伊麗莎白陷入了怎樣一種尷尬的境地,作為一個長相還算是清秀的姑娘,也許是因為男賓太少,竟然沒有人邀她跳舞,這實在是很丟臉的事情。
達西先生的唇微微地彎了一下,他回過頭,看了看微笑的賓利先生一眼,說道:「沒有舞伴並非什麼可恥的事情,不過鄙人拙見,找不到沒有舞伴的原因,那才是一件真正讓人困惑又丟臉的事情。」
聽見這話的伊麗莎白就差直接一眼刀給這男人丟過去了,這是他在暗示自己沒有教養嗎?她又不是什麼土生土長的英國人,更何況自家的幾個姐妹又有幾個舉止優雅?俺是機耕道非主流可以嗎?親愛的達西先生——卧了個大槽,親愛個頭!
內心瘋狂吐槽的伊麗莎白還是淡定地坐在那裡,直到有男賓過來將賓利小姐請下了舞池,這個時候這個休息的區域,便只有伊麗莎白和達西兩個人了,只是沒有人願意先說話,甚至他們內心根本不願意與對方說話。
於達西而言,伊麗莎白此前的言行已經是得罪了他,他本就不屑於同這些粗俗的鄉下人交流,來到舞會之後更是沒有同賓利先生的兩個姐妹之外的人跳過。
賓利先生終於看不下去,往這邊走過來了。
整場舞會之中,達西先生已經成為了最不受歡迎的人物,他的高傲氣度是掩藏不住的,對於自己朋友的這種性情,賓利先生自己是已經見怪不怪了,「親愛的朋友,你在這裡干坐著可不行,下去跳舞吧。」
「好了,賓利,你明知道我不跟別人跳舞的。」達西一臉敬謝不敏的表情,他寧願在這裡坐著,讓伊麗莎白更加尷尬。
他從不知自己竟然有這樣的壞心思,只是察覺到的時候,偏偏還覺得有趣,於是這樣放任下去,作為一名紳士,他應當立即上去解決女士們的尷尬處境,但他不想上去。達西先生從來不是那種十分傳統的紳士,他跟別人是不一樣的。
達西相信自己的獨特性。
賓利先生也知道他就是這樣的性格,但他畢竟是主人,於是向他介紹道:「瞧,姑娘們多麼美麗,隨便挑一個人來,一場舞曲,都是享受,達西,你別再這裡木頭一樣坐著了,多無趣啊。」
「你明知全場最漂亮的姑娘不在這裡,更何況我無意參與此事之中。」達西拒絕得一點也不脫你帶書,利落果斷。
作為了解他的朋友,賓利只能無奈地嘆口氣,作最後的努力:「對了,貝內特小姐還有一個妹妹,你瞧,她就坐在那邊——」
「賓利,」達西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然後二人對視,他十分鎮定而且平靜地說,「我不與無禮之人交往。」
於是賓利先生後退了一步,就差聳肩來表示自己的無奈了,「好吧,我親愛的達西,你就在這裡干坐著度過一個無趣的夜晚吧。」
達西不置可否,目送賓利先生離去了。
他此刻站在邊緣的陰影之中,高挑的身材,寬闊的肩膀,修長筆直的雙腿,嚴謹地站著,若非他太過傲慢,以至於眾人都不喜歡他,他才應當是整個舞會最受歡迎的男士。
伊麗莎白忽然之間就生出幾分幸災樂禍的心思來,說什麼傲慢,結果還是這樣跟自己不受歡迎,也就是個倒霉蛋而已。
心中將那肩膀一聳,伊麗莎白十分沒有壓力地走到一邊,對歇著的簡說自己出去透透氣,就離開了這個音樂環繞的舞場。
走廊上的風吹過來,伊麗莎白打了個呵欠,靠在廊柱上,耳邊還能聽到隱約的音樂,她卻抬頭看著半缺的月亮,手一抬,輕輕敲擊自己的眉骨,三下。
自己一上線,那邊的卡倫就似乎知道了,現在兩個人已經非常熟悉了。
【卡萊爾·卡倫】辦完事情了?
【高跟鞋女王】不,我還在舞會上,事實上我很餓。
【卡萊爾·卡倫】……唔,給你個忠告,還是不要在舞會上對人類下手,不——最好在任何場合都不要對人類下手。我個人覺得……也許你可以成為素食吸血鬼。
看樣子他好像是誤解了,所謂的「餓」被卡倫理解成了另外一種意義上的。
伊麗莎白暗笑了一聲,看樣子對方已經完全相信了自己是只新生吸血鬼的謊話,她乾脆順水推舟。
【高跟鞋女王】可是我現在有些忍不住,一看到他們白皙的脖子就……
【卡萊爾·卡倫】要知道我們生存的世界是特別危險的,這裡還有教會,牧師們有特殊的辦法能夠傷害我們。尤其是你只是新生吸血鬼,現在義大利也是晚上,我希望你不要隨意走動,違反沃爾圖裡的規矩。阿羅現在雖然不在,但並不意味著沃爾圖裡沒有人管了。你知道,凱厄斯和馬庫斯還在的。
【高跟鞋女王】我遇到一個特別討厭的人類,一見到就有些反胃,所以我在思考,是不是吃了他會更好。
【卡萊爾·卡倫】親愛的,冷靜一下。你還會厭惡他,僅僅因為你是新生吸血鬼,這個時候血液的力量還沒有穩定下來——好了,我知道你一定不願意聽我這個年歲很大的老頭子在這裡說教,但是,在你真正成為血族之後,你不會對任何人類產生特殊的感情,他們只是你的食物。
【高跟鞋女王】你的意思是,我看著他們就會像是看著盤子里的牛排一樣?
【卡萊爾·卡倫】對,口味有差別的牛排。
說實話這種比喻讓伊麗莎白覺得有趣,可也覺得非常膽戰心驚,看樣子倫敦是個危險的地方。吸血鬼這種生物如果真的存在……
說起來,卡倫一直以為自己在義大利。
方才這人說自己是個「老頭子」,可是事實上,他被轉化成吸血鬼的時候才十八歲。
【高跟鞋女王】我忽然很想知道倫敦的吸血鬼多不多?您是常駐那邊嗎?
【卡萊爾·卡倫】可以這麼說吧,但我已經不適合待在倫敦了。這裡的吸血鬼文明程度不如義大利,倫敦的傳說是——我們生活在下水道里。
看到這一句,想象著對面也許有一個男人用一種特別逗的表情說出這樣一句帶著無奈的話,伊麗莎白忍不住笑出聲來,掐著時間顧及自己應該離開了,於是從廊柱後面轉出來。
風吹得她有些冷了,窄袖的上衣襯著她稍顯纖細的身材,滿臉笑意地回過身,卻瞧見穿著黑色燕尾服、嚴謹地打著花領結的達西先生就站在自己的背後,似乎是準備進去的。
【高跟鞋女王】真是該死,我又看見那個討厭的傢伙了!
【卡萊爾·卡倫】不能衝動!剋制,冷靜,親愛的,我們能夠不用暴力解決問題,別去看他的脖子,一切都好,聽我的——
脖子?
伊麗莎白本來還沒什麼感覺,達西先生的眼神很冷淡,他在舞會上幾乎一直是這樣的表情,偶爾幾分笑意也特別虛假,她原的目光,從與他的對視之中,不自主地落到了他的脖子上。
忽然牙根有些癢起來,她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燒,不自覺地伸手按住自己的咽喉處,這是餓,還是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