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孤軍深入謀君集 圍點打援平河東
卻說次日，候君集亦率五萬大軍追至沁水城下。見世民堅不出城，遂派副將王啟剪率兩萬人馬攻城，戰至下午，世民派玄基、志玄、文靜各率數百騎兵沖入敵縱中，亂殺一陣，敵又損失五千。敵副將王啟剪亦被志玄擒回。候君集連連損兵折將，乃不敢強攻城池，只派人在城下遊走向城上身箭，世民亦令士兵向城下射箭。這樣雙雙對峙數天。世民見此不是辦法，乃心生一計，對劉文靜道：
「此城堅守全權托於將軍，將軍需繼續打我旗號，堅守城池，不得出戰。我與段志玄、劉玄基、殷開山悄悄往安澤調八千騎兵襲臨汾。」
劉文靜應是。於是，世民乃與楊麗兒、段志玄、劉玄基、殷開山率楊麗兒所帶來百多禁軍沿小路經蘇鄉、馬壁直往安澤而去，兩天之後到達安澤與皇甫明成匯合。於是，世民即將安澤八千騎兵分成四隊，每隊兩千人，劉玄基、段志玄、殷開山、皇甫成明各率一隊，於次日深夜，悄悄潛行，突然偷襲永樂。
那永樂守將梁未生，本乃一名勇將，深知此要道乃深系臨汾安全，率一萬多人馬守關，本來時時處處小心翼翼，但數年來，從未見隋軍經此道進攻，因此逐逐放鬆，白天尤可，晚上大多睡覺，只留少數士兵守關，做夢也想不到今晚有隋軍突然進攻。城關要道被世民一舉攻克，數千騎兵直衝毫無防備的敵軍大營。此時，梁未生不在軍營中，營中一萬多人馬無主將指揮，亂作一團，頓時散的散，降的降。梁未生被驚醒，慌忙往軍營去，卻見已被隋軍攻下，自己手中無兵，不能戰，只得隻身逃往舊縣。
世民令眾人將敵軍衣服脫去收好，派人將俘虜押送後方，乃馬不停蹄進前，直向舊縣殺來。
舊縣守將來俊良手上只有一萬多人馬，見梁未生敗回，連夜率軍加強關口防守。
此時，皇甫明成率兩千騎兵當先殺到，卻被密集的箭雨射死不少人馬，只得暫停下來。
世民即急召眾將商議進攻之法。世民道：
「此乃通往臨汾的最後一道屏障，攻下此屏障，敵無險可守，我騎兵進可攻臨汾，也可直下翼城，對候君集大軍形成包圍。但如何攻下此關口乃當務之急。」
殷開山道：
「可集強駑射之，再強攻。」
世民道：
「敵有掩體，加上道窄，難有效。」
段志玄道：
「可高築牆，集中射敵，敵退則猛攻。」
世民道：
「築牆耗時長，敵必增援，不利我軍。」
皇甫明成道：
「敵暫不知我軍多少，可留一隊人馬與之對峙，三隊人馬連夜沿中曲、大溝小道偷襲包圍舊縣。只是此道不宜馬行走。」
世民道：
「此計可也，誰敢留守，與敵對峙？」
玄基道：
「本將願留守。」
世民道：
「我三隊盡留戰馬，爾在林中多樹旗幟，並將兩千人馬盡量靠近敵關口，作衝擊之勢，以迷惑敵軍。」
玄基點頭應是。楊麗兒要與世民一道前往，世民道：
「禁軍勇猛，爾留下協助劉將軍。」
於是，世民自與殷開山、段志玄、皇甫明成率六千人步行沿中曲、大溝繞過舊縣而去。至次日零晨，六千人馬到達距舊縣數里的西堡村。世民對皇甫明成道：
「直接攻城未必能速克。將軍可率兩千人假扮臨汾援軍騙敵開城門，人馬從西來，敵必不防是隋軍。」
於是，皇甫明成令眾人穿上敵衣服，又令人請來當地數名百姓，重賞之，扮成敵軍，一起乘著夜色到達城下，教百姓向城上大叫：
「我等乃臨汾援軍，請速開城門。」
守城門之校尉正心驚膽顫，怕隋軍攻來，自己身首異處，見臨汾有大隊救兵到，也不上報，就自作主張開門了。
那大門一開，皇甫明成就大喝一聲，眾軍一涌而入，殺了進去。敵不想隋軍從后偷襲，頓時亂成一團。世民亦揮全軍殺入，不一會兒就穿過敵營，衝到關前。玄基見世民得手，亦率兩千騎兵猛衝。楊麗兒亦率百多禁軍猛衝猛殺，大呼過癮。
那來俊良、梁未生見隋軍前後夾攻，忙督軍來戰，不想隋軍騎兵勝在速度，頓時將敵軍衝散。那來俊良、梁未生大急，雙雙拍馬衝上，一把大刀、一雙大鎚，向隋軍騎兵猛衝猛殺。玄基見敵將勇猛，也拍馬飛上，猛揮大刀劈向梁未生，梁未生拚命抵擋住。此時，來俊良大鎚亦殺到，雙雙砸向玄基，玄基見危，一跳下馬。那馬竟被一雙大鎚砸成肉漿。
世民見玄基危，急衝上，長槍未及來俊良，只得猛刺來俊良坐騎，來俊良應槍而倒，壓在馬下，被劉玄基一刀砍死。
梁未生見來俊良被殺，急揮刀砍向世民，不想段志玄殺到，從背後一槍將梁未生刺死。
敵見主帥戰死，紛紛後退想往回潰逃，不想早被殷開山率一隊人馬死死擋住，敵進退不得，亂成一團。世民大喝道：
「抵抗者死，投降者不殺！」
於是，敵紛紛放下武器投降。此戰，殺敵四千，俘敵一萬。
世民乃留皇甫明成領一隊騎兵、率一萬降卒留守舊縣，令六千騎兵每人帶十天口糧，全部扮成敵軍，打著梁未生旗號，與楊麗兒、劉玄基、段志玄、殷開山一道，率領之一路急行軍，於當天中午殺至臨汾城下。楊麗兒見孤軍深入，心中不安，悄悄對世民道：
「敵勢大，爾不怕失利。」
世民笑著逗道：
「爾怕死否？敵人好多啊。」
楊麗兒慍怒道：
「最好與爾死在起，不用再求父皇了。」
世民見公主不快，正色道：
「公主請放心，我早已察明敵情，敵雖強大，但以步兵為主，我騎兵高度機動，來往如風，敵對我無可奈何。」
楊麗兒拍馬走開，回頭道：
「你真壞。」
此時，臨汾城內張子樂早已得報，驚慌失措，急調於駐紮城外的三萬人馬進城駐守，並將城門緊緊關閉，嚴陣以待。
世民見敵有防備，乃不揮軍進攻，轉而迅速南下。次日一早，到達襄汾，世民將一封書信射入襄汾城，言受命南下往援沁水，令從速打開城門讓大軍過。城中之將為張子樂侄子張明永，乃平庸無能之輩，做夢也思不到是隋軍至，毫不遲疑下令大開城門。世民率大隊人馬緩緩而過。下午，大軍到達翼城外。世民探得翼城南面大道直往沁水，乃準備不攻翼城，繞翼城悄悄而過，直奔沁水從后偷襲候君集大營。玄基道：
「翼城未克，我軍直往沁水，恐敵發現，被前後夾擊。」
世民道：
「我騎兵人少，高度機動，貴在神速。假攻佔翼城，周圍之敵發現我意圖，必四面而來，反坐失戰機。」
於是，世民與楊麗兒、劉玄基、段志玄、殷開山率六千人馬繞過翼城，直往沁水而去。大軍行至固鎮已是深夜，探知距敵營只有十多里，人困馬乏，世民令不得紮營，不得生火造飯，只吃乾糧、就地休息，三更起兵進攻。入夜，數千人馬擠有這小鎮中靜悄悄的沉睡。
世民不放心，令劉玄基加強防備，走近楊麗兒身邊，故意大聲道：
「哎呀，今晚天氣真好，不如與爾出去散散步。」
楊麗兒大羞，嗔道：
「明明是叫我偵察敵情，真是假私濟公。」
乃笑意盈盈拉著世民的手出去了。兩人率禁軍行至十多里，忽見前面似乎有四名敵探子往前走來。世民令禁軍急衝上去，將其一舉擒住，令人搜身，搜到一封書信。世民打開一看，是候君集連夜調翼城一萬多人馬來沁水，計劃明天全軍強攻沁水城。世民見此，哈哈大笑，道：
「此天助我也。」
於是，世民起身，拿起長槍連刺數下，將四名探子刺死。楊麗兒大驚，欲救已不及。乃責世民道：
「已成俘虜，為何還殺之？這也太殘忍了！」
世民將長槍往草上擦擦，答道：
「關鍵之時，無不可有失！留此四人性命，萬一泄漏消息，不但全功盡棄！全軍將葬身於此地。殺之乃無可奈何也。」
楊麗兒仍不能釋懷，氣鼓鼓的獨自回營。世民不作聲，亦緊跟著而回。
睡至三更，全軍起來，世民命穿敵衣服者當先，直到候君集大營外。敵營中守營士兵一看，以為所調援兵到，大開營門歡迎。
此時，世民大手一揮，段志玄、殷開山、劉玄基各率一隊騎兵如飛，直衝敵營，猛衝猛殺。楊麗兒也隨世民一道，率禁軍猛衝。敵毫不防備，頓時敵營亂成一團。
沁水城上劉文靜聽得城外敵營中殺聲震天，忙登城察看，見世民騎兵殺到，大喜，馬上召集全城三萬人馬殺出，直奔敵營。
候君集聞營中大亂，急忙起來，還在帳中。突然聽到士卒急報有敵襲營，大驚，出來察看，見大營被敵前後襲擊，有騎兵四處衝殺，營中將不見兵，兵不見將，亂成一團，眼見敗局已定，急飛上馬，大叫道：
「眾將士莫慌，隨我殺出重圍。」
頓時，敵軍紛紛向候君集聚來，世民見候君集出現，在高處用長槍指著候君集，令禁軍一齊高聲呼喝。劉玄基、段志玄、殷開山從遠處得世民令，一齊率騎兵殺向候君集。頓時聚籠過來之敵被殺散。候君集見三將齊到，自是不退，奮起神威，大刀一震，殺向志玄。
此時，玄基亦到，大刀猛然向候君集，候君集回刀猛擋，順勢又揮刀殺向志玄。不想就在此時，殷開山突然衝到，飛起大刀當頭向候君集劈下，那候君集避無可避，急棄刀鑽入馬肚下，那馬被殷開山一刀砍成兩段。頓時候君集被一段馬屍壓在下面，眾軍跳下馬將候君集擒住。殷開山欲殺之，此時世民衝到，急扯住殷開山，令眾人高舉候君集，齊聲喝道：
「候君集被擒，投降者不殺！」
營中亂軍見候君集被擒，紛紛放下武器投降，但仍有約一萬多敵軍集於西面，由數將領著，背靠山而戰，拒不投降。世民令劉文靜率軍團團圍住，暫不進攻。令人放下候君集，親自上前將候君集解開，道：
「世民曾聞：良禽擇木而棲，今張子樂滅亡在即，將軍不可一條黑路走到盡。」
候君集久久不語，繼長嘆一聲，深深下拜道：
「願追隨將軍！」
世民大喜，雙手扶起，乃令候君集召本部人馬來投。候君集到兩軍陣前，對著本部人馬大聲道：
「我等多年捨生亡死為張氏打江山，其卻上不尊敬皇天，下不善待百姓，不仁不義，不值我等追隨。今請眾將士隨我一道歸隋返正，去罪立功。」
那一萬多人一齊高聲呼應，只少數張子樂親信向山上逃去。
次日，世民率五萬多大軍西出翼城，候君集對世民道：
「翼城守將梁飛龍乃我部下，請准我親往遊說來投。」
世民允許。於是候君集隻身進城，只一個時晨，率梁飛龍前來投誠。世民親自接待，乃留梁飛龍率本部人馬守翼城，自與劉玄基、段志玄、殷開山、劉文靜和候君集率五萬多人馬北上進攻臨汾。
第三天，大軍到達襄汾城下。世民知城內張明永乃平庸無能之輩，僅有一萬多士兵，乃盡起五萬多人馬攻城。隋軍一陣箭雨，架起雲梯，源源而上，不一會便攻克城門，將城門開打，世民與眾將士一涌而入，一萬多士兵盡投降，張明永亦被擒。世民令人將張明永關押，將一萬降卒編入軍中，派候君集手下都尉率五千降卒留守襄汾，大軍繼續北上。
在臨汾城中的張子樂，聞候君集投隋，又聞隋軍連下翼城、襄汾兩城，驚惶失措。此時，建成已受命退兵回太原。張子樂急令在汾陽的張子明率三萬多主力與在介休的豬達人四萬多援軍合在一處，南下救援臨汾。世民到達臨汾城下，令皇甫明成盡率一萬多人馬來臨汾，合軍一處，此時全軍已有七萬多步兵、八千騎兵，只對臨汾只圍而不攻。
世民探得介休大軍將南下救援臨汾，乃留三萬人馬由劉文靜率領圍臨汾，親與楊麗兒、劉玄基、段志玄、殷開山、皇甫明成和候君集率四萬步兵、八千騎兵急行軍北上迎敵，至霍州以南辛置至趙城一帶。
世民察看這一帶，路的西面是汾河，河水滔滔，深不見底，人馬不能過；路的東面高山森林，正合適埋伏人馬。於是，令堵死南下路，並派兩千弓箭手在斷路之上，專以箭射南逃之敵，令候君集全權指揮四萬多步兵，在路東面的高坡上埋伏。令段志玄、劉玄基、殷開山、皇甫明成各率一隊騎兵分別伏于山坳之中。世民與楊麗兒自於高山上指揮，並約定紅色旗為步兵令旗，黃色旗為騎兵令旗，各軍聽令出擊。
隋軍伏下第二天，張子明與豬達人率七萬大軍於中午進入世民伏擊圈。世民見敵全軍進伏擊圈，乃高舉紅旗和黃旗，一齊猛揮。頓時，高山上殺聲震天，四路騎兵八千人馬首先飛出，將敵沖成四段，候君集四萬多人馬接著也從山上向山下猛衝，一陣掩殺，毫不防備的敵人亂成一團。
那張子明和豬達人兩人正在中間，對前不能指揮，對后也不能指揮，只得組織向前沖，聞前不能進，又回頭向後拚命沖。此時，段志玄率一隊騎兵殺到，將眾敵向南趕，後面張子樂指揮人馬向北衝來，自相踩踏，有不少人馬跌落汾水河中淹死。張子明、豬達人見前面一大將在阻路，雙雙奮力殺來，志玄見兩將來勢兇猛，無隙可乘，只得拍馬而走讓過，接著再從后衝殺，將後面跟著的敵軍殺散。
那張子明和豬達人也不管後面，只一味向北邊收籠潰軍邊逃走。此時，殷開山見敵將往北逃，越來越近自己，乃揮大刀猛殺向張子明，那張子明猛掃大刀，不想殷開山力道太大，竟將張子明大刀震落，那豬達人拍馬急救張子明，突然候君集從旁殺出，一刀將豬達人砍於馬下。
此時，張子明得緩口氣，拍馬急向北逃去。眾敵亦跟著北逃。世民一面令身邊親兵大叫：
「張子明戰死！豬達人戰死！投降者不殺！」
散有路上的大量潰兵聽得主將戰死，紛紛投降！
世民又將黃旗向北猛揮，山下段志玄、劉玄基、殷開山、皇甫明見將令向北，忙率各自騎兵北追，世民與楊麗兒亦從山上衝下，向北追去。
世民與楊麗兒、段志玄、劉玄基、殷開山、皇甫明率騎兵邊追邊殺潰兵，直至傍晚，漸漸看見前面逃走著的張子明，其身邊只餘數百人。世民率眾將士一陣衝殺，敵全部散走，那張子明拚命爬上山。世民見之，正要搭箭彎弓射死那張子明。楊麗兒道：
「由我來。」
於是拿起一禁軍頭目的弓箭，一箭將其落馬下，士卒上前檢屍，竟已死去。此戰，隋軍全勝，殺敵一萬多，俘敵四萬。
世民正有收攏人馬，忽接到劉文靜報臨汾告急。乃命候君集和數萬步兵隨後南下，自與楊麗兒、段志玄、劉玄基、殷開山、皇甫明成率八千騎兵迅速南下，兩個時晨到達臨汾。
原來有兩萬多運城的援兵由張子州率領前來救臨汾，正與劉文靜對峙於城外，城中張子樂也派大將劉中軍率兩萬人馬殺出，兩軍正在混戰，眼見隋軍將敗。
此時，世民大手一揮，率騎兵猛衝敵陣，加入團戰。隨著生力軍加入，敵軍頓時大亂。
此時，張子州衝上，揮動巨大的鐵棒猛向世民砸去，世民奮力抵擋開。隨後衝上的楊麗兒乘機一搶刺去，刺中張子州肩膀。張子州回頭一看，竟是一少女，大怒，鐵棒猛砸向楊麗兒。楊麗兒花容失色。此時，世民馬已跑過數米，回搶不及，危急之間，大喝一聲，奮力將長槍一投。那長槍如飛，擊向張子州的手碗，張子州急一縮手，鐵棒打偏，擦著楊麗兒秀髮而過，嚇得楊麗兒出了一身冷汗，直叫僥倖。
一旁的皇甫明成見有機可乘，猛揮大刀砍向張子州。那張子州回棒猛向皇甫明成掃去，竟后發先至，頓時將皇甫明成掃於馬下。此時，殷開山從后衝到，大刀當頭劈向張子州，張子州防備不及，竟被從中間劈成兩塊。
此時，敵將劉中軍衝殺到，長槍直刺世民，世民顧護楊麗兒，回槍不及，被刺中肩膀，世民吃痛，大喝一聲，突伸出左手死死抓住劉中軍長槍，奮力搶過。那劉中軍只得棄槍而逃，直回逃入臨汾城，也不管城外數萬亂兵。敵兵失去主將，紛紛潰逃，逃不及的只得投降。
於是，隋軍重新合圍臨汾，世民回營，楊麗兒親為世民清理傷口，憐愛問道：
「痛否？」
世民道：
「此小傷也，戰將常有之事。」
楊麗兒回想起戰場上的你死有活拼殺，心有餘悸，嘆道：
「戰爭分分鐘丟姓命，為什麼還要天天打仗？」
世民笑笑答道：
「假如天下太平，誰想拿命相搏？」
楊麗兒道：
「仗可留給別人打，我們回京過平平靜靜的生活，多好啊。」
世民苦笑道：
「生於亂世，哪裡又能風平浪靜？且能以有用之身，為國分憂，乃匹夫之責。」
楊麗兒輕嘆一聲，默默無言地為世民包紮傷口。
次日，世民乃厚葬皇甫明成，並報其陵川老父。令人將張子明、張子州和豬達人的人頭射上城頭，城中之將士見軍事主將全部戰死，知大勢已去，人心浮動。
那張子樂亦無計可施，垂頭喪氣的回宮，垂淚對其夫人道：
「看來，我們家的好日子要到頭了。如何？」
那張子樂妻龍氏喝退下人，小聲答道：
「吾家本不缺什麼，安安穩穩過多好？倒是爾要爭雄天下，看看現在成了什麼樣了？哎！起事前，不聽妾苦勸安，至有此禍。」
張子樂怒道：
「爾真是事後諸葛！當初爾真知有今日，為何又不以死相勸？現事急，且看如何做住我張家血脈？」
龍氏答道：
「妾早料到有今日，早就準備好了逃生之路。爾放心！不過今後孩兒們要過苦日子了。」
張子樂喜道：
「只要保住一家子，還講什麼苦不苦？快快道來。」
龍氏道：
「數月前，妾不是探外家么？其實是悄悄到陝北米脂沿官道往北十里的一條名叫勝龍村的，假冒李姓，購了千多畝田地和一大戶舊宅，並請了下人打理。我們正好連夜偷出城，潛往米脂，從此隱姓埋名下來，亂世之中，誰顧得上誰？保證無事。」
張子樂大喜，繼又緊鎖眉頭道：
「一大家子，拖家帶口，一時之間如何沖得出城？」
龍氏怒道：
「爾還想都帶走宮中妃嬪皇子不成？這樣倒好，一個也走不了！死在一塊！」
張子樂悲痛道：
「好好！只帶走我們的孩子！快講如何逃生？」
龍氏續道：
「妾能置業於米脂，如何不考慮逃生？早準備了百姓衣服，逃生路也早悄悄走了數回。」
於是，當夜，張子樂來到政事殿，命宮人盡退去，召龍氏身下三男兩女來。一家人在政事殿中，不眠不睡的等。至深夜，夫婦倆和五個子女換上就準備好的破舊衣服，乘著深夜悄悄走入後花園。張子樂欲從後門出宮。龍氏悄悄道：
「不能，後門有人。跟妾來。」
於是，一家人在龍氏的帶領下，悄悄走到西面高牆下，牆角處有一堆石頭。龍氏親自出手將那堆石頭一塊塊搬開，張子樂明白，也與幾個子女一齊動手，不到一刻鐘就搬開了，露出一個可容一人的地洞。龍氏也不作聲，帶著一家人入了地道。打火點著一小小油燈，遞與張子樂，轉身上去拖了一些柴草將洞蓋，才率一家人沿著地道出逃。出了地道，卻是一間舊屋，四面無人。張子樂怕人發現，將小油吹息了，放入袖中。龍氏引著一家人，沿著街道向西行，期間遇到數隊巡邏的官兵，竟未被官兵識破。到達西面城牆下，龍氏帶一家人閃入距城牆不遠的一間破屋內，關上門，翻開那張爛床，現出一條通道，龍氏率先跳入，接過張子樂遞來的小油燈，點著了。一家又跟著下去。沿地道走了一好一會兒，忽然張子樂五歲小女兒腳被什麼拌了一下，差點跌倒。那小女孩彎腰拾起一看，卻分明是一個人頭骨，嚇得尖叫一聲，丟不得那麼快。龍氏忙上前抱起女兒，安慰道：
「不怕！不怕！」
張子樂上前，伸小油燈一照，細細看，原來角落裡，有大堆人骨。乃道：
「有人來過。怕沒出路。」
龍氏笑道：
「此地道乃我早年悄悄率數十人挖的，怕走漏消息，逐將挖道人盡毒死於此。」
張子樂道：
「爾真是深謀遠慮。」
龍氏答道：
「怕當時爾知道，還會怨妾是忋人憂天呢。」
走著走著，約半個時辰，到了盡頭，龍氏伸手向上出力一推，出現一個洞口，張子樂將小油燈交與龍氏，爬了上去，原來又是一間舊民居，張子樂站在上面，一個一個接上來。大家上來后，張子樂欲就走。龍氏道：
「外面到處是隋軍，走不了。」
張子樂長子張成十二歲，一聽，慌張道：
「這不等於不逃嗎？」
龍氏笑答道：
「不怕！明天城中發現我等逃走，必獻城，隋軍必撤圍入城。其時，吾等再走也不遲。」
張成憂心道：
「就怕追來。」
一句話倒提醒了龍氏。龍氏低頭想了一回，道：
「我回去，引開追兵。」
張子樂悲哀道：
「我回去吧，我是禍首，禍首在不會再追。」
龍氏悲噎道：
「爾一家之主，孩兒們今後還要靠爾呢？隋軍撤圍入城后，爾與孩兒直往西數里一村子，那裡托養有數匹馬，備有馬車兩輛，爾給了代養金，即載孩兒們西行，到渡口過黃河便安全了。今後務必改姓李，從此不要爭強好勝，以保孩子們安全。」
說著，跳回地道而去。那張子樂妻妾成群，平時待妻子不怎麼樣，此危難之時，妻子卻果斷的犧牲自己，頓時心中大愧，站在那洞口，痴痴的目送妻子遠去。幾個孩子知是生死離別，也都哭了起來，那小女孩哭著欲跟母親去，張子樂手快，一把抱住。
那龍氏出了地道，將地道口蓋上復原，又匆匆出屋沿街東回，再從來時地道潛入後花園，出了地道，花了約一個時辰，終於將後花園的地道口復原蓋上，才鬆一口氣，直回**自己房中，倒頭睡在床上，想到從此與孩兒們生離死別，不禁放聲大哭。
次日，劉中軍欲與張子樂議突圍之事，卻反常不見張子樂來政事堂，到**尋，卻見龍氏獨自一人坐在小客廳中，妃嬪和小王子哭成一團。劉中軍著急問道：
「大王呢？」
那龍氏道：
「早走了，爾獻城投降吧。」
劉中軍大驚，急回軍中，召各將軍一商議，便率軍向世民獻城投降，於是，臨汾克。
世民入城收降士卒，卻不見張子樂，命候君集搜索。候君集將龍氏、一群妃嬪和數名小王子、小公主押來，問喝道：
「張子樂何在，快快說，免得受罪？」
龍氏沉著了應，一群嬪妃和小王子、小公主卻哭哭啼。候君集可沒什麼耐心，走上前，伸手抓住一個年輕妃子的手碗，略一出力，那妃子痛得連連救饒。候君集略一松，問道：
「張子樂哪裡去了？」
那妃子哭道：
「不知不知，如果知道，我們還有不走之理？那天殺的只率嫡兒走。天理不容啊。」
候君集目光一掃那班婦人，發現一個三十來歲婦人鎮定的坐在地上，不哭不鬧，想是正室。乃上前指著龍氏喝問道：
「張子樂藏在哪？快說，不然本將軍一個也不放過。」說著，抽出刀一刀砍傷一個妃子。那妃子痛得慘叫一聲，登時暈了過去。候君集見龍氏不為作動，欲抓一起一個小孩放在刀口上，問道：
「說不說。」
此時，一妃子慘叫撲上，大哭：
「不要害吾兒，殺妾好了！」
候君集一刀將那妃子砍死在腳下。舉刀欲殺那小孩。那龍氏忽道：
「爾放人，妾帶爾尋人。」
候君集道：
「爾早講，不用傷害別人。」
於是，候君集率一隊人馬，押著龍氏去尋張子樂。龍氏帶著候君集入後花園，向東走到花園牆前，指著一堆草道：
「從此逃的。」
眾士卒挑開柴草，果然有一條暗道。於是，候君集押著龍氏入地道，走了一會兒，到了盡頭，龍氏向上一推，將蓋著的木板推開，候君集跳了上去，卻是一間舊屋。候君集問道：
「在哪？」
龍氏一指，道：
「跟妾來。」
於是，龍氏又帶一班人直往東走，穿過雜亂了民居，走了半個時辰，到了城牆下，龍氏指著一堆石頭，道：
「從這個洞逃出去了。」
眾將士忙將亂石搬開，果然有一個洞直通城外。候君集率押著龍氏率先爬出，出到城外，冷不防，那龍氏跪下，伸出雙手，抓住候君集手上的大刀，往頸上狠狠一抹，正好割斷頸動脈，頓時鮮血直噴而出，倒在地上竟死了。候君集也顧不了這麼多，率眾人匆匆往東追去，追尋了一天，卻什麼未發現。又派大批人馬往東搜索，卻再也尋不到那罪魁禍首張子樂。
世民無奈，只得將追隨張子樂妃嬪子女和數戰將謀臣押往洛陽交差。接著又令劉玄基、段志玄、殷開山、劉文靜和候君集分取各城，一月有餘，河東盡歸隋。其時，李淵探得張子明和豬達人率主力南下，亦命建成取呂梁。
隋軍在臨汾正休整，忽煬帝令到，命老宋生為臨汾太守，從世民手中分五萬人馬，命張梁為運城太守，又從世民手中分三萬人馬。其他各城均有任命，令世民分兵給所任命將領。世民使出混身解數，連降卒都全部用上才勉強應付，交接完畢，世民手上只有八千騎兵。
這天無事，世民令眾將士準備北上行裝，正與楊麗兒一道閑聊。忽然，一來使對世民道太守有請。
於是，世民便隨來使直往臨汾府衙，入得大廳，卻見老宋生早端端正正坐在堂上，世民知老宋生是百戰上將，亦恭恭敬敬的下拜道：
「聞太守有請，不知何事？」
老宋生對這年輕有為青年也頗為讚賞，見世民多禮，乃離座上前將世民扶起，請上座，命人敬上茶。然後答道：
「主上愛女楊麗兒外出多日，不見回宮，現聖旨傳各地，令遇之則送回宮中。我等深受皇恩，需為君分憂。不知將軍是否有所聞否？」
世民略一沉吟，答道：
「世民不知，但必儘力為主上尋之，如遇上必報將軍。」
世民又與老宋生客氣一回，便回軍營之中，見楊麗兒正坐在自己床邊上，靜靜的著翻著一本書看。乃對楊麗兒道：
「聖上挂念你，近日聖旨傳各地，剛才老宋生請我前往問話，看來已知你在吾處了。你需向老宋生報到了，由其送回洛陽最好不過。」
楊麗兒一聽世民之言，忽兩眼淚汪汪的看著世民，戀戀不捨道：
「你我天天這樣多好？」
世民答道：
「吾也想啊！但爾父乃皇上，你乃公主。總要顧身份的。回去后，爾伺機求皇后提婚吧。切記啊！」
楊麗兒走過來，抱著世民，將頭埋在世民懷中，答道：
「知道了！好歹了今晚再說吧。」
世民伸手憐愛的撫了撫楊麗兒的頭，點了點頭。於是，楊麗兒乃令廚子幫手備菜，親自下廚做飯做菜，直忙到天色暗下來，才親自將精心做的飯菜端上，又令人倒上酒，請世民坐下，自己坐在世民身邊，強著忍淚水，對世民道：
「此一別，不知何時能再相見。今後要多吃點，注意好身體啊。」
說罷，伸手拿起雙筷，往世民碗中挾菜，世民喉嚨哽咽，說不出話來，只得點點頭，一手拿起筷子，一手拿碗，低頭吃了起來。見楊麗兒看著自己，並不吃飯，伸手拿起筷子，遞了過去，難過的道：
「你也吃啊。」
楊麗兒含淚溫柔道：
「我要看著你吃。」
見世民碗中菜少了，又伸出纖纖玉手，拿起筷子將菜一塊一塊地往世民碗中挾。挾著挾著，不禁豆大的淚珠從臉上直滾了下來。
世民放下碗筷，坐近楊麗兒身邊，輕輕地將楊麗兒抱入懷中，默默一會兒，便拿起碗筷，喂楊麗兒吃一口飯，一邊輕輕道：
「別哭，別哭。將來我們朝夕在一起的時間多著呢，到時怕要與我吵嘴了，煩我了。」
楊麗兒一雙玉手輕輕的錘著世民肩頭，哭著撒嬌道：
「誰煩你了，誰煩你了。」
飯罷，倆人早早回房，楊麗兒親自服侍世民梳洗，自也梳洗了，倆人早早上床，相擁而睡，倆人想著將離別，正傷心，也無心動它念，只一直相擁說著話兒到天明。
一早，世民起來，便命人收拾楊麗兒行理，繼與楊麗兒一道，前往府衙。老宋生一見公主，大喜，忙為公主擺酒接風。令人準備大批車馬，送上豐厚的禮物。
中午午飯後，便命一都尉率隊浩浩蕩蕩的將公主送回洛陽。世民跟隨大隊人馬，親自將公主送出十裡外。
臨別時，楊麗兒帶淚執世民手，道：
「你等我啊！不得到別的女人動心，知否？」
世民又難過，又好笑，在其臉上一彈，道：
「好好，醋罈子！放心去吧。吾不會變心的。」
楊麗兒一邊走上馬車，一邊回頭，流著淚叮囑道：
「等我啊。」
世民一邊點頭，一邊揮手。那帶隊的見楊麗兒上馬車，手一揮，大隊車馬緩緩而去。楊麗兒伸出頭來，淚眼望著世民，不斷揮手，依依不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