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49章 天災の誘惑第一集
黎星川陷入巨大的茫然。
他像是處於冰火兩重天中,一邊想「怎麼會這樣?」,一邊瞭然地想「還是來了」。這些天來,季望澄的古怪為他敲響警鐘,在這一刻,比起意料之外的震驚,更多的是無所適從,
正如重複過多次的,他不是第一次被告白,經驗一多,已經能遊刃有餘且妥帖地拒絕。
……但這是季望澄啊!
黎星川擠出一個笑容:「你真能說笑,我會當真的!」
季望澄:「你應該當真。」
黎星川:「…………」
……好像混不過去了。
「……老實說,我沒往這個方向考慮過我們的關係。」他說,「你……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你怎麼會這樣想呢?」
季望澄平鋪直敘,彷彿在讀維基百科那樣,信誓旦旦地說:「我喜歡你,你也說過最喜歡的人是我,我們應該談戀愛。」
黎星川一驚,實在沒想到前幾天的坑在這裡等著他,立刻辯解:「……我不是那個意思啊!」
季望澄:「所以是討厭我嗎?」
黎星川:「也沒有。……呃,就是朋友的那種喜歡,我沒想過我們那個,那個什麼……我們談的事……」
「為什麼?」季望澄問。
「……這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黎星川乾巴巴地解釋,「萬一,萬一我們分手了呢?你有沒有考慮過?分手以後要怎麼面對彼此?」
季望澄顯然考慮過,答得很流暢:「分手了,我們可以做朋友。」
「這種都是場面話。」黎星川哭笑不得,「哪有分手之後還做朋友的,最多是聯繫方式保留著,但是再也不聯絡了,那以後我肯定不好意思去你家裡玩了。」
季望澄也有辦法:「那我們不分手。」
黎星川:「這好像不是你說不分就能不分的。」
季望澄:「你要跟我分手嗎?」
黎星川:「……什麼啊!我都沒答應你呢!」
「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季望澄甚至提到了之前的冷戰,「你說『我們以後都要有自己的生活』,如果我們談戀愛,就可以避免那樣的情況,沒有『各自的生活』,只有『我們的』。」
黎星川當然記得,他一直以來的觀念,都是希望季望澄擁有自己的社交圈,避免太依賴他。
他還記得,那天晚上在宿舍床上翻來覆去,誕生了一個異想天開的念頭——「如果季望澄不結婚的話,我和他一直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按照小季的歪理,戀愛一計,似乎一口氣解決了兩種難題。
……不行、不能被他影響思路!
黎星川:「你家裡呢?他們支持你嗎?萬一他們把你趕出去呢?你有沒有考慮過?」
「……」季望澄這才想起來自己有家人。
由於超能中心找的理由相當完美,他和父母一年都不一定能見上一面,親緣關係淡得可憐。他不認為這兩人會關注他的感情生活,但是電視劇里那麼演過,他也需要考慮這方面的解決方式。
季望澄:「無所謂。」
黎星川:「話不能這麼說,家人的認可很重要吧,萬一父母要和你斷絕關係呢?」
季望澄略一思索,實在不認為這值得憂心,他想到了更進一步的處理,欣然道:「不要在乎。假如他們給你五百萬,那就收下。」
黎星川:「???」
不是,什麼五百萬?
「五百萬支票離開我兒子」的偶像劇劇情要發生在他身上了嗎?
「……你太亂來了。」黎星川嘴唇囁嚅,「你你你——」
季望澄很輕地皺了下眉,語氣平穩又不失鄭重地為自己辯白:「我沒有亂來,我只喜歡你。」
黎星川:「……」
他也不知道怎麼回駁了,大腦在驅使著他說點什麼,好把這段非常規關係的苗頭掐死;嘴唇自顧自地黏在一起,阻止他說出更多拒絕的話。
好像用最溫和的措辭都會影響他和小季關係。
黎星川心臟又開始咚咚咚地撞著胸骨,可能有點開心,又有點不知所措。
三月份的天還是冷,時不時吹來一陣冰涼的小風,給他通紅的耳朵物理降溫。
他連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放了,一會別在身後,一會揣在兜里,難以自主管理四肢。
片刻后,黎星川說:「太突然了,現在沒法回答你,我再想想吧。」
不知道怎麼辦……就先拖延一下。
他知道拖延可恥,但是也真的很有用。
季望澄:「好的。」
對方退讓得很果斷,沒有再進一步給壓力的意思。
好像「告白」只是季望澄的一時興起,就像向他提議明天中午去吃m記一樣自然,去也可以,被拒絕也無所謂。
剛剛說得鄭重,此時又似乎沒有那麼在意告白的結果,讓黎星川有種幾不可察的失落感。
黎星川再次轉過身,鞋邊撥到一枚干辣椒。
他哭笑不得,再度回看看著這一地擺成心形的辣椒,還是理解不了為什麼會有人用這種奇怪的手法表白。
一般不都是玫瑰、蠟燭,之類的嗎?
也許季望澄從網上看到什麼奇奇怪怪的方法,誤把網友的整活當成認真建議了。
他把辣椒踢開,走回客廳。
-
遠處,某間地下室。
地下室沒有窗,燈光昏暗,排風扇開著,卻依然瀰漫著未散去的煙味。
代號「辣椒」的青年男人驟然睜開眼睛。
他火急火燎地看向自己的左手,迅速捲起大半截袖口,在看到手臂皮膚時,驚疑不定道:「我的炸彈……竟然又失效了?!」
這是來玉城前從未發生過的情況。
每製造一個炸彈,他的手臂內側就會出現一個淺粉色的小長方形,像是塗卡紙上的選擇題框。
當炸彈被引爆,淺粉色的長方框會變成深紅色,12小時后消失。
炸彈數量有上限,等印記完全消失之後,「辣椒」才可以製造新的辣椒炸彈。
之前往季望澄住處、特別辦事處各投放過一次,兩塊長方形由粉轉灰,變為灰色之後,過了24小時,也沒有褪色的跡象。
而這回,一排淺粉色的長方框,齊齊變成了灰色!
「怎麼回事?」他喃喃自語,陷入焦慮,「『天災』現在成長到這麼邪門的地步了?」
「……我們真的能讓他和我們聯手嗎?……我的能力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別大驚小怪。」獅鷲看了他一眼,言語中帶著嫌棄,「我分.身被他殺掉的時候,也修養了很長一段時間,現在也恢復了。不能靠實力對抗突破,就換個辦法,新的思路不是很明確嗎?」
對方不耐煩地問:「你想怎麼樣?直說。」
獅鷲扯了下唇角,露出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之前我們的人打聽過,『天災』的同居人黎星川,是個普通的、沒有絲毫超能力的大學生,他不知道『天災』的身份,把他當成好朋友。」
「真是有夠天真。」
「——那麼,就從他下手吧。」
-
回去之後,黎星川卻不敢和季望澄再繼續待在一起,他關了電視,迅速躲回房間。
關門、反鎖,躺到床上,把枕頭往腦袋上一蓋,用一系列動作演繹掩耳盜鈴。
他翻了個身。
心思一團亂麻,比他的頭髮還亂。
這件事,很難和身邊人講,因為誰都知道季望澄是他最要好的朋友、認識最久的發小,說出來就是在報自己的身份證號。
他只能自己瞎想。
自己想,越想越胸悶氣結,像迷路的螞蟻在地上亂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季望澄敲過兩次他的門。
第一次問:「餓嗎?吃點什麼?」
黎星川說:「我不餓,你吃吧。」
第二次說:「我叫了點水果,切好了,你開下門。」
黎星川如臨大敵:「呃……那個……你就放在門口吧!我現在跟他們開黑呢等下來拿!」甚至無端捏造出了玩遊戲的假象,假裝提高音量辱罵隊友,「……羅頌你好好打啊別送了行不行!你送外賣的啊這麼能送!」
門口沒有聲音。
片刻后,才聽到輕巧且清脆的「叮」,是瓷盤接觸大理石發出的。
黎星川沒去開門,沒敢開門。
還是躺在床上胡思亂想。
他真的太需要發泄情緒了,打開聯繫人列表,發現一個合格的樹洞都沒有。
挑來挑去,唯一說話的,居然只有羅頌。
因為羅頌沒有長感情相關的腦子,說得隱晦一些,他大概率不會意識到。
-【羅宋湯啊】
-【在不】
【羅頌:哎,叫爹幹嘛】
【羅頌:陪女朋友呢,你別亂說話啊】
[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把「陪女朋友」那條撤了。
-【笑死我了】
-【我決定跟你告白】
【羅頌:兒啊爹也愛你】
-【我跟你告白你女朋友不會生氣吧?】
【羅頌:沒事,她可以磕cp,而且她是你媽,媽媽愛你】
-【你有病】
【羅頌:你才有病!】
黎星川鋪墊了好幾句,終於圖窮匕見。
-【你說,萬一真有男的跟你告白呢,平時關係還不錯的那種,你會怎麼辦】
他盯著手機屏幕。
[對方正在輸入中……]
一兩秒鐘,意外的漫長,足夠他想很多事。
拋硬幣的時候,當硬幣在空中旋轉時,其實心裡已經有答案了。
哪怕沒有明確答案,也產生了偏向。
這一瞬間,黎星川想的不是「如何在不破壞關係的前提下拒絕季望澄」,而是「如果我和他戀愛的話……」。
——如果我們戀愛的話,會有未來嗎?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朋友關係肯定有未來。
他和季望澄當了十年朋友,沒人比他更清楚怎麼去維繫這段友誼。
假如關係發生轉變,他們還能像以前一樣好嗎?
黎星川看著懸挂著吊燈的天花板,彷彿他這一刻並非躺在床上,而是站在一個相當重要的分岔路口,搖擺不定。
一側是一眼看得見未來的光明大道,另一個方向卻籠罩著層層迷霧,連路牌都看不清。
季望澄想和他一起走另一條路。
怎麼辦?
黎星川握著手機,反手用手背貼著自己的額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手機震動了下,一條消息彈出來。
羅頌回復了。
【羅頌:還有這種好事?那我就和他擊劍!】
【羅頌:劍來!劍來!】
黎星川:「…………」
神經病。
他反手撐了下床墊,借力起身,走向卧室門,旋轉門把。
差點忘了,季望澄送來的水果就放在外面,好像都過去一個多小時……
推門的瞬間,黎星川嚇了一跳!
門口不僅有一盤果切,還有一個抱著膝蓋、坐在地板上的季望澄。
他腿很長,摺疊起來時,膝蓋和肩膀差不多高,抬眼看向黎星川時只言不發。
像只被遺棄的貓,守在路邊左顧右盼,在人群中搜尋著主人的身影,有種說不出的委屈。
「……你怎麼在這啊?」黎星川驚了,彎腰去拉他的手腕,「地上冷,你先起來……你坐這多久了?」
季望澄指責:「你躲著我,不想見到我。」
黎星川:「。」
黎星川心虛:「咳,我沒有,你自己腦補的。」
季望澄無視了這句狡辯,把早就準備好的質問扔向對方。
他問:「閃閃,你是不是覺得我噁心?」
黎星川皺了皺眉,頗覺無奈:「沒有這回事,我只是還沒想明白怎麼回應你,你別瞎想。」
「我記得。」季望澄說,「初中喜歡你的男生,你說他是『噁心的變態』。」
黎星川一愣,搜索著記憶,一時半會兒沒能把「噁心的變態」這一形容和人對上號,過去好一會,才想起來一張模糊的面孔。
那人是挺變態的,但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他真心實意地笑了,未經思考,回復脫口而出:「你想什麼呢,能不能別這麼妄自菲薄,那人怎麼配跟你比?」
說完,黎星川笑容驟然消失,耳根子又開始發燙。
……不,他自己在說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