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7章 傀儡之爭

茶是好茶，但很明顯，趙先生的興趣，不在茶上。

「陳老闆，你能不能用心做事？」

陳寶祥1愣：「那是當然，只要趙先生吩咐下來的，我1定用心去做，絕不敷衍。」

趙先生搖頭：「不不，陳老闆，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不當傀儡，用心做事？濼源公館的生意，不是我的，不是馮爺的，而是你的，懂嗎？」

陳寶祥看著趙先生的眼睛，腦子裡轉不過彎來。

「老陳，你他媽的真是笨啊！趙先生的意思是，你把濼源公館的飯館當成自家的，想怎麼經營就怎麼經營，反正沒人罵你攔你。你幹得好了，日本人滿意，賞錢下雨1樣從天上掉下來！」

陳寶祥點頭：「那我大概明白了。」

趙先生笑著嘆氣：「你這個人啊……在濟南開米飯鋪這麼多年，竟然連這些都不懂，還得馮爺解釋，怪不得只能開個小鋪子，人家馮爺卻能開個『華北第1池』。」

陳寶祥剛要回答，1輛黃包車在門口停下，下來的人竟然是藤野1郎。

他走進來，趙先生趕緊起立讓座。

藤野1郎笑眯眯地點頭：「各位不要客氣，我是不速之客，是來找陳老闆幫忙的。」

陳寶祥連連點頭：「請藤野先生吩咐，兩肋插刀，1定照做。」

藤野1郎說的事很簡單，十大將軍里，有他1個同窗好友，來到濟南，藤野1郎肯定要盡地主之誼——當然，他也不算地主，只不過比同窗早來半年罷了。

「陳老闆，我這位同窗來中國的時間比我還久，大概是山海關之戰前5年的秋天，踏上東北的土地。他痴迷魯菜，吃遍了瀋陽、北平全部的魯菜館子，意猶未盡，這次來到濟南，我1定要彌補他的缺憾，竭盡全力，絕不敷衍。」

馮爺搶話：「懂了懂了，懂了，藤野先生，我跟外面的魯菜館子很熟，到時候你朋友來了，我陪著大家吃個十頓8頓，讓這位將軍滿腹而歸，不就行了？」

藤野1郎1笑，沒有理睬。

馮爺臉1紅，知道自己的話，沒說到藤野1郎心眼裡。

陳寶祥覺得自己已經陷入了迷茫當中，不管趙先生說什麼，他都不想去，日本鬼子在濟南開會，目的肯定是把這裡建立成橋頭堡，進可攻，退可守，永遠在山東大地插著1桿膏藥旗。

「老陳，你說說看，到底應該怎麼干，才賺更多的錢？」

陳寶祥搖了搖頭：「我聽2位的，尤其是趙先生，你怎麼吩咐，我們就怎麼干。」

趙先生嘆了口氣，向門口指了指：「我們當然都知道，濟南這麼多魯菜館子，有些名氣大的，祖上曾經是御廚，伺候過西太后和小皇帝，但那又怎麼樣？日本鬼子要的不是他們的菜，而是安全，如果有個人做的飯菜再好吃，做完之後、上桌之前，抓1把老鼠藥扔在裡面，誰吃了誰死，那怎麼辦，誰還敢用這樣的廚子？陳老闆，你就是日本人信得過的廚子，不管你做什麼，他們都覺得那就是山東魯菜，好吃或者不好吃，他們都不在意，只要能夠活著回到日本，他們就已經很榮幸了。自從踏上中國的土地，這些人隨時都會死，尤其是在濟南這種地方，老百姓人人厭惡日本鬼子。」

趙先生這樣說，已經把話完全說開，讓陳寶祥知道，不是他做的菜有多好吃，而是日本鬼子信任他，至於其他人，沒有1個能夠跟他相提並論。

陳寶祥內心，連罵了3句。

他知道自己下賤，才會被日本鬼子看上，馮爺這種人見風使舵，漂移不定，日本鬼子不會相信。

趙先生笑起來：「不要談論這些複雜而又沉重的話題了，陳老闆，上面對你很信任，我會全力以赴配合，讓你做好十大將軍的飲食工作。」

藤野1郎哈哈大笑：「趙先生說的對，中國人說，民以食為天，吃飯的事情大於天，所以我這位同床好友來到濟南，1定是為了工作和友情，而不是為了1日3餐。」

陳寶祥點了點頭，當藤野1郎和趙先生坐在1起的時候，他就明白，日本鬼子鐵板1塊，不管是從東京來的僑民，還是戰鬥在第1線的鬼子們，再加上研究細菌的學者，全都是1樣的。

兩國相爭，各為其主，他們是大日本的國民，1定是為了天皇和國家而奮不顧身，中國人也是1樣，這是無法調和的矛盾。

陳寶祥答應：「1定盡心儘力，完成這件事。」

趙先生指了指馮爺：「你最好不要誤導陳老闆，你說的那些話毫無用處，十大將軍最最厭惡兩面3刀的人。」

馮爺十分尷尬，摸著腦袋，嘿嘿笑著回應：「那好吧，我懂了，以後1定反思自己，繼續提升。」

趙先生輕蔑地1笑：「馮爺，你還是不用提升了，反正只要日本鬼子在這裡，你永遠都沒有機會，畢竟我負責整個黃河沿線的人員選拔，你已經完全被我拒之門外，不要再想了。」

馮爺臉色1變，就要發怒。

陳寶祥趕緊過去，拍打著他的肩頭：「馮爺，來日方長，誰也不可能跟誰1輩子，大家千萬不要為了1時的矛盾而衝動，都是為了濟南的老百姓。」

陳寶祥清楚的看到，馮爺額頭上的青筋蹦跳出來，還有可能，下1步就要拔槍相向。

他不希望馮爺死在這裡，銘新池就完了。

「馮爺，先走吧，我和趙先生再商量1下細節。」

馮爺起身，臉上掛不住：「你們等著，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

陳寶祥怨恨自己多嘴，本來就不應該跟隨著趙先生被動行事，如今這種情況，已經無法矇混過關，必須得有所作為才行。

趙先生對於陳寶祥很欣賞，但是藤野1郎目光如電，已經把在場的所有人全都打量了1遍。

陳寶祥下意識的往後1縮，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的眼睛。

趙先生陪著藤野1郎告辭，兩個人都沒留下來。

陳寶祥有些失望，這些人惜字如金，就失去了做人的樂趣。

他甚至覺得，所有的抗日都應該推陳出新，採取更好的辦法，絕對不能讓日本鬼子猜到結局，不然，整個濟南永遠籠罩在黑暗之中。

馮爺留下來，嘟嘟囔囔不說真話。

「馮爺，有什麼話直說，不要拐彎抹角了。」

「老陳，沒想到這件事驚動了所有人，看來這些日本鬼子過於小心了，我收到1些消息，南方軍抗日鋤奸團再次出動，已經從4川到了徐州，這1次，這傢伙有命難逃。」

陳寶祥在心裡暗暗思量，抗日鋤奸團來的時候，馮爺恐怕也得首當其衝，上1次白將軍來不及消滅他，現在補上，輕車熟路。

「老陳，告訴你吧，我就想大賺1筆，然後離開濟南，找個安穩的地方藏起來，不管是4川，還是太行山都行。這1次日本鬼子讓咱們在8大公館建立飯館，爭取1次性賺幾十萬大洋，直接逃走，所以，我告訴你，不管日本鬼子說什麼，你都得如實轉告我，我才能研究下1步怎麼做。」

陳寶祥無奈，馮爺總是強人所難，他根本不願意做這件事。

馮爺跟在後面啰里啰嗦，始終不忘。

陳寶祥搖頭：「馮爺，我幫不了你，還是去另請高明，我根本不知道怎麼賺錢？日本鬼子教咱們做這些，趕緊做完，跟他們1刀兩斷。」

這就是陳寶祥內心想的，都在考慮賺不賺錢，只考慮能不能活下去。

馮爺大怒：「老陳，說了好多次，你就是不開竅，要想賺錢，就來1票大的，賺1筆狠的，讓日本人吐血。像你這樣輕描淡寫，掙個仨核桃倆棗，有什麼用？聽我的，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明白嗎？」

陳寶祥沒有反駁，現在還沒遇到事情，光說空話沒有意思，等以後真正開始行動，他會跟馮爺再商量。

「老陳，剛才有句話沒說完，傳文現在攀上了高枝，那就別客氣，對方開麵粉廠的，直接弄個1百袋、兩百袋，咱們倒賣出去，從中牟利，剩下的再做飯賣飯。你想1想，如果把陳家米飯鋪改成麵粉店，人家不要錢送給咱們，這邊賣出1袋是1袋，那該多掙錢，就好像弄了1個聚寶盆1樣。」

陳寶祥無語，陳家米飯鋪，只會出賣勞動力來賺錢，辛辛苦苦，老實巴交，如果變成了販子，那就不是陳家的好兒女了。

「馮爺，還是算了吧，你說的這個辦法我做不了。」

馮爺哈哈大笑：「老陳，讓你賺錢，你都賺不了，干其他事肯定也不行。我教你個辦法，你不會幹，讓傳文去干，傳文能把錢賺回來交給你，還是你的錢，怎麼樣？」

陳寶祥這才明白，馮爺看上了傳文，就好像餓狼發現了大肥肉，傳文沒有江湖閱歷，陳寶祥又抓的很死，不讓他出去東跑西跑，如今馮爺瞄準了這1點，陳家就要絕後了。

他輕輕咳嗽了1聲，板起臉來告訴馮爺：「咱們怎麼做生意都沒關係，誰掙得多，誰掙得少，也沒關係，但是你不能出賣別人，自己賺好處。」

馮爺冷笑1聲：「利用別人賺錢無可厚非，這個世界上，總是聰明人欺騙那些傻子。」

陳寶祥徹底對馮爺失望，下了逐客令：「馮爺，我累了，咱們以後慢慢說，但這件事恕難從命。」

馮爺只好往外走，剛剛到了店門口，就聽見有人在外面吵嚷。

陳寶祥1步跨出去，看見還是那群人，只不過，現在他們不敢扎扎呼呼，也不敢到處亂摸亂畫，排著隊站在外面，似乎在等待領頭人。

陳寶祥怒氣沖沖，1回頭，抓了1把菜刀，直接跳出去了：「各位，咱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不要影響我做生意，不管誰讓你們來的，那都白費力氣，我認識你們，這把刀可不認識！你們為了掙幾個錢，出來為別人搖旗吶喊，白白丟了性命，值得不值得？」

陳寶祥說的是實話，這些人欺人太甚，他已經忍無可忍，說不定下1次，大家再見面，就是刀槍相向。

那些人冷漠地看著他，彷彿已經聾了瞎了，不做任何回應。

陳寶祥無奈，舉著菜刀在門框上敲了3下：「各位，這把刀貨真價實，是陳家歷代祖先留下來的，刀在人在，刀亡人亡！你們逼我，我就拔刀拚命，最好掂量掂量，還要不要重新做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