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6章 鬼子無情
馮爺笑著拍了拍陳寶祥的肩膀:「你想的太多了,咱們老百姓能吃飽飯,過上日子,就很好了,你還想怎麼樣?這些大道理冠冕堂皇,能幫助你財源廣進,日進斗金嗎?不能,老陳,我勸你還是識時務1點,看看現在的形勢,你不賺日本鬼子的錢,賺誰的錢?老百姓個個都是窮鬼,1塊錢恨不得分成十塊錢來花,想賺他們的錢,餓都餓死你了,識時務者為俊傑,窮則變,變則通,對不對?」
兩個人現在開誠布公,都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這樣的交談才有意義,不然的話,你說東,我說西,誰也說服不了誰,簡直是雞同鴨講。
馮爺感嘆:「老陳,我知道你是個有骨氣的人,但是又能怎樣?等你窮死了、餓死了,別人不會給你1個饅頭吃,你逢年過節,施捨了那麼多吃的喝的,誰能記住你的好?老百姓早都忘記了,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賺日本鬼子的錢,別想東想西,把自己累死了。」
傳文從店裡出來,看見馮爺,臉上帶笑,趕緊鞠躬。
陳寶祥1陣心酸,傳文認賊作父,跟著馮爺,肯定學不了什麼好。
「傳文,我是來告訴你,日本營房已經破土動工,比原先想象的規模更大,咱們以前得到的消息,他們大約駐紮1百5十人,實際上是4百人左右,原先只有步兵和偵察兵,現在又多了炮兵和工兵。我聽說他們要在長清火車站外圍沿線,布下地雷陣,只要8方面軍、南方軍,或者游擊隊靠近,肯定就炸1個人仰馬翻,那咱就更安全了,永遠不用擔心他們偷襲,把咱們當做賣國賊,全給宰了。」
傳文笑著回答:「咱就是開米飯鋪,做生意賺錢,跟其他的無關,越安全越好。馮爺,借你吉言,在長清大吉大利,和諧平安。」
陳寶祥皺著眉:「傳文,你到底在說什麼?鬼子布下地雷陣,炸的是中國人,你還覺得很好。」
傳文陪著笑臉:「爹,我也是沒有辦法,長清那邊的老百姓,真的是窮山惡水出刁民,看見日本鬼子,恨不得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可我和馮爺是老百姓,也是老濟南人,他們見了我們也放出話來,要讓米飯鋪開業當天,就先吃兩顆手榴彈,你想想,咱就是老百姓,跟他們沒有什麼區別,為何針對咱們?」
陳寶祥越來越覺得傳文不可理喻,長清的老百姓可不是什麼刁民,他們在抗日前線上犧牲很多,幾代人前赴後繼,跟日本鬼子戰鬥,已經成為濟南人的典範。
傳文只要說出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句話,就完全不能算是濟南人,完全沒有中國人的良心。
馮爺看得出陳寶祥的臉色不對,打了個哈哈,抱拳拱手,就離開了。
傳文目送馮爺遠去,臉上1直保持著笑容,過去陳寶祥都沒見過如此懂禮貌的孩子。
「傳文,如果下1次再從你嘴裡聽到『窮山惡水出刁民』這7個字,我就1棍子打斷你的腿,你說誰是刁民?長清也是咱濟南人,也是山東人、中國人,你憑什麼這樣說他們?」
傳文有些錯愕,撓了撓頭:「爹,我只是順口說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陳寶祥是濟南人,最討厭別人口中對濟南人不敬。
長清是濟南的1部分,當然如此,如果連傳文都嫌棄長清的老百姓,那就真的無藥可救了。
這麼多中國人,辛辛苦苦打日本鬼子,就是為了讓所有老百姓過上好日子,也包括長清的百姓在內。
「傳文,你記住,不管到什麼時候,都不能貶低自己的鄉里鄉親,長清人怎麼了?如果不是他們在山裡堅持抗日,日本鬼子早就踏平了濟南城,只有長清人保留了最後的骨氣。」
傳文點了點頭,滿面羞愧:「爹,是我錯了,我根本不懂,長清那邊的情況,大部分都是馮爺告訴我的,他說好就是好,他說壞就是壞。」
陳寶祥皺眉,如果馮爺這樣做,就等於把傳文引入了歧途,大好青年變成了無知的奸商。
「傳文,以後凡事都要聽自己的,好好觀察,深思熟慮之後再做出結論,千萬不能人云亦云。」
經過這次短暫的談論,陳寶祥至少明白,傳文現在想什麼?除了賺錢,大概傳文沒有什麼其他理想,不管是賺日本人,還是老百姓的錢,都自得其樂。
陳寶祥有些困惑,這麼多年以來,他也想賺錢,但總是賺不到,看來還是不夠狠。
像馮爺那樣,就會無往而不利,只不過那些方法陳寶祥都不想用,就算懂得操作,也下不了那份狠心。
陳寶祥這1夜犯了難為,他不想讓傳文去長清開米飯鋪,可是孩子大了,翅膀硬了,總得飛出去,不然的話留來留去變冤家。
家裡這個籠子太小,已經放不下傳文,要想1飛衝天,就得突破父母給的這個小家。
想到這1層意思,陳寶祥又覺得,是傳文想去闖蕩,他當然不會攔著,只是給予建議罷了。
天亮起來,陳寶祥覺得神清氣爽,想通了如何跟傳文相處,這就是1個巨大突破。
傳文出門,陳寶祥剛剛到店裡,外面就有人來邀請。
濼源公館那邊有位將軍已經到了,很想看看這個中國的廚子,所以趙先生專程派人來請,防爆車就放在外面。
陳寶祥換了身衣服,稍稍梳洗打扮,跟隨送信人直奔濼源公館。
見到趙先生的時候,他的辦公室里還有1個穿著軍裝的日本人,眼神冷漠,態度高傲。
趙先生介紹,這是來自北海道的山田大佐。
那個日本軍官態度十分傲慢,上下打量陳寶祥,1雙眼睛彷彿螃蟹,長長的凸在外面。
「我在北平看到的廚子,都是肥頭大耳,滿面紅光,不像你這樣,是不是冒充的?」
趙先生笑起來:「山田大佐,真會開玩笑,怎麼可能冒充?陳老闆經營米飯把子肉多年,在濟南擁有最好的口碑。」
山田大佐笑起來:「我剛才只是開個玩笑,不要介意。陳老闆,早就知道你的名字,魯菜美食甲天下,每1個廚子想必也有自己的拿手好菜,對不對?」
陳寶祥點頭,他並不在乎日本鬼子官說什麼,只是覺得日本鬼子佔領中國時間那麼久,中國人早就應該反抗,集合4萬萬人的力量,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再也不要妄自菲薄,閉門造車。
本鬼子如此囂張,不知道底氣來自何處?濟南城裡高手這麼多,幹掉日本鬼子肯定不是什麼難事。
山田大佐果然是個中國通,說起魯菜來1套接1套。
他竟然看過無數菜譜,在北平也參觀過私人的魯菜博物館。
總之,他對魯菜感興趣,不是留在皮毛,而是深入本質,能夠做到這1點,看來也是個聰明人。
「陳老闆,不知道你的魯菜屬於哪1家?我其實非常感興趣,也非常期待,所以比其他9個人來的更早。」
陳寶祥系統地介紹了魯菜,然後介紹濟南的魯菜館子,最後才說:「有些館子1直保持著祖上的傳統,不肯有絲毫的改變,很多菜目,當材料不足的時候,寧願不掙這份錢,也不會應付了事,這就是濟南人的品行,也是山東人的品德。」
山田大佐輕輕鼓掌:「的確如此,我見過很多京城裡的中國大官,他們的確有自己的原則,不會輕易破壞。但是,這是戰爭年代,過於相信原則,就會失去戰機,我有很多同僚,作戰的時候不夠果斷,反而被8方面軍打的死傷無數,如果他們像我1樣,敢於接受嶄新事物,那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情況了。」
趙先生介紹,山田大佐來自北海道的木匠家族,應徵入5之後,刻苦鑽研槍術和槍械,已經成了半個軍工專家,他們從來不敢把武器的事情交給其他人防守觀察,從來都是事必躬親,在天皇的法律之下,即便是重臣、功臣,也會被立刻拖出去斬殺。
陳寶祥倒吸了1口涼氣,假如他們連日本鬼子都如此殘忍,見到中國人更只是殺無赦。
他意識到這1點,立刻準備離開。
1下子被山田大佐捉住了手臂:「陳老闆,千萬不要走,我們還可以好好聊聊,現在你先隨我到審訊室,看看那些人招了沒有?」
陳寶祥無奈,只好跟在山田大佐後面,直接進了地下審訊室。
審訊室里傳來哭嚎聲,但是山田大佐面不改色,就彷彿聽著世界上最美好的童話故事1樣。
陳寶祥最瞧不起這種虛偽的人,明明是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偏偏裝的文質彬彬,就好像藝術家1樣,這有什麼意思?
他憎恨日本鬼子3刀的這1套,可也沒有辦法改變,畢竟他已經身在其中,難以跳出。
小飯館里所有的炊具1應俱全,山田大佐興緻勃勃,非要給大家露1手,但現在卻帶著陳寶祥來到了審訊室。
「陳老闆,你有沒有見過真正的審訊過程?」
陳寶祥搖頭,再聞見空氣里的血腥氣,又看著地上牆上的斑斑血跡,早就明白,這裡是人間活地獄。
他想離開,被山田大佐1把抓住:「陳老闆,既然來了,不妨嘗試1下,你坐到椅子上,我們試著審訊你,讓你體會1下,任何1個中國人到了這裡,有多麼無奈?」
山田大佐把陳寶祥推到椅子上,3下5除2,用繩子把他的手腳牢牢綁在椅子扶手和腿上。
「陳老闆,這種情況下,如果問你問題,你不能老實交代,那我們通常就先灌辣椒水,辣椒水進了喉嚨,普通人根本喝不下去了,嗓子都被燒紅了,但是只要是囚犯,都能扛得住,於是我們使用老虎凳,能把成年人的兩條腿全都壓斷了。」
陳寶祥聽過說書先生的介紹,對於這種審訊人的手段,已經無法耳聞。
另外1種,就是山田大佐接下來介紹的:「把1個犯人綁在這張椅子上,5匹馬守在外圍,斑馬的龍頭跟犯人的身體連在1起,1旦劊子手下令開始,5匹戰馬全都脫韁而出,拖著陳老闆在地下打滾,到最後不是嚇死,就是被馬蹄子踩死了。」
陳寶祥心驚膽戰,但又沒有辦法,畢竟這裡是人家的地盤,人家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山田先生,濟南人全是良民,根本不用拉到這裡來,就已經完全投降。」
山田大佐哈哈大笑:「我就是給你開個玩笑,告訴你,再堅強的鐵打漢子,到了這裡,都得承認自己有罪,應該受到嚴懲,只有這樣,我們才會放鬆審查。」
陳寶祥覺得心裡很不舒服,對方把他領到這裡,亮出種種刑罰,應該就是為了戲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