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前倨而後恭

路過鬼潮洶湧的早市攤兒，隨著路上來往的鬼逐漸稀疏減少，王衍進入了二環內的地府陰司辦公區。

跟調解科這種科室級單位不同，資源部可真稱得上是位高權重。

這事兒也正常，別說陰間了，陽間那些單位里不也是採購部各種肥的流油？

而且陰司的資源部更是重要，畢竟想要正常去陽間就兩種方式。

一種就像王衍之前那樣，依靠證件逆走黃泉路然後通過鬼門關出去。

這種情況下只有魂魄與鬼物才能看到同為鬼身的他，陽間之人是絕對看不見的。

另一種方式就是來資源部這邊領陽軀。

所謂陽軀，其實就是捏一具可以容納自身魂魄的血肉軀體好方便陰司執法人員去陽間辦事。

畢竟很多任務也需要跟陽間之人接觸才能做到。

後面如果能晉級金牌調解員，那還能得到一具屬於自己的陽軀，到時候就可以花陰德來裝飾加強這具陽軀，好方便在任務中更輕鬆的解決問題。

這事兒就跟陽間丑國的警察配槍一樣，單位會給你配槍，但依舊有很多警察選擇自己花錢買槍然後各種買裝備。

畢竟小命才是自己的，自己的東西用起來也更安全。

只是到了資源部那三層樓的門口王衍卻被攔住了。

「你哪個單位的？」

看著面前抬著下巴用鼻孔看自己卻舌頭耷拉到胸口膚色青黑的弔死鬼保安，王衍差點兒綳不住。

怎麼死之前去甲方單位辦事兒的時候遇到的保安是這吊樣，這都死了在陰間還能遇到這吊樣的保安？

他們不會以為自己單位牛逼所以自己就牛逼了吧？不會吧？

王衍懶得廢話，直接掏出通行證遞過去，但臉上笑容依舊溫和，「我是調解司的調解員，這次來這邊領陽軀的。」

那弔死鬼保安依舊背著手駝著背抬著下巴，「我沒接到通知。」

王衍依舊態度拉滿從兜里掏了根煙遞過去，「昨天我們單位應該聯繫過咱們這邊的，要不您問問？」

「死鬼牌的？」

舌頭卷過香煙聞了聞味道，這弔死鬼露出陶醉的煙鬼表情。

「是啊。」王衍豎起的食指冒起一抹幽幽黑白冥焰幫他點燃香煙，「老哥通融通融。」

「這......」

拿人手短，而且面前這青年確實有通行證，態度也很好，弔死鬼一時間有些遲疑。

他左右看看，爾後壓低聲音，「不瞞兄弟，其實今天早上部長來上班的時候特意吩咐了今天不放任何一個別的部門的鬼進來，還說尤其是調解司的調解員更是不讓進。兄弟你也知道我打工不容易，這部長的話我可不敢違抗，要不兄弟你明天再來？」

王衍眼眸微眯，片刻后他掏出剩下大半包香煙塞進弔死鬼保安手裡，「行，那我也不為難老哥，我在旁邊等一會兒，說不定你們領導就願意放我進去了呢。」

「對不住啊兄弟，這也不是我這種小保安能決定的。」

這保安也不傻，平時他確實作威作福，但該有的眼色還是有的。

這明顯就是兩個部門領導不對付搞事，不只是他這種臨時工，就連對面這有正式編製的調解員也只是小角色。

「那兄弟你休息一會兒就先回去吧，唉......」

說實話，他不認為今天王衍還能進得來資源部，要知道他們資源部長勿沖一向是說一不二誰的面子也不給，據傳言說是上面有大佬罩著，這怕是難搞哦......

搖了搖頭，這弔死鬼扭頭走回了保安室。

王衍走到稍遠處，等保安室看不到他表情的時候他臉上溫和笑容瞬間消失。

接著他掏出傳音機撥通了許七夜的號碼，那邊科長慢吞吞的聲音很快響起：

「咋了？你今天不是去資源部領陽軀了嘛，這個點兒給我打電話幹嘛？」

「人家不讓進去。」王衍把剛才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

那邊許七夜愣了一下，爾後問道：「你沒把通行證給那保安看？那可是局長給批的。」

「誒呦喂！那哪能夠吶，我肯定給人家看了！結果人家說了，什麼狗屁局長來了都不好使！」

王衍對著傳音機就是一陣添油加醋，「我覺得人家就是給咱新局長來個下馬威的！科長，這哪是打我的臉，這分明就是不給您面子，也不給咱們調解司面子！

「而且科長，不是我拱火啊，我被人家找事兒無所謂，但您跟局長可不同，反正這事兒換我肯定不能忍！」

「......」

那邊許七夜沉默許久，才緩緩開口，「你先別走，也別跟他們起衝突，等我消息。」

「好嘞！」

掛斷傳音機后王衍笑了。

科長這強行壓抑怒氣的語氣被他聽的一清二楚。

甚至他還給科長指了條明路——把這事兒捅到新局長那裡。

畢竟科長確實弄不過人家資源部部長。

現在......靜靜看戲就好。

王衍摸出一支香煙好整以暇點燃，橘紅色微光映照的他那張臉溫和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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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差不多二百平的寬敞辦公室里，已恢復黑髮蒙眼模樣的冥夜靠坐在老闆椅上發著呆，她穿著小皮鞋的腳還一下一下噠噠輕點著地面。

也不知道阿衍那邊怎麼樣了，按時間看的話這會兒他應該已經領了陽軀準備去「三生石」那邊傳送到陽間去了吧。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觸發那玉佩的功效，如果是阿衍的話......應該沒問題的。

有了那玉佩，他這次考驗肯定能完成，到時候自己也能名正言順派他去做關聖帝君的執念任務了。

晚上要不要在家裡開個慶功宴？到時候他應該也回來了。

唔......吃什麼好呢？

要不自己做頓飯給他個驚喜？

可是半年前自己做了幾頓飯之後就被他趕出廚房剝奪了做飯的權利來著。

那不如給他放個假，然後自己陪他逛逛枉死城？或者......悄悄溜去陽間轉轉？

嗯！到時候問問他的想法！

冥夜坐在老闆椅上小皮鞋蹬著地面一圈一圈轉著。

篤篤——

敲門聲忽然響起，冥夜瞬間恢復冷漠神情，淡淡道：「進。」

很快屋門被推開，許七夜走了進來。

許七夜......冥夜記得他就是阿衍的上司來著，好像是調解局那邊的一個小科長，人應該還不錯，阿衍在家裡也誇過他會維護下屬。

心念轉動，冥夜不動聲色問道：「許科長有何事。」

「局長！那資源部太過分了！」

許七夜原本慘白的臉漲的通紅，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把王衍已經加工過的故事又添油加醋說了一番。

「局長！這哪是不給我面子，這分明就是打您的臉！」

冥夜綢帶后的緋眸翻了個白眼，你這有點兒浮誇了吧。

不過她沒想到還會有這種事，看來這小世界分局的工作確實不好展開，有點兒麻煩。

故作憤怒的許七夜悄悄抬頭，見局長沒什麼反應，他一咬牙決定接著添油加醋，「其實不給我面子也沒什麼，就是上次開會的時候副局長給您推薦的那個王衍在那邊被他們百般羞辱！他被羞辱沒什麼，要是耽誤了局長您的大事可如何是好......呃？！」

原本就溫度較低的辦公室內頓時更加冷冽。

周圍空氣似乎扭曲凝固，哪怕已經死了多年早已忘了呼吸是什麼感覺的許七夜竟也有種窒息的錯覺，甚至讓他肚子里接下來打算說的話都再也說不出口。

他愕然抬首，正對上冥夜那似笑非笑的臉。

雖然看不到她的眼眸，而且她還在笑，但許七夜卻絲毫察覺不到局長臉上的笑意。

正相反，他甚至回憶起了自己臨死前的感覺......

良久，冥夜才冷冷吐出幾個字，「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許七夜大著膽子詢問，「局長，那這事兒......」

「你告訴王衍讓他安心等一會兒在那邊別走。」

「是...是...那屬下先行告退。」

許七夜趕忙倒退著離開辦公室，又恭恭敬敬帶上了屋門。

站在走廊里，他抹了把不可能存在的冷汗，這才常常舒了口氣。

而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腿都已經軟了。

「王衍啊王衍，這下我可仁至義盡了。」

一牆之隔的辦公室內，冥夜依舊面無表情，接著她掏出傳音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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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源部部長辦公室內，叼著煙斗的資源部長勿沖也在聊著傳音機。

「老王你放心，今天我不會讓那個調解司的......叫什麼來著？王衍是吧？放心，今天他進不來，我已經吩咐過了。

「安心，我肯定是支持你的。行，改天修羅道足浴你請客，先等等，我這邊說個事兒。」

放下傳音機，他冷冷打量著沒敲門就衝進來的秘書訓斥道：「什麼事慌慌張張的！我過去怎麼教你的？」

那水鬼秘書滿面驚恐，「部長！有電話打進來！指名要您接的！」

勿沖眉頭緊鎖，「誰的電話？」

秘書囁嚅道：「是地藏王菩薩辦公室......」

「啊？！」

勿沖如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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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源部辦公樓外面，王衍忽然聽到一陣喧嘩。

爾後他便看到一隻生前怕是個將軍的極為壯碩的惡鬼一路小跑過來，對方臉上的諂媚還有那縮著脖子弓著背小跑的模樣跟他這氣質身材極為不符，還有隻穿著OL裝的女水鬼臉色慘白惶恐的跟在他身後。

「哎呀！您就是局長安排來領陽軀的王調解員吧？我是資源部長勿沖，您叫我小勿就成！」

遠遠的勿沖就極為熱情的雙手握住王衍右手不放，「我可等到您了！」

接著他回頭訓斥那水鬼，「怎麼這麼重要的事情沒通知我？昨天我不是說了備忘錄上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接待王調解員來視察嗎！」

那水鬼訥訥不能言。

「哎呀！都怪我讓您等久了！來來來！我親自帶您去領陽軀！」

看著前倨後恭的勿沖，王衍笑而不語。

而此時他左手食指中指夾著的香煙尚有三分之一還沒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