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夏帆身世篇(下)
孫另約將那些動手的人都趕跑了,夏帆走到地上的弟弟跟前,問:「你還好嗎。」
只見夏帆的弟弟看都不看她,低聲說了句謝謝,然後用袖子擦了下鼻血,趔趄著起身,隨即一瘸一拐的離開。
夏帆跟在弟弟身後來到了一個非常破爛的筒子樓里,這裡就是修車行給學徒安排的住宿地方,此處唯一的優點就是足夠便宜。
至於人員,則是亂得很。
「你為什麼跟著我,你一個女孩子,走這裡很危險。」
在跟著弟弟前,夏帆讓孫另約在附近幫忙打聽下關於弟弟的事情,因為在弟弟挨打的時候,周圍住戶一副看慣了的樣子,那些人一定知道些內情。
就樓前樓后的距離,真有什麼危險,夏帆喊出聲來孫另約都能聽到,所以安全倒不擔心。
「我想和你談談,之前我見過你的姑姑。」夏帆緊了緊鴨舌帽,壓得更加低來擋住自己的眉眼。
聽到夏帆提姑姑,她的弟弟臉色瞬間就冷了下來,聲音變得粗嘎惡聲惡氣道:「我不管你從她那裡聽了什麼虛構出來的故事,少來爛好心!」
夏帆愣住了,她沒想到弟弟竟然是這個態度。
在來這裡之前,她認為再怎麼樣,作為家裡唯一的男丁,在奶奶偏愛的情況下,姑姑對他不說多好,但也不會太差。
所以夏帆提起姑姑,為的就是讓弟弟放下戒心,她在暴露身份之前,更想弄清楚姑姑是怎麼樣的人,弟弟是何等脾性。
「你已經是第三個了,之前有兩個人就是聽了她的故事,認為我是不良少年勸我讀書,讀書?我連學費都交不起讀什麼書?你被那個壞女人給騙了!你走吧。」
這番話讓夏帆確定,弟弟並不是姑姑口中的叛逆孩子,什麼不讀書非要去社會上闖蕩,勸起來不聽還要動手打她……
這些都是夏帆聽姑姑說的,如果不是看了日記,懷疑姑姑的品行有問題,再見面看弟弟滿頭的黃毛,自己還真容易相信了她的這番鬼話!
染髮不是評判一個人如何的標準,但像弟弟這樣的情況,頂著一頭比愛豆還炫酷的黃毛,很難不往壞處想。
「你過得好嗎?」
夏帆將帽子摘了下來。
看著和照片里母親一模一樣的眉眼,弟弟手中拚命保護的十元在掌心中落下。
「你、是誰。」
「咱們找個地方談談吧。」
來到附近公園后,夏帆給孫另約發了消息,告訴他自己的位置,以及讓他先不要過來。
姐弟倆人坐在鞦韆上,夏帷低著頭視線有些發愣,再夏帆再一次問你過得嗎時,他啞著嗓子問道:「你是姐姐嗎?」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結果還沒有出來,所以不能確定。
「哦。」
夏帆的弟弟叫夏帷,說來當初姑姑將夏帆丟掉后,在她身上的字條上寫了個夏字,院長媽媽給夏帆起名叫小夏。
後來工作人員搞錯了,夏帆被落名為肖夏,這個名字叫了許久,是後來夏帆自己改的。說來之前父親過來尋人沒找到,可能和名字姓氏也有關係。
「你也看到了,我過得就這樣。」
不確定面前的人是不是姐姐,夏帷有些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眼下的情況對方也見到了,過得還好這幾個字他說不出口,但說過得差又跟賣慘似得,且勢必要說起以前。
夏帷沒有習慣和別人說自己的隱私,如果對方是姐姐的話,他又不想讓姐姐知道自己受的苦。
姐弟倆相對無言。
夏帆也看出了弟弟的顧慮,然後她提出去夏帷的宿舍看看,即便現在不確定血緣關係,當作朋友轉轉不也可以嗎?
在夏帆各種軟磨硬泡下,夏帷同意讓夏帆看一眼,然後就離開不能久留,不然等到中午,學徒們都回來了,一個個混不吝的,指不定說什麼難聽話。
再者,夏帷不覺得自己住的很差,雖然外頭環境很不好,但屋子裡地面貼了瓷磚,牆壁也刮白了,這比以前自己住的地下室好多了。
可惜在夏帷看來不錯的員工宿舍,夏帆看到后心裡只有無盡的傷感,一個逼仄的空間,擺了八個床位,中間的過路只能容一個人側身過。
廚房沒有窗戶,木頭桌子缺了好幾個角,屋內光線陰暗,聞著有股潮濕味,說句難聽的,工作室的雜物間都比這個宿舍要好上數倍。
夏帆知道這種環境住起來非常不舒服,因為她曾經住過,大學寒暑假兼職的時候,就租住的這種床位,早出晚歸,在這裡只是留宿過夜。
摸了摸弟弟的被子,果然充滿了潮氣。
能看出來弟弟是個愛乾淨的性子,這幾個床鋪都亂糟糟的,只有弟弟的床鋪乾乾淨淨,雖然被單因為是不好的料子所以起球了,但它乾乾淨淨。
然後蘇淺看到床邊的木盒,上面寫著一個姐字。
這是什麼?
夏帆指了指問道。
這時從門外走來一個男孩,看起來不比夏帷大多少,看到夏帆他眼前一亮,然後露出自認為很帥氣的動作,甩了甩頭髮的劉海道:「那是夏帷的寶貝,我跟你,你和夏帆談戀愛可能過得很不好哦,這小子的錢都攢著找姐姐!」
「他自己都頓頓饅頭陪水,能給你什麼?不如跟了哥怎麼樣?我每月比他多五百塊錢,到時候咱們兩個一起花。」
這般調侃的態度顯然是不怕夏帷翻臉,如此可以看出夏帷在宿舍里,也是被輕視的態度。
年輕男子說著,便要伸手去摸夏帆的臉蛋,夏帷一把推開男子,拿過床上的東西然後拉著夏帆走了。
身後傳來年輕男子叫囂的聲音:「夏帷你這個比崽子膽肥了是不是?!在女人面前裝什麼相!等回來看我不打死你。」
夏帆停住了腳步,甩開了夏帷的手,然後到男子跟前笑了笑,男子以為美人回心轉意,正要回以微笑,結果迎面得到一拳,砰的一聲讓夏帷忍不住聳了下肩膀。
倒不是覺得夏帆多狠,作為經常挨揍的人,這種算不得什麼,他只是更加驚訝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夏帆會動手。
將人揍倒又補了幾拳,夏帆這回拉著夏帷的手走了。
「你這頭髮怎麼染得這麼黃。」
其實有很多話要說出口,但此刻夏帆不知道該說什麼,脫口而出了頭髮顏色,然後她就後悔了,這太像挑刺!
夏帷倒是不怎麼在意地摸了兩下,然後說道:「理髮師給我免費剪頭,還送我一瓶洗髮水,我給他當模特,據說這個顏色現在特別流行,染一次一百多呢,算下來我還賺了。」
說著夏帷咧嘴笑了笑,他真覺得這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這個話題一說,剛剛沉重的氣氛緩解了不少。
「剛剛那個人是不是總欺負你?」
「還好,他們最多是嘴巴賤一些,在店裡我學得比他們快,他們就總說些酸話,不往心裡去就沒什麼事。」
明明剛挨了打,又被同宿舍的人給欺負了,可夏帷說話不帶絲毫陰霾,嘴角微微翹起的模樣,看得出來平日是個很愛笑得。
夏帷說得相當豁達,夏帆聽得心裡發酸,弟弟這副看破一切的樣子,都是經歷過很多事情成年人才有的心態,所以他一定吃了很多的苦。
倆人再次回到了公園,夏帷突然開口道:「爸爸死前叮囑我,一定要想辦法找回姐姐,他說姑姑滿嘴謊言,懷疑姑姑可能不是把姐姐送到孤兒院,而是賣給了『人販子』,很多偏遠山區都會買童養媳,爸爸怕姐姐受委屈。」
「我現在攢錢,是為了有朝一日找到姐姐,不讓她再受苦,姐姐如果過得好,那是最好了,如果過得不好,我可以拿得出錢。」
「姐姐比我大十歲,爸爸說姐姐從小就能看得出來是個美人坯子,和媽媽長得很像,膽子也很小,小時候周圍只要有點聲音就會嚇得哇哇大哭……」
夏帷沒有訴說著這些年自己的委屈,直說著姐姐對這個家的重要性,說爸爸媽媽對姐姐的念想,說他希望姐姐過得好。
提到姑姑,夏帷都是一筆帶過。
「你的眼睛和我媽媽很像,不管你是不是我姐,你都不要相信姑姑的話,她很會裝可憐,你別被她給騙了。」
說完這些,夏帷起身就要離開。
夏帆拉住了他,道:「我都聽你說這麼多了,你不該聽聽我說的嗎。」
想了想,夏帷坐下了,他從來不是一個有傾訴欲的人,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就說了。
「我叫夏帆,是在b市海燕孤兒院長大的,在被丟到孤兒院的時候,包著我的棉被裡面有張紙條,上面寫了我的出生年月日以及姓氏……」
其實現在有很多內容都已經對上了,夏帆有留意姑姑的字,當年她被丟在福利院那裡的字條,夏帆看了無數次,看得出來是一個筆跡。
在看母親日記里夾著關於她的照片,一共三張,夏帆看到照片里娃娃的膝蓋後面有個黑點,而她那裡也有顆痣,因為害怕轉為黑色素瘤,所以她給手術切掉了。
很多很多的細節,都證實了她的身份,鑒定夏帆肯定還需要,但面前的弟弟,她心裡卻已經認下了。
在孤兒院的回憶很難忘,夏帆簡單的說了自己的童年,然後話頭一轉道:「然後前些日子突然收到了消息,你的姑姑說我可能是他大哥的女兒。」
這時,夏帷突然開口道:「你現在一定過得很好吧。」
這一句話,不必過多解釋,倆人都明白是什麼意思,一定是夏帆有利可圖,所以姑姑才會大費周章的專門聯繫。
「如果你真是我的姐姐就好了。」
兩句話連在一起其實很讓人誤會的,明明和弟弟接觸還不到一個小時,夏帆卻能明白他的意思。
「因為我過得好?」
福利院的生活不算好,但最起碼沒有顛沛流離,飢一頓飽一頓,這比童養媳要好多了,然後夏帆如今又一副過得很好的樣子。
在夏帷的心裡,如果姐姐被「丟」后,人生是這樣的,先苦后甜的話也很好。
這樣他去爸爸媽媽的墓前說姐姐找了回來,並且她現在過得很好,他們在底下一定很開心。
「嗯。」夏帷點頭。
「給我根頭髮吧。」
夏帆伸手,夏帷將頭髮揪下來三根,遞了過去。
看夏帆將頭髮裝好,夏帷便要離開,然後再次叫住夏帆,說這幾日他們要住在一起。
這也是夏帆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住那麼高檔的酒店,怪不得姑姑要主動聯繫,原來姐姐過得真的很好。
夏帷願意跟夏帆回來,還有一點就是她會支付報酬,耽誤他多少天的工,就給多少錢,然後和修車行的老闆也打過照顧,所以夏帷才願意來的。
然後從孫另約那裡了解到,其他人之所以沒反應,是以為打人的那幫孩子太過分了,他們攔住一回,下次他們就會打的更重。
都是半大小子,天老大我老二的年紀,就算是報警也沒用,他們還會將進入警局當作榮耀的勳章,為了夏帷好,左鄰右舍盡量不去幫忙,省得成為夏帷下次傷得更重的幫凶。
調查夏帷這件事,是在倆人「決裂」后,孫另約第一次得到夏帆的求助,他自然莽足了勁去幫忙。
不僅調查到了左鄰右舍的問題,還查了很多別的。
比如說夏帷從小到大就成績很優秀,年級第一經常拿,後來就突然辦理了休學,老師去家訪也被他的姑姑給糊弄過去了,到底是清官難斷家務事。
和家長溝通不了,就和夏帷說,學校有獎學金可以維持學業,可夏帷鐵了心休學,當事人選擇休學家長也同意,老師也沒辦法。
「boss!你不知道夏帷有多優秀,他學習很好,很聰明,參加競賽次次拿第一,性格也很好,他才多大,自己頓頓吃饅頭,他連菜都不吃,卻為了找姐姐而存下了三千塊錢……」
夏帆電話里哭得不能自已。
「鑒定書已經出來了,我們就是親姐弟!」
「我打這通電話是說別的事,這些我想等你回來咱們邊喝酒邊喝,可說起來我就止不住嗚嗚嗚。」
蘇淺自然還安慰,她去談工作的兩個小時以後,現在完全給足夏帆發泄情緒的時間。
「淺淺,我先不說了,這些等你回來咱們好好說說,我打電話是想說安凜去找你了。」
安凜?!
蘇淺聲音猛地拔高,簡詹言聽到這個名字側眸望去,這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