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已銷戶

第1章重生：已銷戶

天昏地暗。

「方淮？」

面前長桌和幾個招聘官，好像換了模樣。

「啊，是我。」方淮有點恍惚。

剛才好像心梗犯了，疼得不行，暈了一下。

年紀輕輕三十幾歲，居然得了心梗，真特么…哎，以後不熬夜了，再熬都等不到禿頂了。

沒有存款，銀行倒是在他這兒存了十多萬。

但面前不是廣州，而是重慶，廣場上那幾個手牽手的大福娃，十多年前就拆了。

他的人生，大概是從青年就開始危機了。

褲兜里摸出個…

「方淮！走了！你還要幹什麼？」張梅放下筷子催促道。

方淮一愣。

萬戶千家，味道迥異，同樣的一碗餃子，但幸福的味道，何其相同。

2007年…要去當兵那天，自己好像是在跟家裡賭氣，跑到一個避孕套公司應聘。

「帥哥，野水溝到了。」

「不好意思，下一位。」

張梅進門，熟悉的面孔出現在方淮面前。

好幾年以後，方淮才知道借款只有三年追訴期，期間沒主張返還，就沒了。

看她朋友圈：玻尿酸臉，硅膠胸，寶格麗酒店，絲襪巴黎世家。

張梅收到信號，轉頭睖了方淮一眼。

方開揚一言不發搖開窗，手上的煙咂了最後一口，一道火星飛出窗外，長嘆一口氣，隨後轉頭看了一眼張梅。

「媽，你等會，我做個東西！」方淮想起什麼，迅速衝進屋裡，打開那台05還是06年再三保證好好學習之下讓父母買的大背頭海爾電腦，拿著滑鼠在屏幕上到處找辦公軟體。

方淮雙手插兜，收起剛才的謙遜態度，準備下一家。

黃嬌嬌拿了錢，很快走了，就留了一句話。

「PPT！不是PSP！」方淮無奈大聲道。

方淮嘴角抽了抽。

「趕緊把餃子吃了！你爸在店裡給你煮的！」

窮得不行的時候，靠著青春期為了泡妞學的吉他，酒吧駐唱的活都去試著頂過幾天。

裡屋的四個人看著透明玻璃牆外拿著手機失魂落魄的年輕人，臉上都有些輕蔑。

一樣的，真的是一模一樣的世界。

方淮多年的職場求職經驗，感覺中間左側那個半禿腦袋想讓他出去。

消防的，當官，副支隊長，對他特好，08年犧牲了。

不搞抹殺就是好系統。

很快被辭，人家說他濫竽充數。

不是那次。

「你能把你自己管好就行，我和你爸掙的錢，都是給你留的。」

右邊的女人很迅速地拎起面前的資料上的一頁紙，翻來，翻去，看了兩遍，隨後抬頭，露出個懷疑地神色。

哦，那還好。

往回退了16年，家裡還是一窮二白的樣子，不過是窮得新了一些。

「幹什麼？」

諾基亞，5200。

「快點吃完，收拾東西走了。」

20分鐘后，方淮叼著根煙，從「諾絲科技（成人用品）」門牌邊走出，嘴裡不斷呢喃。

16年，前女友黃嬌嬌知道肇事司機和保險公司給他家賠了十五萬，找他借十八萬八，要拿去還整容醫院的債。

「PPT是什麼新型的武…」

重生…

還給他寫了張欠條，還款日期一個周。

「爸，快點！開快點！」

前世混成這樣，回報社會？這系統特么多少帶點皮啊。

果然，又是一家掛羊頭賣鼠肉的，說好招產品經理，就是想招人去打螺絲。

「前面有車！你現在曉得急了？剛才幹什麼去了？還搞什麼TNT！」

但是…

系統還有12分鐘的倒計時，他已經開玩笑的心情都沒了。

「那叫PSP…不是，PPT！爸，你好好看路！」

任務失敗呢？跟他看過那些小說一樣，抹殺？

「PPT是電腦…電腦上的一種東西！辦公的！」

出門餃子回家面，自己總算又能吃上了，這世界上會真心關心自己的父母，他們還在。

……

「…目前我們的產品不需…今天我們招聘的崗位是面對企業下屬工廠的技術人才。」

「現在的年輕人，坐在地上想上天，當了人還想成仙。」

熬到三十四，沒動過結婚的念頭，哪怕一瞬間。

「多少號？25號！幾號入伍你不知道？」張梅沒法獲知方淮心裡的洶湧，慣性教育了一句。

「辦公？？」

他也打電話給黃嬌嬌過，想讓她還點錢，哪怕是借他點也行。

還帶系統？？

方淮手在眼前薅了薅，發現眼前的字幕完全薅不到。

「我一個朋友說跟著你也是混日子，不如趁年輕，去上海多掙點錢，伱別找我，等我三年吧，等我回來，我嫁給你。」

方淮穿著一身松垮迷彩，肩上搭著個帽子，坐在麵包車後排，不斷催促著老爹方開揚，想讓他馳騁起來。

……

他還是覺得不踏實，想求證一下。

方淮聽到老媽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也有些心神不穩。

……

對，他還有個舅舅。

舅舅的車在中間。

方淮眼眶有些發脹。

他還沒重新好好感受家裡的溫暖，就要上路了？

兜里重新摸了摸。

面前的四個人，臉上全是問號。

還是怕這個孩子吃不了苦，沒往武警內衛送，送到了武警消防，那邊有個舅舅照顧，好歹去看他，還能走個後門。

那時他第一次知道，拔管的話，人會走得很痛苦，得先停了維持生命體征的葯，等人走了再拔，人會走得安逸些。

這孩子，沒老沒少的，真是讓他焦心，但凡懂點事，怎麼也得供他去讀個三本。

家裡沒人。

張梅第一次聽見這種像別人家孩子說的話，聲音也稍顯柔弱了一些。

她說當彩禮也行。

方淮露出個微笑，決定再掙扎一下。

車子驟然加速，深知部隊能夠教化人的方開揚迫不及待將方淮送進那個火熱大熔爐。

三根煙下去，方淮忽然回頭。

……

這輩子，不能再讓爹媽受窮了，怎麼也得趁著回憶還清晰，留點掙錢的方案。

方淮進房間，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個迷彩包。

十八萬八嘛，不貴，就一餅老班章。

方開揚再減速回頭時，眉頭都像粘到一起了：「你現在玩遊戲都當成工作了？我就知道！天天想著你那個破電腦！我回去就給你砸了！」

除了被耍，他想不到任何理由。

目前除了有個愛罵他「叼毛」的廣西女朋友，他連個叼毛都沒有。

……

車子猛的頓了一下。

計程車上，方淮一路在對自己的過往人生進行緬懷式總結。

「我的工作經驗，主要還是在了解和刻畫用戶需求方面，對於網路內容服務商的引流模式也有一定的理解，Web3.0時代即將來臨，信息區塊鏈是大趨勢，我在更專註於用戶的個人服務和體驗上，也有一些見解，今天我還帶了PPT…」

她手裡提著的方便袋，散發著方淮光靠聞就能找到家的味道。

讀書時代就談起的戀愛，他也沒錢買房買車，就這點要求，給了。

「方淮，九點半了，還在磨磨蹭蹭的！快把東西收拾好，你爸馬上送你去武裝部！」

「哐。」有人關門。

後來的那些年，方淮變成了徹底的大頭兵，錯過了一輩子唯一的一次當關係戶的機會，再後來，都漸漸記不得舅舅的樣子了，現在想來，從小到大，關心過他的人還挺多的。

後來很長的時間，麻木了。

一說電腦，頓時觸到了方開揚的雷區。

方淮呼吸開始急促。

他覺得他肯定被搞了，《楚門的世界》，有個欄目組偷拍他生活那種。

重生！

「他還要搞用戶個人體驗！要是讓他當銷售，我們一年得吃多少官司？」

「P什麼T？好好去當兵！你舅舅說了，部隊里不讓帶遊戲機！」

「你告訴我就行了，我得記著，萬一要填表呢？」

方淮默然。

卧槽。

手機，滑蓋。

「你哪年哪日出生的？」方淮繼續問道。

【任務失敗，開局任務無法繼續，系統自動解除。】

他唯一的確定價值就是被賣到妙瓦底當豬崽，據說能賣30萬，但是萬一不能幫老闆騙到錢，三十五歲的豬崽，連腰子都不好賣。

「還有點…」女人臉上的表情有點一言難盡，指了指腦袋。

老式磚結構，沒有產權的老破小，房子還是背陽面，別說發財了，養棵發財樹都費勁。

重生一趟，還沒撈到金，先當兩年兵。

【主線任務即將觸發…】

他是個廚二代，而且不是牛排五分熟那種廚，是爆炒豬腰18塊一盤那種廚。

老媽張梅15年走的，車禍。

24歲消防退伍以後去了一家效益不好的事業單位，實在受不了領導的PUA了，辭職到廣州，陸陸續續換了10多份工作。

先回家看看！

……

手機，錢包，鑰匙，煙，打火機。這幾樣東西，彷彿是他現在唯一的指引。

「等我做個PPT！」

「出來吧！我看見你了！」

「嗯…」方淮支吾了一聲：「媽，今天多少號？」

這事老爸沒罵他，說人家跟你這麼多年，給了就給了吧。

是後來的一次特大車禍，事發地點的山谷里常年結冰，先是11輛車連環相撞，後來趕來的救援車輛剎不住，一輛一輛的撞上來。

「我尼瑪，2007年。」

也說不出什麼感天動地的話，只能趁著往嘴裡塞了個餃子，囫圇道：「媽，你等我以後掙錢給你花！」

完他媽犢子，真銷戶了，武裝部東西都領回來了。

那次舅舅回來了，二等功。

有點眼熟。

彩妝的盡頭是裸妝，彩禮的盡頭是飢荒。

打麻藥，插管，輸血，打葯，還引發了腎病加重，失去功能，ICU床旁透析，費用很高，走前搶救了十多天，每天早上大幾千從醫院公眾號交進去，晚上餘額就得見底。

【任務：30分鐘內趕到武裝部，請宿主儘快完成。】

但去年，老爸也走了，和很多人是一種病。

【主線任務觸發：去當兵，當一個回報社會的好兵。】

「嗯…我想應聘貴公司的企業服務產品經理。」

畫風突變。

還好，開局不是一個碗。

系統解除…

解除？！

方淮：？？？

那我還玩個毛？

「60年，11月30！要不要我和你爸的身份證號？我抄給你。」

也留了後路了。

方淮回過神，遲遲不敢說話，失而復得的事物，總讓人小心翼翼。

方開揚也是當過兵的，立即錯愕地轉頭：「TNT？幺兒，你不要想不開哈！爸爸送你去當兵，不是不讓你讀大學，是讓你鍛煉！」

「你想應聘的是什麼崗位？」

接過方便袋，打開，放在桌上。

這種虛晃的觸感，讓他有了種直覺：這輩子妥了。

三百六十行，行行都罵娘。

此處不留爺。

打不通，發微信，不回。

眼前略帶虛幻的文字再次出現。

負了能負的所有債，堅持到醫生搖頭，發了善心告訴他：醒過來的希望不大，再堅持，人財兩空。

現在的兵，比不得以前他們在大兵團的時候咯，那陣，脫了衣服種地，穿上衣服訓練，日不怕曬，冬不怕凍！

那才叫兵！不是四川人喊的丘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