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作死

61作死

太子見他忽而轉了話題,知他是不願與自己說,便就作罷,只道:「長孫鴻?怎的忽然提到他?」太子忽而甩了甩袖袍,濃眉微微蹙起,他聽府上探子報說,這個長孫鴻,近日來,與晉王府的人走得及近。

李夙堯瞧著太子臉色,嘆道:「長孫鴻將軍行伍出身,少年從軍,十多年來,一直堅守北疆,抵抗突厥,為大興立下汗馬功勞,就連二聖,也是要忌憚他幾分的。不知太子殿下,有何打算?」

太子哼道:「莽夫一個!」顯然有些不高興,又說,「莫非連表弟也覺得孤該敬重長孫鴻?也該去拉攏巴結他不成?即便他與晉王走得近,可孤有你李家軍作為後盾……」又指了指韻娘,「還有雲家,難道還怕他不成?」

二人雖說是姨表親兄弟,可到底君臣有別,李夙堯即便好心提醒,也不便說得太多。

其實說實話,當初二聖想要雲李兩家結親,本意是為了毀掉世族血統,從而達到制衡的效果。可今時早已不同往日,世族大家已是毀了一半,成不得什麼氣候,此番二聖該忌憚的,怕是雲李兩家。

關於這一點,李夙堯心裡清楚明白得很,但無論如何,他李家一定會忠於君,忠於儲君。

自打晉王並李家父子一起戰勝西夏歸來之後,朝中想要擁立晉王殿下為太子的大臣就更多,只是目前暫抓不出太子的錯,只得一直隱忍不說。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得很,此番只要太子行事稍有差錯,儲君之位便就會動搖。

韻娘深知太子脾性,他此番正為此事煩愁,偏偏李世子哪壺不開提哪壺,若再讓二人聊下去,怕是會有不必要的爭執。

剛好此時,東宮裡的宮女端來了酒水飯菜,韻娘笑說:「殿下,臣妾剛剛命廚房裡做了些菜,不若您跟李世子一起飲幾杯吧?」

李夙堯摸了摸肚子,著實覺得餓了,笑說:「晚飯沒吃飽,原就是來東宮蹭吃的,剛好趕得上時候,就再吃點。」

韻娘拉了拉太子的袖袍,太子這才面色稍霽,笑著引手示意李夙堯坐在自己身邊:「你我兄弟二人,今日就痛飲一翻。」太子近些日子以來,因著朝中一些事情,心情著實不好。

李夙堯擺手說:「臣不勝酒力,只討些菜吃,酒水就算了。」李夙堯此番氣已是消了,他確實不勝酒力,也知道婉娘不喜他飲酒,猛吃了幾口菜,起身道,「時候也不早了,臣還要回去陪著愛妻,就此先別。」

太子沒做多留,只是一杯杯飲著韻娘親自為他釀的米酒,他不怕喝醉,有韻娘在他身邊陪著,他即便喝醉了,也覺得安心。只要有她在自己身邊陪著,就算在朝中遇到諸多不順,他也不怕了。此番想著,已是不自覺將頭輕輕靠在了韻娘肩膀上,一手攬住她的腰肢,一手溫柔地撫在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上。

或許韻娘當初願做太子昭訓,為的只是報嫡母蘇氏養育之恩,但這四五年來,太子對她著實不錯,真的就像一個丈夫對待自己的女人一樣,她的心,也早就一點點淪陷了。

可她是個顧全大局的人,也知道自己只是太子一個姬妾,是沒有資格獨佔著太子的愛的。於是,很多次,她不得不將高高興興來自己殿中的太子好言勸去太子妃那裡。

可即便如此,太子偏寵雲昭訓,還是成了朝中眾多晉王黨大臣的把柄。

韻娘閑暇之時,偶爾也會在想,若自己真是他的妻子該是多好,若他不是當朝儲君,又該多好?且不管他是否能順順噹噹地當上聖主,以他的脾性,若是真當得上聖主,怕也得被朝臣把控著。

太子的為人脾性,韻娘清楚得很,他不適合做皇帝。

沁香小步走了進來,深深行了一禮,方道:「殿下,昭訓娘娘,太子妃著人來請殿下,此番就在門外候著呢。」

提到太子妃,太子便又想到她那張冰冷的面孔以及高傲的姿態,微微蹙眉道:「你去回了太子妃的人,就說孤今夜沒空。」指了指旁邊案上的一摞奏摺,「孤要幫著父皇母后處理庶務,哪來的時間?」

沁香是韻娘打娘家帶過來的丫鬟,此番自是先瞧了韻娘一眼,見韻娘朝她使了個眼色,她方才下去回話。

沁香將太子的話原封不動地傳給了太子妃宮中的綠娥,綠娥是太子妃元氏的心腹宮女,得了話后,便又回去回了太子妃元氏。

太子妃正逗弄著將至五歲的女兒容寧,滿心歡喜地等著太子前來,結果卻被告知,太子今晚不來了,沒由得要將氣撒在韻娘身上。不過太子妃倒也能忍,心裡所想的,跟面上所表現的,完全不一樣。

「綠娥,既是如此,便就伺候本宮先歇下吧。」又朝奶娘招手,示意她先將容寧郡主抱下去,方又說,「本宮記得,昭訓妹妹可也有些時日未有見到娘家人了,此番她又將臨盆,怕是殿下此番也想著法子在逗她開心,不若,就讓本宮來操這個心吧……」

綠娥雖然不知道自家主子此意何為,但覺得太子妃這般說必是有她的用意,便順著她的話問:「那娘娘打算如何做?」

太子妃元氏抬手示意其餘一眾宮女都退下去,解了外衫,又坐在梳妝鏡前,綠娥幫著拆了釵環,鳳釵落下,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便散落及地,銅鏡里映照的,是一位孤傲清高的美人。

綠娥忍不住讚歎:「娘娘,您長得真美。」

太子妃眸光流連在銅鏡上,上下仔細瞧著自己這副容貌,抿唇苦笑說:「是嗎?那是本宮美,還是雲昭訓美?」

綠娥自然是覺得自家主子更勝一籌:「自是娘娘您更美,雲昭訓比起您來,猶若村姑比仙子。」

太子妃一向孤傲,即便心裡萬分不服,也得咬碎了牙撐面子:「自然,本宮乃是元家嫡女,怎可與一個寒門之女較勁?本宮,將來可是要做聖后的。」她雖與太子自幼相識,可兩人性格根本不合,志向也不相同,她瞧不起他的不求上進,他也不屑於她的自命清高。

她遵從父命嫁給太子,不過是想將來當聖后的,而她也知道,太子娶她,也只是奉了二聖之命。嫁入東宮已經六年了,與他做了六年夫妻,可到頭來,竟是還不及一個寒門之女,不是不恨的。

想了想,太子妃對綠娥道:「小公子快到四歲生辰了,本宮這個做嫡母的,想在東宮好好熱鬧一翻。」抬眸瞧綠娥,「明日吩咐下去,給京都各府都送一份請柬去……」

李夙堯剛剛乘馬至國公府門口,候在府外的小廝便立即迎了上來,作揖道:「世子爺,您可算回來了,少夫人出事兒了。」

李夙堯勒馬韁的手一頓,轉頭問小廝,臉色十分不好:「少夫人怎麼了?」

小廝一邊替李夙堯牽馬,一邊回話:「聽說是少夫人縱容手下丫鬟,差點害得墨煙姨娘落胎,具體的奴才……爺?」

李夙堯怒氣沖沖地往自己院子里衝去,沒想到婉娘卻沒在,只她的一個陪嫁小丫頭哭得跪抱住自己腿。李夙堯知道婉娘怕是已經被母親叫去了,便將這個叫凝珠還是雪珠的小丫頭拉了起來,問道:「到底怎麼回事?」自己只才出去片刻的功夫,怎生墨煙就成了姨娘了?而且,還落胎?

凝珠邊哭邊說,說得不清不楚,但李夙堯卻是聽了個大概,隨即又邁腿往獨孤氏院子走去。

當時墨煙跟浮月打了一架,便隱隱覺得小腹有些疼痛,後來被丫鬟扶著去獨孤氏那裡時,已是疼得不行。獨孤氏見了墨煙的樣子,皺眉問了一同前去的小丫鬟,方知原委,自己的人被婉娘打了,她心裡到底是有些不好受。

當即著人去請了大夫,大夫把了脈,便稱墨煙這是有了身孕,已有兩個多月。

獨孤氏真是太想抱孫子了,當即便興奮過了頭,一口認定這墨煙肚子里的孩子,他就是夙堯的!當即便著人去將婉娘叫了過來,意思著問了婉娘的意見,然後便給了墨煙一個姨娘的名分。

這孩子是誰的,墨煙心裡清楚得很,原聽得大夫這般說還以為自己要死了呢,卻沒想到夫人竟是一口咬定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世子爺的。不但如此,她還如願以償,得以做了姨娘。

婉娘靜靜立在一旁,眨了下眼睛,沒有多說,只道:「此事夫人瞧著辦便是,兒媳沒有意見。」

墨煙眸子一轉,隨即便半掩著帕子哭了出來,只道若不是夫人及時去請了大夫過來,怕是這個李家血脈是要保不住了。浮月聽了她這番話,知她這是要仗著子嗣鬧一鬧呢,隨即擋在婉娘跟前,給獨孤氏跪了下來。

「夫人,奴婢一人做事一人當,害得煙姨娘這般的是奴婢,不關少夫人的事。」雖是跪著,可小腰板卻挺得筆直,下巴也微微揚著,「是煙姨娘先對少夫人不敬在先,奴婢這才出手的。」

墨煙半坐在床上,一手摸著自己的臉,一手捂著小腹,狠狠道:「我奉夫人的命前去給少夫人送補品,所說的話也是奉了夫人的意思,又是哪句得罪了少夫人?我打你一個奴婢還打錯了?我到底是做錯的什麼,竟是叫少夫人差點害了我肚子里的孩兒。」

婉娘這些日子為著給李夙堯解毒的事情,著實有些累,況且,爭寵,這不是她喜歡過的日子,只道:「母親若是責怪,便就罰兒媳吧,是兒媳縱容了浮香,浮香沒有錯。」

墨煙才不屑跟一個小丫鬟較勁,她要的就是婉娘受罰,她覺得這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而必先苦其心志」的節奏,她墨煙的富貴好日子要來了。

獨孤氏此番心情好,見墨煙著實沒什麼大礙,又看在婉娘護著這個小丫頭的份兒上,便說:「此事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你們都先下去吧。」

婉娘拉著浮月退了出來,卻在門口處撞上了迎面而來的李夙堯,婉娘抬眸靜靜瞧著他,半餉方道:「進去瞧瞧吧,母親此番很高興,煙姨娘也很想見到你。」說完繞過他的身子,就要繼續走。

李夙堯原為婉娘的冷靜再次感到生氣,因為她不在乎他,所以才會這般淡然的,因為她不信他,所以才會這般不在乎。可就在婉娘冷靜地繞過他的時候,他不冷靜了,先是緊緊拉住婉娘一隻手,然後手上一用力,便將婉娘整個人緊緊框抱在了懷裡。

浮月見狀,立即別過頭,往旁邊走遠了點。

婉娘聲線很平,語氣也很淡:「世子爺,這裡是夫人的院子,您快放開我。」

李夙堯自是不肯放手,唇貼在婉娘耳邊,熾熱鼻息噴在她的頸項:「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看到,你是我妻子,唯一的女人!誰若是敢挑撥你我之間的關係,我要她好看!」然後鬆開婉娘,對遠站在一旁的浮月說,「先將少夫人送回去好好伺候著。」

浮月聽命,又過來扶著婉娘。

見婉娘走得遠了,李夙堯這才陰沉著臉,轉身去找墨煙那個賤婢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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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嫁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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