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離別

76離別

長孫鴻的府邸,曼娘穿著華麗衣裙,婦人裝扮,臉上儘是幸福的喜悅之情。

她嫁入長孫家雖為填房,可長孫鴻上無父母、下無兄弟姐妹,曼娘不必每日早起晨昏定省,且丈夫待她也及好,日子過得甜蜜而又滋潤。

曼娘輕輕依偎在自己夫君懷裡,微微抿唇,笑得幸福:「今日我命廚房做了夫君最愛吃的菜,今晚也是留在京都的最後一個晚上了,妾身要與夫君多飲幾杯。」輕輕抬眸,凝視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只是,此次離開京都,不知道何時再能夠回來……」

這也正是長孫鴻在意的,他早就不想留在這勾心鬥角的京都了,早就想著要回北漠,可曼娘是他的新婚妻子,他不得不在乎她的感受。此番聽了曼娘的話,長孫鴻將妻子摟得更緊一點,聲音微微有些沉:「我們到了北漠邊境,你要是想家了,為夫隨時向皇帝請旨,帶你回來。」

曼娘搖搖頭:「嫁夫隨夫,以後你呆在哪兒,哪兒便就是我的家。」雙手輕輕摟住他矯健的腰肢,「其實,若不是擔心爹跟娘,妾身也想離開這複雜的京都。想來能夠隨夫君駐守塞外、不必捲入二王奪儲的戰爭中也是件可喜的事情。」

長孫鴻斂眸:「夫人在擔心雲府?」

「嗯。」曼娘沒有片刻猶豫,點頭說,「當今聖上諸多子嗣中,也就只有房陵王與蜀中王可為未來帝王之人選。而房陵王為嫡出長子,若是繼承皇位,實為合情合理之事,蜀中王……戰功赫赫……妾身知道自己不該管這些,可妾身父親與叔父皆在朝為官,若是有朝一日兩王刀槍相對,必有一傷,妾身擔心家人。」

「我明白。」長孫鴻出身行伍,也從不參與什麼黨派之爭,但此番娶了安璟侯府千金后,必是要站在大皇子一黨上,「為夫答應你,若真有那麼一日,為夫不會袖手旁觀。」

曼娘知道自己說這麼多來干預朝政、左右丈夫的想法已是不妥,且此番丈夫既是對自己做了承諾,便也不再多言。可到底心裡有些不舍,默默流了眼淚。

長孫鴻替她擦了臉上淚水,輕聲哄道:「夫人不要傷懷,北漠那個地方雖然不比京都繁華,可也自有它的好處。至少沒有這麼多的事端,為夫可以白日帶你馳騁草原,晚間帶你跟著一群兄弟姐妹飲酒跳舞。到時候你再給為夫添個一兒半女,晴兒也有伴了。」

聽得丈夫這般說,曼娘竟是期待起來,此生能夠嫁給長孫鴻這樣的真漢子,是她的福氣。

正在兩人蜜裡調油的時候,府里的管家來說:「將軍,夫人......英武將軍與將軍夫人來了,此時正候在前廳呢。」

曼娘立即擦了擦眼角淚水,開心道:「李世子跟三妹來了……夫君,我們出去瞧瞧。」

前廳里,穆郎一身華麗錦服,正在蹦來蹦去,對長孫府里什麼都好奇。可待得曼娘出來時,穆郎便「哇」一聲哭了出來,肉肉的身子一頭扎進曼娘懷裡,哭著說捨不得二姐。

說得曼娘又落了淚,倒是給婉娘勸住了。

婉娘道:「我是捨不得姐姐,知道二姐明日便要走了,特來看二姐。」

長孫鴻單手背負,冰冷的唇角微微扯出一絲弧度,笑說:「三姨妹不必擔心,我長孫鴻不會叫你姐姐吃一點苦頭的。」

李夙堯轉過身道:「長孫將軍此番離開京都,以後還會再回來嗎?」

長孫鴻向著門外的方向一抱拳,只道:「聽聖上差遣。」他知道朝中有人彈劾了唐國公,唐國公府此番……怕是成為眾矢之的。

男人們關心的永遠是權力之事,而女人則不同,曼娘挽著婉娘手,說道:「娘為了大姐的事情操碎了心,她原本身子就不好,竟然還在聖後殿外跪了那麼久,現在怕是落了病根。」一臉擔憂,「我以後是不能留在娘身邊盡孝了,連大姐也顧及不到,三妹......以後這往後,便就只要靠你了。」

穆郎立即湊了過來,臉上掛著淚澤,一臉真誠道:」還有我呢,還有我。二姐都不說要三姐多多關照我。」有些生氣地鼓起腮幫子,「虧我還這麼捨不得二姐呢,原來二姐一點都不挂念穆郎,穆郎心情不好。」

曼娘被弟弟逗得樂了,像婉娘平時一樣,伸手使勁揉弟弟肉臉,微微笑道:「穆郎你丟不丟人啊,你是男子漢,該是你保護娘親跟姐姐們的,二姐還沒說你呢,你怎麼還怪起二姐來了?」

穆郎說不過二姐,眼睛瞪得圓圓的:「那......那穆郎要快快長大,然後保護姐姐們。」

婉娘握住曼娘的手,說道:「姐姐放心,京城裡的事情姐姐不必擔心。」

李夙堯跟婉娘帶著穆郎在長孫將軍府里吃了飯才回府,回了府之後,婉娘讓浮月跟凝珠雪珠她們帶著穆郎去玩,自己則去了婆婆獨孤氏那裡。這些日子以來,婉娘午睡之後,都會去婆婆那裡,因為劉太后的六十整壽要到了,宮裡都布置了起來......

劉太后的壽誕在年底,這次因著太后壽誕的緣故,各地藩王都被召回了京城。

給太后賀壽,必是得有賀禮的,而婉娘的賀禮,是一幅綉品。

婉娘年歲尚小,又懷有身孕,不能太累著。因此,獨孤氏身邊的綉娘都會幫襯著些。

當初墨煙被老太太賜了落胎葯,后又被趕出李府,獨孤氏事後細細琢磨、再著人暗中一打聽,便就將整個事情的原委知道了七八分。

虧她那麼相信墨煙,那個賤婢竟然做出有損夙堯名聲的事情,實則該殺。而賈氏母子,實則欺人太甚。

這麼想著,便覺得對不住婉娘,又加上婉娘懷了夙堯的骨肉,她更是對這個媳婦好。

只是自此獨孤氏也想得通了,她到了這個年紀,最靠得住的,也就只有兒子。

賈氏雖是她的遠房表妹,可也是她丈夫的妾氏,兩人是情敵。而賈氏呢?她是李烈長子李瑾琛的生母,李烈縱使再怎麼樣,也不會不顧及賈氏母子的。

李老太太也是,他縱使再喜愛夙堯,可也絕對不會為了夙堯而過分懲罰李瑾琛。若非如此,出了兄占弟妾這樣的事情,老太太為何一點不追究賈氏母子責任呢?

這些日子以來,獨孤氏嘴上雖未明說,但心裡著實不滿。因此,連帶著去老太太那裡請安,也有些敷衍起來。

後來還是婉娘瞧出了婆婆的心思,勸道:「知道婆婆心裡不好受,可若是心裡的事情極度表現出來,怕是漸漸失了老太太的心。而此,正是賈姨娘樂於見到的,婆婆莫要中了別人的計謀。」

獨孤氏覺得婉娘說得極有道理,便就將事情都放在心裡,一切如常。

長此下去,獨孤氏跟婉娘的婆媳關係好了不少,連帶著穆郎一直住在府上,她也沒有一點意見。甚至,每次命人給婉娘送補品的時候,還順帶著告訴大廚房裡,給穆郎也多做些好吃的。

穆郎雖然好吃了些、也調皮了些,但及其懂事,婉娘休息的時候,他從來不去打擾,等婉娘休息夠了無聊的時候,他又會去逗姐姐開心。

第二日,長孫鴻要離京了,聖上為了表示對其的重視,便讓身為京兆府尹的張笙去送行。

聖上不僅看中張笙的寒門出身,更是看中他的才華,他雖娶的是汝南王之女長寧郡主,可事事以朝綱為重,行事向來不會感情化。可聖上他似乎忘了,這位深得他喜愛的臣子,與雲家二娘子是有過一段情的。

此番讓他去給長孫鴻夫妻送行,又是何意思?

待得張笙走後,聖上才獨自琢磨起來:「虞昊,朕怎麼見張笙似乎神色不對。」

虞昊抬眸瞧了聖上一眼,顫巍巍答道:「聖上您忘了嗎?這個張大人原是無意娶長寧郡主的啊,他中意的是.....」

是雲家二娘、此時的長孫夫人。聖上這才忽然反應過來。

京畿城外,雪后初晴,長孫鴻高高坐於馬上,身後是妻子曼娘跟府上的幾個丫鬟。

張笙一身青色便服,依舊是他往日所愛的裝扮,自得了聖上旨意后,便騎馬出城了。

京城裡是不許快速騎馬的,可他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多麼光明正大的一次機會。

這次一別,怕是日後再無相見之日了。曼娘,自五年之前,他娶了長寧郡主后,便就跟她再無緣分可續。

她怪他薄情也好,怪他寡義也罷,他都不在乎,他至今唯一在乎的,就是她是否能嫁一位如意夫婿。好在,她是尋得了。

張笙騎馬趕至城外,快馬加鞭,一直追到城外的寒山寺下,方才追上長孫鴻跟曼娘。

長孫鴻見京兆府尹張笙快馬加鞭追了出來,神色微微有些異樣,曼娘跟他的事情,他是聽曼娘說過的。此番張笙騎馬追趕出來,是何意思?

曼娘見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出聲問道:「夫君,怎麼了?」然後撩開轎簾,卻在見到張笙的剎那微微愣住,但也只是片刻,待反應過來時,只禮貌笑道,「原來是府尹大人,夫君,您跟張大人先聊,妾身不便出來。」

聽得曼娘的話,張笙微微垂了眸子,心裡似是被刀刃輕輕颳了一樣,有些疼。但她也希望曼娘這麼說、希望她這麼做,她放下了,才會幸福。

「長孫將軍。」張笙並沒有跳下馬,只說,「我是受了聖上旨意,來給將軍跟夫人送行的。」

長孫鴻淡然一笑,又伸手抱拳朝天上一拱,道:「臣多謝聖上隆恩。」又說,「張大人,此去路途遙遠,怕是不便多說就此告辭了。」

張笙握住韁繩的手緊了緊,片刻后又漸漸鬆了開,點頭說:「長孫將軍一路保重。」

他看著漸行漸遠的馬車,手握韁繩,靜靜立於皚皚白雪之中,直到曼娘的馬車再瞧不見,他方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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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嫁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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