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撒潑
屋裡的楊宏安一聽到外面的喊聲,嚇得后脖頸子上一片冷汗,一下子就軟了。
喻國公主一向高傲跋扈,只不過這個時候也被嚇得面色蒼白,險些咬著自己的舌頭,將趴在自己身上的楊宏安踹開。
楊宏安連滾帶爬的滾下床榻去,撿起地上的衣服就往身上套,喻國公主也是手忙腳亂的穿衣服,瞪著楊宏安臉色發白,嘴唇發抖的壓低聲音喝道:「慌什麼!淇妃不過是一個啞巴,你就老老實實扮成一個內侍,准沒事!」
喻國公主一邊兒說,一邊兒牙齒「咯咯」打顫,一看就不像沒事兒的人,心裡也心虛害怕的要命,不知道這個當口鳳淇怎麼跑過來了。
鳳淇坐在外間兒的椅子上,旁邊站著凝芳和一眾侍女,攔著鳳淇的侍女嚇得直打哆嗦,但是也不敢放淇妃娘娘進去,差一點兒就掉下眼淚來。
鳳淇也不吱聲,就安坐在一旁,看著無比的清閑,她來這裡之前,已經把該說的話教給了凝芳,現在就純屬是看熱鬧了。
凝芳心裡早就把淇妃娘娘教給自己的話記得一清二楚了,此時壯著膽子,依葫蘆畫瓢的說道:「若非這件事兒比較急,淇妃娘娘也不想這時候來叨擾喻國公主,只不過這件事兒非要這時候說才行,過了這個時候,可就說不清楚了。」
凝芳說的模模糊糊,那侍女嚇得面無人色,腿一軟「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反倒嚇得凝芳一哆嗦,不知這是哪一出。
侍女還沒有說話,裡間兒的門就被拉開了,喻國公主一臉睏倦之色,穿著裡衣從裡面兒走了出來,一面打哈欠,一面神色不耐煩的說道:「什麼事兒,非要等我安寢了之後再說?我倒想知道淇妃娘娘有什麼事,過了這個時候就說不清楚了。」
鳳淇微睨著目光,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眼喻國公主,把對方看的心裡一陣發毛,也不知自己是不是有什麼不妥,要是被看出了破綻可就慘了。
凝芳向喻國公主行了一禮,說道:「回公主的話,淇妃娘娘心愛的鐲子被偷了,奴婢看的清清楚楚,那賊往這邊兒跑了,不知有沒有竄進公主的殿里,若是竄進來了,那可就糟糕了。」
「你什麼意思?」
喻國公主一聽,火氣突一下就冒上來了,原來不是來捉自己的把柄來的,當下也有了底氣,對著凝芳喊道:「你一個小小的賤婢,也敢和我說話?你的意思是說我的人偷了你們娘娘的鐲子?真是太好笑了,我堂堂一個金枝玉葉的公主,惜得一個啞巴的東西么?真是好金貴呦!」
她說著,就要上前給凝芳一個耳光,卻被鳳淇突然站起攔住,凝芳嚇得有些六神無主,只得躲在鳳淇身後。
喻國公主當然不敢打鳳淇,那可是淇妃娘娘,她也眼見了淇妃有多受寵愛,若是動了她一根汗毛,自己反倒變成了沒理的。
喻國公主冷笑著盯著鳳淇,說道:「呦呦,還護著這個賤蹄子?這件事兒不能算完,誣陷本公主的人偷了東西,就是打了我的耳光,非要到武王面前評評理才行,別以為你逃得了干係,一定治你一個管教不嚴之罪!」
外面兒動靜這麼大,楊宏安在裡面聽得不是特別清楚,但是隱約聽到吵起來了,一下子做賊心虛的就坐不住了,賊頭賊腦的把這門框往外看。
這一看不要緊,要緊的是正好被凝芳眼尖的給看見了,凝芳腦子裡一閃,也不知自己平日里膽小,如今卻是怎麼來的勇氣,指著楊宏安喊道:「他!就是他!那個賊人,奴婢看的清清楚楚,就是他偷走了淇妃娘娘的鐲子!」
喻國公主嚇得一哆嗦,楊宏安更是嚇得一下子坐倒在地上,鳳淇笑眯眯的瞧著她。
剛剛侍女已經說過了,公主已經安寢,安寢了內間兒里卻有一個內侍,這自然有些說不過去。
喻國公主被鳳淇笑的一陣冷戰,似乎像是被看透了一樣,但是梗著脖子,笑道:「真好笑了,我的內侍怎麼可能偷東西,你一個賤蹄子,空口白牙,有什麼能耐說他偷了?」
鳳淇看了凝芳一眼,示意凝芳繼續說下去,凝芳嗽了嗽嗓子,回憶了一下剛才淇妃娘娘教自己的話,繼續說道:「奴婢眼睜睜看著他偷走了娘娘的鐲子,他當時就放在身上了,被奴婢撞了一個正著,然後朝這邊兒跑了,時間這麼短,鐲子一定還在他身上!」
喻國公主冷笑道:「呸!一個下賤的婢女說的話誰能信?別說沒偷鐲子,就算平白送我,我都看不上眼去!」
鳳淇這個時候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喻國公主,沾著茶杯里的水,在桌案上寫了兩個字——「搜身」。
喻國公主一下子腦子就懵了,她突然明白了,什麼丟了鐲子,什麼小偷賊子,都是瞎掰的,壓根兒就沒有這回事,一個鐲子而已,鳳淇根本犯不著大黑天的來這裡。
鳳淇之所以這個當口過來,完全是拿捏准了時候,就準備當場捉住楊宏安,好讓自己難看,鐲子只不過是障眼法而已,只要一搜身楊宏安不是真內監的事情就會暴露,到時候一切都完了。
喻國公主當即面無人色,喝道:「不能搜!你算什麼東西,說搜就搜,就憑一個賤蹄子的胡言亂語?今兒本公主就坐在這裡,誰敢在我面前放肆?」
鳳淇的目光從喻國公主身上,轉而掃在楊宏安身上,楊宏安已經嚇得要昏倒了,哆哆嗦嗦的低著頭,生怕自己一抬頭被人看除了破綻。
鳳淇笑眯眯的繼續沾了茶水在桌案上寫到——那這件小事兒就要勞煩王上來解決了。
喻國公主瞪著眼睛盯著鳳淇,看著她勝券在握的笑容,恨得牙根痒痒,又害怕的心裡發虛,害怕鳳淇把這件事兒捅到武王那裡。
鳳淇有寫到——把這個內侍帶到尚武殿,若不是他偷的,我向公主賠不是,這樣可以了么?
喻國公主盯著桌案上的水漬,搖頭喊道:「不可以!誰也不能帶人走!」
鳳淇只是挑起嘴角一笑,輕輕招了招手,凝芳趕緊讓外面的內侍進來,內侍進來要抓楊宏安,楊宏安膽子本身就小,此時眼睛一翻竟然暈了過去。
武琸宸本身已經要就寢了,但是有些難以入眠,他以前只以為淇妃溫柔婉約,有一些膽小怯懦,尤其是那種怯生生的眼神,只要用這種眼神望著自己,心裡就有些發癢,真是就像望到了心坎兒里一樣。
但是從今天的小宴上,武琸宸又對鳳淇有了不少新的改觀,淇妃不只是溫柔婉約,而且通透聰慧,金山銀山武琸宸要多少有多少,只是沒有人能給他一個國泰民安風調雨順,鳳淇送的壽禮是真真兒的合了武琸宸的心思了。
武琸宸忽然有些後悔,真是後悔今兒個怎麼突然君子了一番,竟然讓淇妃自己去安寢歇息,應該招來侍寢才是。
正在輾轉反側之時,就聽見有些輕微的跫音,跫音非常踟躕,猶猶豫豫要進來不進來,在外面兒磨蹭來磨蹭去,武琸宸是個練家子,耳聰目明,聽著這個跫音就知道是武湛,而對方還在外面磨嘰,磨嘰的武琸宸一陣心煩。
武琸宸翻身起來,朗聲說道:「還不快滾進來。」
武湛在外面一激靈,連滾帶爬的就跑了進來,跪下來行禮,說道:「王上,椒湘宮亂了,喻國公主和淇妃娘娘好像要……要打起來了。」
「什麼?」
武琸宸一聽,饒是見多識廣,也沒見過後宮「明刀明搶」打架撒潑的,一想也知道鳳淇那種秉性怎麼可能撒潑,準是那個喻國公主做的好事。
武湛低著頭回話說道:「回王上,老奴也只是了解了一二,好像是淇妃娘娘丟了鐲子,是喻國公主的內侍偷走了,淇妃娘娘想要讓人搜那個內侍,若是冤枉了內侍就給公主賠罪,可是喻國公主不準,然後就發生了一些……小口角,然後就……有點亂。」
「口角?」武琸宸冷笑了一聲,說道:「淇妃連話都不能說,怎麼和喻國公主吵?哼,好一個喻王啊,把一個翁主封了公主送過來搪塞孤,現在還給孤惹出這麼一樁事兒來。」
武湛連連稱是,然後說道:「王上……這,這要怎麼辦?」
武琸宸站起身來,說道:「怎麼辦?更衣,去椒湘宮。」
「是。」
武湛趕緊上前來,給武琸宸更衣穿戴,急匆匆備了御輦,請武琸宸上御輦,往椒湘宮去了。
武琸宸剛到了椒湘宮的殿門口,就聽到了喻國公主尖利的喊聲,武湛嚇得一哆嗦,趕緊喊道:「王上駕到,淇妃、喻國公主接駕……」
只是武湛的聲音卻被喻國公主的喊聲給掩埋了,裡面竟是沒有聽見動靜兒。
武湛偷偷看了一眼武琸宸,武琸宸黑著臉,也不讓武湛喊了,自己跨步進了大殿。
喻國公主穿著裡衣,頭髮散亂,臉上通紅,大叫大嚷著,嘴裡儘是「賤蹄子」「啞巴」「賤婢」這類的詞。
武琸宸不知道她有一半在罵凝芳,還以為全都是在罵鳳淇的,當下就惱火了,大步走上前去,沉聲喝道:「王宮之中誰准你大喊大叫,沒規沒據的?」
喻國公主一見面前的人竟是武琸宸,腦子裡一下像是充血了一樣,身子晃了晃,旁邊的侍女趕緊扶住她,本身已經被嚇得快哭了,此時喊著哭腔說道:「公主,公主您怎麼了?」
喻國公主順勢就要倒,擺出一副羸弱的姿態,用手扶著額頭說道:「我……我頭好暈。」
楊宏安本身已經醒了,突然見到武琸宸,整個人如墜冰窟,心裡一片死灰,大好前程都將毀於一旦了。
鳳淇則是擺出一副受了委屈,卻隱忍的樣子,這個時候不裝出一副善解人意,息事寧人的姿態,怎麼對得起喻國公主撒潑的「配合」呢?
眾人都齊刷刷的跪下來請安,武琸宸低頭掃了一眼眾人,說道:「這是怎麼回事?」
眾人都是大氣兒也不敢喘,惴惴不安的垂頭跪著,武琸宸的目光掃在鳳淇身上,那人身子單薄,怯生生的跪著,與喻國公主一對比,讓人突然生出一股憐惜之意。
武琸宸伸手扶起鳳淇,輕輕撫了撫她的頸背,似乎是在給鳳淇壓驚。
武湛是個會看眼色的人,立刻就上前說道:「王上好像是那個內侍。」
楊宏安被點了名,嚇得渾身打顫,頭幾乎碰著地,一點兒也不敢抬起來,生怕武琸宸把自己給認出來。
武琸宸順著武湛指的看過去,說道:「這麼點兒的小事也需要弄得驚天動地的,孤在這裡看著,若是這個內侍沒有偷東西,淇妃就賠個不是,若是偷了,想必喻國公主也沒什麼話好說的……武湛。」
楊宏安牙齒「咯咯」打顫,若不是雙手撐著地,此時已經倒了。
喻國公主則是臉色一片蒼白,這回真是頭暈,被侍女架著才勉強站住。
武湛聽武王叫自己的名字,連忙走到楊宏安身邊兒,楊宏安顫抖著,畢竟他心裡有鬼,不得傳召私入後宮的罪名已經夠大的了,若是再被查出來斯通公主禍亂宮闈,有一百個腦袋也不敢砍的,終於一翻白眼又暈了過去。
就算是暈了,武湛也得去搜身,讓旁邊的內侍幫忙把人架起來,楊宏安的頭一被抬起來,武琸宸立時就皺了眉頭,雖然楊宏安沒什麼才識,但是武琸宸想來過目不忘,何況楊宏安是喻國的使臣,也見過了不少面。
武湛剛一搜身,立時就知道不對勁兒了,乾咽了一口唾沫,朝著武琸宸說道:「王……王上,這不是內監……」
武琸宸冷笑了一聲,走上前去,看了一眼翻著白眼昏過去的楊宏安,又冷笑得看著一臉蒼白的喻國公主,說道:「當然不是內監,想必喻國公主更知道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