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竹馬

鳳淇有些發僵，但是更不能動晃，只能硬著頭皮裝睡。

武琸宸感覺到了她的僵硬，低笑了一聲，也沒有再為難她，閉上了眼睛，過了很長時間之後，呼吸漸漸均勻綿長起來。

鳳淇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雖然後背攬著自己的人是武琸宸，但是仍然覺得有些彆扭，望著床頂好一會兒，才覺得眼皮發重。

因為第二日不是逢五的早朝，武琸宸不需要早起，武湛心裡揣度著，王上特意從姜妃那裡回來，說明是愛見淇妃娘娘的，就更不該去打擾二人。

鳳淇很早就醒了，只不過武琸宸一直沒醒，自己又被他圈在懷裡，因為身量的緣故，鳳淇就好似依偎在對方懷裡一樣。

鳳淇醒了無事可做，全身又都僵硬，瞥見武琸宸的睡顏，眉頭微微皺著，似乎有些嚴肅。

其實鳳淇不難想到武琸宸為何會突然折返回尚武殿，難道武王開始對淇妃上心了么？這自然是不可能的，沒人比她更了解武琸宸了。

上輩子鳳淇在到底立不立姜妃為後的事情上考慮了很久，思忖了很多，最終因為一心撲在姜妃身上，所以不顧武國老臣的反對，立了姜妃為武后。

鳳淇知道，武琸宸是猶豫的，他是一個帝王，不能因為兒女之情誤了國事，立不立其實都在一念之間，這輩子有了自己來幫助武琸宸，鳳淇想著，她就不信姜妃還能繼續猖狂。

武琸宸很快也醒了，武湛進來侍候，笑道：「王上，歇息的可還好么？」

武琸宸意義不明的笑了一下，說道：「有淇妃侍候著，豈有不好的道理？」

武湛也是明白人，立刻笑眯眯的巴結了鳳淇兩句，武王這句話就是說給後宮其他妃嬪聽得，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後宮，連其旁的國家都聽說了，淇妃受寵鳳家似乎又要得勢了。

鳳淇自然不能說話，只是偽裝成羞赧的樣子，怯生生的笑了笑。

武琸宸穿戴整齊，外面有侍者過來請武琸宸梳洗，這個空當凝芳也給鳳淇穿戴整齊。

兩個人都熟悉罷了，武湛笑道：「王上，早膳已經好了，要傳么？」

「傳。」

武湛連應了，就出去準備，不過很快又回來，表情也沒有方才的笑意，正經兒的說道：「王上，敬賢侯昨日回京了，此時已經在宮門候著了。」

武琸宸和鳳淇聽見「敬賢侯」這三個字，同時抬起眼來看向武湛。

武湛有一時間冷汗直流，武琸宸一雙劍眉星目，微微眯了眯，裡面透露出來複雜捉摸不定的神態，這個武湛是明白的，因為當年敬賢侯才是順理成章的嫡子，只不過做了立志改革的犧牲品，武琸宸因此奪嫡而上，成功變成了武王。

武琸宸念在敬賢侯是自己的同胞弟弟的份上，並沒有處置這個人，只是封了一個挂名侯爵，給了一塊偏遠的封底，讓他去封底上任了。

所以武湛明白，武王對這個曾經和他奪嫡的敬賢侯，多少有些不放心的。

讓武湛冷汗直流的是淇妃娘娘的表情，雖然是不一樣的外貌，但是淇妃娘娘的表情一霎那間和武王的神態幾乎一模一樣，卻又很不一樣，讓武湛捉摸不定。

鳳淇一雙吊梢的鳳眼微微眯了一下，其中的複雜比武琸宸的更甚，畢竟鳳淇經歷了后五年，和姜妃聯手算計自己的，也有敬賢侯武培德一份在內。

武培德常年不在京城，表現的非常本分，吟詩作對流連花叢，一副與世無爭的閑人之姿，鳳淇甚至不知道他們兩個人是何時通上的氣。

鳳淇想起父王的教導，切不可兄弟相殘，手足骨肉，唯天可殺之，鳳淇不禁有些自嘲，什麼天可殺之，就是因為這一點點兒的婦人之仁，最終釀成了武國覆滅的大禍！

武琸宸說道：「既然敬賢侯已經到了，孤沒有讓他等的道理。」

說著轉頭對鳳淇說道：「那孤王改日再和愛妃一起用膳……武湛，從淇妃回去。」

武湛連忙應聲，鳳淇也沒有要留下來的意思，很善解人意的微笑著行禮，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武湛引著鳳淇往外走，笑道：「淇妃娘娘，您小心台階了，早膳已經好了，老奴給淇妃娘娘送到淇湘殿里去……」

正說話間，迎面來了一個身穿寶藍勁腰錦服，肩上披著一個皂色披風的男子。

男子十分年輕，身量頗高，生的英武不凡，乍一看與武琸宸有幾分相似，卻不像武琸宸的硬朗，英氣間幾分柔和，瞧起來比武琸宸好親近一些。

鳳淇目光頓了一下，很自然的挪開，這個人她怎麼會不識得，自然就是上輩子的好弟弟，敬賢侯武培德了。

武培德看到了鳳淇，展開一個笑容，上前來說道：「這可是淇妃娘娘？太久沒見過，已經不敢認了。」

鳳淇被宮人簇擁著，正準備上步輦回去，旁邊還跟著武湛，目光很冷淡的看著他，並沒有太多的情緒。

鳳家在先王在世的時候，家族鼎盛，鳳家的少爺曾經跟著武培德做伴讀，鳳淇雖然是個啞巴，但也是千金小姐，和武培德也認識，硬要說還是青梅竹馬。

因為鳳淇是啞巴，武湛趕緊笑道：「敬賢侯！老奴給敬賢侯請安了……這位正是淇妃娘娘，正要回淇湘殿去呢，敬賢侯要見聖上？老奴就不耽誤侯爺時間了。」

武培德的目光帶著笑意，因為經常吟詩作對，不怎麼動刀動槍，目光中夾雜著幾分風流之氣，盯著鳳淇上下打量，笑道：「淇妃娘娘怕是都不記得我了。」

鳳淇不想和他多糾纏，朝武培德笑了一下，就登上步輦回去了。

進了淇湘殿，凝芳把早膳布上，遣了其他宮人出去，這才一邊侍候著鳳淇用早膳，一邊說道：「這回千秋節可真是不一般，連敬賢侯都從封地回來賀壽了。娘娘，您說該準備什麼賀禮，王上才會歡心呢？」

鳳淇許久未開口，也算是憋得慌，說道：「賀禮我心裡已經有計較了，一會兒你去準備。」

「還是娘娘有轍！」

凝芳對鳳淇吩咐的事情都深信不疑，在明鐺這件事上，凝芳可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的。

用過了膳，淇湘殿就來了客人。

平日里後宮就算有走動，也是姜妃請幾個嬪過來嘮嘮嗑，因為大家都知道武王寵愛姜妃，所以多半不會推拒，都恨不得使勁兒巴結姜妃。

可以肯定一點就是，絕對沒有人來淇湘殿走動，就連住在旁邊兒的妃嬪們也不會過來。

瑢妃被宮女簇擁著走進來，伸手指了一下，身後的宮女就把捧盒放在了桌上，瑢妃笑道：「淇妃妹妹，我來看你來了。」

一邊兒說著，一邊兒很自來熟的坐了下來，笑的陰陽怪氣，開始毫不客氣的上下打量起鳳淇來。

武琸宸的後宮里還沒有往後，只有三個妃，其他都是嬪和世婦，三個妃子里，瑢妃一直覺得淇妃根本就是靠鳳家的背景才支撐到現在的，所以根本不值一提。

如今雖然武王寵幸了她一次，但是瑢妃也不放在眼裡，還能因為一次寵幸就上了天不成？

瑢妃用手帕捂著嘴，咯咯笑道：「哎呦就是不一般吶！沾了王上的雨露，淇妃妹妹整個人看起來都水靈靈的，可比往日好看，往日里……往日里啊，乾癟乾癟的，不怎麼滋潤。」

瑢妃說話帶著刺兒，一股酸味，太明顯不過了，她說著，心裡欺負鳳淇是個啞巴，就算生氣也不能回嘴，又撥弄著自己的髮髻上的釵子。

繼續笑道：「淇妃妹妹，你看吶，這釵子是上次王上招幸的時候，賞賜給姐姐我的，說是下次招幸啊，還讓我戴著，王上說了，瑢妃戴著就有那股味道，愛見著呢！妹妹昨日也被招幸了，可收到什麼賞賜沒有，快拿來叫姐姐開開眼，一定比釵子也貴重的多，對不對呀？」

瑢妃其實早就打聽好了，武王什麼也沒上次，因著這樣她才如此的有恃無恐，分明是來羞辱鳳淇的。

其實瑢妃就心裡不痛快，姜妃壞了龍種，瑢妃覺得地位不保，武后肯定是要從三個妃子裡面選出來的，鳳淇壓根不是威脅，那唯一的威脅就是姜妃，姜妃如今懷了龍種，萬一生的是男孩，那王后的位置就再無他選了。

瑢妃又不敢和姜妃撒野，才跑來淇湘殿想要出出氣。

只不過她不知道，此時的鳳淇已經換了瓤子，雖然還是這副柔和溫潤的軀殼，可瓤子再也不是那個任人欺辱的秉性了。

鳳淇怎麼能不明白瑢妃就是想捏軟的這個道理，心裡冷笑，面上卻露出一副尷尬、為難、委屈的樣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