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有時候,人生最重要的不是你付出了什麼,而是你選擇了什麼——
午夜時分,在萬家燈火熄滅,普通人早已進入夢鄉的時候,a市內的各家娛樂城卻依然燈火通明,喧囂熱鬧,各種三教九流的人在這裡剛剛開始了他們的夜生活。
「富豪」娛樂城內同樣如此,這家中高檔的夜總會門口停滿了車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公關小姐站在門口搔首弄姿地招呼著客人,而此時,店裡的包廂幾乎都已經滿座,不少客人都只能掃興而歸。
「寧老闆,你怎麼不喝了啊,我不管,你喝了小如的酒,也得把我這杯喝了。」
三樓的一家中等包廂內,一名衣著暴露的女子正在不停地給身旁的男子勸酒。那男人看上去三十齣頭,身材臃腫,肥胖的肚子都快把襯衣給撐破了,此刻他原本白皙的皮膚被酒精染得通紅,眼神迷離地一手摟著左邊的小如,一手接過了右邊夢夢遞過來的酒杯。
「好好,我的心肝,你的酒我必須得喝,俗話說的好,雨露均沾、雨露均沾……哈哈哈。」
他接過酒杯爽氣地一飲而盡,然後在夢夢塗滿了胭脂的臉頰上重重地親了一口,又把一旁的小如也摟緊,把兩人的腦袋湊到一起壓低了聲音說:「晚上,哥哥也得雨露均沾……」
「哎呀,你真壞~」
「寧老闆,羞死人家了~」
兩人慾迎還拒,嬌嗔地埋怨著男子的下流,卻一個勁地把衣著暴露的豐腴身體往他身上擠,那被稱為寧老闆的男子幾乎要被露在外面的白花花的半個酥胸激得當場就要提槍上陣。
假意也好真情也好,他們來這裡買醉的,圖的不就是這一張張至少看上去嬌嫩的臉蛋和短暫的放縱么?寧凱被兩人言不由衷的嬌羞逗得哈哈大笑:「哈哈,寶貝們,哥酒喝多了,去放個水先,你們先伺候伺候陳老闆,一會回來疼你們啊,乖。」
小如和夢夢依依不捨地放開了金主,卻在他離開后與其他兩名小姐一起挨上了陳老闆的身,嘴裡說著不知重複了多少遍的嬌俏軟語。
寧凱剛一起身,還覺得有些暈,兩腿也走不穩當,搖搖晃晃地朝廁所挪去。
一路上傳來了別的包廂發出的如同鬼哭狼嚎般的歌聲,酒精上頭的他更覺得頭疼了——
這「富豪」的檔次就是不夠,看這隔音做的,跟「九華」就是沒法比,想起當年自己在「九華」的夜夜笙歌,寧凱的頭更疼了。
好不容易才進了洗手間,他迅速地把憋了許久的存貨給卸了,然後在洗手池那雙手捧起了一些清水給自己拍了拍臉,清涼的觸感頓時驅散了不少酒意。
他抬頭看著鏡子里的臉,恍惚覺得有些不認識了,這是自己么?
鏡子里的男子臉色潮紅,帶著被酒色蠶食的疲憊,原本清澈有神的雙眼此刻渾濁不堪,布滿了血絲。他再低頭往下看,他的視線幾乎是被肚子完全擋住了,看不到最下面的自己的腳。
沒幾年時間,當年那個精氣神十足的小夥子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看到現在的他,誰會想到他才不到三十歲?
寧凱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居然還能聽見「咚咚」的水聲。他嘆了口氣,比起身材,他的健康更成問題,夜夜狂歡已經掏空了他的身體,醫生說他已經有了脂肪肝,腎臟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可是這些都算什麼?他晃了晃腦袋,銀行時不時的催款才是讓他最頭疼的,要是擱前幾年,「富豪」這種檔次的夜總會他連大門都不屑跨進來。
這8年的日子就好像是一個夢,夢裡酒池肉林,黃金遍地,他在美妙的夢境里縱情享樂,忘卻了所有煩惱。只會在像這樣偶爾的時候,會想起現實的殘酷。
突然,鏡子中出現了另一個人的臉,長長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下巴上鬍渣已經長成了青青的一片,猛然出現的頹廢潦倒的樣子嚇了寧凱一跳。
「誰?」
寧凱被突然出現的人臉嚇了一跳,趕緊轉過身去,這時他才看清了對方的臉——
「輝子?你是輝子?」
「是、是我……」
對方的聲音低沉沙啞,在這隻有他們兩人的洗手間里,顯得有些陰沉。寧凱看他臉色發青,眼裡都是紅血絲,精神看上去也不太好的樣子,就警惕地退後了兩步,卻撞到了身後的洗手池上。
「你來這幹嘛?」
李景輝是他以前的好友,自從他發達以後,就跟這幫人都斷了聯繫。前陣子突然找到了他說要借錢,自從他有了錢,找他借錢的人多了去了,都被他一一謝絕,何況是多年沒見的李景輝?況且最近自己確實捉襟見肘,還天天被銀行催著要賬。
「你問我來這幹嘛,我倒想問問你,你在這幹嘛???」
寧凱讓問得一頭霧水,怎麼對方反而問起他來了,而且李景輝神情激動,沒等他回答就接著大聲說:「寧凱!你他媽不是說自己沒錢嗎,不是說自己還欠著銀行錢嗎,那你怎麼還能來這種地方消費!!!!!」
寧凱這時候才想起了自己當時推脫的借口,其實那也是他的實話,不過對比現下的情況,聽上去就不怎麼真了,但沒等他開口,李景輝就大喊起來——
「我女兒死了!!!死了!!!!你知道嗎,就因為沒錢治病,你個畜生有錢來這裡玩小姐卻不肯拿錢給我女兒救命!!!我老婆也跑了,工作也沒了,我一無所有了!!!你知道嗎??」
死了?寧凱大吃一驚,他知道李景輝有個6歲多的女兒,他來找自己借錢的時候就說是的了先天性心臟病,需要錢動手術來著。可是當時自己正被銀行的人催債催得煩,也沒聽進去多少就把人哄了出去,如今那個女孩竟然是……死了?
「我……」寧凱終於意識要必須為自己辯解點什麼了,對方給他扣的帽子太大了,但剛說了一個字,話音就戛然而止,胸口傳來了一陣劇痛,痛得他有一陣短暫的失神。
他低下頭,看見了那把插在自己胸口的刀,刀身已經完全沒入了他的心臟,只剩下黑色的刀柄露在外面。
「你……」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瞪大了眼睛、神情癲狂的李景輝。
「哈哈哈哈!!你去死吧,你殺了我女兒,我就讓你給她陪葬!!也讓你嘗嘗心臟疼痛的滋味!!寧凱,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畜生!!」
意識漸漸模糊起來,他的身體支撐不住地沿著洗手池的牆邊滑到了地上,他的眼前模糊起來,甚至是近在咫尺的李景輝也看不太真切了,只有對方瘋狂的笑聲不停地傳入了耳中。
「救、救救、救救我……」
他伸出手抓住了李景輝的褲腳,卻被對方一腳踢開。
「茜茜,爸爸給你報仇了,你看見了沒?」
李景輝又哭又笑,生活的艱辛早就將他折磨得疲憊不堪,女兒的離世切斷了他腦中最後的那根弦,讓他早已精神失常。
心口流出的血染紅了潔白的大理石地面,看著一地的猩紅,意識漸漸離寧凱遠去,他想起了八年前的自己和意外得來的財富,在他即將墮入無盡黑暗的前一秒,他的腦子只有一個想法——
善惡到頭終有報,拿別人的性命得來的東西,終究是要用自己的命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