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變裝、理髮、信箱與線索上
從照相館出來,男人沿著街道緩慢向前走去,他的手時不時抬起來在頭髮之間抓撓,沒過多久,就有一小片灰黑色的東西從頭頂上掉了下來,緊接著又是第二片,比頭皮屑大的多,像是剝落的指甲,但男人對此根本沒有反應。
他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一眼,還在繼續往前走,身邊行人匆匆而過,有幾個注意到了他,露出嫌惡的表情。
正如同我們的猜測一樣,隨著男人抓撓頭皮次數的增多,『奇迹』發生了,他的整張『頭皮』連帶著頭髮向一邊歪斜過去,髮絲之間露出的指甲也變得乾淨通透,耳後甚至還露出了白色的綁帶。
如此明顯的變裝讓人以為他很快就會改頭換面,可是不然,男人還在持續抓撓頭皮,那頂歪斜的假髮不停在頭頂上挪動,很長時間都沒有被扯下來。
所以行人的好奇也就變成了空穴來風的猜測,持續有人向他行注目禮,直到他走進一家理髮店為止。
理髮店的門扉並不是常見的那種玻璃門,關上后看不到裡面的情景,大概十來分鐘后,又有一個染著粉色頭髮的女人走了進去,從打開的門縫間,可以看到剛才那個男人擦著頭髮坐到了理髮師前面的椅子上,側臉與吳筱睦很像。
——
剪刀『咔嚓、咔嚓』的聲音持續響著,不停有細微的觸感從脖子後面掠過,涼颼颼的,好似某些危險的事情即將要發生。
男人閉上眼睛,把腦袋放空,微微抬起臉頰,不經意間,一縷潮濕的頭髮從後面甩過來,觸到他的鼻尖,痒痒的感覺滲入心底,讓他顫慄了一下。
右手摸向褲子口袋邊緣,用食指在上面反覆摩擦,那裡毛毛糙糙的,不斷有脫開的線頭勾住手指。
每次碰到線頭,男人的手指就勾起來,狠狠將線扯掉,反覆幾次后,褲子口袋上的布就被撕裂了。
身後人好心提醒他:「先生,不要這麼扯,褲子很容易壞,我待會兒幫你把線頭剪掉吧。」
「……不用了。」
男人回答的聲音壓抑而又模糊,似乎是刻意憋在喉嚨口,後面人沒有因此提出質疑,也沒有再詢問,空間里又只剩下剪刀的咔嚓聲。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男人都開始打瞌睡了,才有一個清亮的聲音重新響起:
「喂!你還真是悠閑啊!家裡的事情不去處理一下嗎?」
這個聲音仿若魔咒,一下把男人從夢中驚醒,瞪大眼睛想要回頭,卻猛然之間扯住了頭髮,痛得差點沒驚呼出聲,雙手條件反射向後腦勺捂去。
此刻,男人的腦袋還沒轉過彎來,驚恐的視線卻已經看清了周圍景物,他面前沒有鏡子,沒有小巧的、掛靠在牆上的工具架,也沒有……隨處可見的髮型廣告貼。
『我在哪裡?我究竟在哪裡?!』
猶如肆意生長的野草一般,恐懼開始快速蔓延,身體卻相反越來越僵硬,當捂在後腦勺上的手被抓住的時候,男人再也控制不住,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慶幸的是,他的手腳沒有被綁住,還能自由行動……
——
案發當天夜晚,7:26。
吳筱睦獨自一人走在昏暗的街道上,他精疲力竭,整個人像被抽幹了力氣一樣軟綿綿的,褲腿邊緣被撕開了好幾處口子,拖沓在腳背上。
他已經找了吳筱柚三個多小時,可還是一無所獲,現在,正準備再次前往妹妹的出租屋去看看。
手機還捏在他的手裡,從下午3:30到將近晚上5點,吳筱柚打了他二十幾通電話,每通電話的維持時間都很短,像是剛接通就掛掉了,也沒有語音信箱留言和簡訊。
吳筱睦回撥的電話她也一個都沒有接,這令當事人異常焦急,不僅僅是因為妹妹失聯,還有其他的理由,相關於老婆周馨。
想起周馨,吳筱睦周身的頹廢感更加濃重了,頭也埋得更低,今天不知道為什麼?看似一切都在計劃中,卻事事都不那麼順利。
吳筱睦不明白到底哪裡出錯了?他怪來怪去,最終還是怪自己白天的時候太過於莽撞,去惹到警察,要不在警察局耽擱那一個多小時,也許事情就會截然不同。
「也許吧……」
沉悶的聲音從他口中溢出,身體終於還是堅持不住,疲累地坐到了路邊長椅上,稍事休息。
路燈光暈遮住了吳筱睦的表情,令旁人無從猜測他在想什麼,幾分鐘之後,一輛救護車從他面前呼嘯而過,他瞬間直起了腰背,把經過身邊的行人嚇了一跳。
忽略掉叨叨咕咕的陌生人,吳筱睦看向救護車過來的方向,瞳孔中瀰漫上恐懼,但沒有驚慌,他搓了搓手,猛地提起一口氣,站起來向前衝去,腳步踉蹌,好似有惡魔正在後面追趕他……
——
吳筱睦終於再次出現,可吳筱柚卻平白無故失蹤了,究竟是怎麼回事?兩兄妹下午到傍晚都幹了些什麼?是什麼讓吳筱睦如此驚慌和恐懼?還有,他為何想到老婆周馨的時候只是頹廢,卻沒有半點擔憂?
我只能說,這些問題的答案來自於夏薇周邊,大家想想夏薇上公交車前後接觸過幾個人?那時我已經有過暗示,但這暗示極不明顯,也不可能立刻同疑問聯繫起來。
可暗示就是關鍵,抓住它不要放手,也不要忘記,線索會一點一點靠攏過去的,直到你可以把它們連接起來。
——
視線回歸案發幾天以後,吳筱柚工作地點附近的玩偶店。
柏錦跟著錢老闆已經走到玩偶店門前,錢老闆正準備推門,柏錦卻制止了他,指著旁邊白色的信箱問:
「這個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可以打開嗎?」
「那是個假的裝飾品,根本打不開的。」錢老闆停下動作回應說。
可柏錦不信,還是伸手過去試了試,果然,信箱一側的口子是封死的。
錢老闆抿了一下胖嘟嘟的嘴唇,表示無奈。
柏錦並不在意他的反應,只是一直盯著白色信箱,這令錢老闆也開始疑惑,他轉身走近柏錦,看向對方的手部動作。
信箱頭部與杆子的連接不是很牢固,柏錦稍一用力,就把它反了個方向,然後屈起指關節在後蓋處敲了幾下,發出『嘭、嘭』的聲音。
「怎麼會是這種聲音?」錢老闆問:「這信箱應該是實心的。」
「我不知道,可能裡面被人掏空了,要想辦法弄開來看看。」柏錦說著,環顧四周想找合適的工具。
「我店裡有螺絲刀,我去拿來。」錢老闆立刻提議。
可柏錦卻覺得沒必要,他伸手制止了錢老闆,而後雙手抓住信箱,猛地一用力,居然把信箱頭從杆子上拔了下來。
信箱底部出現一個圓形缺口,幾件比鑰匙大不了多少的小東西從裡面滾落出來,掉在柏錦與錢老闆的腳邊。
兩個人即刻彎腰去查看,此時周邊空無一人,沒人注意到他們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