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一樁『巧合』下

偷偷摸摸相聚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天即將亮起之前，男人溜出了地下室，他手腳麻利拿出一樣黑色的東西戴在頭上，然後將外套脫下，反過來重新穿好，才來到戶外。

戶外的空氣此時有一種薄涼之意，與白天喧囂時完全不同，男人仰起頭深吸一口新鮮空氣，才繼續邁開步伐，在晨曦還未亮起的街道上匆匆前行，背影夾在圍牆與樹木之間，顯得單薄而又落寞。

地下室里的人一直在傾聽著他的腳步聲，直到完全消失才行動起來，他回進車庫，鎖上門將渾身上下的臟衣服全部脫下來，塞進事先準備好的雙肩背包里，然後打開壁櫃拿出濕巾紙，開始擦拭身體。

從臉到脖子，再到身上的每一個部位他都不放過，很快，地上就堆滿了擦過的廢紙。頭髮沒法擦，就用一根黑色頭繩綁起來，再戴上帽子。

等到一切準備就緒，地下室里的人看了一眼手錶，早晨5點（此刻是夏薇毒殺案案發第二天），他把所有垃圾全部整合起來，塞進一隻大號黑色垃圾袋中，扔到車庫門口。

再將裝衣服的雙肩包塞進撿來的蛇皮袋中，上面鋪上幾塊碎磚頭和亂七八糟的雜物，一起塞進不起眼的角落裡。這才帶上挎包和行李箱，走出了地下室。

此時還不到6:00，外面早起的人很少，地下室里的人與同伴一樣在樓房門口駐足，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后才邁開步伐。

但不同的是，他沒有偷偷摸摸，一路上走得很慢，甚至還與擦肩而過的人點頭示意，好似一個早起準備去趕火車的人。

——

夏薇毒殺案案發第二天傍晚，天還沒全黑。

肖鹿還坐在將門大道派出所的休息室里，有一個警員在陪著他，周馨剛剛來過，又被帶走了。

為了緩和他的情緒，警員不斷找話題跟他聊著，都是一些輕鬆的事情，與案子無關，肖鹿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倒也不怎麼緊張。

「哎！你來這裡多少年了？」警員問道，因為剛剛肖鹿說自己不是本地人，出生在農村。

「大概有五六年了吧，我是在這裡讀的大學，然後就不走了，可能是我喜歡上的這座城市吧。」

「你做什麼工作的。」

「不固定，幫人做做設計、跑跑單什麼的，晚上還在網路上做配音，不過掙的不多，剛夠自己開銷而已。」

「這些工作做好了可是很不錯的呢，我有個姐姐也是做設計的，你為什麼不朝這方面多發展一下呢？」警員喝了口水，隨口問著，眼梢撇了下門外，外面正有一男一女兩個人經過，男的是他的同事，女的很陌生，大概將近40歲，燙著一頭捲髮。

正當他在想著這個女人究竟是誰時，肖鹿插了一句：「她不是馨悠餐飲的老闆娘嗎？」

立刻，他們的話題就改變了，警員問：「你認識她。」

「不是，我每年中秋節和過年都會回家，她的餐館就開在火車站邊上，有次我去她那裡吃過飯，閑聊了幾句，就這麼記住了。」

「還記得是什麼時候嗎？」

「大概是去年中秋節的時候。警察先生，她不會也跟兇殺案有關吧？」

「不是。」

警員只是簡單回答的兩個字，便不再作聲，肖鹿也不好繼續問下去，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心裡越發期待能趕緊離開警局回家。

也許是看時間不早了，警員說：「周馨的事情一時半會兒還解決不了，要不你先跟我去食堂吃飯吧。」

「在這裡的食堂吃飯嗎？」肖鹿顯得很震驚，這可是破天荒頭一次，做夢都沒有想過。

警員對他的反應似乎見怪不怪，站起來把兩個人喝過的一次性杯子放到邊上，就走了出去，肖鹿不知道應不應該跟上他，兀自一個人站在那裡伸頭探腦。

外面傳來女人的聲音，好像是馨悠餐飲老闆娘的，出於好奇心，肖鹿輕手輕腳向門口走了幾步，朝外看去。

果然是魏悠然，這時，魏悠然也發現了他，中年女人稍稍思考一下，很快就想起來了，微笑著問他：「肖先生，對吧？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我是……」肖鹿不知道該怎麼說，因為連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來這裡到底算是一個什麼身份。

還是魏悠然替他解了圍，「我是來提供線索的，肖先生你也一樣嗎？」

「是的。」肖鹿趕緊回答，同時看了一眼站在魏悠然旁邊的警員，警員不置可否，算是默認了他的回答。

鬆了一口氣，肖鹿順勢走到門外，尋找剛才陪自己的那個警員，幸好人就在不遠處，沒有走掉。

魏悠然的樣子很開朗，她和肖鹿打了聲招呼后就準備走了，警局外面接她的人已經來了，就是那個老被她調侃的侄子柏錦。當然接送是免費勞動，魏悠然不會付錢。

看著中年女人向外走去，肖鹿努力控制著羨慕的表情，目光一直盯著魏悠然的背影，好像一個放學被老師留下來的孩子一樣，委屈中帶了點無奈。

可他沒想到的是，魏悠然出去還不到兩分鐘，就又返了回來，說是有東西忘在警局裡了，讓警員去幫她找找，警員自然不會拒絕，帶著魏悠然向里走去。

肖鹿木然看著這一切，突然他看到，警局進門的地方，不遠處靠著個小夥子，正在盯著自己。看見肖鹿回頭，小夥子拿出一張淡綠色的名片晃了晃，隨即又塞回口袋裡。

很快，魏悠然就被警員送了出來，和小夥子一起離開了，但肖鹿卻陷入了沉思，他不知道小夥子比名片給他看是什麼意思？想跟警員說卻又無從說起，只能一個人默默思考。

警員也沒看出異常，自顧自做完該做的事情后，過來拍了下肖鹿肩膀，示意他跟自己去吃飯，接下來他們還要做什麼，暫時先放一放，我們的視線跟上魏悠然和柏錦。

向肖鹿比名片的人就是柏錦，這小子的意思是，讓肖鹿打電話給他，但他用的方法實在……怎麼說呢？實在不怎麼讓人轉得過彎來。

直接點說就是，肖鹿去年不是在馨悠餐廳吃過飯嗎？那時柏錦也已經在了，魏悠然肯定給過肖鹿名片，在警局，柏錦不好直接把電話號碼或者名片塞給肖鹿，但他想通過自己的行為讓肖鹿想起來有那麼張名片，打電話到餐廳去。

不過這種事就算肖鹿轉過彎來，也不一定會照著柏錦的話去做，所以柏錦也只是試試而已。再說肖鹿是否與夏薇案有關，他也無從猜測。

魏悠然回去找東西是事實，這女人把自己的隨身鑰匙丟在警局裡了，不是柏錦指派的，再說柏錦也指派不動她。只是魏悠然回去，讓柏錦跟著踏進了警察局，無意中看到了肖鹿。

柏錦這個人，心思細膩、記憶力好，只要是他想了解的事情，細微末枝都不會放過。現在他一門心思都在夏薇毒殺案上面，所以自然不會忽略肖鹿。

說到這裡，要跟大家再次強調一下時間，柏錦出現在不同的地方，時間上是不衝突的，只是有些倒置。

柏錦去找錢老闆，跟蹤進入火車站的人影，都發生在案發幾天以後。而目前，我們描述的是案發第二天發生的事情。

也就是說，案發第二天柏錦就見到了肖鹿，之後他們是否聯繫過，還是個謎題，反正警察是肯定不知道的，要知道的話，警察早就去找柏錦調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