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慌亂的錢老闆上

同樣是案發第二天早晨，天還沒有亮起，錢老闆的餐館里就發生了異常。

此時周圍店鋪還沒有營業，在暮色逐漸褪去的晨靄中，突然一陣細微的撞擊聲打破了寂靜，像是有人正在推開玻璃門，不小心觸到了門前的風鈴。

緊接著，未被屋檐遮擋的地面上便出現了一個人影，他繞開草坪，匆匆而走，轉瞬便消失在了另一棟房屋的後面。

在他背後，玩偶店的褐色玻璃門敞開著，裡面一片漆黑，隱約間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蠕動，一股防腐劑的味道飄散出來，融入清晨的空氣之中。

差不多半個多小時之後，路口超市的服務員便開始清點貨架，準備交班。晚上沒什麼生意，他們除了睡覺之外，就是在聊天，根本不關注外面發生了什麼。

與此同時，錢老闆的餐飲店也有人來開門了，這是一個模樣憨厚的小夥子，略胖，皮膚偏黑，與錢老闆一樣理著平頂頭，大概是他的某個親戚，專門負責上早班的。

餐飲店早上的事情要比超市多得多，所以小夥子沒有半點停頓，進入店鋪立馬忙碌起來，可就在他打開燈準備去后廚拿餐具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錢老闆居然從冷盤間走了出來，手裡還拿著一張員工登記表，專門用來登記半成品食物存放時間的那種。

小夥子先是一愣，然後非常驚訝地問：「老闆，你昨天住在店裡沒走嗎？」

「沒有，我早上五點過來的。」錢老闆態度很冷靜，輕描淡寫說了一句，便自顧自往外走去，好似沒有看到對方驚訝的神情。

「可是我剛才進來的時候……」

「哦，門是我鎖住的，我以為你們不會這麼早過來，所以順手鎖了門。」

「是這樣嗎？」

明顯不相信的語氣，卻同樣沒有得到重視，小夥子無奈，只能繼續手邊的工作，把心中疑問忽略過去，反正老闆要怎麼做他一個當員工的也管不著。

走進一樓店堂，錢老闆給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角落裡開始在登記表上寫寫畫畫，不一會兒廚房裡又傳出了問話聲：

「老闆，冷盆間你盤點過了嗎？」

「盤點過了，時間表我也登記了，你去看看庫房吧，今天有沒有讓阿姨送新鮮的食材過來？」錢老闆大聲回應。

「還沒有，我現在就打電話。」

「不用了，我自己打就行。」

「好。」

接下來兩個人便各忙各的，再也沒有對話，餐館里一切如常，除了老闆莫名其妙早來之外，沒有任何異常之處。

不知不覺中天色已經大亮，街道上開始熙熙攘攘起來，錢老闆寫完最後一條記錄，看了眼手錶，7:49，他閑來無事，趴在桌上打起了瞌睡。

此時早班員工已經到齊，總共一男兩女三個服務員，兩個廚師，包括開店的小伙，都沒有去打擾老闆，大概平時沒客人的時候，錢老闆也經常喜歡打瞌睡。

玻璃門咣當咣當地開始搖晃，也不知道為什麼，總停不下來，攪擾到了錢老闆的好夢，他皺了皺眉，微微移動頭部，抬起眼皮，模糊的目光卻什麼都看不清楚。也許是太困了，錢老闆的頭很快又再次低垂下去，埋進臂彎之間。

可是下一秒，某個更細膩清脆的聲音便傳入耳中，如同驚雷，讓錢老闆惕然心驚，毫無預兆地從椅子上竄起來，瞪大眼睛看向聲音的來源。那一臉驚恐的模樣，把周圍服務員都嚇傻了。

「……老闆，你怎麼了？」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其中一個女服務員戰戰兢兢問了一句，沒有得到回應，她壯著膽子湊到老闆面前，抬起手晃了晃，以為老闆是睡糊塗了。

手很快被錢老闆不耐煩地打掉，他視線不斷在幾個服務員身上來回搜索，就像遇到無法解決的大事一樣，充滿了焦慮、彷徨，令人不解。

「老闆你怎麼了？」廚房裡的小夥子聽到動靜，也跑出來詢問道。

「……沒什麼，你們都去忙吧…喂！！你身上掛著什麼？解下來我看看！！」

無端地搜索了半天，錢老闆才慢慢鎮定下來，他沒有給出任何合理的解釋，就想打發員工們去幹活，卻無意中看到某個服務員掛在腰間的東西，立刻朝對方大聲喊道。

大家也是被他一驚一乍的行為態度弄得很煩躁，本來就不多的好心情蕩然無存，這些員工都不是長期工，所以再次回答的話語也就比較生硬了。

「老闆，大清早的，馬上就要來客人了，你到底在幹嘛？不會以為我們偷了店裡的東西吧？要這樣我以後就不上早班了，煩死了！」一邊抱怨著，被問的服務員一邊從腰間解下掛墜，走過去伸手遞給錢老闆。

那是一個漸變色毛絨球，底下還掛著個小鈴鐺，與佩戴它的女生一樣，很可愛。

「哦…鈴鐺啊……那，那是我聽錯了，抱歉…你去忙吧…」

「哈？！！」

「不是，我不是懷疑你們偷了店裡的東西，我只是睡迷糊了，聽到個奇怪的聲音，想找找是什麼。」

「……」

明顯，看到鈴鐺的錢老闆精神放鬆下來，他說的話莫名其妙，解釋也很勉強，不能令人信服，女服務員歪著頭看了他好久，才嘀嘀咕咕的往同事身邊走去，看得出來是真生氣了。

而錢老闆則一說完，就像逃跑似的轉身上了二樓，給自己泡茶去了。

此刻已經快要接近午飯時間，沒多久第一波客人便推開了餐廳的門，大家也把早上發生的事拋到了腦後。

——

整整一天，錢老闆都坐在餐館二樓喝茶，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人流沉思，像個透明人一樣。

鑒於早上發生的事，沒有服務員去管他，大家自顧自上班下班，反正老闆不幹活也影響不了正常工作。

晚高峰過後，錢老闆終於嘆出一口氣，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由於坐得時間太長，他肥胖的身軀根本直不起來，彎腰緩了好久才算邁出第一步。

窗外晨靄已經變成暮靄，灰沉沉的，如同人鬱悶的心情，錢老闆拿起洒水壺，開始給陽台上的盆栽綠植澆水，這時候他才感覺餓得慌，想起服務員一天都沒有給他送飯，不免有些火大。

『現在的員工真是越來越不像話，受一點點氣就要折騰老闆……算了，隨他們去吧……』

心裡抱怨著，錢老闆打開抽屜想找點吃的，結果卻摸到了一把軟乎乎的東西，掏出來湊近燈光一看，是一把白色羽毛，與玩偶店門口掛的風鈴上裝飾用的羽毛一模一樣。

剎那間，錢老闆肥胖的身軀顫抖起來，他努力剋制著自己，轉身把手裡的羽毛塞進了垃圾桶里，然後把整個抽屜都拉出來，也不管裡面還有什麼，一股腦全倒進了垃圾桶里。

緊接著，他捲起黑色垃圾袋，朝樓下走去，每走一步，他都要沉重的呼吸一次，彷彿有千斤重擔壓在背上一般。

樓下餐廳里空無一人，大概服務員都到廚房去吃飯了，沒有人看的錢老闆下來，他徑直走向門外，穿過馬路，將黑色垃圾袋扔進停在路邊的垃圾車中，然後靠在餐廳員工看不到的地方，開始撥打電話。

可以看到，他撥打電話的每一根手指都在顫抖，也許，這位看似熱心的錢老闆心中，真的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或許，他只是無意中發現了什麼不該發現的事情。

白色羽毛到底代表著什麼？錢老闆為何會如此害怕？問題的答案還是要去玩偶店尋找，風鈴和羽毛就掛在那裡，隨風而動，好似人飄忽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