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三隻眼
看完傳二,李清風臉色就有點難綳了。
鬆開手,黑書便直接消散,頓了幾秒又重新伸出,想要再確認一下。
字跡內容並沒有改變。
【福無雙至……】
李清風微微眯眼,快速平息掉那抹煩躁,扛著身體的不適把注意力集中,然後分析起來。
「按照字面意思來理解,這東西應該就是幽書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那麼所謂的幽冥索命和河伯走卒,就是兩件禍事。」
篤篤篤,篤篤篤!
略顯不耐煩的敲門聲在船艙內響起,同時也打斷了李清風的思緒。
李清風沒有遲疑,立刻回應道:
「誰啊?」
「六當家的,大當家讓我來看看你有沒有醒,醒了就趕緊起來,別浪費時間。」
聽這聲音,很像是記憶中的吳候,不過他說話的態度好像有些不太對勁,聽起來很不耐煩。
吳候應該很尊重原主才對,說話一直都是恭維居多。
就算以前都是表面工作,那吳候的表面工作也一直都是做足的。
現在這樣,和原主的記憶明顯發生了衝突。
「知道了,我這就出去。」
李清風沒有做什麼額外的準備,船艙里也沒什麼能拿做武器的東西。
總不能拿著那個生鏽折彎的魚叉頭出去,那樣太怪,又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
正準備開門,清脆的響聲讓李清風停住了腳步。
叮,叮叮!
還是那隻黑白小螃蟹又在敲擊瓶子。
李清風猶豫了一下,鬼使神差的返回到床頭櫃前,盯著兩個小瓶子。
他拿起了黑白小螃蟹的瓶子,找了一圈發現衣服沒有口袋,只能像電視劇里那樣放進懷裡。
「還沒好?時間不多了,你快點!」
這時候門口的吳候又催促了一番,語氣越發不耐。
「催你娘呢?叼東西犯相了是吧。」
李清風學著原主的幫會口氣罵咧兩句,然後又拿起那個小蛤蟆的瓶子和墨鏡。
「多一個不多。」
掂量一下瓶中蛤蟆,同樣塞進懷裡,將墨鏡掛在胸口,李清風徑直朝門口走去。
轟!
猛的踹開門,李清風面色陰霾的盯著吳候。
確實是記憶里那個矮小的馬仔,沒什麼變化。
吳候被李清風看著,表情麻木:
「既然出來了,就快點吧,時間不多了。」吳候說完就走。
不知怎地,看著他微微抖動的身體,李清風總感覺吳候身上有股難以形容的戾氣。
「猴子?什麼時間不多了?」李清風輕點一聲。
吳候驚厥般的猛然抬起頭,然後眼神茫然的看著李清風。
「額?六哥,咋了?」
他的表情木訥無措,好像對剛才的態度和語氣完全沒有記憶一樣。
李清風頓了兩秒,微微搖頭:
「沒什麼,走吧。」
「走?去哪?哦,去見大哥。」
李清風沒有多說什麼,傻子都能看出來吳候有問題了,但他難道就沒問題嗎……
他可是【域外天魔李清風】來著。
既然雙方都經不起推敲,艙室又沒有其他路,那就都別說話好了。
……
繼續跟著吳候繼續朝甲板上走去,船艙走道沒幾步路,月光照耀的甲板就在眼前。
越是靠近甲板,李清風越是覺得自己的鼻子有些難頂。
泥土的腥臭和霉味混合在一起,就像是屎味里摻雜了一些發酵的黃瓜,太上頭了。
月光照亮了潮濕的木梯。
吳候走到階梯中間的時候再次停了下來。
這次的停駐似乎給吳候的背影添加了幾分森然,又一次的氣質轉變也讓李清風眉頭緊鎖,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又怎麼了?」
「六哥,我突然想起來,你之前讓我提醒你一件事,很重要的事……」
映著慘白的月光,吳候的緩緩轉過頭,但他此時的樣子讓李清風瞳孔外圍如針狀一般散聚了一下。
左手手掌傳來一陣陣的刺痛感,好像在被火焰灼燒,又好像掌心裡長出了什麼東西。
此時的吳候張著嘴巴,說著拖音且漏風的話,他不是故意這麼做的,是因為他的嘴巴合不上。
他的臉上有一個明晃晃的圓洞,也是大概五六公分的樣子。
從鼻子的中部一直到整個上嘴,都被整齊的切掉。
不止舌頭斷了一截,甚至連堅硬的牙齒都被整齊切面,原本上顎的位置裸露出肉條,狀耷拉下來掛在下齒牙縫上。
這便是他說不清話的原因。
「他……是人是鬼?」李清風感到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都在顫抖。
四目相對,時間像被拉長了一般。
沒逃跑是因為左手的灼燒感讓他異常清醒,船艙內也是死路,往裡面跑沒有任何意義。
而且吳候臉上這個圓洞……那整齊的切口和他左手手掌一模一樣,兩者必然有所聯繫。
幽書!
袖子里攥緊的拳頭隱藏了情緒,李清風調整呼吸,臉上卻沒顯露出異樣,只是裝作好奇似的問道。
「提醒我重要的事情,什麼事?」
「置之死地而後生。」
李清風愣了一下,這句話他看電視的時候經常聽到,可提醒這個幹嘛的?
「什麼意思?」
吳候露出回憶的眼神,可過了一會後還是搖搖頭,樣子有些苦惱:
「對不住啊,六哥,我記不清了。」
一個臉上被剜個洞,不知死活的人在自己面前做出苦惱狀,實在有些驚悚。
李清風毫無頭緒,他也沒辦法判斷吳候到底是什麼情況,不過現在對方看上去沒有敵意,那他自然也要以穩妥為主:
「想不起來也沒關係,猴子,我們走吧。」
「好。」
結束對話,李清風立刻看向灼痛的左手,左手的洞孔已經消失,只是掌心留下了一條縫隙。
再抬頭看向吳候,他發現吳候臉上的洞孔也消失了,剛才的一切都如幻覺一般。
「錯覺?」李清風皺起眉頭,繼續跟著吳候踏上甲板。
這時迎面走來了另一位幫眾。
根據原主的記憶,這人應該是新加入幫會,順便兼職廚子的方四毛。
和李清風這種從小在沙河寨長大的人不同,方四毛、吳候這種后加入的幫眾,就算年齡比李清風大,地位也要低上許多。
所以他們一般都會叫李清風一聲「六當家」。
李清風這邊還沒出聲,方四毛就像是沒了神一樣,渾渾噩噩的撞到他身上:
「額?六,六當家?你醒了?你說過置之死地就能活,可他們一個活的都沒有,你騙人!你騙人……嗚嗚嗚。」說著,方四毛居然邊哭邊尿起來。
「……」李清風沉默著,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個方四毛說的話,和之前吳候的提醒似乎有些關係。
置之死地就能活,是原主說的?
「哼,你們一個都別想活。」
見李清風不吭聲,方四毛也沒有繼續對話的意思,悶哼一聲,便離開了。
除了內容奇怪的話,李清風還感覺到一個略顯異常的點。
方四毛和吳候之間……好像完全沒有搭話的意思,不止是這樣,他們的目光甚至都沒有交匯過。
方四毛就沒看過吳候一眼,好像吳候是不存在的一樣,吳候也是一樣的反應。
「他們倆關係不錯,這不正常。」
在方四毛走後,李清風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皮頓時止不住的上揚,在他那條發黃圍裙下面,右大腿根部,居然也有著一個圓形的洞。
同樣的切口,同樣的大小。
齊齊切斷的白色腿骨擠在肉芽里十分明顯,不過沒有血跡留下。
李清風扭頭看向吳候,可之前一直待在那裡的吳候此時已經消失不見,再回頭尋找方四毛,剛走沒多遠的方四毛也沒了。
「問題好像嚴重了。」
李清風深吸一口氣,握緊左手以便於撫平灼燒感,他思索著方四毛和吳候的話。
什麼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想不出,根本想不出!
「算了。」
放棄思考,李清風沒有立刻去船頭找柯孟,而是站在甲板上環顧一下四周。
根據原主的記憶,他將目光停留在甲板左側。
那裡存放著沙河寨的武器,刀。
李清風徑直走過去,隨手拿起一把刀掂量了一下。
刀不是什麼寶刀,應該只是鐵匠鋪的普通貨色,上面甚至有些明顯的豁口,不過磨得很亮。
「這刀砍柴應該是沒問題的,就是不知道砍人怎麼樣。」
李清風想了想剛才的兩人,又默默補了一句。
「好吧,也不一定就是人。」
作為一個沙河幫小頭目,原主混江湖肯定是要有點功夫在身的,這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根本。
刀沒問題,可原主練的功夫他卻想不起來了。
而之前就一直有灼燒感的左手,此時更是多了幾分瘙癢,像是傷口癒合的那種癢。
李清風又一次伸出左手。
掌心縫隙猶如幕簾一樣展開,一枚漆黑中帶著無數白色環形針狀物的眼睛,出現在掌心。
三目相對。
李清風……看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