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黃泉陌路

出現這個想法的時候，李清風一時間有些凌亂。

如果黑書沒有欺騙他，傳三是事實記錄，那就意味著他確實已經死了。

而且延伸這個問題到傳一，傳二，他又有了新的理解。

傳一內容就是他穿越之前的過往，成長，發展的軌跡雖然只是寥寥幾筆，卻十分清晰。

可傳二呢？

如果傳二是已經發生的事情，也就是說，他穿越之後就已經遭遇了幽冥索命，河伯走卒，禍不單行，然後死了。

傳一是他前世的記憶，傳三是他醒來的記憶，這些都很清晰。

而傳二所記錄的信息，幽冥索命，河伯走卒，那副墨鏡，還有那兩個裝著蛤蟆和螃蟹的小瓶子，他都沒有印象。

可以說，有關於傳二的記憶……李清風完全沒有。

為什麼會這樣？他死了兩次？

「我到底死沒死？死人為什麼還能動？還有自己的意識？」

重新梳理傳三的內容，李清風發現其中一些內容和柯孟的黑書是有關聯的。

那就是黃泉。

【十年水匪，一朝禍事，黃泉陌路，始於清風。】

【清風已死，又見幽冥，以匹夫之勇斬之，卻未知黃泉陌路。

黃泉於日月交替，大日未生之時開，生死兩茫，尚未知焉。——李清風傳三】

「黃泉陌路會在日月交替，太陽沒升起時出現。」

李清風眯起了眼，西斜的月亮還剩一半，天色也比之前更黑了一些。

日出之前最為黑暗。

眼下距離所謂日月交替的時間，恐怕是沒多久了。

李清風突然有些理解柯孟和其他兩人的戾氣和失態了。

他們想盡辦法都出不去這片迷霧，眼睜睜的看著同伴一個個死去。

黃泉陌路就在眼前，身體也發生了改變，最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等死的這段時間。

不過他和柯孟他們還是有些不同的，他的幽書很有活力，他本人也沒完全死。

李清風也大概猜到，一旦到了黃泉路上，他就真的要死了。

李清風靜靜的斜靠在船舵上，這個姿勢不是很舒服，船舵很杠肋骨，但這不舒服的狀態反而有利於思考。

「根據柯孟的書卷還有我傳二的內容來看。

現在還待在船上的我們，或許已經不再適合用人來形容，應該稱作幽冥更為合適。

有洞的人，都是幽冥。

幽冥趕赴黃泉，不可逆轉。

原主他們應該經歷了很多事情，也想了很多辦法，比如原主留下的話，置之死地而後生。

雖然沒有這段記憶，但從方四毛的話來看，應該有不止一個人照做了原主的提議。

而且原主還讓和自己關係最好的吳候，在他醒來時提醒他，說明這件事情應該很重要，他也預判到了。

等等，提醒？」

李清風思緒突然一頓，他意識到原主讓吳候提醒「置之死地而後生」這件事情，本身就很奇怪。

為什麼需要吳候去提醒？

除非他提前知道！原主知道自己會死？

「不對，死了就是死了，沒有這個道理的，除非……這並不是死亡，而是昏迷和失憶。」

李清風的眼神越發明亮，思索著其中的可能性。

但如果原主是昏迷失憶，那就意味著他本人是傳二的李清風。

難道他傳二就已經穿越，並且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

然後在知道自己即將昏迷失憶的情況下，把一些重要信息通過提醒和物品，傳遞下去。

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或許就是失憶昏迷前留下的答案。

「這些都只是我的猜想，是有可能正確，但也有可能只是我錯誤的臆想……」

想到這，李清風頓時又有些糾結起來。

從他剛才轉舵到此時，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

但這條船到現在都沒有撞岸、觸礁，或者遇到陸地的意思，船已經飄了太久。

沙河周圍是沒有湖的，這不可能是正常情況。

天邊的月亮大概還剩下四分之一，已經沒有之前那麼明亮，距離日月交替，也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已然不遠。

如果傳三內容屬實，黃泉將至，那他根本就沒有太多時間。

「不管怎麼說，至少不該繼續在這站著。」

有了想法之後，李清風立刻開始行動起來。

他圍著甲板環繞一圈，把船室什麼的都看了個遍，他腳步越來越快。

剛開始的時候還小心翼翼，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李清風發現甲板上逐漸浮現出一些黑色霧氣。

和左手瀰漫的一樣，但不受他的控制。

黑霧越來越多，逐漸將整個甲板都包裹起來，腳踩上去，就像是踏上了雲端，只不過是映月的黑色雲端。

看著不斷升騰的黑霧，李清風的心裡略微有些急躁了。

沒人，根本沒人，一個都沒有。

船確實不大，和記憶中的一樣。

可無論是剛才見過的吳候，方四毛，還是其他幾個一起出來的幫眾，都不復存在。

這條船上，只有他一人。

萬籟俱寂。

「呵……」

李清風苦笑了一聲，然後扶住船沿，朝著身下的河面看去。

有了掌中之腦，李清風的思維能力可以說是成倍的增強，他也不知道具體增強了多少，畢竟思考能力也沒辦法具體化。

可以確定的是，他其實從意識到傳二傳三內容的意義時，就已經想清楚了那句「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意思。

他們在河上，在正常的思維模式下。

落水而亡，水是充滿危險的。

與之對應，有船而生，船是他們賴以生存的環境。

之前柯孟也是想辦法破除迷霧，以船為載體離開。

其他幾人的想法李清風不清楚，想來也大差不差，因為正常人都會這麼想，包括他遺失掉的那段記憶，也會這麼想。

如果他真是失憶了一段，那以船求生應該已經嘗試過，至少那些死掉的人嘗試過。

所以方四毛才會那麼激動。

用排除法排除下來，似乎已經沒有更多的選項了。

李清風盯著平靜到沒有一絲波瀾的河面，內心裡依然十分抗拒。

哪怕他會游泳，也不會輕易嘗試游野泳，落水而亡這種事情，太常見了。

「呆在船上看似安全，卻永遠出不了迷霧，水是死地，向死才能生……」

他可以繼續呆在船上，而且呆在船上也不一定是等死，一直等著或許也能靠岸？

李清風剛冒出這個念頭，苟活的心思就像是野草一樣瘋長。

唯一能夠讓他清醒的，便是左手的灼燒感。

呼！~呼！~

「這是，風？」

不知不覺中，李清風感覺到了風。

他突然意識到船速正在急速加快，而且是越來越快，快到風吹到他臉上生疼，幾乎睜不開眼睛，而且這種加速完全沒停下的意思。

這種撈河用的破漁船，怎麼可能這麼快？

甲板上的黑霧猶如實質，它們不再散漫，而是直接朝著李清風的雙腿纏繞上去。

這船要去的地方是……黃泉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