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為自己而活

唐約沒問萬千想要待到什麼時候再離開，但是經過這一幕，唐約心裡清楚，她肯定不可能稍作歇息就走了。

家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或許是個暢所欲言的好時機。

唐約有很多問題想要問萬千，但他更希望萬千能夠主動告訴他。

夏季炎熱，唐約打開了客廳的空調，從冰箱里拿出了兩罐冰可樂，回到客廳遞給了萬千一罐，兩人同時坐在沙發上，彼此之間相隔並不遠。

他們一前一後拉動易拉罐拉環時發出的清脆聲響，讓這個夏天都多了一絲涼爽的氣息。

一口可樂下肚，萬千主動坦言關於自己的事情。

她覺得唐約是個好人，無論未來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她覺得光憑唐約給她提供吃住這種善舉，他就值得信任。

「我是孤兒，父母在我三歲那年遭遇車禍雙雙去世了。不過我並不是在福利院長大的，我父母去世沒多久我就被領養了，養父是律所精英，養母是醫院婦產科的主任，家庭條件很好，只是養父無法生育，所以才領養了我。我是小連人，從小在小連長大。」

「抱歉，我沒想讓你主動提起傷心事。」

唐約的語氣中帶著些許歉意，萬千雙手握著可樂罐微微搖了搖頭，看上去早就釋懷了。

「按理來說我應該算是幸運，父母遭遇意外，還能在一個家境殷實的家庭里長大，如果我是正常人的話，這樣當然很好。只可惜，隨著年齡增長，我的多重人格逐漸呈現在人們的視角里。」

萬千語氣平靜，唐約沒有插嘴打斷她的講述，但他大致能猜到，後續萬千會經歷些什麼。

「最開始我的養父母都覺得我是生病了，是精神方面的疾病，再加上我的養母本身就在醫院工作，對於小連的各個醫院都有熟人，對此很上心，可是最後所有診斷都指向了同一個結果，那就是我根本沒有任何精神方面的疾病。」

萬千抿了一口可樂，碳酸飲料經過喉嚨的時候，總是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但還達不到想要打嗝的程度。

「你知道我沒有精神疾病卻會出現多重人格，這意味著什麼嗎？」

萬千轉頭看向身側的唐約，唐約不明所以的搖了搖頭。

「意味著我在說謊。」

萬千笑了起來。

明明她是如此美好恬靜的女孩子，明明她只是穿著一件白裙子坐在唐約家的沙發上，就足以讓唐約的鼻息間嗅到來自千里之外的白色茉莉花的香氣。

可這一刻，她的笑容卻讓唐約感覺胸口隱隱作痛。

唐約當然知道萬千沒在說謊。

可是其他人不會這麼認為的。

在他們的眼中，萬千會出現異樣只有這兩種可能，精神類疾病或者是她故意裝出來的，絕無第三種可能。

可無論是這兩者中的哪一種，總歸是不受人待見的。

沒人能解釋她的人格轉換，所以就給她扣上了一頂謊話精的帽子。

「有一次，我聽到他們在自己的房間里談話，說我是不是裝出來的，為了讓自己在生活中有些存在感，還說早知道這麼麻煩，當初就不領養我了。你應該能猜到我那時的心情，絕望無助心碎彷徨，懷疑自己。」

唐約想伸手揉揉萬千的頭安慰一下她，但他想到兩人的關係畢竟還不算熟悉，做出這種行為也不太合適，所以又將伸出來的手再次縮了回去。

「後來我上大學了，除了過年回家平時基本很少和他們聯繫，他們也不怎麼跟我聯繫，顯然是放棄我了，對我唯恐避之不及。我的生活費也是我自己在學校食堂打工或者幫忙送快遞送外賣攢下來的。」

「我大學畢業以後也嘗試過去工作，但是因為自身原因被領導認為有精神疾病，試用期都沒過。所以啊，我現在一貧如洗無家可歸，甚至不知道未來究竟該何去何從。」

萬千一股腦將自身的經歷全說給了唐約聽，她很少有這樣的機會。

現代社會的生活節奏太快了，想要認識一個人很容易，但是想要彼此深度了解，卻很困難。

沒人會願意浪費時間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萬千雖然是個漂亮的女孩子，但卻因為性格多變的原因，在成長路上一直被邊緣化。

對此她早就接受了，所以哪怕在沈城二院門口被老同學放了鴿子，她也並沒有感到生氣。

「我來沈城這邊看病，是想試試能不能讓我變得跟正常人一樣，這樣至少我也能好好生活，融入周圍環境里，變成其他人想要看到的樣子。」

萬千嘴角的笑容顯得很無奈。

唐約再次伸出手，這一次同樣沒有揉萬千的腦袋，而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要有太大心理壓力，每個人的人生都只有一次，為自己而活就好，不要在意他人的目光。雖然我無法對你的經歷感同身受，但我覺得你的性格不會成為我不願意再與你接觸的原因。哪怕你以後變成了我並不熟悉的模樣，我也會選擇跟你重新認識一次的。」

「我不是跟你講過了，我不會失憶的，就算我轉變成了其他人格，也會記得跟你在一起的經歷。」

「那就再好不過了。說起來，你之前跟我講過，你人格變化的時間是固定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半夜十二點吧。」

「嗯。」

「半夜三更悄然蛻變，聽起來倒是挺奇特的。」

唐約口中感嘆著，萬千卻一直盯著他的臉龐看。

準確的說，萬千的視線里不只有唐約的臉龐，還有他始終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

萬千隻穿了一件白裙子，與昨天唐約見到她時她穿的白色碎花長裙不同，今天的裙子是純白色的，看起來清純動人。

她的體態輕盈手臂纖細，肩膀自然也並不寬厚。

即便如此，此刻她的肩膀也變成了唐約的扶手。

當唐約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迅速縮回了手，臉上帶著尷尬的笑容。

「你摸了我的肩膀，我就嫁不出去了，你得對我負責。」

萬千笑起來的時候雙眼彎成了好看的月牙，她嘴角的笑容透著狡黠，卻摻雜著絲絲嫵媚之意。

「講道理，一般電視劇里的純情少女不是都會在接吻以後才會讓對方負責的嗎，你這多少有點碰瓷的意思了……」

「哦，原來你在想這個，你還挺敢想的呢……」

「我……」

唐約一時語塞，萬千則以粉嫩舌尖輕輕自雙唇間掠過，算是對唐約明目張胆的撩撥。

唐約將臉轉到了另一側，不去看萬千。

「唐約，你耳朵都紅了呦。」

少女的調笑聲自耳畔傳來，嘴硬是唐約最後的倔強。

「空調開太冷，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