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章 凌遲

第兩百章 凌遲

,循明

這麼多大人物的相繼出現,本就沸騰的京城越發的震動,圍觀的百姓逐漸的更多起來,議論聲充斥著整個三司衙門上空。

「這些商人,還真是什麼都敢做啊!」

「哼,自古以來,無商不奸,這些人,都該死!」

「我們心驚膽戰這麼多年,這幫人卻與建奴交通,可恨!」

「堂堂天朝子民,為了幾兩碎銀,居然與蠻夷卑躬屈膝,著實讓人齒冷!」

「這是崇禎以來的第一大案了吧?」

「什麼崇禎以來,自立國以來,就沒有這種事!」

百姓們憤懣難當,爭吵不斷。

大理寺內。

內閣,六部等的高官,圍坐一圈,商議的自然也是這件事。

這麼齊整的朝臣,自崇禎繼位以來,除了幾次御前會議,就沒有出現過。

黃立極坐在主位上,等三法司的人說完,面無表情的道:「這麼說,三司已經決定怎麼判決了?」

許顯純躬著身,道:「回元輔,前八個走私最嚴重的的商人,處以凌遲。其餘六十六,斬立決,籍族。」

張瑞圖心裡惴惴,這凌遲就夠嚇人了,還八個,而斬立決六十六,可隨之後面,可能要誅連到幾百倍!

那是數萬人!

他只要一想,心裡就陣陣發冷。

所以,他坐在那,一點聲音都沒有。

周道登,周應秋就更不說話了,這樣的大案,他們避之不及。若不是案子太大,他們不得不露面,恨不得裝作不知道。

王永光等人則觀察著這些閣臣,心裡都在揣度,這幾位心裡在打什麼主意。

他們其實都在懷疑,這麼大的走私活動,綿延了十幾二十年,這些人真的一點不知情嗎?有沒有人參與其中?

黃立極聽著許顯純的話,餘光瞥了眼他的幾位閣僚,繼續面無表情的道:「現在朝野人心惶惶,坐立不安,有沒有緩和的辦法?」

黃立極這話說的高明,絲毫沒有說情施壓的意思,反而提及了恐慌的朝局。

曹於汴神色不動,道:「下官認為,將這些案子儘快了結,便能平復朝野人心。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黃立極見曹於汴搬出崇禎來壓他,神情越發的淡漠,道:「本輔說的直接一點,現在朝野惶惶不安,心思搖動,這個案子,是否還有緩和的餘地?」

哪怕目前涉及的只是一些商人,可誅連之下,殺的實在太多,作為首輔,他在擔心被清算。

以正堂的措辭,掩蓋自私的目的,是朝臣們慣常的手段。

「都是誰惶惶不安,心思搖動啊?」忽然間,一道清朗的聲音從側門傳出來。

在座的人先是一怔,繼而紛紛色變,起身抬頭看向側門。

一身常服的崇禎,微笑著從側門走了出來。

「臣等參見陛下。」黃立極領頭,一眾人連忙行禮。

躬身低頭間,不少人神情凝重,目光閃爍。

崇禎在原本黃立極的位置上坐下,看了眼桌面上紛亂的案卷,又轉頭看向黃立極,道:「首輔,都有誰坐立不安啊?朕給他安排些坐的得住的地方,實在不行,就回去種地。」

看著崇禎平靜微笑的臉,黃立極躬著身,道:「陛下,近來朝野沸然,人心浮動,臣深為擔心。臣斗膽,敢問陛下,是否可以寬宥一些人,少殺一些?」

崇禎見黃立極第一次拿出首輔的擔當,心裡有些詫異,餘光看了眼張瑞圖,道:「張閣老,你怎麼看?」

張瑞圖可以說是站在崔呈秀的屍體上的人,一直心懷憂懼,眼見崇禎問話,瞬間就抬手道:「回陛下,這些商人,毫無廉恥,不知何為家國,與蠻夷私通,肆意勾連,他們所賣的糧食可能是建虜的軍餉,所賣的兵器,可能殺死我朝無數將士……臣以為,這些人,站滿了血腥,死不足惜。」

崇禎微笑,道:「張卿家……其他卿家也說說。」

從張閣老變成了張卿家,在場的都是聰明人,哪裡還不會意。

刑部尚書倪文煥當即就接話,沉聲道:「陛下,臣認為理當如此。若是這般事情都能寬宥,那隻會告訴那些唯利是圖之輩,繼續出賣我大明,勾連外敵,威脅我大明國祚!」

「臣附議。」許顯純第一時間就跟上了。

曹於汴瞥了眼黃立極,見他臉上不露情緒,又看了眼周道登,周應秋,這才道:「陛下,三法司經過仔細研判,已經有了定案,若是此時推翻,今日便無法開審,須再從長計議。」

崇禎嗯了一聲,道:「既然主理與三法司意見一致,那就這麼定了。」

說著,他抬頭看向外面,道:「朕就不露面了,你們審吧。」

「臣等領旨。」

不管心裡怎麼想,情願與不情願,崇禎一錘定音,他們只能應下。

三法司的三位主官開始收拾東西,向外走。

閣臣,六部尚書等都要陪審,是以相繼都出去。

這後堂里,只剩下崇禎與王承恩,曹變蛟。

崇禎伸手接過王承恩遞過來的茶杯,看著外面一眾人忙來忙去,道:「魏忠賢那邊還查到了什麼?」

王承恩躬著身,道:「回皇爺,有人傳信回來,據說查獲了一個玉川茶館,抓獲了很多人,都是些商人,是什麼賣的商人,尤其是我大明九邊的軍情,價格最高。」

崇禎眉頭一挑,面無表情的低頭在喝茶之前,道:「傳話給魏忠賢,這些人,不用抓了,查到的,有一個算一個,消失。」

王承恩心中暗凜,平靜如常的道:「奴婢明白。」

崇禎喝了口茶,道:「讓駱養性從今天起,加倍盯緊建虜的一舉一動,三天一報,在九邊每處關口安插錦衣衛的人,盯住長城內外的動靜,更不允許一隻蒼蠅飛過長城。」

「是。」王承恩道。

崇禎抱著茶杯,雙眼異常冷靜的看著門外,道:「這件事結束,差不多就可以暫時將精力放到變革上了。」

說完這一句,崇禎忽然看向曹變蛟,笑著道:「變蛟,你的神機營,是不是還沒有拉練過?」

曹變蛟一怔,連忙道:「是。」

崇禎道:「好。過幾天,你帶著神機營,做一次演練,從京城到天津衛,而後到……山海關。」

曹變蛟頓時振奮了,想著能領兵出京,又直指山海關,自覺懂了崇禎的意思,當即單膝跪地道:「臣領旨!」

『現在,差的就是多兵種,大集團軍演練的機會了……』崇禎暗自道。

建虜一旦入塞,崇禎需要調集大軍應對,預計至少有二十萬,這樣一支大軍的調度,配合,是對廢弛已久的大明軍備的異常嚴峻的考驗。

他不能重現歷史上的那一幕,決不允許建虜打到京城來!

崇禎這般思索著,外面的內閣,六部,三法司的官員已經陸續出了大理寺,開始進行審判最後的布置。

最先出現在門口的,是大理寺卿許顯純,他看著門外,神情肅然。

門外被衙役拉出了一個巨大的區域,裡外兩層,外面的空明顯是留給百姓圍觀的,而裡面,擺放著審判桌,陪審椅,兩旁的衙役握著殺威棒已經站好了。

更讓他瞳孔微縮的,不知何時,大理寺院門兩側,悄然站著一隊彷彿不起眼的禁衛。

不多時,曹於汴,倪文煥都出來了,站在他邊上,環顧一圈,尤其是看到那烏泱泱的圍觀群眾。

倪文煥暗自吸了口氣,低聲道:「這種場面,我還第一次見。」

他心裡發怵,這種時候必須要做的滴水不漏,一旦出岔子,那丟人不說,還會直接引起宮裡的震怒。

曹於汴神色從容,淡淡道:「準備吧。」

許顯純微微低頭,雙眼凝重,首先邁步而出。

隨後才是曹於汴,倪文煥。三人徑直走到主審官的位置,直面不遠處的百姓。

百姓們見三法司的主官出來了,頓時激動起來,紛紛向前涌動,吵鬧聲更大。

這時,有大理寺少卿拿著鑼,連連敲擊,等安靜了一點,這才對著百姓大喝道:「肅靜!肅靜!肅靜!」

百姓們好一陣子才安靜一點,仍舊在向前涌動。

前面的衙役得到命令,放開一個口子,頓時最前面的百姓涌過來,來到了裡面,離主審不過幾丈之遙。

人頭攢動,議論聲如沸水,

大理寺少卿又連連敲擊,等百姓大致安靜下來,這才面露威嚴的大喝道:「奉旨,三司公審范、王等八家商人叛國一案,現在開始!」

百姓們更激動了,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

這時,黃立極,張瑞圖等閣臣開始出來,一眾閣老面無表情,充滿了威儀,在三法司主官左側的椅子上相繼落座。

接著,是六部尚書等,坐到了右側。

「果然是驚天大案!」有百姓看著黃立極等人,暗自低呼。

「可不是,所有顯赫的重臣,都來了!」

百姓們原本還挺熱鬧,這一刻,忽然緊張了起來,議論聲逐漸減小,都看向這些以往難以一見的朝廷大人物。

大理寺少卿見百姓安靜了,一敲鑼,沉聲道:「由於案情複雜,人證物證確鑿,今日公審,從簡,從快,從嚴。帶人犯!」

大理寺少卿話音一落,從大理寺側門,大理寺的衙役押著一個個全身鐐銬的犯人從裡面走出。

最前面的,自然是范永斗。

范永斗臉色蒼白,神情漠然。

他身後的七個人則不一樣,有的滿臉恐懼,有的哭喊不止,有的更是直接癱了。

八個被押到三法司主官不遠處,按跪在地上。

「殺了他們!」

忽然間有百姓大喊。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一句話,瞬間點燃了百姓們的憤怒,所有人都知道這些人幹了什麼,不多久就齊齊怒喊起來。

很多百姓直接扔起了石頭,更是想衝過衙役的封鎖,撲向跪著的那八人。

「饒命,饒命……」

有幾個人驚恐萬狀,縮在地上大叫。

衙役們自不敢放憤怒的百姓過來,奮力阻攔,都察院,刑部的衙役紛紛涌過來幫忙。

「肅靜!」

大理寺少卿拿著鑼,用力的敲著,四處走動,呼喝不止。

足足過了一炷香時間,百姓們才算稍稍安靜。

這時,大理寺卿許顯純瞥了眼陪審的兩邊,站起來,拿起一道公文,大聲道:「經查,范,王等八戶,與建虜勾通多年,走私糧食,布匹,兵甲,火器,耕牛等,總計約七百二十萬兩,人證物證確鑿,公示證據!」

許顯純話音落下,有衙役端著盤子,盤子里是一本本賬簿,書信,供詞。

旋即,還有眾多的人證被拉了上來,不止有八家的掌柜,親屬,下人,還有建虜的那個俘虜。

范永斗瞥了眼,就低著頭,沒有一點反應。

跪在地上的不少商人,突然間嚎啕大哭,頭用力磕在地上,大喊道:「大人,小人知道錯了,小人鬼迷心竅,小人糊塗,求大人饒命……」

有人哭喊,也有人早就認清現實,漠然的一動不動。

「極刑!」

「極刑!」

「極刑!」

百姓們見這些商人毫不辯解,頓時更加大怒,紛紛大吼起來。

衙役們又是奮力的抵擋安撫,好一陣子才將憤怒的百姓抵擋住。

黃立極,張瑞圖等人一個個端坐嚴正,面色嚴肅。

六部尚書等則稍顯平靜,目光冷冷看著跪在地上的八人,心裡痛恨不已。

曹於汴,倪文煥神情嚴肅,坐在許顯純邊上,目中有憤怒更有警惕。

這種公審,很容易出幺蛾子,鬧的他們難看,下不來台。

尤其是,崇禎就在他們背後看著他們!

許顯純等百姓安靜了一點,俯視著范永斗等人,威嚴道:「本官問你們,可有狡辯?」

范永斗自然不說話。

倒是後面的梁嘉賓跪在地上,哭喊道:「大人大人,小人知罪,小人是被糊弄的,小人不知情啊……」

許顯純見著,冷哼一聲,道:「你梁家走的是雲貴道,單是去年一年,走私糧食,鹽,茶,利潤高達百萬,入了你梁家倉庫,這麼多的貨物進出,這麼大筆銀子收入,你說你不知道?」

梁嘉賓嘴角動了下,又哭喊道:「小人真的不知道,都是家裡的賤奴背著小人乾的,大人情明察啊……」

這種甩鍋的手段,是勛貴大戶最常用的手段了。

百姓們對此憤恨至極,哪會相信,登時就大呼道:「極刑!」

「極刑!」

「極刑!」

「極刑!」

百姓們的聲音漸齊,怒吼聲,彷彿要蓋住京城。

崇禎這時就站在大理寺門內,聽著外面的呼喊聲,微微一笑,道:「首輔說,民心可用,倒是有道理。回宮吧。」

到了這裡,已經沒必要再看了。

王承恩,曹變蛟躬身在他身後,隨他從大理寺側門離開。

在崇禎剛離開不久后,百姓們被安撫住,許顯純代表三法司,拿著判詞大聲喝道:「……范、王、梁……八家,出賣家國,諂媚建虜,禍亂邊疆,戕害將士,罪大惡極,罪無可赦,判凌遲!立即執行!」

范永斗哪怕有所猜測,聞言還是身體一抖,雙眼露出恐懼。

他身後不少人更是直接滿臉蒼白,癱軟倒地,甚至於大小便失禁。

「殺得好!」

百姓們卻振奮,大聲呼喊著。跟隨著押解的百姓,涌著向菜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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