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重拳出擊
長安勝業坊李宅。
原本車水馬龍的相府門前,現在卻是門可羅雀,冷冷清清。
這裡正是李敬玄的宅邸。
所謂三輔臣,李敬玄是最高調的一位,卻也是根基最淺的一位。他沒有陳青兕的功績威望,也沒有裴炎得天獨厚的地位,甚至於在李弘潛邸時都進不了前三。
此番升為輔臣,所受爭議也是最大的。
也因如此,李敬玄為了證明自己,連續提出各項仁政,以此邀名收買人心,也獲得了不少美譽。
結果這政策還未正式落實下去,就讓陳青兕完全駁回。
李敬玄已經不能說是顏面盡失,而是一個笑話。
原本李敬玄就沒有足夠的威望支持他坐穩輔臣之位,現在又鬧出這樣的笑話,地位暴跌,成為了有史以來最沒有牌面的輔臣。
李敬玄身為當事人,自是感受到其中的大起大落,急得是口腔生瘡,無所適從。
不止如此,李敬玄的幾個核心下屬都受到了陳青兕的打壓,尤其是中書省的張仁禕。
陳青兕直接將他擼掉了,而且是證據確鑿。
這就是張柬之坐鎮長安的價值了……
裴炎、李敬玄分別安排劉景先、張仁禕擔任中書省的左右副手,明擺著不懷好意。
在任命下達的開始,張柬之就在收集兩人的把柄罪證。
張仁禕屁股上有屎,乾淨利落的讓陳青兕幹掉了。
張仁禕滿心悲憤不服,賴在了李宅,以相府幕僚的姿態在一旁攛掇李敬玄反擊。
「相公,陛下並不站在你這邊,裴相公也沒有出面支持,再下去您這輔臣,將名存實亡。」
李敬玄喉嚨上火,粗著聲音道:「我何嘗不知……只是一時間沒有好的應對之法。」
李敬玄是做賊心虛,本來他這輔臣之位得來就不正,現在讓陳青兕直接打懵了,不知如何應對。他擔心事情敗露,這假傳先皇遺命,那可是滅族的罪。制定計劃設局的時候,那是膽大妄為,覺得天下都在掌控之中。
可一旦受挫,那就是我是誰?我在哪?發生了什麼事?
張仁禕卻沒有這個顧慮,在他看來同是輔臣,自己的上官儘管沒有陳青兕出名,卻也能與之平起平坐。可現在陳青兕卻沒有將之放在眼裡,惡意打壓。
這更加證實了陳青兕意圖獨霸廟堂的野心……
「相公!」
張仁禕義正嚴詞的說道:「陳青兕野心已現,他現在打壓相公,就是為了獨攬輔政。為了大唐,為了天下,絕對不能讓他得逞,必須予以反擊!」
為了大唐,為了天下!
這八個字,說到李敬玄心坎里去了,他從不覺得自己錯,自己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大唐,為了天下。
李敬玄一瞬間就跟打了雞血一樣,自己並沒有錯,錯的是陳青兕。
他這般打壓自己,正是因為他想要專權。
「你說的不錯!」李敬玄厲聲道:「昔年王莽大權在握且恭謙一陣,而今陳青兕初任宰輔,便迫不及待的對我等下手,其心可誅。」
他又想到了裴炎,切齒道:「無恥小兒,想要坐收漁人之利,真當我是你馬前卒不成?」
他想了一想,毫不猶豫的殺向了裴宅。
裴家作為河東大族,裴炎又是族中翹楚,得到家族鼎力支持,住在離皇宮最近的永興坊。
裴炎此刻也有些心緒不寧,陳青兕的態度手段與以往判若兩然,他還想著能夠坐收漁人之利,坐看陳青兕、李敬玄斗得不亦樂乎。
結果陳青兕出手之狠,下手之重,出乎裴炎的預料。在他的記憶里,陳青兕一直都是溫文爾雅的,即便動怒,也是適可而止,當初為蘇定方鳴不平,氣氛如此僵硬,他依然沒有掀桌子,反而一如既往的支持張文瓘主持的吏治。
可現在?
他完全就沒有給李敬玄半點臉面,直接大耳瓜子扇過去了。
陳青兕變化太快,讓他有些不適應。
本想看著鷸蚌相爭,現在卻是大象碾蚌,另一邊毫無還手之力。
這可不是裴炎想要的結果……
「負道收拾了李敬玄,下一個是不是就是自己了?」
裴炎低聲說著,多半是不會放過自己。在權利面前,誰能保證初心?
就在這時,他得到了李敬玄求見的消息。
裴炎明白,要對付陳青兕,少不了李敬玄這過河卒出力,忙道:「我親自去迎接!」
裴炎將李敬玄請到了書房。
裴炎客客氣氣的寒暄。
李敬玄卻綳著臉,說道:「事情是我們一起乾的?到了這時候,裴相公還想獨善其身?告訴你,姓裴的,我李敬玄倒了,你也別想好過。我亳州譙縣李氏,小門小戶,倒了就倒了。你裴家可是河東大姓,真要受你牽累。你裴炎就是裴家的罪人……」
李敬玄已然意識到,靠自己的力量是沒辦法撼動此刻的陳青兕,必須將裴炎拉下來,不能讓他繼續看戲。
裴炎臉色微變,正待生怒,但見李敬玄已有瘋狂姿態,也知陳青兕已經將李敬玄逼到懸崖邊緣了,若不反擊,最好的結局也不過空有輔臣之名而已。語氣態度也趨於平靜,道:「你我是一船之人,何必說這些傷情誼之言。對付陳青兕,某義不容辭。」
李敬玄見裴炎表態,先是大感意外,隨即大喜過望,說道:「這才對嘛,你我聯手,陳青兕又有何懼?」
兩人當即商議對策。
李敬玄給陳青兕打臉,想要找回面子,態度偏激,建議直接二打一,找陳青兕硬剛打擂。
裴炎卻覺得當減除陳青兕的羽翼,一步步來。
兩人在此事上爭論不休。
直到急促的呼喊聲打斷了他們的爭論。
「不好了,裴相公,許相公給陛下上了一份彈劾書,說陛下從未有立三輔臣的意思。他曾親口當他面託孤陳相公,並無裴相公與李相公,還說陛下怕自己等不到陳相公,還特地給陳相公留了一封臨終書信。懷疑你們篡改陛下旨意……」
趕來通知的正是劉景先。
陳青兕快刀斬亂麻,將李敬玄頒布的政令一股腦完全斬了,也順帶將中書省診治了一番。
不過他並沒有動劉景先,主要是欣賞劉景先的能力。
作為劉祥道的兒子,劉景先上三代皆為宰相,爵位世襲。在這樣的大環境下長大,耳濡目染,從小才學過人,以方正聞名,得到了唐高宗李治的賞識,憑藉門蔭入仕,與裴炎一樣,都是李治一手培養的內人。
也因如此,裴炎、劉景先關係極好,陳青兕在負責封禪的時候,劉景先就是他麾下的幹吏之一,展露出來的能力陳青兕深有體會,是個可以培養的幹吏。
劉景先這樣的人才是值得多給他一次選擇機會的。
裴炎、李敬玄但聽此話,兩人瞬間面無血色。
劉景先看著兩人的表情,顫聲道:「這麼說?這一切都是真的?你們……你們,怎麼敢這般膽大妄為……」
劉景先並不在乎李敬玄幹了什麼,而是死死的盯著裴炎,眼中滿是失望。
他與裴炎是同窗好友,關係好到了登堂拜母的地步。
此次裴炎升任輔臣,劉景先是鼎力支持,甚至讓自己退休的父親介紹一些人脈給他。
對於監視陳青兕的請求,劉景先也沒有拒絕,裴炎說的是那麼的義正嚴詞,說陳青兕威名暴於南北,廟堂軍方皆有人脈力量,整個朝廷無人可比。若有二心,將會禍及天下。
劉景先對於陳青兕存有一定仰慕之心,可為了好友口中的大義,願意在中書省替他看著陳青兕。
結果到最後是自己的知己好友為了利益,膽大妄為的捏造先帝遺命。
裴炎被此噩耗震得腦子一片空白,直至聽得好友的質問,方才壓下恐懼之心,問道:「景先兄,此事你是從何得知的?」
劉景先道:「是陳相公讓我來告知你,讓你立刻向陛下求情請罪,坦誠一切,他念及舉薦之恩,可以從輕發落。至於……多年的友誼,自你安排武六刺殺他的時候,已經斷絕。陳先生入城時的刺殺,也是你的手筆?」
他雙目赤紅,眼圈含淚,實在想不到自己最要好的知己,竟干出了這等事情。
裴炎一屁股坐在地上,這是怎麼泄露的?
李敬玄驚愕的看著裴炎,慌張之餘,竟有幾分好笑:「原來……藏的最深的是你……」
裴炎氣得大叫:「若不是你愚蠢,安排一個蠢貨刺殺,又怎會如此?」
李敬玄一時間都不知怎麼回答了。
李敬玄以為武六的刺殺,就是陳青兕遇到的那次。而裴炎直接怪李敬玄讓一個廢物安排刺殺,壞他好事。
至於劉景先看著兩人,也不知說些什麼。
他好像知道了很多事情,又感覺什麼也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一點,許敬宗彈劾的內容不假。
因為裴炎、李敬玄已經自亂陣腳了。
這很明顯,那是做賊心虛的表現。
而且還有刺殺的證據都讓陳青兕掌控了。
這是人證物證俱全的鐵案,是逃不了的。
「子隆,趁著陳相公還念那一點點舊情,就依他所言,去向陛下求情請罪,坦誠一切,如此才能讓你,讓大唐免受更大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