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7章 難捨難離

也許我變了。

從我留戀這裡的那一刻開始，我就變了。

我變得不再排斥這裡的事情，就算是謊言，就算是幻象，那又如何呢？

人之所以痛苦傷心，不就是執念太深嗎？

當拋開執念，迎接美好，那人是不是就會開心起來了？

道理很簡單，但其實很多人都邁不出那第一步……

終於！

在這奔波享受之中，我看向周圍的世界變得真實，他們不再虛幻。

「哥哥，你真的留下來了嗎？」

「嗯，我想是的。」

我抱著女孩躺在雜草之中，女孩俏皮的看著我。

「遙遠的地方有你在乎的人嗎？」

「有。」

「那你會想他們嗎？」

「當然會。」

「你會有一天去見他們嗎？」

「一定會。」

「可那時候你會遠離我，我會想你……」

小女孩嘟著嘴。

我笑著摸了摸她的臉蛋：「但想念也是一種感情啊，我也會想念你，無論怎樣，我都會想念你，你已經在我的靈魂深處揮之不去了。」

「那是什麼感覺？」

「家人的感覺。」

「你喜歡這種感覺嗎？」

「很喜歡。」

女孩笑了，她跳起來，在我不遠處翩翩起舞。

她美麗生動的就像是精靈，就像是我對妹妹最美好的幻想。

我看的如痴如醉，我希望永遠的保護她，看著她成長，嫁人，老去，死掉……

我希望參與她的一生。

這一刻，我是如此的眷戀這個地方。

也許生命的意義並不光是活著這一件事，而是生命之中充斥的各種可能。

這個位層給了這種無限可能，這是一種錯誤嗎？

這是一種禁錮嗎？

也許從一開始警惕它的時候，我們內心就將它敵對了，而當我們敞開胸襟的時候，它變得真實，變得友善。

我想……

也許攔住那些陰兵歸去的不是那些難題，而是他們自己！

他們或許在這裡並不想離開，就如此時的我。

這大概是我這輩子遇到的最難的題，也是我最不想解開的題，

或許答案就在觸手可得的地方，但我不願意去觸及，我希望多多的享受，我甚至覺得沉淪在這裡也未嘗不可。

就這樣，我過起了日子。

我偶爾會想，閻羅王會不會也是在這裡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所以他才會無時無刻想要拿下這裡，他是不是想要徹底的留在這裡？

之前所說的一切會不會是這個終極目的的掩飾？

但我似乎也並不需要關心這些，我現在很開心，異常的平靜。

某一天，沈笑病了……沈笑就是妹妹的名字。

我抱著她去醫院，醫生說是肺部感染，需要住院。

住院的當天，她拉著我的手不讓我走，說讓我陪她，她怕我走了就再也見不到我。

那一刻，我內心非常的觸動！

我感覺有人在牽挂著我，有人在珍惜我，留戀我。

我點頭：「我不走。」

然後便在這裡陪床。

沈笑很乖巧，她不會因為不舒服而輕易的打擾我，她也不會纏著我不停地說話，用她的話說就是……媽媽不讓打擾哥哥，哥哥大了有他自己的事要做。

我會給沈笑講故事，講的都是我經歷過的那些事。

沈笑偶爾提問，對很多事情都很好奇，但似乎很多東西都不知道該怎麼問一樣，眼睛里全都是好奇的光芒和神奇的小問號。

這感覺很好，我很享受，哪怕陪床是一件累人的事情。

終於，某一天……

沈笑出院了，而在出院的那天，我在這裡遇到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算命先生，他攔著我要給我算命。

我很想笑，因為我知道自己是什麼人，更知道自己是什麼命。

更何況，這世上就沒有什麼算命一說，其實都是對人性和事故的拿捏，以及對事件的洞察。

「……你不屬於這裡，你終會離開。」

可當這句話落在耳中的時候，我忽然如遭雷擊！

我不屬於這裡，我終將離開。

他算到了……

不！

也許不是他算到了，而是我本來就知道自己會走，無論這裡有多好，我都會離開。

只是美好讓我壓抑這個想法，我不願意讓它冒出來，可終究還是壓制不住。

這算命先生也許就是我想法的具現！

忽然！

周圍又變得模糊了起來，變得抽象。

「哥哥，你怎麼不走了？」

我看向了沈笑，她也變得模糊了，這讓我心神震顫！

終究……

都是假的嗎？

所以這裡就算是再美好，我想要留住再多，最終都會化為泡影嗎？

那是一種深深的無力，讓人很悵然……

我看著周圍的一切，這裡有我熟悉的所有東西，可卻似乎我什麼都把握不住。

那算命先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他留下了一個東西。

是一個竹籤，上面只寫了兩個字『存亡』。

我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是說如果想讓沈笑他們存在，我就必須放棄外面的世界嗎？

那樣一來，沈笑他們或許就會留下來，而我便是真正的死掉了，我只留下了這道靈魂。

「走，回家。」

我拉著沈笑的手回了家。

一如既往的飯菜，可虛幻后，卻味同嚼蠟。

這頓飯我吃的不香……

果然！

這世上的美好都是禁不住消耗的，我終究還是走到了節點。

我放下筷子，看著他們，眼中儘是不舍。

「我好像要走了。」

三個人都是一怔。

沈笑忽然拉著我的手：「不許走！」

母親拉住了沈笑：「別鬧。」

父親問道：「要去哪？」

「回到我熟悉的地方，去見我的愛人。」

「呵呵。」

父親笑了：「你的愛人，你有心愛的姑娘了？」

「嗯，是。」

「好事啊，那就……走吧。」

父親眼中明顯不舍，但還是如此說道。

「什麼時候回來？」母親問道。

此時沈笑已經開始抹眼淚了。

她依依不捨的看著我，嘴唇嘟著，看著讓人心疼極了。

果然，在這個家裡，我最不舍的就是這個妹妹了。

也許這就是我，沒有經歷過父母親情，其實我期待這樣的親情，但我總感覺如果有個妹妹的話，那感情會純粹許多。

所以我期待有個妹妹，畢竟父母當年能夠拋下我，那就意味著他們將來也可以，但妹妹不會，因為我才是照顧她的人。

忽然，我渾身一震！

如果當年父母拋下了我，那麼此時此刻，我拋下她不也是一樣的嗎？

我忽然就陷入了一種精神內耗之中。

「小南，你志在遠方的話，那就走吧，想回來就回來，我們會在這裡等你的。」

「會等我嗎？」我問道。

其實我內心在苦笑，如果我走了，也許他們就消失了，這基於我而出現的地方，也許就永遠不會再出現了。

也許這一刻他們是鮮活的，但如果小時的話，那或許也就是永遠的消失了。

「當然會等！」

沈笑站起身，指著我的鼻子：「我會等！爸爸會等！媽媽會等！我們都會等你的！我永遠都在這裡等你！」

她哭著跑掉了。

我愣愣的看著那被關上的房門，久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