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朋友，時代變了

「打家劫舍，是為匪。」

「鋤強扶弱，是為俠。」

「懂不？」

西杭城郊的一個小村子里，一個星目劍眉，穿著一襲白衣，年約不過二十的青年，正帶著十多個侍從，拔劍指著一個被擒拿跪地的中年人。

「胡武，三十一歲，西杭固原村人士，自稱西杭無雙劍客，江湖大俠。」

「但是你乾的事情有一件算得上是俠嗎？」

「洪武二十五年，一人一劍，強闖西杭陳大官人的府邸，奪白銀二百兩，殺奴僕三人。」

「洪武二十六年，於西城翠花樓花魁春宵一夜，翌日卻分文不給，反而搶奪花魁三個銀髮簪，四兩金后奪門離去。」

「洪武二十七年，於東閣酒樓，只因言語過激，怒而殺三人，事後為絕後患，居然滅其滿門。」

「你數數，你乾的這些事，和俠這個字沾邊嗎？」

「依大明律例，你有五個腦袋都不夠掉了，我判你個死刑立刻執行不過分吧？」

被強壓著跪在地上的胡武滿口喋血，他雖然從來沒聽說過「死刑立刻執行」這種語句，但是意思還是能懂的，殺頭嘛。

猙獰的抬起頭，胡武直視著眼前正在一樁樁的數落著自己罪狀的青年。

「你是誰？」

青年微微一笑，露出八顆在這個年代顯得白的有些晃眼的牙齒。

「彭克，我想你應該認識我。」

胡武瞳孔猛的一縮，原本還顯得有些猙獰的表情瞬間一變，有些驚慌失措的說道：「大人怎麼會在西杭？」

「錦衣衛辦事，用得著和你報備？」彭克嗤笑一聲，揮了揮手，兩個一直壓著胡武的侍從便放開了他。

但是即便沒人再鉗制他了，胡武卻依舊不敢亂動，只顧著不斷的磕頭求饒：「大人，我再也不敢了，求您放小人一條生路吧。」

「小人那都是被豬油蒙蔽了心，一時失手，小人以後再也不敢了，絕對洗心革面！」

「呲...」彭克的嗤笑聲更大了，搖了搖頭，十分瞧不上眼的對身邊一個做小廝打扮的年輕人說道：「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江湖，這就是你嚮往的大俠。」

小廝臉上表情一陣變幻，三觀好像是受到了猛烈的衝擊，心裡的大俠夢好像要隨著跪在地上的胡武一起破滅了。

彭克似笑非笑的從侍從的腰上拔出了一把劍，丟在了胡武的面前，有些嫌棄的說道：「你要是還有點血氣，那就拿起劍。」

「給你一個不死的機會，和我一戰，三招之內如果你還能活下來，那我就饒你一命。」

「這...」胡武面露猶豫之色，眼前的這位對他來說簡直是天一般高的大人物，和他對打，無論輸贏，好像都是一個死字啊。

見他猶豫不決，彭克聳了聳肩：「你要是不願意，那我也不強迫你，阿虎，送他上路吧。」

一個侍衛立馬拔出了腰刀，作勢便要往胡武的頭上劈去。

在這生死瞬間，胡武也來不及顧慮太多後果了，聲音都有些破音了的嘶喊道：「且慢！大人，我願意一搏！」

侍從適時收刀，看向了彭克。

「拿起劍，站起來。」

彭克揮手驅離了侍從，走到了胡武正前方十步遠的位置，瀟洒的背手站定，含笑看著他。

胡武咬了咬牙，一口混著血塊的唾沫吐出，眼神中的驚慌失措全部都被收回，只剩下如毒蛇一般的冷冽。

怎麼說也是手上沾滿鮮血的惡人，真要搏命的時候，還是有那麼幾分氣勢的。

不過彭克卻絲毫不在意，甚至臉上的笑容還更深了，似嘲弄一般說道：「來吧，磨磨唧唧的。」

拿起劍，從地上爬起來，胡武握緊了單手劍，大喝一聲后便筆直向彭克衝來，兩人之間的距離迅速縮短。

十步、九步、八步、七步、五步……

看著拼盡全力沖向自己的胡武，彭克卻沒有絲毫動作，依舊筆直的站在原地。

就在兩人的距離只有五步之遠，胡武已經要做出揮劍姿勢之時，彭克終於動了。

他一直背在身後的手，猛的一掏，一個有著黝黑槍管，木質槍身上雕滿了精美的圖案，以及精緻鎏金花紋的手銃就被他握在了手上，直對著胡武。

「砰！」

扳機被按下。

一顆圓形的鉛彈，在尾部火藥的作用下，以每秒幾百米的速度，直接沒入了胡武的胸膛。

正準備揮劍劈向彭克的胡武雙眼瞪大，全身一僵，隨後便無力的垂下了手，單手劍也掉落在地。

「這....」還未留下遺言，胡武便瞪著一雙充滿怨念的眼睛，咽了氣。

「呼~」輕吹了一下還在冒著煙的槍口，看著倒在自己咫尺之前的胡武，彭克笑著搖了搖頭：「時代變了啊，朋友。」

「你既不是北邊那些信仰長生天，擁有各種薩滿巫術加身的蠻子，也不是那深山道觀中修鍊數十載的鍊氣士，肉體凡胎的，拿什麼擋我12.7毫米口徑的手銃啊？」

「就算是薩滿和鍊氣士，在正義的五寸火炮下，不也得跪？」

此時，當胡武倒地之後，才回過神來的小廝，快步走到了彭克面前，有些痛苦的問道：「世子，按照您的說法，他並不算是俠，只是一個匪而已。」

「那如果是真正的大俠呢，世子你還會殺他嗎？」

彭克偏頭看了眼自家被小說家畫本和說書人的口書給迷得五迷三道的小廝，沒好氣的說道：「就沒有不濫殺無辜的大俠，那隻會出現在小說畫本里。」

「真正的所謂大俠，確實有正義的一面，但是他們的正義並不是給天下人的，他們的正義並不公正。」

「聽過一句話嗎？」

「俠以武犯禁！」

「在我大明，一切不法之事，有大明律處置，什麼時候輪到這些所謂的大俠來伸張正義了？」

「就算官府不管，和權貴私下勾結，尸位素餐，那也輪不上這些仗著自身武力強大，便隨便踐踏規則的俠客來管。」

「想要伸張正義，那就參加我們錦衣衛的入職考試，有了執法權，想怎麼伸張正義，就怎麼伸張正義！」

「不然，全都當做亂紀的暴民處理！」

鏗鏘有力的話語一落，彭克也不管自家小廝有沒有聽進去，翻身就上了馬，與自己的十幾個侍從揚馬而去了。

反應慢了半拍的小廝這才回過神來，望著自家世子遠去的身影，連忙在後頭狂追，一邊追，一邊嘴裡還不停的大喊道；

「世子！侯爺讓我來尋你，說是家裡出事了，讓你處理完手頭的事情后趕緊回京！」

「十萬火急啊，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