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168天花板與千鳥淵
第167章168.天花板與千鳥淵
氣質是種玄乎卻實際存在的東西。
有些人淡薄,有些人強烈。
透過七彩色的玻璃窗的陽光以一種碎裂美的形式映在一雙翹著二郎腿的腳面上,給人一種高貴威嚴的模樣。
起碼石川里美知道這不是假象。
她從對方眼角並不太顯現的皺紋上看到了歲月留下的痕迹,知道了年齡並不小,可身上那股不能忽視的上位者氣質卻猶如太陽一般將她本來還有些陰暗的內心擠壓到了偏僻的角落。
深黑色的長發散發墨澤,合身又不失美感的女士西裝顯得大氣,黑色紅底的高跟鞋將腳掌包裹,大儀見憐子邊喝著茶,邊漫不經心的看著文件。
「大儀見桑,好久不見。」
瀧谷澤直接跨越大半個茶廳的距離拉開椅子坐下,同時示意石川里美。
「好久不見這個詞是這麼用的嗎?」
大儀見憐子頭也不抬的淡聲道。
「朋友?」
「還要更好一點的關係。」
「嗯。」
這句話也沒讓大儀見憐子有什麼奇特的反應,每次見面單獨相處,亦或者有無關緊要的人在場時,她的注意力都在文件上,好像非常重要一樣。
這次沒帶孩子,進來的時候就只有她一個人,不知道那孩子怎麼樣了。
靜等了兩分鐘,當茶廳服務人員端著托盤給他和石川里美奉茶的時候大儀見憐子才抬起了頭,看向瀧谷澤。
「我好奇了,帶著女朋友來見我,不怕被某些人知道了斷掉什麼東西嗎?」
「看來大儀見桑猜到了。」
「是啊,猜到了,一開始我都沒信過你,只不過想看看你能玩出來什麼花樣,現在看來的話還是有點神秘的。」
「那你打算怎麼辦?把我抓走?」
聽見這個回答,正給紅茶加糖加奶的瀧谷澤就忍不住隨口打趣了一句。
事情毫無疑問的敗露了。
指的是瀧谷澤扯虎皮的事情。
財團力量難以想象,不止是有幾個保鏢能跟上層人物搭上話而已,調查他這麼一個普通人,哪怕是一円的銀行流水也能查個底朝天,信息安全這東西聽聽就好,實際上哪有真安全。
更何況瀧谷澤本來打的旗幟就帶有鮮明的不正經性,哪怕外掛可以幫他在大儀見憐子那裡保住命,但不可能扭曲人家的基本認知以及防備心理。
瀧谷澤當然沒什麼顯赫的背景。
就算往上數不知道多少代,瀧谷這個姓氏也從沒有出過大人物,就連這個姓都是靜岡一個山村裡面產生的。
所以就算一開始對他太過於平平無奇而感到異常,在排除了所有的錯誤選項之後,再驗證一下其他方面,諸如大儀見憐子真的跟三菱的人接觸試探這種事,瀧谷澤的暴露顯而易見。
不過他並不慌張。
風險與收益成正比,承受了多大的利益當然要有相應的風險承擔能力。
「我其實並不討厭欺騙」大儀見憐子停頓了下抬眼道:「但討厭背叛。」
這不是她第一次說這句話。
上一次說還是在大阪。
而且還給瀧谷澤表演了一出生動的殺雞儆猴,到現在也不知道那個男人有沒有事,大阪灣底下的環境如何。
「這個不算,伱繼續說。」
「你說不算就不算?」
「不算。」瀧谷澤伸出手道:「要不然我們握個手,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
大儀見憐子瞥了眼他的手,臉上沒露出奇怪的神色,但卻抿著嘴唇一言不發了,態度也比剛才冷淡了不少。
很明顯瀧谷澤的提議不怎麼樣。
「過幾天陪我參加一場婚禮。」她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沒追究他帶人。
「只是參加婚禮?」瀧谷澤問道。
「不是,參加完之後我們也要辦。」
大儀見憐子用極其平靜的聲音道。
聽見這句話的不止是瀧谷澤,他能清晰察覺到從進門都猶如花瓶一般不吭聲的石川里美的表情變化,包括守在茶廳門口的那位白頭老人也一樣。
瀧谷澤沒有拒絕,只是笑道:「怎麼了,我身上有值得你利用的地方嗎?」
大儀見憐子不可置否的呵了聲,用一種令人難以拒絕的目光隨意的掃了他一眼,然後就又低頭看起了文件。
像是管家的老人皺起了眉毛。
瀧谷澤則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有些愣住的石川里美,但還想太久,就看見大儀見憐子直接起身離開了,連聲招呼都沒給他打,更沒有擺手告別。
隨著一陣極有韻律的高跟鞋踩踏聲漸行漸遠,被包下的茶廳恢復安靜。
過了一會兒沒有服務員來提醒。
看來是他們什麼時候走才算結束。
這次見面的時間很短,幾乎都沒說幾句話,透露的信息很少,但卻已經給了石川里美足夠的震撼,起碼對於她而言,來之前還未想過會是這樣。
瀧谷澤收回遠眺天邊的視線,將目光重新挪到她的臉上道:「明白了?」
「嗯,的確,你是身不由己。」
「不打算挑戰一下?身外之物都只是過眼雲煙,你不是一直都認為心才是最重要的嗎,大不了也就撤資離開。」
「擁有自知之明是最大的聰明。」
「那就好好記住吧,否則在自己的舒適圈裡沉溺太久就會蔑視遊戲規則。」
瀧谷澤輕吹一口,將紅茶表面的氤氳氣息吹散,就好像將迷霧驅除,輕呷了兩口之後放下茶杯,杯底與精美的托盤發出清脆而又通靈的輕吟聲。
「不過我要說明的是,每個人都有不玩遊戲的權利,可既然要玩,就沒人能逃脫遊戲規則,而玩一個遊戲,沒人會永遠只是一個新人,你可以見到屏障,也可以跨越屏障,成為屏障。」
「我大概猜測一下,你其實也不喜歡太平靜的生活,但是摸到了天花板。」
「我可以給你打破的機會,願不願意嘗試則是你的問題,同時,承擔義務的同時也要履行權利,有給就有還。」
石川里美緩緩抬起了頭,用手指將自己臉頰側邊青潤色澤的髮絲捋開。
她的瞳孔中浮現一抹瞭然。
同時已經死寂的心海,就好像被打入了一針強勁的藥劑,重新迸發出了活力,雖然很微弱,但卻不會消失。
人都有著玩遊戲的本性。
她似乎找到了自己真正該走的路。
不得不說,這招借力打力,以勢壓茶的招數還挺好用,見效快效果強。
就是後面會怎麼樣他不知道。
但不管怎麼想,拿大儀見憐子這位超脫強者鎮壓茶道准帝的異心,是個毫無疑問的好選擇,也是最佳途徑。
人閑著沒事兒干就會找事。
貪慾是永無止境的。
但只要在她想要得到一樣東西的前面橫隔一道堅硬的屏障,那麼她如果還想得到,就需要打破屏障,亦或者直接放棄,這兩種結果都對他利好。
他跟石川里美的感情並不深。
如果論真心,估計沒幾斤。
能黏在一起的原因,無非是同類相吸和神秘感的保存,以及長時間沉默成本未收回的現實情況而已,瀧谷澤對自己的個人魅力有著極度的自知之明,可不敢跟業界大拿去談情說愛。
要成功就必須心中無女人。
但心中無女人不代表身邊無女人。
不過這段時間瀧谷澤幾乎可以說每部都走在鋼絲上,直到現在還有好幾個大的隱患不能解決,這也算是軟飯證道的弊端了,特別是面對秋川愛這顆隱形炸彈,瀧谷澤表示壓力很大。
他現在需要休息一下釋放壓力。
於是在離開紅磚廣場,開車把石川里美送回公寓之後,他又重新折返回來,打算給這一次的外出劃上句號。
晚上七點,千代田區。
作為著名櫻花景點的千鳥淵,在夏季果然沒有多少人,這個點也只有遛狗的老人和婦女帶著孩子飯後遛彎。
黑暗中的河道也有船划行。
抬眼望去,能夠剛好在兩側高樓大廈中間望見矗立在遠方的東京塔,以及它本身在黑夜中散發的橘色調的紅白光芒,而夏夜的晚風微潮又稍熱。
雖然千鳥淵現在沒有花香,但也是在千代田區為數不多寂靜的好去處。
「工作這麼忙嗎?」瀧谷澤問道。
「對於我來說我只有想忙的時候。」
「不打算給自己放個假?」
「放什麼假,雖然我的工作看起來全年無休,但全國也沒幾個人能做吧。」
這實話說的令人啞口無言,不過的確比那些凡爾賽要強的多,起碼不會引人反感,知道義務和權利相等重。
他又把大儀見憐子約了出來。
準確的說也不是他約,而是下午對方明顯因為自己帶了石川里美過去而沒有進入正題,她來東京雖然是因為工作,但沒有事估計也不會找自己。
不過成年人的世界比較虛偽,所以在路上他們大多在閑聊,沒說其他。
當然閑聊也不是說廢話。
「歌衣那孩子怎麼這次沒跟著你?」
「我允許她出去玩了。」
「這次我信了,你的確是個能聽的進去建議的人,安保做好應該沒事的。」
「我只是覺得她早晚要經歷。」
「所以說,在育兒方面的理念你是不如我的,畢竟你是選接班人,如果有一男一女,女孩是最好不用受這種風雨的,但如果是,那比男孩更殘酷。」
「你過來找我就是為了邀功?」
「差不多,你可以這麼理解,我也不要求太多,給我花個一百億可以嗎?」
「怎麼,別人的軟飯不夠吃?」
說到這裡的時候,大儀見憐子才側過臉看了他一眼,那一張看起來不苟言笑的臉上也展現出了罕見的嘲笑。
千鳥淵當然不止有櫻花。
臨近河道的蜿蜒小路是由鵝卵石所鋪就的,大儀見憐子沒有穿高跟鞋。
她說完這句話之後便不走了,朝身後的方向揮了揮手,示意不遠處跟著他們的保鏢離遠一點,而大儀見憐子自己則在河道邊的大青石坐了下來。
「坐。」她拍了拍旁邊的位置。
瀧谷澤沉吟片刻盤腿坐下。
因為穿高跟鞋的原因,所以大儀見憐子是沒有穿襪子的,她的腳看起來並不小巧,甚至稱不上白皙,反而比臉頰上被時間留下的痕迹更加濃郁。
就憑這一點,都能看得出來大儀見憐子是個喜歡用行動踐行真理的人。
不等瀧谷澤開口,她又說道:「既然想吃我的軟飯,就先付出看看,這是你自己說過的,所以先證明一下吧。」
「你打算讓我怎麼證明?」
大儀見憐子似乎早有答案,整理著衣服時隨口道:「我累了,擺膝枕。」
「對不起,腿有問題,懷裡可以。」
瀧谷澤這變相的拒絕讓大儀見憐子甚至都有點覺得他是不是故意,皺著細眉回望一眼后她確定就是故意,但也只是呵了一聲,沒有再繼續要求。
就在瀧谷澤以為她覺得自己沒答應而要說什麼時,就看見她倚了過來。
「別出聲,讓我休息一會兒。」
側躺進他懷裡的大儀見憐子說道。
可她雖然這麼說,瀧谷澤卻能清晰感覺到她緊繃的皮膚,很明顯把後背交給自己不太放心,依舊保持警惕。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也在放鬆。
如果說水無月香戀於他而言是伴君如伴虎,那瀧谷澤於她也差不多了。
水流在黑暗中靜靜流淌。
大儀見憐子的呼吸逐漸平穩。
瀧谷澤不是機器,不可能抱著她坐在河邊一動不動,那對自己簡直就是折磨,但他也沒有看手機,像是待在這種鬧中取靜的地方的確很有意境。
更何況大儀見憐子身材很好,月光下她的鎖骨顯現出清白色,胸圍豐滿腰肢纖細,雙腿很長,而且大腿內側很有肉感,抱在懷裡等於大號抱枕。
「下午的話是假的。」她突然說道。
「突然說話差點把我嚇死。」瀧谷澤有點無語的道:「你指的是哪句話?」
「結婚。」她幽幽的睜開了眼睛。
「我知道,就算是事出有因,我也實在想不到像你這種身份的人會跟我這種人結婚,所以當時純粹是在反擊?」
「反擊,並不是,是看你反應。」
「那現在看的結果呢?」
大儀見憐子在他的懷裡對望著他的眼睛,輕笑著道:「有點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