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提督廣渠門

平台召對，就是皇帝叫臣子來說悄悄話的。

皇帝召對的大臣事後不僅會名望上升，也幾乎都被委以重任，流傳出來的皇帝召對某人談話內容，多也只是民間猜測，沒有成文的記載。

平台召對從一個殊榮，變成街邊大白菜的地步，就是從崇禎這一朝開始的。

以前的皇帝召對大臣可能十年都沒有幾個，但崇禎皇帝召對大臣比換首輔還勤快。

一開始大家還特別感動，後來由於崇禎動不動就召對，也就沒人再當回事了。

崇禎看起來是個十九歲的少年，但其心性如何，誰也不知道。

這一連串的提問，到底是一個考驗，還是一激動脫口而出，李順祖不敢拿自己的餘生做賭注。

伴君如伴虎，李順祖現在想事情都從最壞的情況來想。

「臣不敢說能理解陛下的心思，但臣...也有志向。」

「臣之志向，惟願幫助陛下中興大明而已，臣之志向，惟願恢復李氏先祖榮耀而已。」

話撿好聽的說，李順祖總不能直接告訴崇禎，我的志向就是做個大官換個大宅子，娶上一屋子嬌妻，然後把要弄我的人先弄死吧？

跟人說人話，跟鬼說鬼話，崇禎在歷史上不就是要銳意中興大明嗎，那我的志向就是幫他中興大明，這總沒毛病吧！

這種場面話，是李順祖在後世政府部門任職多年形成的習慣，但放在崇禎身上貌似不太管用。

崇禎皇帝明顯聽出來這是場面話，臉上的激動之情轉瞬消散，淡淡靠了回去。

「朕可是知道，是你在大營起誓，承諾那些遼兵解決物資問題的，君子一言，承諾既然給了出去，那就要由你來解決，這事朕也幫不了你。」

好傢夥，崇禎這是想當甩手掌柜啊！

歷史改變了，蝴蝶效應來了！

李順祖清楚記得，歷史上是崇禎發物資安撫遼兵的，現在卻變成自己想辦法了，頓時成了苦瓜臉。

「怎麼，愛卿有難處？」

「那你只負責那些還在廣渠門外沒走的遼兵，此又如何？」

崇禎皇帝自然知道，李順祖不是袁崇煥，更不是孫承宗，要他去全盤接手幾萬遼兵的軍餉和物資的確有些難為人。

只不過崇禎是真的想知道，這名三言兩句平定一場潛在兵變的遼東李氏子嗣，到底有幾斤幾兩，能不能擔得起李氏重新崛起的重任。

捉拿袁崇煥之後，遼軍無帥，崇禎自己也急需一個能挑大樑而且聽話的人。

縱觀整個朝廷，能征善戰的將帥不是沒有，但是能保證絕對是皇黨，而且在遼軍中有如此威望可以一呼百應的，除了前後鎮遼三十餘年的李家，別無分店。

至於對孫承宗，崇禎現在是信，也不敢太信。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以崇禎歷史上好面子的性格來看，李順祖知道，要是再不說話，被打一頓板子都是輕的，於是連忙答應下來。

「臣儘力而為！」

「哈哈哈，朕就等你這句話，李順祖，上前聽封！」崇禎皇帝一直緊緊盯著，聞言立即眉開眼笑，朗聲說道，「朕起你提督廣渠門，仍領南鎮撫司，專責城外遼軍物資事宜！」

「另外，朕聽說你住處窮困潦倒，身為朝廷正三品大員，此甚不妥！」

「原任廣渠門提督趙泰的宅院正由北司處理，朕便將那處宅院賞賜給你。袁崇煥在京有女一人，名喚袁鈺，本應充入教坊司終身為妓，朕也把她賞給你。」

「袁鈺年方十八，知書達理，入教坊司有些可惜，至於為奴為婢，亦或娶妻納妾，如何處置她，那都是你的事了。」

「你還有什麼要求嗎？朕盡量滿足！」

這一連串的賞賜加人事安排，很明顯崇禎是早有想法。

李順祖是到現在才明白，崇禎為什麼突然找自己入宮平台召對，來的路上什麼可能都想過了，但就是沒想到，這貨是來找自己借錢的。

搞物資這事能落回到自己頭上，實在讓李順祖有點猝不及防。

一開始只是想著，做個順水人情給遼軍舊部送了，順手再把自己摘出去，然後按照歷史路線，讓崇禎自己出錢出人把這事圓滿解決。

沒想到居然被崇禎看出來，把皮球又踢回來了。

現在拒絕等於找死，干不好等於直接死，袁崇煥五年平遼最後是啥下場，李順祖昨天親手去抓的他，心裡跟明鏡似的，不併肩子干是不行了。

要是再有人說崇禎傻，李順祖第一個不服。

崇禎傻嗎？

這貨精明著呢！

「臣沒有要求！陛下之天恩浩蕩，臣豈敢它求！」

拍馬屁，李順祖是專業的。

這種時候，皇帝問有沒有要求，也就是彰顯天子恩德那麼一問。

崇禎把李順祖搞到這個位置上來，為的就是節省糧餉物資，自然是給的越少越好。

從方才的升賞就能看出些許端倪，看起來崇禎好像是給的挺多，但細細回想，這些東西本來就不是崇禎的。

大宅子是趙泰現成的，廣渠門提督職權雖大，但只是個不入流的官職，對崇禎來說就跟畫餅給你吃一樣簡單，一句話的事。

明代的教坊司，其實就是官辦的青樓，大大小小的落馬官員家中妻女都收錄於此，收入也是直入戶部內庫，袁崇煥這麼大名氣，想給他女兒開苞的文人騷客肯定不少。

因此袁崇煥的女兒，算是崇禎唯一出的一點血，她本來是要送到教坊司終身為妓的，想要贖出來不只需要刑部的批條，還得花不少錢。

不過這種時候，李順祖也知道，自己要的越多，到時候需要交給崇禎的業績也就越多。

崇禎現在什麼有用的東西都沒給，要是真干不下來，李順祖覺得到時候他也不好問罪太過。

當然，這是給守規矩的人說的。

崇禎要是不守規矩，脾氣上來硬要辦了自己，李順祖也沒辦法，畢竟現在人微言輕。

所以思來想去，最好的辦法還是把這事辦的漂亮點，藉機上位也好，給自己留條退路也好，總之回去得想想轍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既然如此，二位愛卿就可以先回去了。」

「朕與老師，還有些話要說。」

崇禎皇帝安排完這些事，把本來要給廣渠門的糧餉物資省了，心裡格外高興，打發車天翔和李順祖離開，便轉頭望向一直一言不發的孫承宗。

「老師以為此人如何？」

「陛下是說那李家子嗣嗎？」孫承宗輕撫短須，目光微瞟二人背影，「此子確有成梁、如松遺風，陛下起他做廣渠門提督，督辦糧餉物資，也是有考驗的想法吧？」

崇禎微微頷首，笑著說道。

「確有此意。」

「不過遼軍如今怨聲載道，仍需仰仗老師撫定人心。」

孫承宗信心滿滿，將鐵盔戴好，站起來揖身行禮。

「陛下放心，臣這就連夜入駐大營，遲則生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