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這炮是放給崇禎聽的
永定門。
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離開廣渠門的時候，剛亮起的天空還是泛起了魚肚白。
等趕到永定門時，卻下起了傾盆大雨。
似乎就連老天，都在為城外那即將覆滅的四萬忠勇之士哭泣！
李順祖飛奔到城下，身上盔甲沾染的血跡早已被大雨沖得一乾二淨。
「什麼人！」
「軍機種地，京城戒嚴，不得擅闖！」
一隊駐紮在內城的京營兵士上前，由把總帶領攔住了一行人去路。
李順祖還沒等說話，跟在身後的一名家丁便出示了五軍都督府的調令文書。
「廣渠門提督李順祖，調任永定門！」
「軍情如火，閃開！」
那家丁將調令扔給守門把總，隨後一把將其推開。
「耽誤了軍情，拿你是問！」
把總被推開，一開始還覺得沒面子，但是確認公文無誤后，意識到這可能是未來的朝廷寧遠伯，這才連忙陪著笑讓開，一揮手示意京營兵士們不再阻攔。
看著李順祖一行人急匆匆走上城牆，把總嘟囔了一句。
「不就是個小提督嗎，神氣什麼？」
「真有那能耐，怎麼二十三了還不襲爵？」
李順祖沒有聽到此處京營兵士的那些話，但也從他們鄙夷的眼神中看出來，自己在這裡的地位並不如廣渠門。
但現在這個時候，城外的滿桂正在血戰，已經容不得考慮這些了。
「砰！」
「轟！」
還沒來得及上城，便聽見一聲悶雷般的炸響。
隨後便是一陣連續不絕的銃炮轟鳴之聲，城頭火光衝天，甚至照亮了永定門的上空，但城外的奴騎慘叫聲卻屈指可數。
李順祖早知道歷史上此戰中永定門亂放炮的問題，之所以趕來，就是為了解決這個。
現在李順祖對城外那四萬將士，能做的就這麼多。
登上城頭，第一眼便看見了城外的作戰情景。
在永定門前方約四里的盧溝橋附近，四萬遼軍結成了數個方陣，拱衛著最中間的經略大營，將一切來犯京師之敵，牢牢阻攔在盧溝橋之外。
雙方的大陣時而接觸，時而分開，不時又有小股騎兵從山上衝下，對遼軍的大陣持續衝擊。
到目前為止，遼軍雖被突襲，但在李順祖看來，雙方依舊是打的互有往來。
歷史上寫的此戰遼軍全軍覆沒，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順祖愈發覺得，問題可能就出在寥寥數筆記載的「永定門槍炮如雨雪，金兵無一傷亡」上！
城外遼軍正在保衛的京師城頭與后金軍浴血奮戰，巡城御史卻站在城頭與門千總有說有笑，一旁站著的，還有今日調任來永定門的應城伯孫廷勛。
三人看見風塵僕僕趕來的李順祖，巡城御史和門千總臉上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是孫廷勛卻像早有準備，微微一笑，指著眼前說道。
「說曹操曹操便到，這位就是我說的，搶了自家糧庫供養廣渠門難民的李家長子。」
「原是李指揮到了！」
二人見狀，也都是恭敬起來。
「見過李指揮，下官巡城御史尚子禎，奉旨巡查京師九門，與李指揮也算是同僚了！」
「卑職門千總鄭亮，見過提台！」
李順祖冷冷看了一眼，走到三人眼前。
「戰情緊急，你們還有心情說笑？」
「方才的炮響，是怎麼回事？」
李順祖如此關心戰情，使得尚子禎臉上笑容一滯，這不是在變相的說他這個巡城御史不關心戰情嗎？
「炮是本官下令要他們放的，李指揮什麼意思？」
方才還是下官，轉眼便成了本官。
李順祖沒有理會，徑自上前，來到一名垛口旁。
這處垛口上立著的，是一口漆黑的火炮。
如果說李順祖方才還有些擔憂，但當他看見城頭並排架設的一連串火炮，便再沒了任何擔心。
原身想來是對火器有些了解，因為李順祖一眼見到，腦海中便知道了這門火炮是什麼。
時人稱此炮為神威大將軍，前身是戚繼光在薊鎮練兵時由大型銅炮改鑄，是總重可達一千五百斤的重炮。
當年李如松率領遼軍抗倭援朝，帶去了一千多門神威大將軍炮。
這種重炮是當時世界上最強的火炮之一，東瀛的矮猴子們使用的多是可以一人或雙人懷抱的小型竹節炮，哪裡見識過這種華夏匠藝的集大成之作。
據說當時小本子就直接被明軍的火炮齊射給打傻了，倉皇退兵數十里。
大明的火炮，一直都在發展。
神威將軍炮是萬曆時期主要使用的，但是在天啟末年，大明從西方購入並仿製出了一種威力更強勁的火炮，便是袁崇煥在寧遠使用的紅夷重炮。
史載紅夷重炮，一炮下去糜爛數里，碎肉遍地！
這是誇張了，但依舊說明這種火炮在如今的強大威力。
李順祖之所以有信心能用火炮改變永定門的戰局，正因為明代的北京城防禦完備，架在城頭的將軍炮便有近千門，還有全國最多數量的紅夷重炮。
神威將軍炮雖然是三四十年前的產物，但事到如今依然還是主力炮之一，正說明其也經過了多重鍛造升級，達到如今守城和野戰攻堅的需求。
如今的神威將軍炮，身有九道鐵箍，炮管使用熟鐵鍛捶打卷製成型，外用鐵箍固定，炮身使用的熟鐵經過錘鍛實為低碳鋼，性能遠超鑄造的生鐵炮和銅炮。
李順祖毫不懷疑，這樣的一門重炮，真正打在戰場上會起到什麼效果。
尤其是上千門同時發射，那簡直是毀天滅地。
但是為什麼，歷史上這些火炮在此戰中沒有發揮出該有的作用呢？
「砰砰砰——」
「轟隆隆——」
前方另一段城牆上，再度有一輪火炮發射。
這次李順祖看得一清二楚，這些火炮，根本不是朝後金軍大營或者后金軍飛的。
他們在放空炮！
這些火炮對準的，都是遠處無人的曠野。
一瞬間，李順祖知道歷史上為什麼會記載永定門炮火齊射，奴騎卻一人未傷的原因了。
有人不想讓遼軍打贏這仗！
這炮是放給崇禎聽的，而不是給遼軍支援的！
一時間，李順祖怒火中燒。
上前幾步，走到那些炮手身旁，隨手揪起一人，厲聲喝問道：「是誰叫你們這樣放的？現在把炮口對準城外的奴騎，重新再放！」
炮手雖然被抓住很是驚慌，但卻並沒有按照李順祖所說的做。
李順祖順著他躲躲閃閃的目光向身後看去，頓時明白了一切。
巡城御史尚子禎，正與應城伯孫廷勛互相勾結，滿臉冷笑看著李順祖干著急。
孫廷勛這次與李順祖相對而視，目光彷彿可以殺人。
「李大指揮，這是抽的哪門子風啊？」
「火炮咱不是放過了嗎，支援的義務盡到了，何必這麼上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