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血戰灤河
灤河對岸,鞭聲四起,穿透裂石,直破長空。
旌旗搖動之下,大地顫響,煙塵席捲而來,徹地連天。
不計其數身著藍色甲胄的后金騎兵,手中的虎頭大刀在陽光的折射下閃閃發亮,如平地浪潮一般席捲而來!
后金軍的馬隊在經過浮橋時片刻未停,長驅深入,絲毫沒有注意到在浮橋過後的岸邊,有著些許與眾不同的暗黃色沙土,沙土之下,隱蔽著三千名嚴陣以待的神樞營軍卒。
「將軍,打吧!」
感受著女真人的馬蹄在頭頂接連奔過,一名原為遼兵,現為神樞營校尉的軍官低聲吼道。
李順祖攥著手中戰刀,眼神陰冷,如同沒有聽到周圍軍卒請戰的話語一般,只是將耳朵緊緊貼在土邊,等待著什麼動靜。
周圍的神樞營軍卒雖然焦急難耐,但主將沒有下令,他們只能繼續蟄伏。
正藍旗的女真騎兵們不斷從埋伏在浮橋后的神樞營軍卒頭頂踏過,所過之處一片狼藉,但遠處的浮橋之後,源源不斷的后金騎兵馬蹄聲依舊隆隆作響。
順著木板的空隙,李順祖漸漸皺緊眉頭。
后金軍馬隊行軍,煙塵幾乎遮天蔽日,遮擋了整個壕溝周圍的視野。
但無論后金騎兵通過了多少,其後跟隨而來的騎兵馬蹄聲響不見減少,依然源源不斷,在浮橋上造成的響動十分密集,彷佛無窮無盡。
很快,李順祖覺察到了些許的端倪。
以這個速度通過浮橋,如果后金軍只是和情報中說的那樣,只有一萬騎兵,應該早就通過得差不多了。
這般動靜,來的不像是一萬人,倒像是幾萬騎兵!
「不對!」
「來到這裡的東奴騎兵就不少於一萬,情報有誤!」
「傳我的軍令,不得——」
話還未說完,眾人只覺得身前的土牆猛然一陣顫動。
沙土落下,打斷了李順祖的話。
當李順祖再抬起頭時,瞳孔驟然緊縮。
那些渡過浮橋后的女真騎兵,竟然全部又折返回來,一個個目光警覺,在神樞營軍卒埋伏的浮橋後來回掃視,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麼。
正欲出擊的神樞營各營軍卒們全部屏息凝神,緊張等待著李順祖的信號。
但如此情形之下,李順祖已經完全不敢按照原定計劃那樣下令拉起陷阱了。
「******!」
「**!!」
幾名身著甲胄的女真將官聚集在浮橋后,駐馬打轉,互相用古女真語討論了幾句后,便依次疾馳離開。
緊接著,灤河兩岸的后金軍蹄聲四起,陣內響起一陣急促的號角聲。
「嗚嗚嗚——!」
伴隨著號角聲,通過浮橋后的那些正藍旗女真戰兵紛紛下馬,轉而拿起盾牌與戰刀,開始在灤河浮橋的周圍一寸一寸搜索,用刀槍在沙土上不斷戳刺。
「我們暴露了!」
李順祖現在終於知道,這些后金騎兵在幹什麼了。
這些奴騎起初通過如同沒注意到伏兵一樣通過浮橋,是想引自己出來!
但是見到自己沒有傻傻的蹦出去,他們便不再演戲,開始結陣搜索伏兵了!
如果按照歷史上的記載,后金軍在通過浮橋時遭到襲擊,被打的措手不及,狼狽退走。
但是現在,他們來的人數比歷史上更多,而且沒有急於通過灤河!
看來是明軍中有姦細,把設伏的消息通報給了這支來救援灤州的后金軍!
問題是,這個姦細能是誰呢?
最前方的下馬後金軍步卒間陡然拉起一根帶有纏繞荊棘的緊繃繩索,這根繩索緊緊纏繞在浮橋的另一側,一經拉起,便覆蓋住了整個灤河後方。
眼看著帶有荊棘鐵刺的繩索即將被拉到前方壕溝內埋伏軍卒頭頂,李順祖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后金軍就連自己的伏兵大致埋伏在哪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繼續躲著,只能是被他們利用各種手段,活活殺死在自己挖掘好的陷阱里。
不如趁著他們還不清楚自己的伏兵確切位置,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李順祖順著夾板向外望去,見到此時此刻,喻寬所在的位置之上,正是那些后金騎兵下馬後留存的坐騎周圍,此時殺出,剛好能將后金軍的步卒與馬隊一分為二!
「和這些東奴拼了!」
李順祖一聲令下,拉響了早已準備好的信號彈。
壕溝突然炸開,平底赫然一聲巨響。
「殺奴!」
隨後,無數道喊殺聲猛然而起。
神樞營的大旗出現在灤河后,無數的軍卒從壕溝中殺出。
平地上赫然出現無數條溝壑,一名名等待多時的神樞營軍卒紛紛躍出,專為騎兵準備的各種陷阱也開始發揮作用,后金騎兵突然遭到攻擊,一時間人仰馬翻,陣腳大亂。
喻寬出來以後,與李順祖對視一眼,便明白了後者的想法。
他踏前一步,翻身上馬。
在此處埋伏的神樞營軍卒們也都有樣學樣,開始搶奪那些下馬搜尋陷阱的后金步卒坐騎。
坐騎被奪,女真步卒的前陣頓時一片混亂。
有人折返想要奪回自己的坐騎,一些女真軍官則是帶著憲兵在陣中壓陣,力圖前陣不被衝散。
一時間呼聲震天,兩岸人頭攢動,亂成一團。
李順祖狠狠捅出一刀,殺死眼前的一名奴兵,隨後凝眸四望。
只見到數里之外,煙塵遮天蔽日,正有無數軍隊趕來,正是在另一邊設伏的何可綱部團山營。
何可綱的反應不算慢,想必是等待許久后發覺奴騎沒有走那條路,便立即整隊前來。
只不過團山營都是步卒,二十里的距離不算近,團山營都是身著甲胄的戰兵,就算跑的再快,用兩條腿想要趕來沒有一兩個時辰也是不可能的。
遠水救不了近火,要殺出重圍還得靠自己。
此時此刻,神樞營的軍卒已經徹底和灤河兩側的后金軍接戰到一起。
神樞營佔有地利,但后金軍隊源源不斷通過浮橋,人數優勢明顯。
李順祖親自督陣在前,整個人完全被血色籠罩。
抬眼四望,猛然發覺,在浮橋之後的一眾女真旗幟之下,正有一名頂盔貫甲的女真將領,騎著一匹深褐色的戰馬,不斷對前方下達著軍令。
「隨我來!」
李順祖抬手下令,身後猝然響起一道鑼聲。
「梆梆梆——」
清脆的鑼響頓時響徹整個灤河河畔,跟隨在李順祖周圍的神樞營軍陣隨之一變,前陣緩緩後撤,后陣則結成了一個錐子型,以李順祖的家丁為刀尖,直插向灤河后的那名女真將領。
儘管奴騎比想象中的要多,可神樞營這三千多名老兵都是沒有什麼害怕的。
畢竟他們在奉詔勤王入京以前,就在遼東與建奴搏鬥過不知道多少次了,他們一個個,都是從遼東更加慘烈的屍山血海中搏殺而來。
只要大陣不崩,他們就會戰鬥到最後一刻!
那名女真將領冷眼掃視著眼前的這支明軍,見到對方迅速變陣,竟然是朝自己而來,臉上也是閃現出一抹嘲弄,隨後淡淡下令。
「傳令,合圍,把他們的退路切斷!」
護軍統領有些擔憂,望向前方,目光閃爍不安。
「巴都禮,另一支明軍正在趕來,帶隊的據說是遼東的大將何可綱,要不要我分出一部分人馬,去阻擊他們?」
那喚做巴都禮的后金軍主將略微沉吟,轉頭說道:「我帶來了一萬馬甲,他們個個都是手刃過無數明軍的好手!要是兩個時辰之內,連三千多明軍步卒都殲滅不掉,我自當陣前自盡,以向大汗謝罪!」
「傳令,全軍壓上,給我把這支明軍小部隊全部殲滅!」